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笑了,“我能乱跑到哪儿去?再说了,我又能做什么傻事?”

柳旌斜着眼看着我,“您还不够傻,您还不是最傻——不就是沈眉兼冲到许凉辰那儿发了一顿酒疯,我说你至于么?”

我动了动嘴,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老妈大约是听到我和柳旌在说什么许凉辰沈眉兼的了,看样子她像是要过来听个分明了,我朝柳旌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许乱说话。”

吃过饭,柳旌很谄媚地跑进厨房说要帮我妈洗碗,被我死活给拖了出来,没错,我确实不信任她,我昨晚心不在焉的时候已经把家里的盘子摔碎了四个,没有必要再为我们家的厨具雪上加霜了。虫

柳旌被我拖到我的房间里,房门被我一脚伸过去踹上,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什么时候回南京去?”

柳旌一愣,“我回南京做什么?”

我皱起眉毛,“你是许凉辰派来的,既然见到我安分守己勤劳度日,不是该回去了么?”

柳旌狐疑,“许暖迟,你不是要做什么违法乱纪危害苍生的事儿吧?许凉辰大半夜地给我打电话,先是让我去北京,后来不知怎么第二天又说让我回X市,我巴巴地跑回来了,你居然没良心地要赶我走,你们兄妹俩拿我消遣呢?”

我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柳旌那句“先是让我去北京,后来又让我回X市”是什么意思。许凉辰他知道我要去南京投奔柳旌时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我早该想到他会向柳旌求救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旌就眨着眼凑到我面前了,她的眼睫霎了一霎,笑,“我说…陈嘉阳那个贱人去北京了是不是?我早听说她老爹在北京开了一家公司,看起来,她果真是去祸害祖国首都的人民去了。”

我笑了笑,没否定也没肯定。

柳旌的嘴角忽地弯了一弯,她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映着头顶洒落下来的灯光显得格外地精致,我听见她笑了笑,语气一下子变得奇异起来。

“陈经年那个贱人,恰巧也在北京呢。”

我的神色怔了一怔,柳旌就把胳膊伸过来绕上了我的脖子,她凑近我的耳朵贼笑,“他们都在北京,你不觉得我们不去的话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呢?”

柳旌的想法其实我明白,她恨陈经年,她恨陈嘉阳,我对他们有多恨,她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了想,“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咱们为了他们这么抛妻弃女的,是不是不太值?”

柳旌就无比**地笑了,“不,许暖迟你错了。我哪是什么抛妻弃女,我是去开拓黄河以北的猎艳市场,还有…我可不是跟你胡闹着玩呢,我是公务出差,鬼混着照养有钱拿的。”

我想了想,“我们,就不能去南京发展么?”

柳旌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能。许暖迟,你要做缩头乌龟你自己去做,我可不要。难得他们几个齐聚北京了,这是多么千载难逢旷古未有的盛举,我要是把它错过了我这辈子一定得恨死我自己!”

我张了张嘴,柳旌一脸坚定,我把嘴阖上,垂着眼睫想了想,抬起眼皮朝她笑了笑,“好吧,那咱们…北上会师。”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欲言又止地对我妈表示我要回北京的意思,我妈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嗯,你的火车票我给你买好了,就在电视机旁边那个抽屉里。还是晚上的火车,你坐惯了的那趟,面包饮料什么的冰箱里都有的。”

我愣了一愣,“妈,你不送我走?”

我妈就笑了,“许暖迟,你还没一百岁么,你老妈我可也是有正事要忙的人,乖,自己收拾收拾该走就走,下次回来可千万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我霎时有一种浓烈的受挫感,柳旌在一旁咬着油条笑得几乎要抽过去,我瞪她一眼,继续对我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妈,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连火车都不肯送,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我妈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我,眼睛却瞥了一眼搁在一边的手机,身子立刻弹跳了起来,“晚了晚了,健身班要开课了,我不跟你们说了啊,中午见!”

老妈风风火火地出门,柳旌叼着豆浆的吸管扭头朝我看过来,“咱妈真有活力。”

我收回盯着老妈背影直看的视线,嘟囔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开始健身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怏怏坐下来。

老妈中午没有回来吃饭,我打电话过去,她那边吵得很,说是一起健身的朋友要聚个餐什么的,中午就不回来了。

柳旌拖着我出去吃肯德基,路过卖翡翠玉饰的精品店时,我的眼睛盯着橱窗直直地看,步子都几乎走不动了。

柳旌笑我,“哟,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东西了?”

我摇摇头,“我妈喜欢。”

柳旌正色,“进去看看?”

我再摇摇头,“不了。我看过的小说里都说玉饰要是碎了的话会不吉利,所以不管她怎么跟我说,我都宁死不屈。不买,以后等我有钱了,给她买更好的东西。”

此时的我没有想到,有些事,不是你一味地躲避,就能够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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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谁是谁的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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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开车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她停下车,就无情无义地开始向我挥手了,“许暖迟,路上你帮我照顾好旌旌,她刚从南京飞回来,这又要陪你去北京,累着呢。.”

我扁扁嘴,极其委屈,“妈,我才是你的亲生孩子。”懒

柳旌笑得格外欢欣鼓舞,她急急凑过去揽了揽我妈的胳膊,还万分谄媚地在我妈脸上亲了一下。我看得一阵肉麻,我妈的脸色却是相当地愉悦。

进候车厅的那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妈倚着车门站着,远远地朝这个方向看。我的鼻子酸了一酸,终于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不肯送我上火车了。

我扯了扯嘴角,对着老妈挤出了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对她挥了挥手就跟着柳旌进候车厅了。

火车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的,我和柳旌坐在候车厅里百无聊赖,我就开始死皮赖脸地扯着她追问她和苏慕是怎么在一起的。

柳旌被我磨得没了脾气,只得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就是我从成都回来不久他就给我打电话,然后就在一起了啊”,她这一句话分明是无比敷衍的,自然不能满足我无穷无尽的八卦欲。

我扯住她的胳膊正准备再问几句,就听柳旌的手机铃声无比嘹亮地响了起来。

我的手抖了抖,我靠,胡杨林的《香水有毒》。

我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果然有人侧目而视,尤其是那句“擦干一切陪你睡”,确实是把我都给雷住了。虫

柳旌挂了电话,我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毫不客气地开口批判,“我说,你这铃声也设置得太没品味了吧?先不说这是多久之前的歌了,你不觉得这歌词太不励志了么?”

柳旌睨我一眼,眸中清波微漾,风情万种,“没品位?不励志?我倒觉得励志得很呢,尤其是那一句擦干一切陪你睡,我靠,我一听就想起陈经年那个贱人,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我的手又抖了一抖,完了,有更多的人参加到对我们侧目而视的行列中了,我琢磨着必须赶紧把柳旌姑奶奶的注意力给转移了,不然她骂陈经年的话怕是会让我们成为全候车厅的人气之星。

我扯住她的胳膊,没话找话,“谁打的电话?苏慕的?”

我这纯属是废话,柳旌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是老公啊,如果不是苏慕打来的话,那就奇了怪了。果然,柳旌说是苏慕,我就笑了,我想了想,说出了在我心底绕了很久的话。

我说,“柳旌,其实我总觉得…苏慕的声音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了。”

柳旌毫不犹豫地嗤笑了一声,“许暖迟,你一直都保持着这个优良传统——一见到帅哥,你基本都会出现这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的。”

我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抬起眼皮对上柳旌的眼,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和柳旌一起坐火车就是畅快,她的票是我们到火车站临时买的,所以床铺和我并不是挨着的,她发挥了能言善辩和嘴甜的优势,在详尽地把一个阿姨夸了一番之后,成功地换到了我的对面去。

其实她基本没必要换的,因为她几乎整夜都蜷在我这里。

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柳旌推了推我的胳膊,她说,“许暖迟,你说阿姨见到家里突然多了一张好多钱的银行卡,会不会以为是进贼了?”

我困得不行,没好气地顶回去一句,“你家进贼了是给你送钱的?再说了,我不是写了留言条了么,我妈又不是不识字,不可能把银行卡扔了的。”

柳旌的脑袋凑了过来,笑话我,“你可真逗,还没一百岁么,居然还写什么留言条!还有啊,你从哪儿弄来的钱啊,不能是从事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

我揉揉眼,嘟囔着给她草草解释一句,“我有奖学金,而且还做过一些兼职,再说了我不是有许凉辰这个取款机么,他给我的钱我可没有都给挥霍了,放我妈手里一来我妈要用时不会没钱,二来,以后还是要还给许凉辰的。”

柳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伸过胳膊来揽我的脖子,她把脑袋埋在我的脖颈后面,闷闷地说了一句,“许暖迟,你对你妈真好。”

我扯了扯嘴角,“废话。”黑暗里,我的嘴唇又动了动,却觉得没话说了,就睁着眼看着昏暗的上空,慢慢就睡着了。

火车到站,许凉辰那抹秀逸的身影竟然出现在眼帘里。

我回头瞪柳旌,她笑得一脸无辜,“我冤枉啊,是你家许凉辰哥哥和你心有灵犀,绝对不是我泄的密!”

她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我的眉毛皱了皱,苏慕。

柳旌踩着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声声清脆地迎了上去,许凉辰接过我手里的包,第一句就是发烧好了没。

我点着头,说我好了,然后问许凉辰苏慕是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许凉辰笑了笑,“他昨天刚到,被公司派来出差,刚好来的是我们公司,真巧。”

我觑着柳旌在苏慕面前一副小女儿家的情状,就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不不不,不是你和苏慕有缘,而是我们柳大小姐和苏慕的感情感动了天感动了地。”

我不用上学,所以大家的时间安排一下子自由起来,柳旌说民以食为天,决定一起吃饭。

其实我坐完火车基本是吃不下东西的,但碍于柳旌坚持,苏慕又说分别这么久了,是该一起聚聚,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去。

到了吃饭的地方,点完菜,许凉辰和苏慕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柳旌去洗手间了,剩下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今年北京的春天来得格外的迟,万物都缺少该有的生机,我在一排排高耸的建筑群里寻觅着春天的绿意,然后目光就是一窒。

陈迦宜小腹微隆,她巧笑倩兮,手里挽着一个年过四旬的男子。

那一秒,我的呼吸几乎凝固,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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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心疼你,是我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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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察觉到桌子在动,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抖。.

许凉辰朝我看过来,“暖暖,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嗖”地站起来冲了出去,谁都拦不住我,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冲上去掐死陈迦宜那个大贱人。懒

幸好这条马路可以直行,不用走什么过街天桥地下通道,否则我觉得自己甚至可能会翻越马路中央的跨栏,不顾生死地朝对面那个女人直奔而去。

我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陈迦宜和那个老男人挽在一起的胳膊,我觉得我的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一样了。

真巧,我的眼睛亮了一亮,那个老男人对着陈迦宜说了一句什么,转身走向了一边的报亭,争分夺秒间,我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上去。

陈迦宜无意识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她看到我的同时,我的手掌已经高高举起狠狠地朝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甩了下去。

“贱人!”我骂她,声嘶力竭,身子连着嗓子一起在抖,“陈迦宜你这个大贱人,你、你TM都这副德行了,居然还敢出来勾搭男人!”

陈迦宜被我打得脑袋偏了一偏,绾起的发霎时凌乱地不成样子,我哆嗦着手指着不远处显然听到了动静快步朝这里走过来的那个中年男人,“这、这样的男人你都要,他都老得可以做你爸爸了!”虫

陈迦宜的嘴角忽然勾出了一抹奇异的笑,没错,奇异,我还没来得及骂出下一句,更没来得及质问她在笑什么时,已经有一只大手狠狠地砸到了我的脸上。

说实话,那一巴掌可真TM的疼,我的右半边脸立刻火辣辣地疼,而右耳更是不失时机地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我捂着脸,看见陈迦宜梨花带雨地哭,那个男人眉毛一皱,大手再一次举了起来,我冷冷笑着,刚说出了一句“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我的身后就有人朝那个中年男人扑了上去。

我定了定神,许凉辰。

许凉辰虽然清瘦,但毕竟年轻,何况他的身子那么颀长,我只想着他应该不会吃亏,就红着眼朝陈迦宜看过去。

我像是一只疯了的小猫或者恶狗,用一种无比嫌弃又近乎恶毒的表情看着陈迦宜,我听见自己说,“陈迦宜,你对得起沈眉兼么,你对得起你肚子里你们的孩子么?”

然后,我就咬着嘴唇朝她扑了过去,一如既往的那些招式,抓头发,踩脚面,揪住胳膊上的肉往死里拧,我只恨不得能把陈迦宜打死,但我却没再用我的制胜法宝——上嘴咬。

我嫌她脏。没错,我嫌弃她不干净。

陈迦宜虽然是个彪悍的女人,但现在她毕竟有孕在身,她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听到我的耳朵里居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与愉悦。

我当时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满脑子都在想着一句话——陈迦宜,你居然敢给沈眉兼戴绿帽子!

然后我一扭头,就看见了柳旌一脸怒气地加入了战局。

——她不是帮我,她是冲上去帮许凉辰。

不得不承认,那个中年男人很是有几分力气的,许凉辰虽然着实揍了他几下,但也基本都被他还了过来,瞥见柳旌怒不可遏地伸过脚朝那个中年男人的裆部踹了过去,我身体里的雀跃因子着实被唤醒了。

陈迦宜指甲尖利,她每每伸手都往我脸上抓,次次都被我避了开去,可这次我朝许凉辰看过去失了神,她的指甲刺破我的眼角,准确无误地往我的眼睛里抓进去。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嫣然的血红,我彻底像是被激怒了的小兽,条件反射一样地抬腿朝陈迦宜的肚子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一脚几乎用尽了我浑身的力气,然后我的左眼就疼得几乎睁不开了,陈迦宜蹲下去那一秒,我的左眼眼前彻底变成一片血红。

眼前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身后,警车长鸣。

被带上警车那一秒,柳旌骂骂咧咧“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混蛋报的警?”,我却在心底没头没脑地想到一件事——苏慕他,为什么没冲上来帮我打架?

审讯。男人女人居然是分开审。

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可怕,却比我想象中的更要让人难以镇定。

陈迦宜哭得梨花带雨,她痛苦万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手指颤抖着指着我的脸,“是她,是她这个疯子先冲上来打我,她、她、她踹我的肚子!”

我想也不想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立刻被眼前那个年轻的警官瞪了一眼,我不情不愿地坐下去,嘴上却是毫不留情,“我打你,我打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告诉警察叔叔我为什么打你这个不要脸的!”

“是啊。”柳旌在一旁帮腔,“她打你你不是也打她了么,你看她那只眼都成什么样了,踹你肚子又没把你踹流产了!”

警察朝着柳旌怒斥了一声,柳旌乖乖闭嘴,然后,我就看到有汹涌的红色液体,从陈迦宜的身下涌了出来。

陈迦宜痛苦地蹲了下去,我的左眼眼帘里,彻底成了一片鲜艳的绯色。

映在我瞳孔上面的最后一个情景,是陈迦宜无比慌张却又无比怨毒的眼神,她像是一只生怕失去幼崽的母兽,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而她苍白的唇死死地咬着,用一种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凌迟着我。

我没来得及多看,眼前彻底红了下去。

★★★★★★★★★

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雪一样的惨白。

我觉得左眼有点痒,还有点疼,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挠,手掌却被一个人攥住了。

我这才察觉到眼睛的不适,我的左眼貌似被包了纱布之类的东西,只能用右眼看东西的感觉,很怪异。

然后,我就看见沈眉兼那双妖娆的桃花眼盯紧我的脸,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