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没去上班,看时间差不多,就给林罗杰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 假,然后直奔医院。

她选的是在网上査到的一家位于城北的小医院,据说在市里同类档次的医院中,这家医院口碑最好,大医院她是不敢去的,怕遇到熟人,到时候说都说 不 清 。

医院的口碑果然不虚,门庭若市,杜悦挂完号后就一直在妇产科门口的椅子上坐等。

等了没多久,她开始如坐针毡。

来妇产科的并不都是打胎的,更多的是来做产检的,很多孕妇已经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像蹒跚的鸭子,笨拙而可爱,每个人都由家人搀扶照应,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杜悦的手情不自禁伸向自己的腹部,仿佛到这时候,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体内孕育的是一条 货 真 价 实 的 生 命 。

只 要她好好照顾它,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像这些在她面前经过的孕妇那样拥有滚胖的体态,而这样的牺牲,却可以换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杜悦本已作下的决定就因为这乍然的一念忽然摇晃起来,沉睡在她体内的母性在这个拥挤狭窄的环境里被霍然唤醒,之后,再难连根拔除。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她的身体里埋藏着的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当谋杀自己孩子的“刽子手” ?

杜悦几乎是逃着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仿佛身后有个举着砍刀的凶神在追杀她。

回到家里,她怔怔地盘坐在沙发上出神。

既然不想把孩子打掉,那么,她就只能走另一条路:把她/他生下来。

可行吗?

这实在是个太大的命题,杜悦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过她知道这种事找人商量也没用,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准得坚持让她尽快甩掉这个麻烦。

未婚妈妈,真以为是那么好当的?

杜悦天人交战了数日,彻底陷入僵局。

想把孩子生下来吧,她不用联想就能明白未来有一连串麻烦在等着自己。 想想都觉得后怕;想理智一点,去医院重新来过吧,她摸摸腹部,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去把孩子做掉了,那她跟许晖就再也没有丝毫瓜葛了,她怔怔地想着,悲喜莫辨。

时至今日,她己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还是舍不得把许晖从自己的生命中刮除。

精疲力尽时,杜悦也只能选择顺其自然,既然她无论如何也没勇气去医院 做那件残忍的事,那么唯有接受往后那一系列的麻烦了,如同温水里的青蛙,至少这一时,她可以心安。

盘算妥当后,杜悦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请妈妈来W市一趟。

妈妈在她读大学时期来过W市一次,她对女儿的生活自理能力一贯放心, 这次突然被邀请,难免起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电话里连连盘问,杜悦没法明说,怕把全家都刺激着了,她不敢想象爸爸知道这事后的反应。

“不是什么大事,我…最近换了个工作,挺烦的,妈妈你来陪我一段 吧。”杜悦本来是用很轻松的语调说的,可说到最后,不知怎么搞的,鼻子一酸,嗓子就哽咽住了。

妈妈一听,连忙嚷道:“行行,我去,我明天就过去,你别哭啊,小悦。”

女儿都多少年没跟自己撒娇了,妈妈心里清楚,她隐约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

妈妈是第二天傍晚到W市的,杜悦一下班就跑去汽车站接她。

一照面,妈妈就心疼地拉住了杜悦的手:“你怎么瘦成这样? ”

杜悦嘴巴一咧,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

不管她独自生活的时候有多坚强,可在母亲面前,她永远是个需要疼爱的孩子。

妈妈亲自下厨,做了杜悦爱吃的家乡菜,给她过足了嘴瘾,笑容终于又爬上杜悦的面庞。

晚上,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妈妈见杜悦始终有心事似的,遂开解她道:“工作上的事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我们从来没指望你大富大贵,只要身体好,过得开心就行了。如果有不错的小伙子,眼界也别放得太高,成了家之后,有什么事你们都能互相担待。”

妈妈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说出来的道理还是十几年来一直跟杜悦唠叨的那几句,也只有在现在的杜悦听起来,才觉得格外质朴可信。

“妈,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杜悦艰难启齿,“我…有了。”

妈妈大惊失色,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小悦,你,你说什么? ”

杜悦知道妈妈这关很难过,在她眼里,妈妈是天底下最慈祥的人,她长这么大,妈妈连根手指都没动过她的,她现在这么做,无疑是在拿几十年的母女情当赌注,如果妈妈无法认同她的做法,那她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人。

她不能再瞒着妈妈,把自己跟许晖同居的事都告诉了她,讲到最后,她趴在被子上泣不成声,一面是为自己用这样难堪的麻烦去烦扰母亲,一面是在心里悄悄怨恨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晖,可她更怨恨的人,终究还是自己,她一直自诩的坚强、独立,没能在这次危机中帮到她,她像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猫,哀哀哭泣。

看着女儿哭成泪人,妈妈的怒火也在水一样的悲哀中黯然熄灭。

杜悦一直是她最放心的孩子,从小就不用她这个当妈的操心。可是女孩子大了,心思也比过去复杂了许多,又是在这样举目无亲的城市里独自讨生活。

妈妈自己也年轻过,杜悦的做法,她虽然无法认同,但她的心情,妈妈还是能理解的。

矛盾了半天,妈妈那只因为干活而毛糙不已的手还是搭到了杜悦的肩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妈妈叹了口气:“小悦,别哭了,明天妈妈陪你去医院,尽早把这事结束

了,你放心,我不说,你爸不会知道的。”

杜悦一下子噤声,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眼里是妈妈熟悉的那种固执:“不,妈!我不想去打胎,我,我想把他生下来。”

“丫头,你是不是疯了! ”妈妈刚压抑下去的怒气又蹿了上来,“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以后的日子打算怎么过? 一个姑娘家家的,拖个孩子,不是让人笑话死? ”

杜悦抹了抹眼泪:“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我狠不下心来。你当初怀小鹏不也是意外吗?你不也是不忍心打胎才把他生下来的吗? ”

妈妈气结:“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没嫁人呢!如果你嫁了人,你想怎么生,想生几个,我都不会反对! ”

“我这辈子不想嫁人了。”

“你…”妈妈气血上涌,一通咳嗽。

杜悦赶忙下床去给她倒水。

妈妈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悲从中来,怎么也搞不懂女儿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等喘息甫定,妈妈抛给杜悦一个最实际不过的难题:“我问你,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你打算怎么养,你有能力把他养大吗? ”

杜悦把水杯递到她手里,坐下来说:“我想过了,我会把现在手上的房子卖掉,以后也不准备再买房子了,一辈子租房住也没什么。等他大一点,我会重新去找份工作,我踏踏实实地干,一定能把他养大,现在的单身妈妈也不少,人家能做到的,我也能。”

“你能顶得住人家的唾沫星子? ”

“我过我的日子,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妈妈沉默了,杜悦的脾气,她很清楚,一旦有了主意,谁劝都是白搭。

“那…孩子他爸,知道吗? ”妈妈换了种思路,重新考虑。

杜悦神色一黯:“没,这事跟他没关系。”

妈妈听得直皱眉:“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她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道:

“小悦,如果你一定要生,也行,但是,你得跟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啊,看着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跟你结婚,那不是…”

杜悦尖声打断她:“妈!我说过了,我不会结婚的! ”

“你这孩子! ”妈妈又来气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

不管是别的什么事,妈妈都不会跟杜悦如此较真,可一想到这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她就不得不振作精神来继续耐心劝导。

无奈,她磨破了嘴皮子,杜悦也不为所动。

妈妈气得不行,待要拂袖回家,又忍不下心来。

就这么僵持了两天,她积郁成疾,老毛病哮喘发作,竟然病倒了。

杜悦这才慌了神,专程请假在医院里服侍母亲,在妈妈病床前,她终于垂 泪作了妥协,等妈妈病一好,自己立刻去打胎。

将养了一个星期,妈妈的身体才恢复得差不多,她急着想回家,杜悦也不敢强留,便答应她明天一早就上医院去,免得她回去了也不安心。

深夜,母女俩在一张床上辗转难眠,杜悦压抑的抽泣声更是让妈妈心碎,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自从杜悦松口妥协之后,就一天都没开心过。

妈妈的手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摸索过去,在杜悦脸上蹭到一片湿漉漉的冰凉,她的心彻底软化下来。

“小悦,妈不逼你了,你要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你就留着吧。”

胎儿长到五个月的时候,杜悦的肚子明显凸了出来,尽管是冬天,衣服穿得再多,终难掩饰那愈渐庞大的肚子,她只能咬咬牙,忍痛辞掉了在KF的工作。

她的离职让大家都吃惊,林罗杰照例作了一番挽留,连江浩然的脸色都明显和缓了不少,每次看见她都欲言又止。

杜悦很想告诉他,自己辞职和他没关系,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让他这么误会着吧,也好过用她怀孕的消息再去吓唬他一次。

妈妈实在不放心有孕的杜悦一个人生活,便跟父亲找了个借口,抛下家里,又赶来W市照顾杜悦。

“爸爸怎么说? ”杜悦紧张地探问母亲,她可以旁若无人地在W市过日 子,却不能不顾忌对家里造成的影响,很难想象为人板正的父亲一旦得知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也是最令杜悦头疼的一件事。

妈妈觑她一眼,愁眉苦脸:“我没告诉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坚持到底,如今杜悦的肚子都大成这样了,再要想反悔,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母亲的到来让杜悦轻松了许多,吃吃喝喝的事都有人操心了 来,她腾出来,空买了一堆育儿书籍,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来孜孜不倦地研读。

她也常常坐在窗边发呆,想象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长得像自己还是像许晖。

因为孩子,她不可抑制地思念起许晖来。

思绪越跑越远,从前跟许晖有过的那些甜蜜点滴像老相片一样在她 的脑海里一遍遍地过,尽管时隔不远。

其实要找到许晖并不难,只要她多打几个电话,总能拿到他现在的联络方式。

杜悦想,他如果知道会有个孩子,会不会大吃一惊?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他想过自己吗?他结婚了吗?

冲动起来,她真的就想抓起电话来进行“人肉搜索” 了,想象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她居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欲望。

当然,她仅仅是想想而已。

转眼就到年底,胎儿七个多月了,杜悦去医院做过几次产检,一切正常。

她很关心胎儿的性别,有一回,医生给她做B超,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

那戴眼镜的小姑娘铁面无私地回答:“这个不能告诉孕妇的,我们医院有明文规定。”

杜悦碰了一鼻子灰。

有天晚上,妈妈接了个家里打来的电话,立刻惊慌失措,父亲在家里千农 活时不慎摔伤了腿。

妈妈急得团团转,两头难舍。

杜悦自然不能只顾着自己,千方百计劝母亲回去,还拿出五千块钱让她梢 回去给父亲治病。

妈妈左右为难,最后禁不住杜悦的坚持,且她也确实不放心父亲的状况,只得选择先回去看看再说。

她没让杜悦送,又把该注意的事项不嫌累赘地给杜悦复述了几遍,临时,又忍不住叹息:“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能躲到啥时候啊?马上要快过年了,难道连家都不回? ”

杜悦哑然,只得敷衍:“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母亲一到家就给杜悦打了电话过来,父亲的腿伤得不轻,要住一阵子医院,她暂时来不了,让杜悦好歹请个人,可以帮忙照应一下。

杜悦怕她担心,一口答应下来,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她不喜欢有个陌生的老阿姨在自己的地盘上穿梭,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怕别人会对自己的肚子产生好奇。她早就有了主意,等满了九个月,她就直接往医院里一住,待产,万无一失。

母亲走后,杜悦的寂寞一下子显山露水。

虽然母亲告诫她没事少出去走动,她还是忍不住要往楼下跑,老闷在五楼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她快憋出病来了。

进入十二月份,气温骤降,不过只要没风,下午沐浴着阳光在小区周围散散步还是可以忍受的。

杜悦的生活极有规律,吃过饭,她习惯先打个盹儿,书上说,多休息对胎儿有好处。

醒来时一般在两点左右,洗漱一番,再吃点小零食,差不多三点左右,她出门,绕着小区外的一条马路溜达一圈,慢步行走,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这段时间,也是胎儿一天中最活跃的时刻。

走路的时候,杜悦喜欢把一只手伸进大衣,搁在肚子上,隔着松软的毛衣,感受此起彼伏的胎动。

这一定是个调皮的小家伙,时不时就会用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踹踹她的肚皮,好像在探究这个狭窄的空间究竟是什么构造。

杜悦最喜欢干的事是用手掌冷不丁在肚子的某侧轻拍两下,过不多时,那块肚皮就会被猛地一拱,小家伙在里面跟她遥相呼应了。

每当此时,杜悦就会高兴地咧嘴笑,她也因此庆幸自己当初没去堕胎。唯一遗憾的是身边没人跟她分享这份快乐。

有一天,她散步至三岔路口,正全心感受胎儿的活跃,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她没在意,继续蹒跚前行。

很快,一辆蓝色跑车擦过她身畔,又在离她三米远的前方刹车。

那辆车外形看着有点眼熟,杜悦尚未从记忆中调出档案,车上的人己经推门下来,是衣冠楚楚的戴高阳,这么冷的天,他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摆酷。

杜悦心里“咯噔” 了一下,哪里有心思嘲弄他,直想掉头就走,又觉得委实太窝囊,只得僵僵地杵立在原地。

戴高阳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已经把墨镜摘下,目光流连于杜悦的腹部,毫不掩饰惊讶,令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脑子里忽然闪过他戏谑有关用孩子留住男人的玩笑,脸上便再也控制不住地一阵红一阵白起来。

“真巧,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戴高阳夸张地对她一笑,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经年不变。

杜悦尴尬对他咧了咧嘴,是很该死的巧。

“你变化真大! ”戴高阳道,一面仔细端详她的脸,“结婚了? ”

“嗯。”杜悦一边含糊其辞,一边琢磨如何尽快脱身。

“你动作可够快啊! ”戴高阳再次流露出惊诧的表情,环顾四周,“你住在这儿?怎么就你一个人? ”

“不,不是。”杜悦被他问得有点架不住,“我出来随便走走。”

戴高阳目露关切:“可是你这样…”他的视线又在她肚子上扫了一眼,“不是很方便吧? ”

“没什么,我觉得挺好。”杜悦的脸又开始红了,她真懊恼,为什么要这么慌里慌张的,不是摆明了让他看笑话吗!

“戴总,您忙吧,我,我要回去了。”杜悦咬了咬牙,用最笨拙的方式结束交流,然后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转身就走。

“要我送你吗? ”戴高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用。”她头也没回地答,只恨自己脚步太慢。

好在没走多远就出现一条小巷子,她立刻撇开大马路,没有犹豫地钻了进去,像个遁地的土拨鼠一般,迅速消失在戴高阳的视野之中。

杜悦吃力地爬回五楼,喘着气伸手去大衣口袋里掏钥匙,越想刚才的那— 幕越丢人,同时也觉得纳闷,怎么偏这么巧,就遇上他了呢?

可见W市实在太小,稍微转个身都能撞见熟人。

钥匙捏在手里,她的左手下意识地又在肚子上抚了两下,看来以后她跟宝 宝遇见熟人的几率不会低,而刚才给她的刺激不小,她突然想,等宝宝出生后,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生活。

她叹了口气,先不去多想了,等以后再说吧。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杜悦把门打开之际,很随意地往下扫了一眼,这一眼却几乎让她吓得瘫软在地。

戴高阳抱着双膀站在半截楼梯的平台上,左手的手指上还勾着那副宽大的墨镜,他的目光与杜悦的碰在一起时,耸肩笑了一笑,表示歉然。

“我承认我很好奇,也很震惊。”他解释,“我能…上去坐一会儿吗? ”

事到如今,杜悦再要掩饰也没用了,她咬了会儿唇,才低声道:“进来吧。”

戴高阳站在客厅中央,对租房的概貌进行了全面而仔细的观察,怎么看, 这里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婚房,也看不出一点有男性入住的痕迹。

出于必要的礼节,杜悦还是给戴高阳沏了杯茶,陈年旧茶,用的是一次性 的纸杯,她不在乎戴高阳会不会皱眉,以她的预感,他十有八九不会喝。

果然,戴高阳说了声“谢谢”,把茶杯接过去后,直接放在桌上,他的注 意力不在茶水上。

“孩子…是许晖的? ”他直言不讳地问她,目光犀利。

杜悦对他的问题己经不再感到心惊肉跳了,她知道瞒不过戴高阳,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想乖乖地跟他做问答题。

她不吭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准备好了用沉默来应对他的所有发难。

戴高阳看沙发还算干净,小心落了座,目光仍然死盯住杜悦:“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

杜悦在他斜对面的塑料餐椅里坐下,低头拨着自己的手指甲,继续保缄默。

看她这副神色,戴高阳就明白她打算用什么战术来对待自己,顿时哭笑不得,怪不得小时候常听老人唠叨,千万不要去招惹有孕的母猫,它会把一切好意都当成敌情,全情戒备,其实用在人身上也一样。

沙发上散落着几本杜悦常看的育儿书,戴高阳拾起来,翻了两页,笑着问:“你在给宝宝听音乐? ”

他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杜悦脸上的警戒果然退下去一些,点了点头。

“胎教或许真的有些作用,我以前不信,不过我的小女儿出生前,她妈妈—直放音乐给她听,她两岁不到就能跟着节拍跳舞了。”

戴高阳说着,脸上居然流露出慈样的笑意:“我儿子就没这本事,他比我的小女儿大了三岁,不过处处都比不上小女儿聪明。”

杜悦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戴高阳除了大众情人这个角色外,还是一个父亲,似乎当得还不赖。

不过聊孩子的话题显然要比聊那个令杜悦难堪的话题让她放松许多,而且她久未跟人闲聊了,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不管他以前对自己如何,只要这—刻是友善的,她还是能够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