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不怕死的,可是,人人又都是好生恶死的。真正到了死亡时,就更是害怕。

“父皇,儿臣看这女刺客来历鬼祟……”

“先押进大理寺狱!朕自会亲自审讯……”

监狱,审讯!芳菲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南朝史书上的可怕的牢狱折磨,十八般酷刑……她不寒而栗,迎着罗迦冷酷的目光,身子哆嗦:“你……你要杀我……”

鱼死网破4

“你难道不该死?”

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忽然大喊起来:“不是我乱窜,是三王子故意设局,他是故意要杀我……”

三王子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三王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本王子无意中撞见你,是你做贼心虚吧……”

罗迦皱着眉头,要阻止芳菲说下去,却已经来不及了,芳菲骂道:“三王子,你还要装模作样?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怀恨我小时候阻挡了你一次,让你在骑马比赛中失败,耿耿于怀,所以追到北武当山脚下追杀我……正是你这个恶贼将我逼下悬崖……”

罗迦大吃一惊,原来当初千里迢迢追杀芳菲的竟然是三王子?他还一直以为是芳菲一个孤身女子上路,被当地的不良匪徒盯上了,被追下悬崖的。

只听得三王子惊讶的声音:“你是谁?你小时候就认识我了?不可能吧,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要装蒜了,你那次杀不了我,今天又要杀我……”

“啧啧啧,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一看,果真有点面熟……小时候就认识我的人,会是谁呢?哟,莫非你来过皇宫?你是谁?”

这个死丫头,怎会如此不知死活?再说下去,她还会有命?罗迦大怒:“兀那道姑,闭嘴,你不要胡说八道……”

“父皇,当然得要她说下去了,否则,她还要继续冤枉儿臣,这个女刺客,疑点重重,身份诡异,不查清楚,皇宫永无宁日……”他恨极罗迦偏心,竟然还私藏圣处女公主在东宫治疗太子。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们会干什么勾当?圣处女公主是什么?是神啊!是献给大神的祭品!父皇平素不是口口声声要讲究礼仪规矩的么?为何连大神的祭品也敢亵渎了?他怒极,也恨极:“父皇,一个道姑,很诡异地在御花园出没,难道不是对我北国大神的亵渎?大家都知道,北武当和大神是对立的,他们不敬大神……”

鱼死网破5

芳菲再也忍不住了,已经彻底豁出去了:“陛下,当时左淑妃误闯进神殿的第三重,说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这个人就是三王子,他之前也曾闯进来威胁我……”

“小贱人,你撒谎,你怎么会在第三重神殿?谁不知第三重神殿是圣处女公主的起居地?你何德何能配去哪里?”

“因为我就是圣处女公主!”

这个雏儿,亲口承认了!三王子心里暗自得意,冷笑一声:“哦,原来你就是圣处女公主?圣处女公主早就被烧死了,你是什么冒牌货?竟敢冒充……”

“你少装模作样了,我是不是冒充的你自己清楚……”

“天啦,圣处女公主不是被敬献给大神了么?父皇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她就是圣处女公主……天啦,那去年狂欢节上献给大神的是?……太可怕了……”

三皇子这时已经彻底撕掉了伪装,神情带了几分得意,就算是父皇,就算他是北国的皇帝,如此重大的违背祖制,看他怎么向大祭司交代?

罗迦气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几乎乱了分寸。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孽障。

“小贱人,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早就怀疑你和左淑妃的流产有关;那天人多,我抱着陶罐,分明是被人用脚绊了一下,后来,我回忆起现场的经历,就是林贤妃距离我最近,是她,是她绊倒了我,故意让左淑妃流产,你们不但要害太子,还要害其他妃嫔的儿子……”

“贱人,你休得血口喷人,你这个早该被大火烧死的亡国妖孽,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敢混入皇宫满口胡言……谁是你的同党?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竟然敢在御花园里自由走动,你说,谁是你的靠山?你们伙同党羽亵渎大神,惹怒了大神,才让我们北国连年大旱,天灾惹祸不断……父皇,你要惩罚她,再次把她交给大祭司处置,挖出她的心肝,祭祀被触怒的大神……”

鱼死网破6

“混蛋,你才该被烧死!还有太子的病,陛下怎么也查不出是中毒对吧?陛下,你可知道太子他是怎么中毒的?他是被各种食物交叉中毒的,下毒者非常高明,每三五天交叉给他食用不可混合吃的食物,长此以往,就造成了慢性中毒,却又无法查出来,这两年,太子在这种可怕的食物搭配下,严重地损害了心肝脾胃肾……”

“你撒谎,编造谎言的妖孽……我要去禀告大祭司……”

“你去呀,你这个下毒的家伙,你和你母亲都不是好人……”

……

罗迦听她滔滔不绝的说出事情的真相,简直如遭雷击,尤其是太子的中毒,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原来会是这样。难怪,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查不到任何的线索,谁知道普通的食物搭配里,暗含着这样巨大的玄机和杀机?

从高明的毒方,到下毒的膳食,到负责之人,其间层层的阴谋诡计,谁能指使如此庞大的人力?

他身处皇宫,不知经历过多少重大的变故,从未有哪一次如此凶险,而且完全是发生在自己的亲人之间。他平生几次御驾亲征,自负雄才大略,眼里目睹的后宫也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都温顺恭敬,何曾想到里面暗含了如许复杂的步步惊心?

他完全惊呆了,以至于任由芳菲和三王子对骂下去,竟然都忘了阻止。

“是三王子,他是凶手,他和林贤妃要除掉太子……是他……”

“妖孽,你这个该被烧死的妖孽……”三王子跳起来,一把就掐住芳菲的脖子,尖声怒吼:“贱人,小贱人,你胡说八道,满口诬陷……”

芳菲被勒得脖子通红,罗迦抢上前,一把抓住儿子:“住手,畜生,住手……”

芳菲被推倒在地。三王子痛哭流涕:“父皇,她是诬陷,她是诬陷我……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妖孽……私自逃亡的妖孽,跟安特烈私奔,跟太子私通……”

鱼死网破7

原来,这个儿子,早就知道芳菲的存在了,还这般装模作样!罗迦只觉得头晕目眩,却知道有些东西是真的!那些可怕的东西,应该是真的!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从小到大,他并不特别喜爱这个儿子,可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不料,他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父皇,你不要相信她,千万不能相信……我是无辜的,母妃也是无辜的……”

“她才不无辜呢……就是她害左淑妃流产,当时认识我的只有她和左淑妃,当时混乱,我被人绊倒,后来想起,就她距离我最近……陛下,你身边全是包藏祸心的歹毒人,他们要谋害太子……”

那就是说,背后的主谋还是林贤妃?罗迦更是满头大汗,枕边的人,筹谋这么久,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他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彻底乱了方寸,心如刀割,大声道:“来人,将三王子押下去……”

“父皇,你不能听信她,她是妖孽……她撒谎……”

罗迦痛心疾首:“皇儿,芳菲不是撒谎!”

“芳菲?父皇,你承认她是芳菲了?你说,为什么圣处女公主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隐情?”

“拉下去!”

“父皇……你偏心,我要告诉大祭司,要让天下皆知,你献了冒牌货给大神。你们才是有阴谋……”

“将他带下去关在密室,一步也不许离开!”

“是。”

两名侍卫进来,将三王子拉下了秘密囚室。芳菲呆愣在原地,怔怔的,但见罗迦面色寒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种可怕的愤怒。她原本是豁出去了,不怕了!但现在,还是忍不住后怕,身子微微颤抖一下:“陛下,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撒谎……”

罗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小丫头,她完全不知死活,不知进退,把事情弄得如此不可收拾。可是,她要是不说,自己也许一直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是不知道,有时,故意逃避着而已。

鱼死网破8

后宫的争斗,充满了血腥,丝毫不逊色于朝堂的尔虞我诈。可是,身为帝王,有时,对这样的事情,总是要睁眼闭眼——但是,他不知道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了;

而且,就算是要知道,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不,绝不该是这样!她不知道她所带来的杀伤性和灾难性后果。她以为,好人坏人,随便区分清楚了就是了。

她破坏了这皇宫里的潜规则。她却还茫然无知。

接下来该怎么办?秘密调查林贤妃和负责太子膳食的有关人员、御医?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其间的阴谋?

而太子,他又知道多少?

芳菲这才意识到,自己此话一出,到底牵连到了什么地步。

她身子蜷缩着,还是倒在地上。宽大的袍子被三皇子这样一拉扯,凌乱不堪,身上的血迹没有得到任何的包扎,隐隐的疼起来,然后变成了剧烈疼痛。

罗迦盯着她,仿佛第一次见到她,眼神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哀伤,而是茫然,震惊,不可置信。仿佛大局被破坏,一时无可掌控。

“陛下……”

罗迦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不处罚自己么?罗迦竟然不处罚自己?

他是忘了么?

罗迦是真的忘了,他被儿子的叛逆冲昏了头脑,完全顾不得芳菲了。

她一个人软瘫在密室里,良久才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但见这条走廊寂静,孤清,唯有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她走出去,也无人阻拦她。走到长廊的尽头,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犹豫着。

依稀,这里是御花园的冷宫处,再往前,转出去,方是东宫。太子所在的东宫。她跌跌撞撞,除了那里,自己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浑身剧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那里的,只见那东宫府邸,人来人往,还是红色,这一日太子纳彩定亲的大红吉色。

因这一声冯姑娘

一阵头晕目眩,她却还是辨认出了方向,往自己居住的暖阁而去。远远地,她停下脚步,向迷路的人,终于看到了灯光。只见太子正站在门口,满面忧虑地看着她。

他没有晕倒,他好好的站在那里。

这是迎接自己么?

她几乎吓瘫了,又是喜悦,重新浮起了一线微弱的希望,那一丝温情的希望——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至少,关心自己!其实,她此刻要的并非爱情,而是一种温情,就如小时候受了太多的欺负,只要他给一个苹果,如此就足以。

她奔跑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焦虑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也许是向叫她走慢一点,可是,他还是闭着嘴巴。终于,靠近,她身子一软,差点踉跄着倒在他的怀里。太子却一侧身,她几乎摔倒在地。只是他眼明手快,又拉她一下,让她靠住了门框。

太子的这个动作是非常不经意的,甚至都看不出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知道,那是一种感觉!是此时脆弱心灵的敏感!

她茫然,又些微的羞愧,只见太子躲闪的眼神,忽然就意识到,太子这是怕跟自己沾上了任何的关系,危及他的前程,所以,连扶自己一把都不敢。

她闭了闭眼睛,头眩晕得更加厉害了。

太子低声说:“芳菲,你不要紧吧?”

她没有回答。

“来人,扶冯姑娘回去。”

“是。”

因这一声“冯姑娘”,她泪如雨下,转过头,再也不看他了。

他似是察觉她在流泪,迟疑一下,终究还是跟了进去。两名宫女退下,芳菲合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他走过去低声叫她:“芳菲,芳菲?”

她仍旧没有回音。他伸出手去,本是要拍拍她的肩头,却看到那贴在身上的湿润的粘连的衣服,芳菲,浑身都在发抖。

“芳菲,你怎么了?”

她双目紧闭,早已晕了过去。

他再也顾不得避嫌,一把掀起她的衣服,才发现那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痕,留在背上。那雪一样莹润的背,无辜多了这一道长长的刀痕,显得又凄艳又诡异。

罗迦审讯1

“来人,快来人……叫御医……”

李奕顾不得男女之防,急忙提醒他:“殿下,此时不能叫御医。”

他无法,几名侍女再次冲上来,在太子的指挥下,手忙脚乱,终于给芳菲把伤口包扎好了。幸好伤口不深,都是外伤,估计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他长叹一声,拉住她的手:“芳菲,这次可真是苦了你了。唉,我真是对不起你……”她静静地躺着,完全听不到他任何的声音。他想,她是故意闭着眼睛,可是,也没法。

他在她身边坐了良久才出去,对两名守候着的宫女说:“你们一定要全力照顾好冯姑娘。”

“是。奴婢们一定尽心尽力。”

“对了,这些日子,每天给冯姑娘开一些滋补品,一定要让她尽快养好伤口。”

“是。”

…………

大理寺狱。

这是一场极其秘密的审讯。除了罗迦,所有人等都在外面,不许进入。连一些重臣都回避了,更杜绝了后宫的一切传闻,尽力将事情控制在一个底线。

不知情的人,甚至还以为这是一场父子夫妻的单独会面。

冰冷的地面上,三王子和林贤妃都跪在地上。三王子铁青着脸,林贤妃却已经哭成了泪人,边哭边责骂:“不孝的孽子,你怎么敢私自进宫?”

她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罗迦到底知道了多少,只顾着把思路往其他方向引开,企图逃过这一劫。

三王子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母妃,儿臣是不小心看到那个小贱人,圣处女公主,她出现在东宫算什么?就算是太子,也不能亵渎我们北国的大神。是谁在纵容太子?是谁在默许破坏祖宗家法?……”

“住口,你给我住口……”林贤妃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畜生,你竟然敢瞒着我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罗迦审讯2

她已经对这个儿子快绝望了,就算是发现了圣处女公主的行踪,可是,他怎么就不想想?若不是罗迦示意,她敢出现在东宫么?现在还敢提起罗迦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是不是疯了?

他沉不住气,他已经因为妒忌快要疯了。却连累自己,母子二人功亏一篑。

“陛下,这个不孝子太冲动了……”

“陛下,是臣妾管教无方……”

“陛下,求求你饶恕这个孽子……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代他受罚,代他一死……”

她和罗迦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罗迦的脾气,越是狡辩,越是令他反感。一切的一切,不如认罪才能获得宽恕。罗迦的目光高深莫测,又痛彻心扉,只是坐在案头上,一动也不动,形如一个木偶人。他想,这些年,自己其实真的就是一个木偶,表面高高在上,威震天下,事实上,连自己的家事都弄得一塌糊涂。

“陛下,皇儿只是年轻气盛不懂事,他进宫也是为了给太子送礼,恭喜他的兄弟定亲。陛下,求您看在他一片手足之情的份上……”

手足之情?他严重地怀疑,皇家的子弟,到底有几个有手足之情的?

“朕真是没想到,太子中毒这么久……两年了,难怪都查不出原因……”

林贤妃浑身一震,嘴唇直哆嗦!这才是死穴!是她的死穴!可是,此事如此机密,就算是芳菲查出中毒,又能拿自己怎么办?何况,那位老御厨早就死了,死无对证。她稳定了心神,嘶声道:“这个孽子只是妒忌,他不会下毒,绝对不会……而且,也没有机会,他根本没有能够出现在东宫的机会……”

“还有,左淑妃的流产又是怎么回事?”

“都怪那个圣处女公主,她狠毒对淑妃妹妹下毒手……皇儿知道臣妾和淑妃妹妹要好,所以才特别替她抱不平,不能容忍圣处女公主逍遥亵渎大神……”

罗迦审讯3

罗迦并不反驳她,也不追根究底。有些事情,就算她不说,不承认,自己也是知道的。

林贤妃瘫软在地,哭得披头散发,声音只是干嚎:“都是臣妾的错,跟皇儿无关……陛下,错的全是臣妾,是臣妾管教不严……”

“就一个管教不严么?”

她颤抖着,罗迦眼里的杀机顿现!毒杀太子,何等的滔天大罪!就算是罗迦肯饶命,法规能饶命?其他大臣能同意?自己母子,都不会再有生路了。都怪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被太子定亲妒忌冲昏了头,乱了方寸!

若不是他急于求成,怎么会落入这个这么明显的圈套?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太子,真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厉害。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他一半的心计,也不至于母子俩一败涂地了。自己竟然低估了那个病号。

三王子明知一死,干脆跳起来:“父皇,你就没有错么?太子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从小到大就讨厌我,看轻我,处处冷淡我……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你的儿子……怪你,都怪你偏心,太子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跟我母妃没关系,要杀要剐随你便……”

罗迦痛心疾首:“孽障,朕几时冷淡你了?你看看你的封地,你的供给,你的府邸,甚至你娶宰相乙浑的女儿,你哪一样差了?”

“可是,这些怎能跟太子比?当年我求娶李大将军的千金,你为何不同意?”

“因为他是太子!”

皇帝爱长子!立嫡及长。因为他是嫡长子,在娘胎里就注定了比自己高贵。

“太子天然高于其他人!这不是本朝才开始的,无论哪个国家都是如此!这是为了防止内乱。如果人人都争当太子,岂不天下大乱?可是,你这个孽障却生了贪念,想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却怪朕偏心……”

罗迦审讯4

“父皇,你敢说你不是偏心?就算是太子身份天然该特殊,可是,你为何为了救治太子,竟然容忍圣处女公主和太子私通?难道这不是更大的大逆不道?要惩罚儿臣,就该连太子一起惩罚……”

“畜生,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铲除太子?”

“那个病秧子,你以为他是善茬?他网罗党羽,东宫强大,借着装病,扩大自己的势力。就算儿臣拼着一死,也要揭露太子的秽行。父皇,实不相瞒,我早已拿到了太子的把柄,如果我不得好死,他的丑行也会被公告天下,大祭司绝不会放过他的……”

罗迦看着他那张因为扭曲而充满了残酷和得意的面孔,图谋这件事,他不知已经进行了多久了。芳菲的身份,他显然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留下了一个杀手锏。

“父皇,你也怕了?你也会怕?哈哈哈……”

林贤妃慌得一耳光就掴在他的面上,罗迦最恨被人威胁了。这个儿子,脾气简直和罗迦一摸一样。她惊恐地张大嘴巴:“闭嘴,你给我闭嘴……皇儿,我求你闭嘴……再说下去,你就没命了……皇儿,我求求你了……”

“不,我就要说,我早已经受够了。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为何太子天生高贵,我就是低贱他一等?母妃服侍你这么多年,你宁愿让后宫空着,也不愿立她为后。你口口声声大义凛然,不偏不倚,可是,做的哪一件事是公正的?你负心薄幸,冷漠无情,除了太子,你几曾正眼看过你的其他儿子?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你何曾知道我们的喜怒哀乐?怪你,这些其实都怪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罗迦气得浑身发抖:“畜生,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林贤妃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三皇子愤怒挣扎,兀自叫骂不休。

“大逆不道的畜生,你今日毒杀太子,以后岂不是要毒杀朕?”

“……”

罗迦审讯4

“逆子,朕要杀了你……”

林贤妃绝望又惊恐,一转身,突然就往厚厚的石壁上撞去:“畜生,你是要逼死我……你怙恶不逡,不知悔改,竟敢如此忤逆你的父王,你是要逼死我……”

罗迦动作再快也迟了一步,林贤妃已经撞在厚厚的石壁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母妃,母妃……”

“母妃,你快醒醒,是儿臣害了你……母妃,母妃……”

……

密室里哭声一片,一名御医进来,小心翼翼地诊治。就连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面对这样的情况,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幸好,这冷清的宫室,竟然再也没有任何人开口。冷清得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罗迦茫然地看看这几个人,每一个人都那么陌生,甚至自己也那么陌生。自己的后宫,自己的家,其实早已支离破碎,只是,以前他还一直以为是风平浪静的。

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夫妻成仇,自己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他缓缓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身后的石壁,厚厚的合上,将两个满腹怨恨的人关在里面。

暖阁的窗户都开着。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一日寒似一日。

芳菲呆呆地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在秋风里飘零的落叶。两名宫女须臾不离地守候在她身边。都是生面孔,她以前不曾见过的。

她问:“悦榕呢?”

自从醒来后,就没有再见过悦榕了。那个喜欢八卦的宫女,虽然芳菲有时并不怎么跟她说话,但相处了这么久,毕竟是有几分感情的。

可是,二人听她提起悦榕,显然都很惶恐,根本不敢开口。

“悦榕呢?她去了哪里?”

一名年龄稍长的宫女战战兢兢:“回小姐,奴婢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唉,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太子的妙计1

她慢慢起身,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昏睡许久了,其实,才不过一天么?难道没多久么?她推开窗户,那是暖阁内的书房,很少有人知道,从这里出去,就是太子的寝殿。这里非常僻静。

侧翼,就是太子的书房。看得出,他并未防备自己,将自己就安插在他的身边,一墙之隔。她也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痛苦,这些天,太子府邸那么安静,不止没有了李峻峰父女,甚至高太傅也很少来了。太子总是一个人呆着,哪里也不去。唯一向他通报情况的是李奕,就如此时,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陆陆续续的回报。她听得李奕压低的嗓音:“殿下,在御膳房、御医房,加上三皇子的党羽眷属,一共抓捕了一百八十多人,全部关在大理寺狱……”

“林贤妃处如何?”

“林贤妃已经被打入了冷宫,正等着大理寺狱审理。听说,林贤妃把一切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是要替自己的儿子洗清,留待三王子东山再起。”

“您放心,再怎么洗清也没用,他们作恶多端,勾结党羽,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只听得太子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

那笑声和他往日的温和与病弱实在太不协调了。芳菲从未听过他冷笑,但觉分外刺耳。

“殿下,这个对外通风报信的贱婢怎么处置?”

“这种奸细,死不足惜。哼,‘他’收买太子府的人也不止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就怪不得别人了……”

“太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芳菲再也听不见了。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那是悦榕的声音,充满了恐惧:“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奸细,奴婢没有……茹芸是奴婢的好姐妹,她只是偶尔向奴婢打听一些情况,奴婢真的从没说过其他事情……饶命啊……”

太子的妙计2

“拉下去!”

“……”

悦榕的嚎哭声很快就彻底消失了。芳菲悚然心惊,看着暖阁空荡荡的屋子。悦榕!是悦榕!唯有她,才知道自己每日的行踪。就是因此而告知给三王子的?

而太子,他早就知道悦榕是奸细。

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寒,比那些最惨痛的伤痕更加令人颤栗。

“殿下,您的大婚临近了……”

“那就按部就班准备就是了。”

“是,属下一定准备得风风光光,也好对李大将军那里有个交代,这一次,要不是多亏李大将军……”

“我自会感谢他。”

“……”

许久,她看到李奕匆匆地走出去。她走到门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对面,但觉这皇宫深处,每一个人,都那么迷幻。

一阵脚步声,她慢慢地回头。

来人穿一身月白为底,镶嵌了龙纹的明黄色太子袍服,领口衬了一圈红色的朱帛。绣娘手艺精巧,就这一点淡淡的点缀,尤其是居中镶嵌的那颗九转珍珠,莹润洁白,令他的精神看起来明显有了极大的好转。她看他一眼,发现他眉梢眼角间,一缕很快闪过的得意之情。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了平素所见的谦逊、温和。而他的身子,也是很好的,纵然并非痊愈,但也算得行走如常了,绝非是随时能晕过去的那种。

多遥远的事情啊,仿佛已经过了一万年,其实,不过才是昨天的事情。

“芳菲……冯姑娘……”

冯姑娘?她也冷笑一声,似足自己刚听到的那一声。原来,冷笑是如此狰狞的一种东西。

太子怔了一下,走过来,声音十分温和:“请你原谅,我是想保护你……芳菲,你的伤好些没有?还疼么?回去歇着吧,这里风大……”

她开口,声音十分艰涩:“殿下,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吧?”

太子的妙计3

她开口,声音十分艰涩:“殿下,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