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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看台下方,不知谁低低唱起了歌,让所有的将士纷纷附和,将士们浑厚的歌声越来越大,连看台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

这一首《诗经·秦风·无衣》,是请战书,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奋力厮杀的准备。

这台下千千万万的将士乃是我大秦的子民,他们抛头洒热血,浴血杀敌,保卫着大秦的每一寸疆土。而我,秦满儿,将替秦氏一族永远记住他们的功劳,不论大秦是否会更朝换代!

“郡主,凤阳大营就托付给您和宋小公子了。”

裴毅等人与我辞行时,我才惊觉在战场上厮杀的,不仅仅是台下那些将士,还有台上的他们。平日我觉得他们奸险狡诈,但此时此刻,他们放下所有的恩怨保家卫国时,我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之上,他们都是好儿郎!

我郑重的点头应下了凤阳大营这个大任。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凤阳大营中留守的将士足以临危不乱运筹帷幄,我与昭儿不惹出什么祸端便是极好的。

《无衣》歌罢,杨成义代表众人行了军令,那一瞬间,号角声响彻天际。那响彻云霄的号角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台下的将士们在号角声种井然有序而又迅速地退出了校场,方才还密密麻麻站满人群的校场一下子变得空荡,我的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昭儿来到我的身侧时,我才猛地回神。

看台上所有的人,我爱的,我恨的,都已经离开,我的视线彷徨的四下观望,试图寻找些什么,却瞥见了顾西丞,顾西丞神情漠然,没有看我,领着一小队的伏兵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四下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许是老天眷顾于我,竟当真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阿邵的身影。阿邵和裴炎骑在战马之上,并肩而立,他们的面容被渐渐西落的余晖映得越发的姿容俊秀。

阿邵远远的望了我一眼,他离的太远了,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看向我的方向。

裴、周两家的兵马是先锋,阿邵和裴炎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咬紧了唇瓣,在那一瞬间,无端希望所见的一切都是错觉,希望他们不曾上战场,平平安安的。

“他们会平安归来的。”昭儿的视线不知落在何方,也不顾媛真尚在身侧,低低说道:“满儿姐姐,今夜起,再没有人在夜色中望着你的营帐夜不能寐了。你不知道吧,过往的每一日,他都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凤阳大营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寂静,这已是大军出征的第三日,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前方战事是胜是败,谁也不知。

我心慌意乱,却只能强作镇定。不仅仅是凤阳,鲁阳关亦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那儿的战况如何了。

昭儿不知何时来到我身侧,她偏头看了我一眼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片刻,将手中的酒囊递向我,问道:“要喝一口吗?”

“哪儿弄来的?”我问。

西北这等严寒之地,烈酒是极好的御寒之物。但对于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而言,喝酒违反军纪,为了防止将士醉酒误事,军中有严厉的规定,全军上下在行军之中不得沾酒,否则将受到军法处置。

昭儿轻轻一笑,道:“这世上,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不置可否,接过她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味让我险些吐了出来,待咽下之后,又觉得喉咙之间有股火焰在燃烧。我想我当真不擅长喝酒,尤其是西北之地这种烈酒。我偏头看昭儿,她却面不改色的灌了一大口酒,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我偏头问道:“昭儿,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爹。”

“担心?”昭儿嗤嗤笑了一声,“我出生那日,我爹正在战场上拼搏,自我出生起他就一直在打战,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面,偶尔才从战场之上传个音讯回来。我和我娘在家中日日提心吊胆过日子,盼啊盼,他终于不再驻守在前线杀敌,带着我们一家去了岭南。我们都以为到了岭南,可以过幸福平淡的生活,可是到了岭南,才知道那儿才是噩梦的开端。他的双眼被别的女人蒙蔽了,从此再没有我们存在的位置。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情愿他战死沙场。”

昭儿似乎没发现自己哭了,待发现后迅速背过身去擦了泪,迈着大步伐离开。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管她嘴上怎么说,心里依然担心着宋世钊。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想到此处,我忽有些心慌意乱。昭儿虽已和我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但宋世钊毕竟是她的父亲,恨再大,也敌不过相连的血脉。

届时若是昭儿临时倒戈,我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郡主,您该歇息了。”

媛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冥想,我回头,看到她在夜色中昏暗模糊的身影,那一刹那竟又有些自怨自艾。自我走出凤岐山脚下那个小村开始,我已经习惯了媛真的存在,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如今我正处境艰难。

这样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我还要过上多久?

媛真见我一直不动,不急不缓上前,又催促道:“郡主,您该歇了。”

“回营帐吧!”我道。

昭儿的营帐移到了我的附近,我回到营帐时,她的帐中烛火通明,依稀还看得到人影在晃动。媛真顺着我的视线朝那方向望了一眼,淡淡说道:“郡主觉得宋公子是个可信的人?”

我回头朝她嫣然一笑,反问道:“如今我身边还有可信之人吗?”

媛真呡了呡唇,未再说话,我大步进了营帐,她则没再跟进来。

帐中的暖意让我方才紧绷的思绪都悄悄的放松下来,脑子也愈发的清明,这个时候我若乱了阵脚,那么这一场拉锯战便是输了。而我,并不想认输!

“媛真!”

听到我的呼唤,媛真当下便掀帘走了进来,神情肃穆,一声不吭。在营帐内烛火的映照下,她的面容平添了几许刚毅,与之前在岩都时的温顺大为不同。

“媛真,”我放轻了口气,“我有些饿了,想吃煎饼。你让伙头营的人送些过来。”

媛真的眸中闪过一丝的疑惑,却低低应道:“是。”

话落,她转身便走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角,坐在床头,心头暗暗希望待会儿来的人会是混在伙头营中的铁骑。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媛真回来,我不禁有几分焦虑,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嘈杂了起来。帐外有人大声吼道:“郡主,捷报来了!胜了,胜了!”

那吼声中夹带的狂喜丝毫不曾遮掩,我闻言一震,立刻掀帘而出,带回捷报的传令兵已到了帘帐外,从战场归来的传令兵浑身是血,身上的战袍破破烂烂的,显得万分狼狈,可那一双眼睛却乌黑晶亮充满了喜悦与希望,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道:“郡主,敌军在这一役中损失惨重,现已退兵二十里,我军得胜,即将归营了!只是……”他的话似乎还未说完,可我的耳中却再也听不进任何话语。脑海中回荡的只有那一句“胜了”。

胜了!

我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告诉我,那些在战场上杀敌的弟兄们即将归来……我踉跄了一步,心绪万分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胜了,可是那修罗场中,却葬了无数的生命……

命人将那传令兵扶起,我伸手抹了抹眼角那不知何时滑落的泪,吸了吸鼻子,高悬了几日的心总算渐渐放平。至少,今夜会是个太平夜吧?

原本已回营帐就寝的昭儿得了消息立刻飞奔出营帐,一上前便抓住那传令兵问道:“胜了?大军呢?大军到哪了?”

传令兵不知她是谁,正有些茫然,好在一旁的同僚轻声开口提醒了一番。他悉知昭儿的身份后,愣愣的看了昭儿片刻,跌跪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让所有人都感到万分莫名。

我心头一震,昭儿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退后两步,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传令兵哭道:“请公子节哀,宋大人他、他——”

“闭嘴!”昭儿尖声叱道:“他在战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这一次也一样!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宋家的将士至今没有给我送信?滚!滚啊!你快给我滚!”

昭儿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森然可怕,我咬了咬唇瓣,让周遭的将士们都退开后朝昭儿走去,方向前两步便被昭儿喝住:“你别过来!”

她看着我的眸子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我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她飞快的转身跑回了营帐。我举步跟了上去,到了营帐门口时,脚步却因为迟疑而停了下来。就在我犹豫不决时,营帐内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末了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百味陈杂,跌靠在营帐之上。

很多年前,我的那些亲人死在我面前时,我的心也像昭儿今日这样,犹如刀割,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但,这又能如何?

我并未踏进昭儿的营帐,嘱咐周遭的人不要打扰她之后,踉跄着脚步往回走。

前营不远处亮起了火把,原本寂静的营地也渐渐嘈杂起来,我尚未问话,媛真便来到身边,她低声道:“郡主,有部分人马归营了。”

“是哪部分人回来了?”

“周公子带着部分周家的人马,顾大公子也回来了。”

我当下便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公子受了伤,此番是顾大公子带人护送他回来……”

阿邵!他受伤了?

我的脚步顿停,强忍住向前方火把亮着的方向跑去的冲动,迅速回头看向媛真。媛真低首,我唇瓣微微颤抖了一下,心头有好多的疑问,却又问不出口,只得全都咽回了腹中。

“走吧,去瞧个究竟。”我深呼吸一口气,放平了语气,缩放在袖中的手早已不停的颤抖。只要亲眼见上一见就能知道他是否安好……虽是这般想,可我脚下的步伐却不自觉的加快。

聪明如媛真早已轻而易举的看穿我的心思,她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越靠近前方光亮处,我的心头越发的骚乱,最后却是媛真低声道:“郡主大可放心,若出了什么事,这会儿也回不来了。”

她的话虽不甚悦耳,却有其理,无由来让我的心放宽。

大军在此安营后,几方人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也从未踏进这周家军的地界。到周家军驻扎的营前时,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的拦下了我。

媛真道:“郡主听闻周公子受伤,特来探望,你们还不速速放行?”

周家的军队自视甚高,更是未将媛真放在眼里,他们见媛真的手已然扶上了剑柄,也作势要拔剑。眼看这冲突一触即发,忽有人冷冷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闻声望去,只见顾西丞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顾西丞身上亦沾染着鲜血,几屡发丝散落在额前,虽有些狼狈,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森冷。他脸上那道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犹如鬼魅,拦在我与媛真面前的两名士兵似是被镇到,竟侧退了一步,让出前路。

我忙朝前走去。

顾西丞在我面前三步之遥停了下来,淡淡问道:“郡主三更半夜不安寝,跑到这儿来做甚?”

“我听闻周公子受了伤,特来探望。怎么,难道我不该来探望?”我极尽全力遮掩自己心中的焦虑。

“秦氏一族与周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郡主特意来看望周家少主,就不怕惹人非议吗?”顾西丞睨了我一眼,回头望向营帐,“军医正在里头救治,这会儿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他的话让我面容微僵,深呼吸一口气后,不再受影响,镇定的说道:“国难当前,个人恩怨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在这儿候着便是。”

顾西丞见我如是,再没说过话,少了平日的冷眼以对,让我心头愈发的焦躁。

不远处虽燃着篝火,可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股冷意一直在心底徘徊不去。因阿邵受伤的缘故,此时的周家军营地中很是嘈杂,但这些嘈杂声都入不了我的耳。不远处营帐中,军医带来的几名通点药理的士兵一直在端着血水进进出出,我微微闭上双眸,问道:“他为何会受伤?”

沉默片刻后,顾西丞终于开了尊口,语气中却带着别人无法察觉的复杂:“为了救我!”

我微愣。

顾家是周家的劲敌之一,而顾西丞又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阿邵救他无疑是在自找麻烦——阿邵为何舍命去救他?

顾西丞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也不知他为何要救我,也不曾想过他会救我。”

我嚅动双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静默片刻后,我问道:“宋世钊死了?”

“是。”

“怎么死的?”

“郡主这话问得当真好笑。”顾西丞冷冷瞥了我一眼,“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自古以来都是无可避免的。您难道忘了吗,若没有周邵,此时我也不过是一具冷冰的尸体。”

我一时无语,“宋世钊的尸体呢?”

“已在回营的路上了,怕不久就可送达营地。”顾西丞看向昭儿营帐的方向,道:“郡主与宋小姐看起来颇有些交情,这时候当好好安慰她一番!”

以顾西丞的聪明并不难猜出昭儿的真实身份,对此我并不觉得意外。

一直在营帐内为阿邵诊治伤口的军医终于步出了营帐,我的一颗心无端又高悬了起来,顾西丞却比我更快一步走向了军医,我慌忙跟上前去。

“见过郡主,顾少将军。”

“周少将军伤势如何?”顾西丞问出了我心头所想。

“少将军尚在昏迷之中,只要熬过今夜,就算是闯过鬼门关了!”军医抹了抹额上的汗,战战兢兢的回话。

他的话并未让我安心,我身侧的顾西丞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本欲再问些什么,却有人匆匆忙忙上前,打断了我尚未问出口的话。

“郡主,顾少将军,宋帅的遗体已经在宋家军的护送之下回到大营了!”

如顾西丞所言,宋世钊的遗体在宋家军的护送之下回到了凤阳大营。我甚至没来得及去看阿邵一眼,就同顾西丞匆匆忙忙去了宋家军的营帐。

整个凤阳大营在宋世钊的遗体送回后一直笼罩在一种哀戚的气氛之中,对于这种哀戚我怅然之余却十分理解。宋世钊死了,他的尸首尚且能完完整整的送回,尚能归故土,而战死沙场的其他将士们绝大部分都只能被战场上的风沙湮灭,埋骨他乡,再也回不了家。

宋世钊的遗体送回来时已被清洗过,他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那般,看起来颇为安详。营帐中处处透着让人无法言喻的压抑,帐内除了昭儿外,还有多名宋家将领,他们神色哀戚,难掩悲伤,更有甚者涕不成声。

昭儿跪伏在床畔紧紧抓着宋世钊的手,没有哭,像个木偶那般,安安静静的。我与顾西丞站在昭儿身后三步之遥,并未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昭儿忽然站起身,将我们统统赶出了营帐,那平静的模样让人十分担心。我本欲说些什么,却遭到顾西丞的制止。

顾西丞道:“她需要静一静。”

他的话不无道理。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劝慰都无法抚平昭儿心中的痛,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只会让昭儿心头更难受。

离开宋世钊的营帐后,顾西丞前往周家军营寨去看望昏迷中的阿邵,我本欲跟去,走了两步竟怯步不前,踌躇再三后,领着媛真回了自己的营帐。

媛真熄了灯后离开了我的营帐,我在黑暗之中睁着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宋世钊那看似安详的面容。

我甚至很难相信,那样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会死在这西北战场。

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这一夜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四更天刚到,外头又吹起了响亮的号角,我顿时翻身坐起,抓着衣服胡乱披上便冲出了营帐。

外头早已火光照天,不远处的火把映红了天,那些本该在歇息的士兵们早已整装待发,列队之中有小部分宋家军,也有之前随顾西丞回来的周家军和顾家军,而领头的便是顾西丞。

“前线送来急报,需要支援。”媛真似是明白了我的疑惑。

我的心揪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昭儿营帐的方向,此时的昭儿依然守在宋世钊的灵前,半步都不曾离去。

此次支援刻不容缓,顾西丞并未同我说话,他翻身上坐骑时远远看了我一眼,很快便带着大队人马赶往前线。我凝视着那远去的人群,有句话梗在喉咙一直未能说出口——

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每周一更,更新日期为每周日,不定期rp爆发大肆更新……不要问为什么,赶稿中却又写不出来的苦b星球人正在挠墙。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昭儿唤醒我时,我险些撞翻座椅。

四更天顾西丞领兵前去前线支援后,我回了营帐,一直坐在案几前看地图,我不知自己是何时趴伏在案几上入眠,也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只有身上的冷汗在提醒着我那是一场噩梦,此时睁眼,方知天早已亮透,不仅如此,今日还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昭儿早已换下那一身笨重的盔甲,恢复了女装。她苍白的面容在身上那袭白衣的映照下愈发的不见血色,全然看不出往日的神采。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面对昭儿却不知该做何等反应。还不待我说话,便听昭儿涩然开口说道:“满儿姐姐,我是来同你道别的。我已同父亲的旧部商量过,今日便启程将父亲送回岭南。”

前方战事未歇,昭儿便要回岭南,那遗留在西北的宋家军又当如何?若昭儿准备将前线的宋家军全部抽调走,那……

昭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又道:“满儿姐姐大可放心,昨夜护送父亲回来的宋家旧部之中有一半的人在四更天又一次上了战场,只有这留在凤阳大营的部分兵马随我一同回岭南。我们宋家军即便没了主帅,也不会在战场上当逃兵。”

“我并非此意……”我急忙辩解,略带不安的问道:“昭儿,你还好吧?”

“多谢姐姐关心,我很好。”昭儿的话语虽平静,却无端让我觉得难过。“此番我来找姐姐,并非只为了道别。”

她说罢,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我面前的案几上。令牌全紧打造,正面刻着一个“宋”字,背面则是宋家的图腾,不难看出是宋家的信物。我下意识看向四周,并未发现媛真的身影。

昭儿淡淡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拖住了媛真,她不会那么快回来。”

我看了面前的令牌一眼,不明白昭儿的意图,遂问道:“你这是何意?”

“我从小就恨着我的父亲,我以为没有他,我娘就不会抑郁而终,而我也不至于失去疼爱我的娘亲。如今他死了,可我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开心,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即便他有再多的不好,我再恨他,都无法抹杀与他血脉相连这个事实。他始终是我父亲。”昭儿别看眼,继续说道:“想必满儿姐姐也看出来了,这块令牌是我们宋家的信物,有它在手,所有的宋家军都会听从调遣。我回岭南之后,在西北的宋家军将任凭姐姐调遣。”

我拿起案几上的令牌把玩,问道:“将它给了我,不正是将宋家军给了我吗?”

“满儿姐姐觉得,在我与令牌之间,宋家旧部会选择谁?”昭儿嗤笑了一声,“宋家军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般刻板不知变通。”

“将它给了我,你呢?你又将自己置身何地?”若宋家军中真有异心者,势必会对昭儿下手,以抢夺这块令牌。

“我父亲突如其来的战死沙场,幼弟又尚未寻回,从表面上,我将得到宋家的一切,但谁也不能保证宋家军中不会有异心者。只有它不在身上,我才能平安顺利的回到岭南。”昭儿的视线落在令牌之上,“不知满儿姐姐可否记得我们的约定?”

“那是自然。”我与昭儿之间的约定,是我少得了可怜的筹码之一。

“我曾与满儿姐姐约定,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以铁骑助我夺得宋家大权,好脱离我父亲的掌控,而我□□之后将以宋家护你周全,同裴、顾两家分庭抗礼。我父亲一死,宋家就好比别人嘴边一块上好的肉,在西北这个地方,我不信任任何人,但我知道冲着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可以替我把握好西北的局势,不至于让任何一方人蚕食宋家军。所以把它给你,是最好的选择。”昭儿很诚实,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意图。

这令牌无疑是个烫手山芋,但我若不收,就等于失去了宋家这个有利的筹码。昭儿从一开始就不曾给我选择的机会,待我将令牌收进了怀中后,昭儿似乎也松了口气。我问道:“你们何时启程?”

“即刻。”

此番战事吃紧,随昭儿一同回岭南的宋家军不过百人。他们披麻戴孝,尾随在昭儿身后护送着宋世钊的灵柩出了凤阳大营。

到营寨外后,昭儿停下步伐,同伴在身侧的我深深的鞠躬,道:“满儿姐姐留步,宋家军就托付与你了!”

“放心吧,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为自己好好守住宋家军。”我扶起她,“此行路途遥远,务必多保重。”

昭儿点头,转身吩咐道:“启程吧!”

大队人马得了令,缓缓启程,慢慢走过我的身侧,而后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他们走后许久,我站在凤阳大营的哨岗之上,遥望着早前昭儿离去的方向,下意识伸手摸向收藏的胸口的那块令牌。

媛真将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却知道:“郡主,起风了,回吧!”

媛真是否知道令牌一事我并不知道,但我想,这消息隐瞒不了多久,它将很快被散播出去,届时势必弄得满城皆知。昭儿送来令牌之前之所以让人拖住媛真并不是为了隐瞒令牌的消息,而是为了隐瞒我和她之前的约定。我回头看了媛真一眼,下了哨岗。

回营帐的路上,我问媛真:“前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