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答不上来。

“既然无处可去,何不留下参加太子的婚宴?毕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能出席婚宴,他一定会很高兴。”

“芳菲担当不起。”

担当不起?他看她眼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泪水,终究是单纯的少女,沉不住气,藏不住心事,明明就是妒忌,在伤心自己的心上人别有怀抱。

他竟然也妒忌,心里越不是滋味,口里就越不饶人:“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如此重要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出席?”

她干脆道:“我不想!”

他继续咄咄逼人:“为什么?”

“!!!”

芳菲怒骂罗迦1

她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无法掩饰的悲哀,少女春情萌动的骚动,初恋受到挫折的忧郁,眉梢眼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控诉着她的失望。这一瞬间,她又变成芳菲了,她身上的道姑的性子,她的那身道袍,她的清冷,统统又不见了!只是一个渴望着爱情的少女而已。

这些,本是一个少女最正常的表现,可是,她不行!她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少女!她注定了不行!

他冷笑一声:“你恐怕是怀有私心……”

她也豁出去了:“就算有私心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管得了我在想什么?陛下,你再是只手遮天,再是九五之尊,难道你还能阻碍我的想法?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法力无边的大神,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是圣处女公主,你想也别想!”

“圣处女公主?我难道不是道姑冯氏么?芳菲?圣处女公主?亡国贱种?我到底算什么东西?我的身份完全是根据你的需要来调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陛下,你可真是个撒谎之人!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不止欺骗我,也欺骗太子,甚至欺骗你们伟大的大神!你敢拍着你的胸口说,你当初烧死的是哪个无辜的替死鬼?你身为一代帝王,却毫无诚信,出尔反尔,难道,你们北国上下,都是你这种品质的人?”

罗迦气得呼吸急促,鼻孔一张一翕,双眼要冒出火来:“你不要以为朕会一直纵容你……”

“纵容我?你什么时候纵容我了?不如说你是在利用我!利用完毕,然后就一脚踢开,当一只狗一般的赶走。陛下,你省省吧,不要在我面前假慈悲了,从小到大,我已经受够了你的伪善了……”明明是一头狼,偏偏要装成一只狼。她也彻底地爆发了。反正自己都死了很多次也死不了,这一次,就算是死又能如何?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芳菲怒骂罗迦2

她忽然抢上去一步,罗迦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忽然觉得一股寒意,那是因为她眼里那种深刻的恨意——这一瞬间,他才明白,她竟然恨自己!仇恨自己!

“你竟然还敢说你纵容我?从你收养我开始,你就是不安好心。不,甚至不是收养,你是只收不养,将我当作祭祀品关起来。要不是安特烈,要不是太子,你早就烧死我了。你对我有什么恩?有什么义?你在北武当找到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杀掉我,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尚未痊愈?难道不是企图让我为你治病?如果没有这个目的,你以为你会对我手下留情?陛下,现在太子的病基本已经痊愈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是不是想马上杀死我了?不对,你自己的风寒症还没痊愈……”她彻底豁出去了,“陛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为你治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好了,我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杀了我吧……”

强烈的愤怒几乎击垮了罗迦。原来是这样!自己在她心目中竟然是这样不堪。原来她对自己的仇恨已经达到了这样可怕的地步。

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己对她所作的种种,她竟然看不到!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手下留情,她认为她能和安特烈这种不中用的东西一起逃出北国?

他怒火中烧,微微眯着眼睛:“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魔鬼。朕还误以为你是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我是被迫的……被逼的,不然,我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被迫进宫,被迫救人,然后走投无路。

“被迫?哦,你压根就没想发自真心的救治太子?”

她急促地呼吸,愤怒的双眼垂下去。不,不是这样。救太子是真心的,但是对于他罗迦,却绝对是被迫的。但是,他是他,太子是太子,他凭什么能代表太子?他这样的恶魔,能有太子这样生性仁慈的儿子,本就是不可思议呢!

芳菲怒骂罗迦3

她不承认!她竟然不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对太子也不是真心想医治的?

她想医治他!但是不愿意医治自己!

她恨自己,却爱自己的儿子。

“你是看他即将大婚,你无法再实现你那攀龙附凤的妄想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太子,又怎么样?”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罗迦几乎要跳上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地呼叫,说自己喜欢一个男人!

“你喜欢又能如何?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麻雀飞不上枝头,变不了凤凰,所以……啧啧啧……朕倒忘记了,当年你担心自己的花树被移走,就宁愿用滚水将之烫死……莫非,你现在又想对太子?……”

芳菲摒住呼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罗迦,坏到极点的罗迦。

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做出灸条,不该为他炙烤。他本就是个该死的恶人。

她这样冷淡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他,出言就更是刻薄:“或许,去武当山做女道士?青灯古佛,救赎你满身的罪孽?”

“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去做什么道姑!”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眼里的怒火已经能杀死他千万次了。她急促地喘息,就如一只老鼠,一直被猫捉着,残忍地戏弄,戏耍够了,就一掌拍死。

“不做道姑?好!想死?没那么容易!像你这种人,阎罗王都不会收留你这种小魔鬼!”

“!!!”

“小魔鬼,你给朕听着!如果太子彻底痊愈,你尚有一线生路。否则,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走,门都没有!

罗迦说完,也不看她的脸色,就扬长而去。

芳菲默默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抬头看这深宫的天空,茫茫的苍穹。自己,就像蹲在井底的一只青蛙,只能坐井观天,在死寂里,期待茫然不可知的未来。

扣押人质1

此以后,芳菲和太子便极少见面了。

暖阁和太子的寝殿,就算是只隔着一条走廊,它有时可以很近,有时也是咫尺天涯。她整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或者偶尔外出一个人散步。她明白罗迦的狠毒,可是,他是皇帝,他就是法律,自己走不了,逃不了,只能苦苦捱着,捱到太子结婚,这样,看他还有什么借口。

寒风萧瑟,她对这样的一个功成身退的机会,也觉得很难把握。罗迦就是个变色龙,有时,他的话是根本不可信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太子也不敢轻易来找她了。父皇以“人质”的名义扣押芳菲,难道真的是怕芳菲对自己下毒?可能么?就算天下任何人都会害自己,芳菲,她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也因此,他明白,自己越是靠近她,必将带给她越多的伤害。

就在这样的困惑和犹豫里,匆匆半月已经过去。明日,便是他的文定大喜。早早将幕僚们挥退,他一个人坐在案几上,思绪也十分混乱。多日不见芳菲,不代表不想念。可是,想念又能如何?他苦苦思索,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除了登基,除了自己大权在手,根本无法想象其他的路子——父皇还如此年富力强,他十几岁就登基,十五岁就大婚。到如今,也还不到四十岁。自己的登基之路,遥遥无期。

他忽然觉得大逆不道,自己,这岂不是在诅咒自己的父王?

他不敢再想,慢慢起身,还是忍不住迈步去暖阁。

芳菲独坐屋子里看书打发时间。这暖阁便如一间舒适的监狱,有吃有穿,却不得自由。就连悦榕也觉得不对劲,但芳菲却不再和她讨论任何事情了。有时,她会讲一些太子订婚的娱乐八卦,啧啧赞叹礼品的丰厚,赞叹皇上赏赐的宫装的精美!芳菲就默默地听,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久而久之,她说得没趣,也就不再说了。

为谁风露立中宵1

这一日,悦榕又端来晚膳。非常精致的小点心,一些鹿肉丝,几味小菜,全是她喜欢的。这些日子,她不常见太子,但一切供给不但没有任何的减弱,反而更加丰厚。除了饭菜,他也不时送来一些书籍,古玩,衣服,等等消遣的东西。她明白,他是想用这种无言的方式对他表示安慰。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难受。太子,他做不了主。又何必愧疚呢。自己,其实从来不曾责怪过他一言半句。

一个性命长期被人操纵威胁的人,好不容易来了彻底翻身的机会,难道不是应该先保全自己的处境么?太子本该如此,她也绝对支持他如此。指望罗迦,那是不靠谱的,凭什么就该白白被三皇子母子陷害?

“冯姑娘,太子明日就要订婚了耶……”悦榕还是忍不住八卦,十分兴奋,“奴婢看见好多礼物……啧,李小姐真是太幸福了……”

她想起北国的传统,立子杀母,李小姐做了太子妃,若是生了儿子,结果会如何呢?其实,幸不幸福,谁又知道呢?

她看着悦榕眉飞色舞地形容,忽然有点惧怕,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在太子定亲的当夜希望他的妻子被杀掉。这算什么?难道自己骨子里真是个邪恶的魔鬼,跟罗迦指责的一样?

她顿时无声,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色。

一个人影闪过,寂寞无声。

她立刻明白,那身影再朦胧,她都认出来。那是殿下,是太子殿下。多少个夜晚,他总是默默地站在窗外,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身为太子,早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她的眼泪留下来,他的痛苦,谁又知道呢?这世界上,几个人又能随心所欲呢?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为谁风露立中宵2

够了,就算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但有人曾为你如此夜夜徘徊,也就足够了。她默默地回到桌边坐下,从地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在角落的一隅,是一些各种各样的炼药工具。这也是皇宫的好处,无论要什么都可以马上找到。谁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她最近从御花园或者御医房收集的药材,那是强身健体,或者消除一般病毒的,只针对太子一个人的体质,为他量身定做。她夜夜研究,操的心血甚至让她忘记了自己因为初恋失败带来的痛苦。为的便是想在自己离去之后,也能为太子留下什么东西。

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但希望他健康。仅此而已。

一直忙碌到深夜,她才放下手里的活计。这一夜,梦都没有,睡得非常踏实。只要想到他,就一切都非常踏实。

第二日,芳菲是在呼啸的北风里醒来的,伴随着的,是东宫热烈无匹的喜庆气氛。

按照太子订婚的程序: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虽然是天子,时间匆忙,也一丝不苟。文定之日,便是准备了礼物送到李小姐家里。聘礼十分丰厚,衣物、俪皮、束帛、金币等寻常事物之外,更有大量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从排场来看,已经不仅仅是订婚了,还包括罗迦对李大将军杰出功勋的极大赏赐。

这些礼物,这一日便从东宫里络绎不绝地送出去。小宫女们指指点点,艳羡地看着一个女人生命里最大的荣耀和富贵——被男子下聘的那种最高规格的礼遇。

甚至太子的一些侍妾。按照东宫的规矩,太子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妃、良娣、孺子、良媛等等,少则几十,多则几百,如果加上宫女,也可能达到上千人。名义上,这些人当然也全是太子的老婆。但是,在这样庞大的配偶群里,只有太子妃一人才是正妻,太子和她成亲时,必须举行繁琐而隆重的婚礼。其他的则算妾媵,不能享受这样的礼仪。

为谁风露立中霄3

太子身子不好,所以后宫并不庞大,只得几名妾媵,而且他长时间卧床,也谈不上怎么临幸她们,甚至尚无一儿半女。但是,那些毕竟也是他的女人,是他法定的小妾。就算她们跟太子没有太过深厚的情谊,可是,眼巴巴地看着聘礼行云流水般地送出去,看着别的女人享受自己丈夫最最尊贵的礼仪,岂能不艳羡交加?同样是女人,同样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尤其,这些礼物多出于皇帝的赏赐,有皇帝撑腰,以后,谁敢和李小姐争宠?自己等人,只怕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了!

芳菲站在窗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看到那些侍妾的窃窃私语,更觉得寒风呼啸,便一个人悄然往花园而去。

她照旧去的御花园。因为这里十分冷清,也不知是何故,往来人员非常少。再往前,就有鹿鸣幽幽,一些小动物发出的声音,可是她却不敢轻易越过去,怕撞见外人,所以,只在这一带活动。

她在那片栗子树下坐下来,默默地看一会儿,又伸手摘下几颗栗子,捏在手里。栗子凉冰冰的,弄得手心也是凉冰冰的。也许是昨晚熬夜太久,她倦倦地,觉得睡意袭来,便倒在长椅上,哪怕是寒冷刺骨,也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糊中,却睡不踏实,老是旖旎的梦,拜堂的喜堂,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一次次掀开,都是李小姐……她蓦然惊醒,正要擦擦额头的冷汗,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如果说先前还是噩梦,这噩梦瞬间就成真了!

那双恶魔一般的眼珠子,正是三王子。他满眼的阴毒,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她真不敢想象,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如此残暴的眼神。

她不假思索,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

先逃命。

她顾不得双腿的麻木,翻身下来就跑,如一只急于跳墙的狗。

秘密和阴谋一起爆发1

三王子也追了上去。他不敢随便进出御花园,这一日是因为情况特殊,才能来宫里,所以趁着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他偷偷溜走,来寻找那个小贱人的下落。因为,他已经拿到了至关重要的秘密。

现在,必须抓住她,悄无声息地带走。尤其是想到这一个关键人物,只要有她在手,自己就如掌握了一个关键性的武器。现在,自己太需要这个武器了!否则,将再无翻身的时机。只要出了东宫,自己就有法子了。

他费了许久的心思,岂容芳菲逃跑?立刻就追了上去。

芳菲因为害怕,脚步踉跄,转瞬之间,那追逐的脚步声就已经响在身后了。她一扭头,惊恐得捂住嘴巴,一个劲地往后退,那个恶魔一般的三王子,他拿着一把冷光森森的佩刀,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满眼都是怨恨和杀气。显然,他已经把对太子的恨意,完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且,绝不会手下留情。甚至比罗迦都更可怕!至少,她从未在罗迦眼里看到过这样的杀机!

她声音颤抖:“你,你又要害我……”

他的阴鸷完全遮掩了原本的英俊面孔,笑得肆无忌惮:“小贱人,谁叫你屡屡坏我大事……”

“我怎么坏你大事了?”

“是你!一切都是你!你这个天煞的扫把星。专门来克我。”

这张脸,充满狰狞的时候,就特别似罗迦。也许是早就看惯了这种可怕的威胁,芳菲逐渐反倒镇定下来,好吧,既然再次跟他面对面了,心里藏了千百次的问题,总要问出来。

“当初出入神殿第三重的是你?”

“……”

“左淑妃流产是谁干的事情?”

“……”

“你为什么要追到边境杀我?”

“……”

“我知道了,太子的毒也是你下的,一定是你……你买通了御厨,买通了御医,在他的饮食里下毒……或许,不是你买通,本来就是你们母子安排的……”

秘密和阴谋一起爆发2

“小贱人,你还敢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今天就杀了你……”

他举着佩刀就走过来,芳菲立即后退,这里荒草丛生,自己被杀了随便抛尸掩埋,谁会发现?而且,太子忙着给他的娇妻送礼物,来往的贺客又多,他里里外外的忙,只怕几日也发现不了自己失踪;罗迦是典型的卸磨杀驴,自己无利用价值了,死了也就死了,要是谁代替他杀了自己,只怕他求之不得呢!谁会关心自己?谁会管自己的死活?

天啦,难道自己就被这个该死的三王子悄然无声地杀掉?

她越想越怕,扭过头,再次亡命飞逃。

“小贱人,你逃不掉了……”

“救命啊,救命啊……”

尽管这里人迹罕至,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但毕竟是做贼心虚,三王子心慌意乱,飞速地冲上去,想立刻制止她的喊叫。他一把扭住她的头发,她高高的发髻立刻散乱。她挣扎着,就地一滚,他一刀下去,她的袍子便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半边的雪白的背脊。划破的血肉处,鲜血流出来,红白相间,分外刺目。

“救命啊,救命啊……”

这雪白更刺激了他的嗜血欲望,竟然合身扑上去,想要生生地掐死她。她的呼喊被勒在喉头,滚动着,无法下咽。

远远地,一阵脚步声,是其他巡逻的御林军。三王子面色大变,这些该死的奴才,怎么巡逻到这里了?

“救命,救命啊……”

他手上用劲,正要结果了他,御林军却已经冲了过来。他慌不择路,放开她就跑,情知要是被发现了身份,在父王处,将无法交代。

可是,御林军已经追上来,他听得芳菲的声音:“快抓住他,是个盗贼,是盗贼……”她生怕说是三王子御林军不敢去追,就说是盗贼,果然御林军次第追上去。但是,三王子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逃掉了。

秘密和阴谋一起爆发3

芳菲强忍住疼痛,她也对三王子恨之入骨。三王子几次三番要杀害自己,又谋杀太子。她昔日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怕他揭穿自己。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想,自己一定要揭穿他!这里是御花园,又不是东宫,自己可以和太子撇得干干净净,至于是否累及罗迦,就完全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他是皇帝,谁敢动他分毫?不如趁这个机会,就算是拼得一死,也要替太子除掉这个祸患。

可是,三王子跑得那么快,她又追不上,情知他若跑了,自己死无对证,根本没法指证他,不由得更加大呼:“抓住他啊,抓住这个小偷……坏人……有坏人闯进皇宫了……”

但是,三王子依旧如脱缰的野马,眼看就要穿过那片密林了。唉,又是功亏一篑!芳菲正在懊恼,却见三王子忽然掉转头,步步后退。原来,在他逃亡的地方,又是一队御林军,跟他碰了个正着。

他再也逃不掉了!

众人也发现是三王子,皆吃了一惊。唯有芳菲,喜悦得差点笑起来。这个恶魔,跑不掉了!

三王子怒道:“放开本王子,你们瞎了狗眼……”

“不许放他,不许放,他心怀不轨……”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你们这些畜生,不长眼的畜生!你们知道她是谁?”

御林军们这才注意到那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道姑,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蠢材,她才是歹人,有女刺客闯进了皇宫,你们还不去拿下她?要是陛下知道了,一定要你们的狗命,快去啊……”

两名扭住三王子的御林军手一松,放开他。三王子情知不妙,急于寻个脱身的方法,顺便干掉芳菲,却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是谁在这里吵吵嚷嚷?”

他身子一抖,是父王!

芳菲也看见了,只见一行人鱼贯而来,罗迦,一众妃嫔……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

秘密和阴谋一起爆发4

甚至太子!

原来,距离这里不远就是白鹿苑。

今日这里正好在举行一个赏花大会。正是趁着太子定亲,林贤妃做东,邀请上至妃嫔,下到各一品命妇,一起赏桔。这一年的红桔大丰收,又经了第一次霜打,更是甘甜浸润。

罗迦解决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心情大好。又感念林贤妃在太子婚事上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忙,对她大家赏赐之外,一下了早朝,就赶来捧场,和自己的大小老婆们,以及一些子女联欢,也算得是一场家宴。

照例的饮酒作乐,吹拉弹唱。酒酣耳热之际,妃嫔们行起了酒令。罗迦和她们玩得十分开心,每每酒到杯干,觉得这么久以来,还从不曾像今日这般轻松。

兴起之下,一位输急了的妃嫔便提议,老这样也没意思,不如陪着皇帝一同游玩御花园。罗迦已经很久不同妃嫔们游园了,听得这个提议,便欣然同意。此时的御花园已经凋残不堪,可是,毕竟还有一些晚熟的果实,尤其是一路的红桔做点缀,倒也生机盎然,别有一番情趣。嫔妃们指指点点,谈谈笑笑,一些年轻活泼的,还不时跳起来,自己摘一两个桔子献给罗迦,令罗迦更是龙颜大悦,自己瞬间都年轻了十几岁。

正在兴头上,却听得御林军飞报有情况。这御花园里,能有什么情况?罗迦多次御驾亲征,雄才大略,根本不怕区区的小刺客,干脆径直就带着一队侍卫跑过来,看到底是谁狗胆包天,敢闯皇家花园。

一众深闺女子,原本是胆小如鼠的,可是,却不愿被陛下小瞧了,也不敢后退,还是罗迦下令林贤妃带众人回去,一众妃嫔才落在了后面。

太子因为身子尚未痊愈,罗迦便令人看护他。可是,他根本不管父皇的安排,急忙追了上来:“先护驾,保护陛下的安全。”

罗迦深知这个儿子,外表温顺,其实很勇悍,便也不再阻止他,父子二人急匆匆赶来。

鱼死网破1

罗迦深知这个儿子,外表温顺,其实很勇悍,便也不再阻止他,父子二人急匆匆赶来。

“是谁在这里?”

“回禀陛下,是三王子……”

“你们在干什么?”

“有女刺客……”

“儿臣参见父皇……”

……

罗迦简直被这一连串混乱的场面弄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三王子怎么会在这里?这次赐宴,除了太子,根本没允许其他成年的儿子参加。

再一看,只见前面,一个女子靠在一棵树上,浑身衣服被划破,东一块西一块,惨不忍睹。他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孔,但那身道袍,除了芳菲还有谁?

三王子怎么会和芳菲在一起?

“父皇,您听儿臣说……”

“住口!”

他心里一沉,忽然意识到不妙,面色大变:“来人,将这两个孽障带下去……”

太子也看见了,急得不能言语,慌忙挥手将众人阻挡在外。幸好后面的人隔得远,不敢停留,也不敢再有好奇之心,仓促地就转身回去了。

“除了太子,所有人全部退下……”

三王子再是胆大包天也被吓蒙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芳菲明知身份暴露还敢如此鱼死网破,现在弄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他再也维持不了镇定:“父皇……儿臣……”

“你给我闭嘴。”

……

他目光如刀看向芳菲,芳菲依旧侧着头,不敢回转身子——太子就在后面,她实在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神情。甚至,希望他根本不要发现是自己。可是,又觉得稍微宽心,仿佛他在,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四面楚歌,唯有他不是敌人。因他的出现,又是喜悦的。

“不好,陛下,太子晕过去了。”

“快扶太子回去休息。”

慌乱中,太子又气又急,他本就身子虚弱,一下就晕倒了。

鱼死网破2

绝望,全是敌人!最后的保护伞也彻底消失了。她看着太子被搀扶下去的方向,心仿佛也就此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从此,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罗迦,三王子,他们不会放过自己,一个也不会放过。

莫非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三王子硬着头皮,反而大胆起来:“父皇,请听儿臣说……”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闹的笑话还不够?”

三王子不敢再说话。

罗迦的目光又落在芳菲身上,又气又恨,早就警告过她不许乱走乱动,现在竟然跑到这里,还跟三王子对上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真是个自取死路的东西!

芳菲更不敢开口,只见罗迦目光如刀,如果眼神能杀人,自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她看看这无边无际的御花园,方明白,这不是美景,这是陷阱。这天下,根本没有什么美景可言。

密室里。

芳菲和三王子都跪在地上。罗迦面如寒霜,冷冷地看着二人。

芳菲身上已经罩了一层袍子,此时反倒镇定下来,眼珠子转动,看着三王子,看他要怎么撒谎。

罗迦厉声问:“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三王子先开口,露出恶毒的笑容,不慌不忙:“父皇,儿臣无意中碰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平素见着陌生,怕她心怀不轨……”

“谁叫你去御花园的?!”

“儿臣得知太子哥哥定亲,是专门来送礼的……礼物已经送去太子府,可以问太子府的总管!”

原来是有备无患。

“不得召,不许进宫,这个规矩难道你也忘了?!”

三王子听着父皇声色俱厉的斥责,心里的仇恨更是层层喷涌。同样是他的儿子,太子就可以留在东宫,受尽他的照顾。而自己,却连自由进宫的资格也没有。

鱼死网破3

“父王,太子是亲哥哥,他成亲,儿臣只是想来送一份礼物……儿臣该死,儿臣罪大恶极……儿臣见其他文武大臣都能送礼物,想着这是自己的亲哥哥,唯一的哥哥……”

罗迦无法言语,他说的没错,他是太子的兄弟,偷偷进来,不过是送礼物而已。——尽管他明知不是这样,却也无法反驳。

“儿臣送礼之后,无意中路过御花园,听得响动,以为是刺客,果然,这个贱人来意鬼祟,身份不明,企图作恶……小贱人,你还不赶快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何故会溜进御花园?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芳菲吃了一惊,这厮,竟然装着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父皇,皇宫里进了陌生刺客,您说怎么办?”

罗迦但见她弄得如此狼狈,也甚是气愤,自己为怕她的身份暴露,早就交代了不许她乱窜,只能在东宫里活动,她却偏偏要乱跑,弄得如此不成体统。他寻思,三王子不过是小时候见过芳菲一面,此时,二人面目都发生了极大改变,幸好听儿子的语气也完全不认识她,只以为她是刺客,便皱了眉头,也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来人,先将这名女刺客关押起来……”

女刺客?自己又变成刺客了?芳菲勃然变色,明知罗迦是故意不认自己,却想到更可怕的一层:罗迦,他这是要借刀杀人了?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杀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