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头上明明就是阳光灿烂。

午时三刻。

祭祀的前奏已经进行了一半。

她眼巴巴地看着转角处,心想,主殿的祭祀刚刚开始了。心里十分好奇,通灵道长主持的这个祭祀到底是怎样?她在北武当见过,那样的仪式,并不令人害怕。是否到了皇宫,也是一摸一样?

其实,慈宁宫的祭祀也差不多,只不过那些白色的纱衣晃花了她的眼睛而已。

女官在一丝不苟地按照程序司仪,张娘娘等主持得妥妥帖帖。她只是个傀儡,第一个程序走完,就等未时三刻,再带一下头而已。

非常简单。

可是,却偏偏想起陛下。

未时三刻,他一定要赶来,自己和他一起,才不会感到害怕。

她悄然地一再看着那个方向,看着太阳下斜的程度。陛下,他怎么还不来啊?

终于,未时三刻就要到了。

陛下,居然没来。

她的额头,冒出汗来。

未时三刻5

她的额头,冒出汗来。

张娘娘和李玉屏等人也觉得奇怪,陛下说了未时三刻过来,怎么不见人影?而且,按照祭祀的时间安排,此时,主殿的祭祀早该结束了。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准时赶来,安排礼仪的是王肃,一步步,都是严格遵守礼仪的,决无可能拖延。

祭祀这种事情,讲究的是良辰吉时。

芳菲见陛下不来,忽然慌了神,心想,难道主殿祭祀发生了什么事情?

台上,众人还在跳着疯狂的舞蹈。白色的圣女,乌黑的心情。

这一日,心情为何变得如此压抑,如此可怕?

芳菲低声道:“张娘娘,陛下怎么还不来?”

张娘娘悄然道:“再等等。”

李玉屏也悄然道:“还没到未时三刻呢。”

芳菲说不出话来,只差半柱香功夫了——不,半柱香都高估了。旁边的铜壶滴漏在准确地报时,滴答,滴答,眨眼之间,就要到未时三刻了。

陛下还是没有来。

连一丝人影都没有。

陛下就算不来,为什么连遣一下人通报都不行?

芳菲心里慌得不能自已,陛下轻易不会失信的,他不来,一定就是出了事情。他不来,难道自己不会去么?

主殿祭祀,明的不许去,难道暗的也不许去?

她恨不得脚下抹油,立刻溜出去看看,陛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看着台下的女眷,妃嫔们,宗亲命妇们……自己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场合,再怎样,都不能乱了分寸。

张娘娘小声提醒:“娘娘,该准备祭祀了。”

“可是,陛下还没来,我们要不要等等陛下?”

“这……娘娘,良辰吉时,是不能改变的,改了,就不吉利了。”

难道陛下不需要祭祀他的太婆、奶奶,母后?

“不,陛下说了,他会来的,我想等着他。”

————PS:今日到此;明日就会看到芳菲如何应对了。芳菲PK大祭司

阻断生路1

张娘娘有些焦虑,祭祀的日辰可不能改。娘娘这一等,到底要等到何时?她看着外面,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陛下哪怕是派人出现一次。

可是,始终没有人出现。

台上的白衣圣女们,舞蹈已经停止,衣袂翩然,陆续地走下台。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女官已经在报出程序了。

芳菲再也沉不住气了。

“红云,你去主殿看看。”

“娘娘,宫女不能去主殿,所有女眷都不能去……”

“她就在外面看看,这有何不可?”

张娘娘不敢再说什么,红云正要领命离去。

李玉屏也悄然:“娘娘,良辰吉时是不能改的!”

芳菲看着张娘娘为难的样子,她第一次主持这种大场合,也不想乱了分寸,心一横,陛下不来,自己也支持了算了,反正这本该是后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皇后,如果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难道一辈子赖着陛下?

她立即道:“红云,你不用去了。”

“是,娘娘。”

女官已经过来:“娘娘,吉时已到。”

她缓缓地吁一口气:“好,不等陛下了。祭祀,开始!”

女官一挥手,拖长了声音,尖尖的:“未时三刻,祭祀开始!”

场地,刹那之间安静下来,那么庄严,那么肃穆。

两名宫女上前,跪着,将一块黑色的匣子举过头顶。

芳菲接过黑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是尊荣,无上的尊荣,唯有皇后才能享有的尊荣。左淑妃的目光,几乎要滴出血来。

皇后!

自己算什么呢!

所有女眷全部跪下了。

芳菲心里非常的紧张,可是,她却十分镇定,万事开头难,自己,总要走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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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生路2

芳菲心里非常的紧张,可是,她却十分镇定,万事开头难,自己,总要走出这一步。她目不斜视,捧着黑匣子——里面是一个大大的令牌,那是圣母的令牌,她抱着,要走到那个摆满了鲜花的圆台上,摆放着,让她永远享受子孙的香火。

周围,连空气都肃穆起来。

芳菲却想起一个古怪的问题:这个所谓的圣母皇太后,当年,她是怎么狠得下心,将自己亲生的女儿作为第一届的祭品,投入火里?

据说,这个皇后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对于北国的开国,也很有一番功劳。这样的一个女性,怎会如此蒙昧?

她心里想着,手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因为走的步伐,行走的速度,都必须控制,从观礼台到圆台,是一道长长的走道,走起来,显得那么漫长。

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

芳菲依旧稳稳地抱着令牌,手却微微地发抖。快近了,她脚下忽然一滑,可是,却依旧稳稳地站着——她大惊失色,以为只是错觉。

但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终于,将令牌放到了圆台上。

她如释重负,腿一软,这一次,真的是倒下去了——是趁势跪下去了。

所有女眷都跪了下去,叩头。

左淑妃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几乎要喊起来:不,她不配!皇后不配!她要大喊,要揭发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她继续逍遥快活下去。人呢?大祭司呢?张婕妤呢?自己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她发誓,只要他们出现,自己就会说出来!

可是,她喊不出来,手只是发抖。

抖得那么厉害。

圆台上,唱起了祭祀的副歌,女眷都跪着,香烟缭绕。

尚飨。

她们唱的什么,芳菲一句都听不懂。这跟她在神殿唱的不一样——她能听懂的是主殿祭祀的歌曲,但是,对于女眷的祭祀,那是北国的又一种风俗。

挡住生路3

那么漫长渺远的曲子,芳菲觉得非常难听,因为,陛下还是没有来。现在,她只关心这一个问题。很快,音乐又变换了,那是远古的一种巫曲。

白纱的圣女们,陆续地捧着火焰灯走过——将圣神的火焰献给大神,献给伟大的北国被焚烧的女性。

芳菲看得几乎作呕。她想,下一次的祭祀,真的不能再用这种方式了。

这时,陛下依旧没有出现。

女官的声音响起:“礼毕。”

她几乎没在意,李玉屏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礼毕,回坐。”

芳菲被两名宫女扶起来。

这时,已经彻底有些乱了分寸,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不出现?

就连女眷们也觉出了不妙,主殿的祭祀,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祭祀一般是不会无故超时的。

芳菲低声问张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她断然道:“本宫去看看。”

张娘娘急忙道:“娘娘,万万不可。”

“为什么不可?”

“主殿祭祀,历来是不许女眷参与的。”

这个臭规矩。芳菲不以为然,难道看一眼都不行?想当初,自己还在北武当的陵墓处祭拜过北国列祖列宗的灵位。现在再拜一次,又能如何?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皇宫,不是北武当。

当然不敢随意造次。

可是,又担忧着陛下,主殿祭祀到底在忙什么?她喃喃自语:“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李玉屏说:“娘娘,你别担心,这是祭祀,能发生什么意外呢?”

的确,这是皇宫,御林军层层叠叠,能发生什么意外呢?她紧走几步,看到四处,御林军依旧按部就班地站着,戒备森严,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微微放心。

挡住生路4

她抚着额头,喃喃道:“本宫头晕。”

红云立即问:“娘娘,要不要先回立正殿休息等着陛下?”

芳菲想了想,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陛下,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祭祀现在也不结束?

自己到底去不去看看呢?她浑然不觉,台下的女眷们都流露出狐疑的目光,无所适从。皇后,为什么还不发话?

这时,女官走过来:“娘娘,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芳菲漫不经意:“还有?什么程序?”

“还要和女宾们共进素宴。”

芳菲一惊,自己差点忘了。

盛宴就在慈宁宫举行,所有参与的女眷,都要享用这一顿全素菜的宴席。

张娘娘这时,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唯有红云和红霞等还是兴高采烈的:“娘娘,人家都说宫里的素宴是一绝。”

李玉屏也小声道:“正是如此。”

“好,那就马上开始素宴。”

“开宴……开宴了……”

传令声下去,一声声,在慈宁宫绵延的回荡。女眷们鱼贯而出,依次来到外面的大殿。这里,盛宴已经摆开。素食雕琢的各种菜肴已经摆上来。

皇后位在上首。

芳菲遥遥看着自己的位置,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就站在门口。李玉屏等还只是意外,她却明显的感到了一种恐惧——那是属于直觉的恐惧。

自己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这是皇宫,还有陛下,自己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女眷们跪下,再一次行礼,她缓缓道:“大家免礼,入座。”

“谢皇后娘娘。”

她缓缓道:“盛宴还有两柱香时间,大家先聊着,本宫再等等陛下。”

女眷们自然希望陛下也来,如果陛下不参加,这场盛宴的规格,就没那么高了。

挡住生路5

琉璃殿。

张婕妤再一次开门出去,看着外面瓦蓝的天色。

今日,天气可真好!

真是好极了!

她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花树下,忽然想起,这花树来自大燕,是陛下某一年的攻城掠地带回来的战利品。

和花树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小肥球。

这是秘密——左淑妃才知道的秘密。

她欣然笑起来。

其实,已经不是秘密了,林贤妃显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因为是宫廷,大家知道也不敢说出去。

这一次,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乙浑不可靠,大祭司可靠。就算大祭司也不可靠,其他人也能可靠。

其他人!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个羞耻,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竟然娶了自己的养女,娶了圣处女公主。她心里一万次地暗骂:狗男女,这对不折不扣的狗男女。

陛下在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此崩溃!

她恨恨地,一拳捶在花树上,仿佛那棵花树就是芳菲。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竟然允许如此无耻淫荡的女人活在世界上,而且那么嚣张。

小飘蹑手蹑脚地过来,拿着一张纸条。纸条是火漆封好的。

她看了,飞速地撕碎,然后,丢在身边的水缸里。那是一个接冰雪融化成水的大缸,本是用来观赏的。

碎片进去,融化,她伸手一捞,冰冷刺骨。只剩下一堆浆糊。

她一笑,那么得意。

秘密之所以不成其为秘密,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皇后,其实她的缺陷太多了——她的软肋多得很。还有她的两个姐姐。

别人不认识她,难道新雅和洁雅公主也不认识她?只要有心人去抓住新雅和洁雅公主,一切不就一目了然了?这个秘密,她其实是很久才发现的,但是,一发现,立即就如获至宝,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一个筹码。

挡住生路6

张婕妤有时觉得很奇怪,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什么陛下没有堵住?为什么那个死肥球没有去堵住?她叹一口气,也罢,陛下也许认为自己是陛下,什么人敢和他作对呢?

九五之尊,就算厚颜无耻,也无人敢于干涉?

只怕,他根本没想到,大祭司会入宫吧?

那个死肥球做了皇后,得意忘形,只怕,更不会想到谁还敢对付自己吧?

握着权力的人,常常认为,秘密不是秘密。

但是,那是要死人的。

一路追查下去,才发现乙浑这个老狐狸是何等的精明,他查到的东西,比自己预料的更多。

皇后!

多么英明的陛下!

堂堂北国皇后,竟然是亡燕的公主,圣处女公主!

任何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她死,让她身败名裂。

陛下,陛下也要身败名裂。

她得意地笑,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这一次,陛下是保护芳菲还是保护他自己?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真该去参加祭祀的,至少,可以当场看到那个贱婢的表情。当大祭司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笑得那么愉快,漂亮的脸孔迎着阳光,一脸金色。

小飘垂着头,不再问什么。

她是奴婢,知道得越多越不好。既然娘娘不说,就不敢再问了。

张婕妤欣然道:“小飘,你陪我去花园走走。”

“是。”

张婕妤边走边喃喃在心里自语:“新雅,洁雅,好名字!只是,她为什么叫芳菲呢?这和两个公主的名号明显对不上啊!按理说,亲姐妹的排行取名,不该是这种取法。大燕都是仿效的南朝风俗,燕王取名,怎会这样取?不过,名字不重要,皇后,你马上就要和你的两个姐姐团聚了。”

花园里,空气那么清新。

小翠疾步走来。

挡住生路7

小翠疾步走来。

“娘娘,慈宁宫的盛宴就要开始了……”

张婕妤一惊。盛宴既然按时开始,是否就意味着大祭司还没出现?

“谁主持?”

“当然是皇后了。”

还是皇后?坏了?

大祭司怎会还没赶到?她急忙问:“陛下呢?陛下去了慈宁宫没有?”

“没有!陛下没去……”小翠很是得意,压了声音,“陛下没去给皇后撑腰……可笑皇后一直在外面逡巡,不见皇上,就不开宴席,奴婢听说,女眷们都等急了……娘娘,陛下看来并不是那么宠幸皇后吧,这个时候也不去……”

张婕妤几乎是气急败坏,这个奴婢,懂得什么?陛下没去,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拖住了大祭司。

原本放下的心,忽然七上八下,怎么会这样?难道筹划了这么久,会被那个死肥球躲过去?要知道,这是唯一一次大祭司能够名正言顺见到她的时刻——过了这一次,谁敢轻易去见皇后?

她急得六神无主,如果皇后提早回了立政殿,大祭司也见不到了。

只要大祭司见不到,其他人就算见到了也无济于事。

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紧紧咬着嘴唇。

小飘好生意外,“娘娘,你不舒服?”

张婕妤低声道:“你们快去看看,看一下皇上什么时候去……”

小翠等好生意外,可是,什么都不敢问,只好又去打探。

张婕妤急匆匆地,急忙回到琉璃殿,那种刚刚涌起的欢乐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真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她咬咬牙,想起先前丢在水缸里的纸条。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

她立即道:“小飘,你出宫一趟。”

小飘心里也颤抖起来,忽然意识到,张婕妤要做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地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她一点也不敢打听。

挡住生路8

小飘心里也颤抖起来,忽然意识到,张婕妤要做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地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她一点也不敢打听。

“你马上出去告诉夫人,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娘娘,奴婢怎敢擅自出宫?”

“今天是祭祀,查探没那么严格。你拿着……”张婕妤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包金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