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朝堂。

从未有哪一次的上朝像这次那么混乱。官员们都是跌跌撞撞的,好些人靴子跑掉了,帽子歪了,一些人因为混乱拥挤,衣服都撕破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罗迦看着自己这一干失魂落魄的大臣们,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当时,若不是听了通灵道长的解释,只怕自己也是这副狼狈相,如果君臣都那么狼狈,更是无法收拾。

所幸,大臣们都发现他们的陛下——伟大的罗迦陛下,竟然衣帽整齐,容色端正,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之意。

这时,太子才跌跌撞撞地赶来,他距离远,来得慢,一进门就跪下:“父皇……”

他满头大汗,也是帽子都跑掉了,神情十分狼狈,又惊恐。

罗迦见儿子竟然都是这样,心里很是不悦,“皇儿,你先平身。”

太子却跪着,根本就不起来,显然是惊恐到了极点。好半晌,他才敢抬起头,但见父皇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十分奇怪,刚刚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父皇为什么完全无动于衷?

太子倒戈8

君臣互相打量,众人都发现,除了陛下,所有人都狼狈不堪,无所适从。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东阳王带头,扑通一声跪下去。

“陛下,我们触怒大神了……”

“天神降怒了,太阳死了……”

“这太可怕了……天神降罪了……”

依次跪下去的是任城王,然后,是乙浑、陆泰、源贺、陆丽……所有的文臣武将都跪下去,诚惶诚恐。

罗迦却不慌不忙地坐下去,端端正正地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臣下们。

众人见陛下到此时还是无动于衷,也很是意外。

东阳王战战兢兢的:“陛下,您知道今天的事情么?”

“知道,不就是天狗吃日么?”

天狗吃日?这是众人第一次听见这个学名,都一怔。陛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难道不可怕么?

“不过是太阳暂时被乌云遮挡了一下,你们怕什么?”

明明是天神降怒,陛下竟然说是乌云遮挡了一下。

“陛下,这不是乌云,是太阳真的不见……那一刻,太阳真的不见了……如果没有太阳,我们就会全部覆灭……”

“现在太阳不是好端端在天上么!”

东阳王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只知道一个劲地叩头:“太阳降罪,这是我们的错,是凡人的错……陛下,你该下……下……”

“下什么?”

东阳王鼓足勇气,四下看了一眼,才说:“罪己诏!”

罪己诏?

罗迦几乎要跳起来!

作为“君权神授”的古代帝王,能对自己的过错反省悔悟,就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倘若再写成文告——《罪己诏》,颁示天下,就更加惊世骇俗了。罪己诏大多是在阶级矛盾异常尖锐、国家处在危难之时颁发的,目的是消除民怨,笼络民心。

现在,要罗迦下罪己诏,可想而知,他的愤怒!

太子倒戈9

众臣几乎是异口同声:“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就连太子也跪在地上,只顾叩头。

罗迦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求饶,冷笑一声:“你们认为,罪在朕身?”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其实,罪己诏,并非是说君王有什么罪,只是在大难来临时,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这样的天灾人祸,除了陛下,谁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去承担?

“你们说,朕有什么罪?”

众人更加答不上来。目光,不由得都看向了太子。

日食的时候,太子正在返回东宫的路上,刚好目睹了全过程,完全吓得手足无措。尤其,他的意识里,隐隐地,便是觉得父皇有“污点”——真是亵渎了大神的。而且,他又没听到通灵道长的解释,所以,在惊吓之下,很自然地便想到了父皇的罪孽——正是父皇的罪孽,才惹怒了大神。

因为父皇娶了芳菲,惹怒了大神,才招致了大神的惩罚!

这难道不是么!

太子何尝不知道那么多目光都殷切地盼望着自己?可是,那是父皇!

他想起前几天,几位老臣才上门求自己向父皇进言,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根本无法做缩头乌龟了。

“父皇,所谓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很多明君,大禹等都下过罪己诏……这更表明他们的英明神武,父皇……大家……大家也是为北国着想……”

太子向来镇定,现在却语无伦次。

尽管是明知的,罗迦心里还是一沉,那是一种失望,无与伦比的失望——潜意识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说罪不在己,就算是真的自己有罪,儿子也是该无条件维护自己的!

而且,儿子在这里还用了这么一个典故,就算北国好多的臣下,在座诸人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罗迦当然都听懂了!

太子倒戈10

完全听懂了!

儿子,这是要自己下罪己诏!

而且说得那么明白无误!

现在,不过是一个日食而已,儿子,竟然也倾向于要自己下“罪己诏”!

要知道,这“罪己诏”可是攸关自己的名声和威信!

自己经营北国二十几年,让北国逐渐走向真正的强大,就这么一个忽然发生的日食,儿子竟然立即就动摇了对父亲的维护!

要是发生了其他事情呢?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太子说了这番话,赶紧低下头,其实,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尤其是说到罪己诏的时候,几乎是语无伦次,大家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而且,他也在踌躇,现在,让父皇表态,是不是太不恰当了?

因此,当众人殷切地看着他时,他便住声了。

罗迦看着儿子浑身的狼狈不堪,心里的失望在逐渐地加大!

儿子的眼神明确无误,他是站在大臣们一边的。

他不动神色,缓缓地:“皇儿,你也认为朕该下罪己诏?”

太子鼓起了勇气,想说一声“是”,可是,忽然想到父皇的性子,那般高傲,那般强悍,岂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一个“是”?而且,现在正处于和神殿斗争的关键时刻,自己刚才这番话,是不是不太恰当了?他心里有了警惕,就再也无法开口,只跪在地上叩头。

罗迦不再问他了,转向跪在台下的全体大臣,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诸位爱卿,你们知道,太阳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这……”

“陛下您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

……

罗迦朗声道:“这是天赐祥瑞,我北国,从此必将走向兴亡发达,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之道……”

“啊?”

朝堂一片哗然。

太子倒戈11

罗迦见众人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神秘一笑:“你们知道元嘉之治么?”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大多数人当然都知道,可是,这关元嘉之治什么事?

“宋文帝一登基,就遇到‘天狗吃日’,就是诸位今天见到的壮丽的景象,在南朝,就称作‘天狗吃日’!你们也看到了,那时的太阳像什么?”

尚书陆丽道:“像一个镶嵌了宝石的戒指……”

“对!这便是神灵降幅,赐予人间天子的法杖和魔力。宋文帝当时就是因为遇到这样百年不遇的奇景,所以才有元嘉之治的丰功伟绩……”

这一干北国的文臣武将,简直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嘉之治时,北国的户籍大量逃到南朝,就连一些有识之士也投奔南朝,那时,一说起南朝,无人不欣羡。太祖就是为此苦恼,当时想了许多办法,阻止北国的人逃奔南朝,但是,也无济于事,当时,以至于北国的户籍,往南朝迁徙了十之二三。太祖多次说北国的大敌,就是宋文帝。屡次感慨,若是北国的府库有南朝那么充裕,这天下,完全就是北国的了。

现在,陛下竟然说,宋文帝之所以那么英明,竟然是因为“天狗吃日”给他带来的好运。

太子惊异莫名地看着父皇,脑子里立即转了念头,这样的古怪的观点,肯定是芳菲告诉他的!

这,能说服这些大臣么?

即便能说服大臣,天下百姓呢?

罗迦的声音还是和颜悦色的:“你们都平身!这一次,天赐祥瑞,我们一定要抓住好时机,争取尽快发展壮大,逐鹿中原……”

东阳王和任城王,乙浑这些老臣,简直被搞懵了。他们抱着极大的恐惧而来,本是要陛下做“罪己诏”;可是,说来说去,大家没劝说到陛下一星半点,反而成了陛下的一场动员令。

难道这太阳被狗吃了,还成了什么大喜事了?

太子倒戈12

难道这太阳被狗吃了,还成了什么大喜事了?

可是,大家隐隐觉得不对劲,又反驳不来。他们对这个现象完全不了解,没有见过,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而且,你坚持神灵发怒吧,那太阳的确是好端端的在天上挂着,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出来了!

罗迦再次悠然道:“诸位爱卿,昔日我们的美景有北武当的落日余晖,可是,那落日余晖,你们说,比得上这金光灿烂的天下第一大戒指么?”

众人简直做不得声了,单论景观,这的确是毕生难忘的!

乙浑还是见机得快,他连番受到陛下猜忌,此时,怎么都不敢再做对了,急忙跪下:“陛下英明!还是陛下说得好。也就说嘛,不过是天狗吃了那个啥?太阳而已……你们看,这不是在天上么?天天都要出来,有什么好稀奇的?这是陛下的吉兆……是我北国的吉兆……有些人,却借机大做文章,说什么罪己诏!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陛下做了多少好事?亡燕国,灭夏国,大败南朝,陛下有的是丰功伟绩,可笑一些人竟然说什么混帐话,真不知是何居心,借机造谣生事啊……”

东阳王气得简直一脚要向乙浑踹过去,可是,抬眼,但见陛下的眼色,立即明白,乙浑这番话说到陛下心坎里了。

乙浑的党羽,自来看他的眼色行事,见他这样,赶紧也跟着大唱赞歌,一时,吹得个天昏地暗,简直把日食说成了陛下的滔天大功劳!

其他大臣,当然也跟着附和,一时之间,倒成了一片:“陛下英明”之声。

东阳王和任城王等,对乙浑这个奸臣恨之入骨,但是,此时完全没法,孤掌难鸣,也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敷衍几句。

太子也默不作声。他对乙浑这个拍马逢迎的家伙简直恨到了极点。在他的看法里,这是大灾的前兆,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兆,早点让父皇警醒,有所准备,才是人臣之道。

太子倒戈13

待得这些吹捧进行得差不多了,罗迦才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清清嗓子,朗声道:“大家不必烦恼,也不必再将此事扩大化,朕即日将令礼部颁发公告,张贴四方,解除民众疑心。若有胆敢妖言惑众者,借机造谣生事,无论官职,无论身份,轻者撤职查办,重者株连九族……”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众人方一头冷汗,齐齐叩头:“臣等遵命。”

太子这才明白,父皇刚刚铺垫了那么一番口水话,其实,真正的目的,就在这几句而已!这才是真正的威慑,杀鸡骇猴。

他更是忧心忡忡,父皇如此肆意妄为,鬼话连篇,就真的能骇住众人?

就算骇住了大臣,可是,天下百姓呢?

罗迦再次高声道:“你等孤陋寡闻,连一个天狗吃日,也惊慌失措,简直有失体统。朕早已提倡,你等要多读书识字,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一有点事情,简直跟无知无识的村夫野妇一般,头发长见识短,你们看看你们自己,衣冠不整,帽歪口斜,成何体统?今后,大家要多增长见识……”

众人被这一顿训话,简直更是斯文扫地。

“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礼,跪安,退下。

太子也默默退下。

罗迦本是要叫住他的,可是,想了想,却没有开口。

朝堂,立时安静下来。

罗迦坐在龙椅上,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朝对,表面轻松,却几乎绞尽脑汁,心力交瘁。要对付大臣的疑惑,当然不那么费力!可是儿子呢?儿子今天这番作为,简直是难以令人理解!

他撑着额头,高淼见他十分疲倦,很是担忧,轻轻上前,低声道:“陛下……您先回立正殿休息一下吧……”

“退下,你们都退下!”

众人全部退下,只他一人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

太子倒戈14

这时,门帘掀开,一个人才慢慢地从里面出来,轻轻抱住他的肩头,柔声道:“陛下……”

罗迦完全忍不住恚怒,心里的那口乌气再也压抑不住了:“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要朕下什么罪己诏!这关朕什么事?可见,他们平素就没把朕放在眼里。若不是朕打下天下,他们能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出了一丁点小事,竟然完全归罪于朕,他们怎么不去承担?”

他满腹怨言,滔滔不绝地发泄:“这些老家伙,平素道貌岸然,每一次都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是,他们只知道推卸责任……”

芳菲默默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躲在朝堂后面“垂帘听政”,而且是陛下要求她这么做的。以前,躲在御书房听陛下和臣下密谈倒无所谓,但这次在朝堂,就连她也不敢,那就真是“牝鸡司晨”了。但是,陛下坚持,她便立即答应了。

这一下,方明白陛下为何会大动肝火了。罪己诏,自来多是昏君才会下这个。一下了罪己诏,就表明正是自己的昏庸才招来天谴!

大祭司,正等着这个借口,如果陛下真的下了什么罪己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正好授人以柄。

“这些居心叵测的老家伙!气死朕了!还是乙浑好,乙浑这厮,还懂得看点眼色……”

芳菲暗叹一声,以前,根本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明知乙浑奸诈贪婪,却还要容忍这个奸臣。现在方明白,政治之道,互相的权衡掣肘,是多么必要。如果没有乙浑这样见风使舵的奸臣,就今天这个局面,陛下势必骑虎难下。

罗迦忿忿不平的:“最令朕失望的是太子……”

她也是听到了的。当时太子的语气,那么含混暧昧,几乎完全站到大臣一边了。就连她,也觉得意外。为什么太子会这样?难道他不知道罪己诏对于陛下的含义?想来想去,肯定是有大臣提前就找过他了!陛下这时跟太子生了罅隙,可是极大的不妙。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那样,不等大祭司来攻打,他们父子,首先就开始自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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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争吵1

如果太子反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真的是雪上加霜,而且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太子,他会反戈么?

她摇头,坚决地摇头。心底,总是坚定地信任他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坚定的信任,从来也不曾动摇过!

“别人也就罢了!他竟然也认为朕该下什么罪己诏!真是个逆子,逆子……”

芳菲心里一凛。想起陛下那些遭逆子屠戮的祖辈。

陛下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特别的敏感,特别的脆弱。九五之尊,猜忌心,便总是特别的强烈,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可别让陛下从此对太子怀了戒心,那就不好了。

她慢慢转身,从案几上倒了一杯温茶递给罗迦,柔声道:“陛下,你先喝点水。”

罗迦但觉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连喝了三杯。

芳菲这才放下杯子,抱着他的肩,轻轻替他揉捏。

感觉太阳穴上传来的舒适,愤怒也渐渐去了几分。

芳菲这才柔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肯定是无意的……”

“唉!”

“你想想,今日太阳忽然不见了,你自己都那么惧怕,何况,殿下见识,经验,磨练,一切都不如你,他再厉害,也多半是在皇宫,不像你陛下南征北战,所以当然更是害怕……”

罗迦听到芳菲说儿子样样都不如自己,心里在郁闷之余,竟然又有好几分惊喜。

“哼,他就是年轻没见识……”

“是啊,他怎么比得了陛下雄才大略,能文能武?”

“嘿嘿……”

“陛下,你想,殿下他当时又不在现场,没有听到通灵道长的那番话,反应就跟一般人一样,肯定惊恐得比你还厉害……他以为天降大难,北国会蒙受灾祸,人一惊恐的时候,思维当然就会混乱,所以,殿下这种做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且,绝非出自本身的恶意………”

激烈争吵2

罗迦仔细地听着,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难道儿子真是这样?

“……相反,还算得上真正的忧国忧民,你想,他当时明明知道会触怒你,也不肯昧着良心,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表明他的私德了……”

“哼哼哼……”

某人一直哼哼的,芳菲笑嘻嘻的:“陛下,你该知道,殿下对你一直十分尊重,父子情深,绝非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可比。你想,他真有什么歹心,乙浑说话那当儿,他便会附和了,但是,他没有,对不?这更表明,他是一时惊惶,手足无措。陛下,就算谁都不能相信了,殿下也是值得信任的,他绝不会背叛你……”

罗迦闷闷道:“皇后,你就知道替他说好话!你就向着他!”

她微微一笑,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柔声地说话:“才不呢!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至于向着谁嘛……”她目光转动,小小的狡黠,小小的甜蜜,“真到关键时刻,我谁也不管的,我只向着我们家相公!”

那软软的香甜的气息,她的发丝拂动的柔软,这么多年,一直是心心念念的一种魔力。那总令他生起一种深切的怜惜和喜悦的心情。尤其是这句“我们家相公”,罗迦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小东西,你去哪里学来的?”

她悠然道:“陛下,南朝人夫妻之间就是这么称呼的。相公,娘子,你看,多亲热?”

“哈,朕是否也该说:娘子?”

她点着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一下:“嗯,陛下学得真快。”

他当然不会白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狠狠地亲吻上去,仿佛要把自己今天的郁闷,都发泄在这一亲吻里。

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她咯咯地便笑起来。

软玉温香,一朵解语花,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再是阴郁的心情,也慢慢地豁然开朗起来。

激烈争吵3

“陛下,我再给你揉揉,然后,我们慢慢想办法,不要操之过急……来,放松身子……这天下,哪有什么真过不去的坎?就看努不努力……”

罗迦舒适地闭着眼睛,任她轻轻揉捏。她穴道拿捏精准,四肢百骸,慢慢地,气流顺畅,郁结在胸口的怒气,得到了宣泄的渠道。芳菲见他心绪缓解,这才慢慢道:“如果大祭司要动手,他们势必会千方百计去拉拢朝中一些大臣,借着此事,大肆造谣生事。”

“如果谁敢和大祭司来往,朕这一次,严惩不贷。无论是谁,只要参与,不管程度如何,一律视为朕的敌人!”

她心里一凛,听出这番话的微言大义。

殿下要是一步路走得差错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要想阻止这些人的疯狂活动,当然最好的手段莫过于首先解除民众的疑心。否则,怎么压制都是压制不住的。

“陛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大规模地印制公文,张榜城内外,告示天下,讲明真相。否则,任百姓口耳相传,谣言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最后,无法收拾,也给大祭司等机会……”

“朕已经诏令礼部去办理此事!”

“陛下,你交给王肃办,保准行。”

“对了,朕差点忘了王肃。”

王肃受到排挤,祭祀之后,礼部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今日的奏对,他根本没资格来参加。现在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手,他当然是当之无愧了。

“王肃博学多才,完全明白其中的奥秘。而且,他擅长着文,善于诡辩,比通灵道长还厉害。由他起草这类文书,再合适不过了。”

“对对对,皇后提醒得极是。朕马上下令,让他们去办理。”

罗迦正要下令,芳菲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嘘,我先躲起来。”

罗迦失笑:“你这是怕什么?都是些宫人,谁敢外传?”

激烈争吵4

罗迦正要下令,芳菲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嘘,我先躲起来。”

罗迦失笑:“你这是怕什么?都是些宫人,谁敢外传?”

芳菲却摇摇头。帝后如何恩爱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事关紧急,北国的“立子杀母”防范女主干政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别有居心之人再弄出个什么“女主天下”之类的借口,就更不好办了。

即便要嚣张,也不是这个时候,反正,再也不要给陛下增加任何可以被别人攻击的借口就对了。

罗迦看着她回到内里,躲好,简直不胜感慨。方明白昔日娇纵的小东西,这几年,有了多么巨大的改变。长大了,这时,才真正长大了。越是危急的时候,她越是镇定。

温柔可人,献计献策,分忧解难。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三天之后,各地传来地方官的急报,和通灵道长所估计的基本一样,除了平城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看到日全食。尽管有的地方出现了突然天黑,但那都伴随着暴风雨。夏季开始了,有这样的天气虽然算提早了一点,但是,也算得正常,并未引起任何的恐慌。

这时,王肃的能力就凸显出来了。他亲自起草了通告,在礼部展开培训,讲述天狗吃日的典故,然后,又在御林军里招募了一些人,分派出去,大家一起在大的街头张贴,讲解,消除疑惑。

但是,饶是如此,也敌不过百姓们强大的疑心。不少人虽然能够释疑,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无故出现这些情况,真的是天灾人祸的前兆。尤其是大神的回归——就被这些人提到了日晨。

………………………………………………

激烈争吵5

人们天天都在议论,北国应该恢复祖制了。

而大臣们堆积的奏折,几乎如小山一般,层层叠叠地堆在御书房,无一不是要求陛下恢复祖制,恢复祭祀大神的。就算一些相对明智点的大臣,也无非是在人殉之下,也要求恢复祭祀,只是用牲畜代替人殉。

但是,这样的建议毕竟不多,大多数人推崇的,还是昔日狂欢节的那种血淋淋的火焚,从那里得到欢乐,得到大神的护佑。

罗迦每看一封奏折,头就大一层,到最后,这堆奏折几乎全部他推倒在地,气得几乎要吐血。

芳菲默默地在他旁边,又捡起这些奏折,一一地查看。

传统的力量,强大到让人不可想象。

而这一切的背后,无不昭示着一只巨大的推手——大祭司!也正是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肯定会充分利用起来,达到他的目的。

陛下就算再强,难道能跟全体朝臣,全体北国人民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