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悦当然不想再生病了,她晃着伞转身跟上小林。

等了约十分钟,她们叫的车才姗姗而来。

坐在出租车里,小林说:“其实你打个电话给你男朋友,让他来接一下好啦! ”

“我没有男朋友。”杜悦口风依然很紧。

“得了吧。”小林不以为然,“你跟金枪鱼要不是在恋爱,我这颗人头割给你!跟我藏着掖着干吗呀!我又不会跟你抢。”

杜悦眼瞧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没吭声。

她又何尝不想有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时刻守在自己身边,可是许晖行吗?她跟着他会有出路吗?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回到家,杜悦取钥匙开门,邻家的门吱呀一声也响了,李飞走出扔垃圾。

这栋楼里最初的那批租客己经不剩几人,李飞是最早从世铭跳槽的一批工 程师之一,加上他有个从大学起就开始相处的女朋友,是W市本地人,他经常跑未来的老丈人家去蹭饭,所以跟舍友、邻居们关系不算多亲密。夏楠、曾雨露都在的时候,他偶尔还会过来聊几句,现在只剩了杜悦一人,他大概是避险,也就跟她维持个点头之交。

两人打招呼之际,李飞己经千脆地处理掉了垃圾,杜悦也打开了房门。她进去时才依稀感觉李飞刚才的笑容有些怪异,她没有在意。

一进门,她就跑去厨房忙活开了,她的冰箱里时刻塞满食材,富足得像一个小金库,大多是许晖买来的。他坚持说这足在她这儿免费吃饭的补偿。

等晚饭备置妥当,七点都过了,许晖还没有来。

杜悦站在窗边看外面被台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木,有点担忧,广播里一早就有提醒说今天的这号台风来势汹汹,要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她担心许晖在路上遇到什么状况。犹豫再三,她决定放下别扭,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他们乎时很少用手机联络,这在这个几乎离不开手机的时代似乎是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打电话,无非是寻求帮忙或者交流聊天,杜悦从心底里对许晖还是怀於戒备之心的,自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而许晖似乎也没什么事是需要通过电话来告诉她的,与其在电话里痛不痒地说几句,他更倾向于直接行动。

拨通了许晖的号码,响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听,杜悦更加不安,不时跑到阳台处朝底下张望,又透过窗忧愁地看着这场丝毫不见收势的雷雨,希望能早早地雨过天晴。

她的这种焦虑终结于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许晖第一次在杜悦的眼里看到惊喜,那一瞬间,他差点忘记跨步进来,直到杜悦把一双拖鞋递给他,他才醒悟似的抱歉道:“今天下午临时开了个会,以为不久就能结束的,没想每个人都很啰嗦,结果拖到现在。”

杜悦脸上的欣悦未退,不过还是半含嗔责道:“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中已经流露出过多热切的关心,一下子顿住了,脸上热烘烘的。

许晖当然都察觉了,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不露声色地表示惊讶:“是吗? 把手机忘在抽屉里了。”

“那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回去拿? ”杜悦赶紧转换着话题,好让自己脸上的热意尽早褪去。

许晖搓搓手:“吃完饭再说吧,我可真饿了。”

他们配合默契,一个做饭,一个洗碗,偶尔许晖下班晚,就轮到杜悦做,两人的生活过得跟寻常夫妻无异,以至于杜悦老有种恍惚的错觉,想想这种局面也真够奇怪的。

更奇怪的,还是他们俩的关系,从头至尾,仿佛都不搭调, 却又似有它存在的理由。

这顿晚餐吃得要比平日温馨一些,许晖的话也多了不少,他们很自然地聊起了以前在世铭共同认识的那些人的命运。

杜悦能感觉得出来,许晖了解的内幕要比自己多很多,但他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一谈到敏感话题就字斟句酌起来,杜悦没觉得不高兴,反正那些人跟她之间并无多大联系,即使了解了,也不过是惹自己隔靴挠痒似的感慨几句而已。

“你还记得颜丽吗?”许晖却突然出其不意地问了句。

杜悦心里“咯噔” 了一下,木然地点了点头:“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颜丽的消息了,偶尔想起她来,除了一份淡淡的忧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许晖慢慢地说:“她跟吴志明都判了。”

杜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多少年? ”

“吴志明六年,颜丽…十二年。”

塞到嘴里的饭菜一下子失去了本该有的鲜美滋味,杜悦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十二年!这是-个多么让人绝望的数字。颜丽今年多大?二十八?三十?杜悦浑身打了个激灵,阴冷在体内滋生,仿佛看到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在黑暗中枯萎。

许晖也不再开口,默默地吃饭。

饭快吃完的时候,杜悦才又问:“知道是什么名头吗,逃税?”

许晖摇了摇头:“不清楚。”

他望向杜悦的目光透出深邃:“知情人都讳莫如深。”

不管原因是什么,杜悦已经没有了解的欲望了:“十二年”这个结果于她而言,已经足够刺激。

不知道颜丽在最初走上这条“不归路”时,有否预料到过这样的结局,她的聪慧和坚忍,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撞入如此恶劣的境遇。

然而,她最终还是到达了这个最坏的目的地,冥冥中,或许真有命运之手在操控罢。

杜悦端着水杯在房间的窗前任思绪飘摇,从听到跟颜丽相关的那个坏消 息之后,她的心情始终很差,收拾完餐具,她无心在客厅跟许晖相对闲坐,借故进了房间,想理清一下思路,孰料却是越想思维越混乱。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杜悦没有回身,稍顷,许晖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雨还没有停。”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似乎怕惊扰到杜悦。

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差不多该离开了,他不想让杜悦为难。

但是今天,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去,总有点——不甘心。

他跟她一样,保持着面向窗外的姿势,看这场暴雨在最初的狂怒发作后依旧絮絮叨叨,不肯罢休。

一声低微隐忍的抽泣没能逃过他敏锐的耳朵,他侧过脸去,瞥见杜悦的眼圈不知在何时已经红了。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伸出手臂,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杜悦挣扎了两下,想摆脱掉他,但没能成功,他的拥抱看似不经意,实则充满了力量,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忽然就放弃了,她觉得很累,而他的怀里有她渴求的温度。

“还在为颜丽难过?”他轻轻抚着她鬂边的发丝,如无数次想象中的那样。

他明白颜丽在杜悦心中的分量,但他不得不开解道:“你不必为她这样,有因必有果,这背后的故事并非你以为的那样简单。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他怀里痛苦地辗转:“我没法做一个旁观者,我达不到你的那种高度,我只知道,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把他的衬衫前襟染得湿漉漉的。

“我知道,我能理解。”许晖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紧绷的情绪缓解下来。

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很痛。

他很清楚,杜悦的泪水是为颜丽在流,她只是被勾起了那段艰难的时光的记忆,没人能帮得了她,而颜丽在她遭遇困境的时候顺便拉了她一把,那一把或许只是颜丽的一时兴起,却被杜悦铭刻在心,许晖也由此明白了她曾经有多彷徨和无助。

潮热的眼泪再一次将原本清晰的世界搅成一团模糊。杜悦恍惚地想,这是她第几次在他面前流泪?

她一向自诩坚强,如果颜丽的消息是经由别人的口中向她道出,她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哭泣,可为什么每次遇见他,就会控制不住流泪的欲望?

究竟她是在为颜丽难过,还是在为自己?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混沌的迷惑里,脸却因为许晖的手而被轻轻抬起,他的手掌捧住了她两边的面颊,炙热的目光像一柄剑那般闪亮地直刺到她的心里。

凝视了她数秒,许晖终于俯首,他温热的气息盘旋在她耳畔,仿佛搔痒似的,他用唇轻轻摩擦杜悦的耳垂,引得她周身--阵无法自抑地颤栗,她有点清醒了。

她觉得不对劲,无形中,有什么味道变了。

他将她的脸扳直,正对着自己,他的眼眸里有某种狂热的烈焰在灼烧,让杜悦一瞬间想起了那个燃烧彼此的夜晚。

“不…”她虚弱地发出抗拒,然而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徒劳挣扎了几下,就被许晖轻而易举地俘获,激烈的热吻吞噬掉了她残存的犹疑和泪水…

夜色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风停了,雨歇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却在演绎刚才窗外那猛烈狂热的一幕。

杜悦不明白是许晖娴熟的技巧挑起了她作为女性特有的欲望,还是她身体的内部本来就隐藏着强大的能量,在跟他的较量中,她并非被动承受,她摸索着记忆中第一次的模糊印象,努力要跟上他的节奏,并试图掌控局面。

尽管在许晖眼里,她的手腕笨拙得近乎可笑,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更喜欢欢此刻的杜悦,哪怕一败涂地,也不肯就此低头。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杜悦如此着迷了,一旦褪去羞涩的外衣,她蕴藏在体内的蓬勃激情便如浪潮似的源源涌出,既不矫情推拒,也不虚假遮掩,她那股无限的生命力和拼命往上的精神,激起了许晖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他不喜欢跟一个只知一味承受的女人做爱,那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寡淡无味的事。他需要的是一个平等的挑战者,一个不肯服输的勇士, 在角斗中彼此欣赏,又互相吞噬。

杜悦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迷离的神色,她的手被许晖钳制住,无法动弹,她忽然凭空仰起脸来,照着他的肩胛狠狠咬了下去!体内汹涌的浪潮随即席卷全身!

肩部传来的骤然疼痛让高亢中的许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他加速了律动,在杜悦高潮来临之际,与她同时到达了目的地…

激情过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没有开灯,静静地平息热潮。

杜悦感到一丝空虚,她分不清自己今天接受许晖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的印迹太深刻,

还是因为她开始害怕孤独。

她的脸转向有窗的一边,迷惘的眼神在黑暗中不知所向。

许晖侧身过来,单手撑起头颅,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杜悦影影绰绰的动人曲线。

良久,他伸出右手,轻轻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在她的额角温柔地印上了一吻。

七月下旬,家里给杜悦打来了报喜电话,弟弟杜鹏以全校总分第五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这个消息把杜悦乐坏了。

她竭力邀请弟弟跟妈妈到W市来住一阵,这两年一家人为了杜鹏的学习可谓操碎了心,弦都绷得紧紧的,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熟料杜鹏对W市一点兴趣都没有:“姐,你那儿有什么好玩的,除了几个小里小气的公园,就是成片的工厂,没意思透了,我都跟同学约好去黄山玩了。”

他这话刚一说出来,杜悦就感觉对面的听筒被什么人夺去了,没多会儿,妈妈低声的责备传入杜悦的耳中:“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姐姐是好心,才要你过去玩两天,你不知道她平时有多忙…”

“我知道她忙!所以我就不想去打扰她呀!”杜鹏的声音不无委屈。

杜悦在这一头听得笑了起来,等母亲的声音含着歉意在耳旁响起时,她丝毫不介意地摇头道:“没关系的,妈,随他去吧。读书苦了这么多年,是该让他出去好好玩玩,就是要注意安全。这样好了,这样好了,我明天给他寄点钱回去,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也别太省了。”

母亲慌忙推阻:“哎呀,不要,钱你自己留着。小鹏长这么大,都花你多少钱了,别老宠着他!”

杜悦也承认,她其实比父母更疼弟弟。

因为家境的关系,父母对他们俩从来就没有溺爱过,事实上,杜悦还好,逢年过节还能穿上件把新衣,杜鹏却是年年穿她剩下的,这种性别不分的状况一直延续到杜鹏上完五年级。为此,他没少跟她抱怨过,因此,等有了能力后,杜悦总是想着法儿弥补弟弟小时候的遗憾,尽管他早就把那些凄惨的经历抛诸脑后了。

母女俩在电话里的一番争执并没有说服杜悦,她还是决定明天一下班就去邮局把钱给家里汇过去。

许晖下了班过来,见她一脸喜色,便好奇地多问了几句,杜悦没有隐瞒,喜滋滋地把弟弟的好消息告诉了他。

晚饭后,许晖便拉她去逛商场,一路上问了杜悦好多她弟弟的情况,杜悦心情好,有什么说什么,直到许晖选了一套款式新颖的名牌运动装递到她手上,笑着道:“这是送你弟弟的礼物。”她才尴尬地僵住了。

“我还以为你是给自己挑呢。”她讷讷地说,有点不知所措,刚才看他兴致勃勃地在衣架间穿梭,她居然一点都没有起疑。

许晖笑起来:“这个颜色对我来说太鲜艳了。你弟弟年轻,穿上这个,肯定很帅。”

“我不能…”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想,从包里掏出皮夹,“衣服我收下,钱还是我来付好了。”

许晖脸上的笑容退去,他眼里折射出来的那道刺目的光芒让杜悦不敢逼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

他慢慢走近她,眼里的锐利逐渐淡去,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吗? ”

僵持片刻后,杜悦败下阵来。

“…好吧,谢谢你。”她低着头,道谢时的声音比他更无奈。

许晖注视了她良久,无声地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小林向公司提出辞呈,她终于找到一份比较满意的工作,除了公司外还是小公司外,薪酬福利都很不错。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无事一身轻的小林走之前尽忙着跟杜悦闲扯了,“我算是想明白了,凡事都不能一步到位,否则准得出大岔子,还不如一步一个脚印,稳步朝前走,我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你倒好,拍拍屁股开溜了,我可怎么办呢?”杜悦由衷羡慕小林,又为自己的未来发着愁。

小林不以为然的神色:“你找金枪鱼想办法不就完了嘛!我要是你,才不高兴自己在外面瞎蹦达呢,你说你有病是不是?手里有那么好的资源,愣是不用,还一个劲儿挤兑自己,这不是骑驴找驴嘛!”

许晖也没少跟杜悦提,从知道她在公司做得很苦恼之后,就经常问她“要不要帮忙”。

但是杜悦自力更生的心尚未完全死去,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小林也没着落,她总想靠自己努力一把看看。

小林一走,织田立刻又招来个新翻译,年纪很轻,但跟杜悦显然不是一路的,对上司亲近,对同事提防,时不时还要打打小报告,杜悦的日子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所以,当许晖再次提出给她换份轻松一点的工作时,她虽然照例没有答应,但口气明显没有从前那么刚硬了。

“为什么老不让我帮你?”许晖有些无奈地问她。

杜悦苦笑着反问:“难道你喜欢女人依附于你?”

许晖笑了,突然走上前把她揽入怀中:“想听真话吗?”

“…”

他在她耳边郑重地低语:“是男人都喜欢。”

杜悦哑然。

许晖把她的身子板过来,正对着自己,他能读出她眸中的彷徨,他的眼神里因此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杜悦,我希望你明白,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我不需要你承诺什么,更不需要你做自做的事,你就是你,你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能过得轻松愉快一些;我也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你愿意,而不为别的,我们——都对彼此保持诚实,好吗?”

杜悦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表白,还是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她的经验如此浅薄,实在无法区分清楚。

既然这样,那么,至少如他所言,她还能保持诚实。

她承认,她愿意跟他在一起,至少目前是。

杜悦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自嘲,这叫心强强不过命!谁让她光靠自己,总是命运多舛呢!

许晖把她介绍进一家港资公司,规模中等,也属于生产密集型的企业,他和里面的某位高层关系密切。

杜悦在直接物料采购部当助理,每天和文书打交道,工作还算轻,她独自自闯了三年多,每一天都过得很努力,也很辛苦,神经时刻绷得紧紧的,现在总算可以喘口气。。

她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释放一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杜悦是在进新公司不久后的某个午休时间跟夏楠邂逅的。

夏补所在的公司和杜悦的新公司背靠背,仅一墙之隔。中午休息时,两家 公司的员工都爱结伴出来散步。

天气热,和杜悦一起出来逛的两个女孩纷纷嚷着要吃雪糕,杜悦因为平时受她们照顾良多,坚持她来请客,拔腿就往小卖部跑。

夏楠嘴里衔了根冰棍,大咧咧地转过身来,刚好与杜悦打了个照面,彼此 俱是-愣。

“夏楠! ”杜悦又惊又喜。

相形之下,夏楠的态度就怠慢多了,只是无所谓地“嗨! ” 了一声。

对着夏楠,杜悦还是有些惭愧的,她们己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络了,一开始是夏楠忙,后来是杜悦和许晖在-起后心里发虚,不知道要怎么跟夏楠说,一来二去,两人几乎就要相忘于江湖了。

杜悦匆忙挑了几根冰棍,付钱之后,急切地叮嘱夏楠:“你等我一 马上回来!”

夏楠挑挑眉,叼着冰棍在原地不动。

等杜悦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夏楠手上的冰棍已经不见了,她正拿一张纸巾擦拭指间的水渍,面色略带不耐烦:“你想跟我说什么? ”

昔曰亲密无间的好友,想不到重逢后连陌生人都不如,杜悦有些难堪,但还是挤出笑脸来,近乎讨好地跟她商量:“咱们一起走走,好不好?

九月的天气,即使太阳躲在云层里,也不见得有多少舒爽。夏楠越走越火大

:“想说什么你就说嘛!千吗吞吞吐吐的? ”

杜悦嗫嚅了片刻,只说了句:“没想到…咱俩的公司离得这么近。”

夏楠冷哼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杜悦?”

杜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的隐忍到了极致,她不认为自己欠了夏楠什么,咬咬牙反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什么也没做错! ”夏楠回身瞪她,口气很冲,“是我认错了人!我一 直觉得你跟我是一样的,心里有什么嘴上说什么。我没想到原来你的心机这深!你居然攀上了许晖!你,你比曾雨露厉害多了! ”

杜悦的眼圈骤然红了起来,她的委屈本就无处倾诉,现在连曾经的朋友都

对自己冷嘲热讽起来,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涌。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为什么不能跟许晖在一起? !你不就是——”冲动

之下,那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还是在它冲破喉昽之际及时被扼杀住了。

夏楠的眼睛也是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杜悦,像看仇敌一样。她以前一直不

懂背叛的滋味是什么,可是当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个消息时,她顿时无师自通了。

就像被人用刀在背心上捅了一下,那样毫无防备,又是那样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