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四章 其实,我介意

.

沈眉兼和我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样的我们像是两个傻子。.

于是我生硬地别开眼,脑袋却被沈眉兼扶正了,他的动作很轻柔,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责备之意,他骂我,“许暖迟,你真是个疯子。”

我罕见地没有顶嘴,但我觉得委屈,我动了动嘴刚想说沈眉兼我替你不值,额头突然被沈眉兼的额头轻轻地抵住。懒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的眼睫颤一颤,甚至可以刮到他的脸,我听见他说,“阿迟,我没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应该不是我的。”

我愣了愣,然后就笑了,应该不是?那就说明还有可能是的不是么?

我抬起手把沈眉兼的额头推开,声音里居然像是带了几分酸涩,“沈眉兼,我不是还在喜欢你,我只是讨厌陈迦宜而——”

我的话没说完,沈眉兼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他用一种惊慌失措到像是孩童般懵懂的眼神看着我,他的嘴唇颤了颤,没说话,但眼睛里的意思我看得明白。

他是在说,不要说,求你,不要再说了。

很奇怪的是,我抿了抿嘴,居然真的没再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又开口,“许凉辰呢,还有柳旌,他们在哪儿?陈迦宜肚子里那个孩子还在么?她有没有一尸两命一命呜呼?”

沈眉兼的眼神很凉,像是夜色一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抓住了我的手,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了与我问的这些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虫

他说,“阿迟,我们忘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重新开始。”

没错,他用的是肯定语气,没有一丝一毫征询或者商量的意思。我的嘴唇颤了颤,张了张,又徒然无功地阖上。

沈眉兼攥紧了我的手掌,他忽然直起身,欺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惊悚一般地瞪大了眼,一下子居然畏惧地像是惊弓之鸟,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许,是单纯地在害怕沈眉兼会咬我?

然后,我的右眼视线偏了偏,就看到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许凉辰。

许凉辰说,陈迦宜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只是暂时的,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稳定,也许随时都会有危险。

柳旌耳朵灵得很,而且注意挑字眼,她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问,“是谁随时都会有危险,她,还是她肚子里那个?”

许凉辰眼睫颤了颤,欲言又止,“两个…都是。”

我张了张嘴,柳旌一副惊喜莫名的神色扭头朝我看过来,“行啊许暖迟,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为民除害你干得漂亮!”

我没理柳旌的胡言乱语,锁住许凉辰的眼,嗓子里带了几分颤意,“怎么可能,陈迦宜怎么可能会死?书上不都说流产的话只是没有孩子了么?”

沈眉兼似乎察觉到我在抖,他无声地握紧了我的手,温和的手心绵绵不断地传递给我淡薄的暖意。

后来,我才知道许凉辰那句“两个都是”是怎么回事。

如医生所说,陈迦宜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是情况很不稳定,所以随时都会面临流产的危险,而陈迦宜,她不是面临着生理上的危险,而是精神上的。

和她挽着手出现在街上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很有钱有势的样子,陈迦宜几乎失去了自己的骨肉,自然对我恨之入骨,她以死相逼,说是那个男人要是不给我一个狠狠的教训,她就去死。

——这,就是许凉辰那句“两个都是”的真正意思。

柳旌听到这些话愣了一会儿,然后她皱起眉毛迷迷糊糊地问,“教训?会给什么样的教训?打陈迦宜我也有份啊,不要把我落下啊。”

我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了,沈眉兼攥着我的手,他垂着眼睫轻声对我说了一句“别怕,有我呢”,他的这句话着实让我的睫毛胡乱地颤了一会儿。

只是,其实我并不是在害怕,我是后悔。

我后悔自己既然招惹了那个中年男人这么狠的角色,怎么没事先再用一把力,送佛送到西。

我多么恨陈迦宜,多么恨。也许,别人根本无法理解。

我的手被沈眉兼攥着,就用指甲掐了掐他的掌心,我抬了抬眼皮,问他,“你能不能确定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沈眉兼皱眉,没说话。

柳旌意味深长地朝我和沈眉兼握在一起的手上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说了一句,“哟许暖迟,你们夫妇这对话可真够新潮时髦标新立异啊。”

我没理她,仍是朝着沈眉兼问,我发现,我刚刚的淡定完全是装的,因为我的嗓子开始抖,抖得不像话。我说,“你、你们是什么时候…上的床?”

多么羞耻的一句话,多么羞耻的情景。

我被一个男人攥着手,然后我颤抖着问他什么时候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的床,如柳旌所说,我可真够时髦新潮标新立异。

沈眉兼开口,嗓音低沉,他大约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只够我一个人听见。他飞快地说了几个字,我原本正常的右眼也一下子红了。

我对他破口大骂,“沈眉兼你这个畜生,我为你火车出轨而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居然跟她在床.上扭麻花?”

我的身子直抖,柳旌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她哼了一声,“许暖迟,这样你都还让他扯着你的手?”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一定给他戴绿帽子!”

柳旌很狗腿地笑,“和许凉辰?”

我的眼角扫过去,就看见沈眉兼原本深墨色的眸子一下子更黑了几分,他分明是强压着,才没有开口朝柳旌吼。

不过,他也没脸吼。

许凉辰重新出现在病房的门前,我不动声色地从沈眉兼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好吧,我不装了,说实话,关于沈眉兼和陈迦宜上.床的那段对话,让我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不,是无数只。

许凉辰朝我看过来,眉目含忧,“那个男人姓徐,他说…要和你谈谈。”

.

第一百零五章 对不起

.

许凉辰走在我的前面,我的右眼瞳孔上映出他秀逸颀长的背影,袖子底下的手就是克制不住地一颤。.我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着,欲言又止地问他。

“许凉辰,你…怪我么?”

许凉辰脊背微微僵了一下,脚步顿住,没回头,却也没说话。懒

我就有些慌了,快步走过去扯过他的胳膊,嘴唇颤抖着,言语凌乱地给他解释,“我、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打人,我不该…动手打一个孕妇。”

许凉辰依旧不说话,我慌了,“可、可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看见她挺着肚子挽着一个老男人的手我就像是疯了一样,浑身的血都往我的脑子里冲,我只想着…只想着她是在做对不起沈眉兼的事,想到这里我、我就受不了。”

我抱住许凉辰的胳膊,像是一个困兽一样地喃喃着自己此时此刻又痛又悔的心思,我的眼泪就那么没出息地一颗一颗往下砸,我呜咽着抱住许凉辰的右臂,“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自己会把她打得那么狠,我、我以前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许凉辰,我错了,我没那么恶毒,我没想到会把陈迦宜的孩子险些给踹掉的…”

事实证明,事到临头,我永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冷血和淡漠。

没错,我恨陈迦宜,不管是因为她和她的好妹妹陈嘉阳曾经联起手来对我和柳旌做的那些不可饶恕的事,还是因为沈眉兼的关系,我都足以恨死她。虫

从窗户里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挽在一起巧笑倩兮时,疯狂彻底吞噬了我的理智,我的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抖,它们颤抖得不像话。而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它在喊——陈迦宜对不起沈眉兼。

然后,我就像是疯了一样,我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跑过车来车往的马路,对着陈迦宜又骂又打。

但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是想要骂骂她,我只想要把自己心底呼啸叫嚣着的怒气发泄出来,为沈眉兼出出气而已,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去踹她的肚子。

直到,她尖利的指甲直直伸到我的眼睛上面,眼前乍然一片血红,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海里那些埋藏已久的陈年旧事就那么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直朝我倾倒过来。

——漆黑的小巷里,路灯坏掉了…挣扎,扭打,因为撕扯而凌乱不堪的衣服,刺眼的鲜血,绝望地顺着墙壁缓缓滑下的面目惨白的女孩子。

我曾经有过那么惊慌失措惊悸至死的时刻,它们都拜陈迦宜所赐,它们,以淋漓而下的刺目鲜血为收场。

那一秒,我真的几乎窒息,那一秒,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抱着许凉辰的胳膊,浑身的力气像是骤然被抽空了一样,再一次面临那个曾经真实发生的惊悸噩梦,所有的力气,顷刻间都变成了绝望与无力。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是我如今只会说的一句话。

许凉辰不说话,他一直一直不说话,我哭得眼眶肿了,纱布下面包着的左眼开始隐隐作痛,我哆嗦着嘴唇看向许凉辰,他微微蹙起的清逸眉宇像是一把刀刃,刺进我的心底。

我慌了,血液几乎凝固,手足都有些凉了,我颤抖着手指去触许凉辰皱起的眉毛,我想把它抚开,却被许凉辰后退半步,避了开来。

我的手指僵硬在空气里,它僵硬成一个无比乖戾的姿势,然后我就听到许凉辰既疼且惜地说了一句,“暖暖,不管她肚子里是谁的,可…可它毕竟还是个未成形的孩子。”

许凉辰的这一句,让我浑身彻底冰冷下去。

是的,孩子,我知道那还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地疼惜与照顾稍有不慎就会流失的孩子,它是一个生命,它…并不知道它的妈妈现在在做以及以前做过的事。

我张了张嘴,却觉得没有必要再解释,我解释不清楚,错的是我,多解释一句只是多了一句强词夺理。

只怪我,错得彻彻底底。

我张了张嘴,阖上,楼道里有穿堂而过的风,它们刮过我眼泪划过的脸颊,刀割一般凛冽。

我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我听见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对许凉辰开口,我好像在笑,我居然在笑。

我说,“许凉辰,你是不是觉得暖暖变坏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变得像是一个恶毒的泼妇,她、她甚至可以对一个孕妇下手,毫不怜惜?”

许凉辰神色忧伤地站在当地,他秀美的唇动了动,身形也微微颤了一颤,他像是想要走过来,最终却没有动。

那一秒我就知道了,许凉辰是真的生气了。他气我,会对陈迦宜下那么重的手。

于是我就笑得格外绝望了,我的牙关颤了颤,却把到了喉咙口的字句强咽了下去,吞咽下这句话,用尽了我浑身的力气,我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我难受得几乎窒息。

我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我让我的左心房,说给右心房听。

——听,它在对它说,“可是许凉辰,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变坏呢。”

可是许凉辰,你听不见。

那个姓徐的男人约的是楼下的咖啡厅,我只是眼睛出了点儿问题,腿脚并没有事,所以死活不让柳旌陪。

当然,沈眉兼和陈迦宜的关系,也注定了他不能陪我去见与陈迦宜如此亲密的另一个男人。

如今,连许凉辰也不必陪我去了。

电梯即将关闭时,许凉辰苍白的唇动了动,他问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摇摇头,却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许凉辰,我那么恨陈迦宜的肚子,你说,会不会是什么上天的喻示——”

我的话险险说完,电梯门已然关闭,许凉辰那张秀逸苍白的脸,一点一点在我的瞳孔上面消失。

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会想到,陈迦宜肚子里那个险些被我杀死的孩子,与我,有着如此天诛地灭的关系。

————————

我答应爱妃,周末加更给她看,嗯,第三更。亲爱的们,我爱你,就像爱暖暖一样。

.

第一百零六章 爱情,是你们才会信的骗局

.

我吸了一口气,推门进了咖啡厅。.

其实,诸如咖啡厅这样会涉及到品位的地方,我一般都很少来。我抿着唇四下看了一眼,咖啡厅里客人不多,空气里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又甜又涩。

我的目光侧了侧,就看到了那个临窗而坐的男人,他抬起眼睛朝我看了一眼,像是认出我了一样,微微弯了弯嘴角。懒

我的眼睫颤了一颤,说实话,这个男人长得并不老,甚至,还隐隐有几分英俊倜傥的轮廓。现在想来,我之前骂他是老男人,多数是由于恨屋及乌的缘故吧。

我慢慢走过去,他那双深灰色的眸子锁着我的脸看,嘴唇动了动,“坐。”

我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了下去,男人眸子里像是含着笑,礼貌地问我,“喝点什么?”

我愈发地局促了,想了想,我不是来和他聊天喝咖啡谈心的,还是干脆直奔主题比较好。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尽可能地使自己显得有诚意一些,“先生,我之所以会动手打你的女…女朋友,是有原因的。”顿了顿,我又说,“至于会把她打成这样…我事先也没有想到。”

男人干净的一张脸上笑容徐徐地变淡了,他垂下眼睫,手指捏着勺子,随意地搅拌着自己面前那杯拿铁,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勾勒出一个冷清的弧度。

沉默了几秒,他忽地笑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盯着我的脸看,问我,“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虫

我有些尴尬,也讪讪地笑了一下,“没错,我当时确实和疯了没什么区别,除了勉强记着不能往她肚子上踹,我恨不得当场把她给撕了。”

男人无意识地搅拌着咖啡的动作顿了一顿,又笑了,“你很诚实。”

我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他抬起手来示意服务生把咖啡倒了,重新点了一杯,顺便也自作主张地给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他表现得太过气定神闲了,和我起初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在推开咖啡厅玻璃门的那一秒,我甚至做好了上来就会挨上一巴掌的心理准备。

所以,我有些慌了。眼前这个男人冷静得超乎我的预想,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他朝我看过来,盯住我包着纱布的左眼看了看,“还疼么?”

我的耐心到此彻底用尽,霍地站起身子,男人显然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深灰色的眼睛里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我抿了抿唇,抬起眼睫盯住他的眼,“你说吧,这件事你想要怎么处理?”

男人伸手摸了摸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看了看我的脸,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小孩子,你差点把我的孩子踹掉,你说该怎么办?”

我笑了,“我确实想不出该怎么办,但是也绝对没想到,你会有和我一起喝咖啡聊天的闲情逸致。”

男人扶住额头的手缓缓放下,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那身阿玛尼的西装将他的身形勾勒得笔挺颀长,颇有几分中年男人儒雅的气质。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很简单的银戒,屈起手指在桌面上磕了磕,银戒与玻璃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淡淡开口,“我确实没有喝咖啡的心情,只不过,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儿眼熟罢了。”

这分明是一句客套话而已,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抿住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