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停在那柔软的小腹上,没有再往下移动,忽然就想起来: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是他第一次提前想起必须给孩子取名字了。

第一个儿子,自己还没叫得出它的乳名,就只能看着它的小脸青紫色地升天;第二个孩子,也是几乎快到足月的时候,间接地死于大祭司的诅咒。

这第三个孩子呢?

这个孩子,应该是平平安安的吧?

他竟然颇为踌躇,孩子该叫什么名字最好?怎样才能让它最最吉祥,最最健康,最最平安地出生,长大?

经历了那两次的失去,心里的期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孩子有没有雄才大略都无所谓,最主要是要平安,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又那么急切,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滑过,低声耳语:“小东西,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好呢?朕得想想,总要先为它想好一个名字……要是男孩子,就叫……要是女孩子呢?女孩子叫什么最好?”

他皱着眉头,竟然无法想出这么简单的两个名字——那是自己最最心爱的骨血,当然就要取最好的名字才能与之相匹配。

绞尽脑汁,竟然也得不到合适的字眼。

他长叹一声,辗转反侧,在那种甜蜜的担忧里,已经快到黎明了。但是,孩子的名字还是没有想好。他因之,竟然忧心忡忡,更是彻夜难眠。

无愁天子4

出征的号角已经吹响。

芳菲倏然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

她批了一件外衣就冲出去。

外面冷冷清清,走道里,只有赵立,乙辛等尽职尽责地守着。

而平素跟随在陛下身边的小涵,小炅,以及魏晨、张杰等,全部不见了。往前看去,前面军旗招展,马蹄声声,北国的轻骑兵,已经大规模地开拔。

陛下已经走了。

这一次,他竟然是不辞而别。

为了不让自己担忧,他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走了。

芳菲追到大门口,赵立和乙辛跟在她身边,低声道:“娘娘,陛下已经随着先锋军离开了半个时辰了,追不上了。”

她颓然站在原地,竟然一身的冷汗涔涔。

仿佛昨夜的那些甜言蜜语,还恍若梦中:“小东西,朕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她苦苦地思索,竟然想不起,陛下到底说了名字没有。是女孩该是什么名字?是男孩,又该是什么名字?

她捧着腹部,竟然一阵阵隐隐地做疼。

她心里一凛,急忙自己号脉,但见脉搏平息,缓缓的,沉沉的,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没有怀孕。

明知陛下不跟自己告别,是不想让自己忧虑,但是,他真的不在身边时,却又是如此地失落。她怅然地回到房间,忽见枕头的一侧还放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玉佩。

是陛下朝夕不离的一件玉佩,也是天子的象征,平素时常是挂在他的腰带吊坠上的。

她拿起玉佩,仔细地看看,但见上面的痕迹隐隐地流动,那是真正的暖玉生香。芳菲以前多次把玩这块玉佩,但是,每一次看,总觉得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陛下竟然留下了玉佩陪伴自己!

无声地,那是他的吉祥符。

这是要留下来,护佑自己和孩子平安?

无愁天子5

隐隐约约地,仿佛是他贴在耳边:“小东西,等朕回来,我们再好好地商量孩子的名字……一定要给孩子取个好名……”

她将玉佩贴身佩戴了,居中挨着自己的心口,在这盛夏,能完全看到它的那种温润——又是冰凉的,那么令人觉得舒适。

她再走出门时,北军整齐的大军,已经开拔到了尾声。

北军与齐军,已经在二三十里的阵线上,完全拉开了决战之势。

整个军营,完全平静下来。

芳菲这才慢慢地往回走。

芳菲转眼,案头上还有许多奏折,其中一份,正是李奕的改革法令。上面,陛下用朱笔批阅了一些圈圈点点。

这些,陛下都还没完成。

孩子的名字,他希望进军中原的大计……这些,统统都还没完成。她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陛下的脾气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没有完成,有什么没有得到的,他便会一直孜孜不倦地惦记着。

和齐国的这场战争,算得了什么呢?

在他生命里,不过是一场游戏之一而已。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勇气,慢慢地坐下去,让玉佩贴着自己的心口,自己,也会给予他力量的,不是么?

青州是齐国经营多年的重镇,城高壕深,守备严密,城中粮谷器械充裕,支持一年半载决无问题。北军远来,又值盛夏,要不了多少时日便会知难而退。自从那一次大战抢得头筹之后,齐帝等的便是希望北国的军队自动撤走。不料,罗迦的大军并没有撤退的迹象,也没有积极进攻的打算。

这么旷日持久的耗下来,数十万大军,再是青州储备充足,也熬不起了。

高焕等有识之士,固然整日忧心忡忡。

齐帝却毫不在意,因为,他这一日带人巡逻的时候,太监,近臣们都指着仓库告诉他,里面的物资还非常充分。

无愁天子6

只要节约一点,完全可以和北国打持久战。

节约——当然是士兵们节约,没有皇帝节约的道理。

更有臣下趁机进言,反正士兵们现在都闲着,还没有打仗,无所事事,饱食终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将他们的口粮再减半。

大战之前,士兵们尽管节衣缩食,但是,还勉强能够算是温饱;不料,一道命令骤然下来,口粮,又减少了一份。

逐渐地,就真的是要处于——食不果腹的地步了。

与此同时,齐帝命人在城中建筑一座高耸入云的天桥,因为这样,他才便于看清楚对面的阵营里,北皇究竟在干什么。

动用了数万大军的天桥很快便修好,从此,齐帝便时常携带了小怜和一众妃嫔,一起登桥遥望城外敌军的情况。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看来看去,最多看到北国的旌旗招展,其他的,根本看不到。

好在这也是一道风景,两人最初很是新奇,但是,数日下来,就渐渐地厌倦了。齐帝多日已经不登临天桥视察了。

是夜,青州城里到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士兵们寻衅滋事,食不果腹,已经到了极限。不少人已经饥肠辘辘,整天呆在营房里睡大觉。

当高焕出来视察军情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些巡守的士兵,竟然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挨着城墙边睡着了。

他勃然大怒,抽出刀来就欲斩杀一名酣睡不醒的士兵。但是,大刀落下时,但见这士兵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显然是饥饿太久的缘故。

高焕治军严谨,但是,对于士兵素来亲厚。这也是他威名远扬的另一个原因。此时,见士兵如此,心里一软,他的刀锋一偏,便只是狠狠地落在他旁边的石头上。

飞溅的火花碰到士兵的额头,溅出血来。

士兵蓦然惊醒。

众人见血,赫然心惊。

无愁天子7

众人见血,赫然心惊。

“大敌当前,你们竟敢如此无视军纪,再有违例,定斩不饶。”

高焕正要走,一名士兵忽然怒吼出声:“高将军,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敌人决战?”

高焕怒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士兵根本不畏他的目光,也怒了:“我们日日食不果腹,如果敌人再不来,我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而朝廷却天天莺歌燕舞,养一些伶人,大肆地挥霍……”

“朝廷自然会给你们发饷银……”

“别说饷银,我们能吃饱一顿就不错了。”

此言一出,高焕按着大刀的手,青筋暴跳,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旁边的士兵们已经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是啊,高将军,我们这是打仗,不是做耍子,为什么吃都不能吃饱?”

高焕一时无法回答。

跟随在他身边巡逻的李久阳厉声道:“你们这是要做反了?”

“我们不是做反。这样下去,敌人不来攻打我们,我们先饿死了……”

“发饷银,发饷银……”

“我们要吃饱饭……”

高焕心慌意乱,忽然将大刀在空中一挥,一下去,狠狠地砸在旁边的城墙石块上,坚硬的大石,火星子四溅。

众人震惊,立即鸦雀无声。

高焕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愤怒和无奈的脸,心里的急躁简直如一把熊熊的大火,要将他整个人点燃了。

现在,北军闭门不出,这样下去,真的要被活活拖死了。而齐帝还明显地无忧无愁。

他沉声道:“大家不必慌张,本帅自然会去为大家争取饷银和粮食。”

那名带头闹事的士兵也大声道:“好,看在大元帅的份上,我们也就再相信朝廷一次。舍身杀敌,报效国家。”

高焕掉头就走。

无愁天子8

高焕掉头就走。

他身后,李久阳等几名下属跟了上去。

高焕沉声道:“北皇一直不出,我们实在拖不起了。”

李久阳脾气火爆,也早就耐不住了,大声道:“横竖都如此,属下不妨率人先行出击。”

到此时,高焕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沉吟好一会儿才说:“也罢,你明日率三万人马前去挑战。”

“遵命。”

李久阳领命,急匆匆地就下去了。

高焕这时已经走到临时行宫的门口。

夜色下,这里已经灯火通明,里面,丝弦歌舞,酒肉香味,一阵一阵随着炎热的风吹拂出来。

他长叹一声,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却说齐帝和小怜在青州这么久,早就玩腻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新鲜感消失了,城里的名胜古迹也看完了,战争又拖着悬而未决。

齐帝终日恹恹的只是发脾气,爱妃们,臣子太监们,自然便会百般讨好于他。

这一日,小怜训练的脱衣舞娘,又排练了一支新曲子。

齐帝看美女们换了新面孔,总算有了一丝半点的兴趣。

他拥抱着小怜,一杯一杯地饮酒,醉醺醺地,不停地拍掌。

当高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正是这样的景象:但见屋子里,脱衣舞娘们,玉体横陈,轻歌曼舞;而对面的案几上,齐帝和小怜搂搂抱抱,猥亵不堪,面前都是牛羊鱼肉,各种山珍海味,堆积得如小山一般。

尤其是舞池的正中,悬挂了许多煮好的干肉,用彩色的丝线系好了垂吊下来。舞娘们跳累了,就可以随手摘了吃。

小怜和齐帝为了取乐,就让人把肉干挂得很高,舞女们必须跳起来才能摘到。

有些个子矮小的,甚至要多次跳跃,形态十分滑稽。

小怜和齐帝见了,乐得哈哈大笑,但觉这才是人生最惬意之事。

无愁天子9

而舞娘们的丝绸的新衣服,因为这些美酒,肉食的侵蚀,当然很快就弄脏了,染上了污渍。齐帝和小怜都是爱洁净之人,见了这些污渍的衣服不悦,立即就要换新的。

库存里的丝绸,便这样一匹一匹地拿出来,迅速地裁剪,迅速地抛弃。

而士兵们,夏天了还穿着夹袄,连单衫都换不上。

所以,青州城里积蓄的强大的物资,充裕的库存,就在这样的裂帛酒肉之下,一天天迅速地归于了干瘪。

高焕进来,看到的正是脱衣舞娘们都踮起脚尖,去咬那些悬吊的干肉——这是齐帝最新发明的乐趣,看着美人们跳起来,用樱桃小口去咬那些干肉,真真是有趣极了。

高焕看得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蹭蹭几步就冲过去:“陛下,老臣有要事禀奏……”

齐帝已经醉醺醺的,白眼一翻:“高焕,谁要你多事?你不去对付罗迦,一再来扰攘什么?”

高焕耐着性子:“老臣正是来向陛下禀报,如何捉拿罗迦的事情……”

齐帝来了兴趣:“快说,你有对付北军的良策了?”

高焕强忍了怒气:“老臣近日四处考察军情,但见我军军心动摇,皆因食不果腹,粮草不济的原因。和北军,那是持久战,现在青州的库存并非那么紧张,还望陛下下令,先犒劳将士们,至少让他们吃饱饭,如此,才好为国家出力……”

齐帝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高焕却继续道:“还有大军的粮饷问题。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是他们为国家出死力气的时候了,老臣认为,不该再克扣他们的饷银了。青州纵然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两,还望陛下下令从国库里透支,先补齐这一部分,再从后宫里挑选那些多余的宫女,赏赐给将士,以激励士兵,调动了士气,和北皇决战,这样,才能真正巩固我们齐国的万年江山……”

无愁天子10

齐帝本来就厌恶了他一再的唠唠叨叨,现在听得竟然要自己动用国库——要知道,国库,一向被他视为淫乐奢侈的私产,要让自己动用私产,岂不是剜去心头肉?

而且,不仅如此,还要动用宫女——那些只能自己一个人享乐的美女,拿去赏赐那些粗豪的将士?想也别想!

他冷笑一声:“高焕,凭什么要朕一个人出钱?难道敌人是来攻打朕一个人么?”

这一下,轮到高焕张口结舌了。

千古之下,竟然会有帝王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众将士出生入死,保的不是他高家天下?

(PS:这是后主高纬的原话,他的千古名言是:当敌人打来了,难道只杀我一个吗?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出钱?你们难道不晓得出钱么?所以,他很坚决地不肯出钱。古往今来,天子如此,也真真是天下罕有了。)

“高焕。出去,朕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了……”

高焕跪了下去:“陛下三思,老臣认为,调动大军的战斗力,只此一次了,否则,若是让将士们寒了心,以后,士气泻下去快,鼓动起来却很困难啊……老臣听得侦察兵和一些被俘的北国士兵们说,北皇不仅物资充裕,而且,北国的皇后,还把自己封地上出产的全部物资,统统清仓送到军营,因此,极大地鼓舞了北军的士气……”

这一下,不说还好。他一说,本是依偎着齐帝只顾饮酒的小怜,瞪着杏眼圆睁,怒不可遏:“高焕,你说什么?你竟然敢称赞北国的皇后?你这是何居心?”

高焕已经彻底暴怒了:“皇后娘娘,你也是皇后,为何不学习人家北国的皇后?你却只知道诱骗陛下,吃喝享乐……”

小怜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斥骂?她嘤咛一声就哭起来:“陛下,你可要替臣妾做主……这个老匹夫,他竟敢指着臣妾的鼻子辱骂臣妾……”

无愁天子11

小怜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斥骂?她嘤咛一声就哭起来:“陛下,你可要替臣妾做主……这个老匹夫,他竟敢指着臣妾的鼻子辱骂臣妾……”

高焕已经气晕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道:“身为一国皇后,理应母仪天下,你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然在军营里训练脱衣舞娘,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么?”

齐帝见心头肉哭了,这还了得?

狠狠指着他的鼻子:“老匹夫,你懂什么?这都是皇后的一片苦心,要让朕看了头脑清醒,精神百倍。才有精力继续督战……”

他竟然把看脱衣舞当成了“督战”的“精神食粮”。

高焕跪在地上,真真是老泪纵横,但见这个厚颜无耻的黄口小儿,竟然如此无聊地,无耻,他气得立即就站起来。

“老匹夫,你敢忤逆朕和皇后……站住……”

“老臣待活捉了北皇,再来向陛下请罪。”

他说完,声音已经在门外了。

齐帝站起来时,小怜已经哭得花枝乱颤,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你看这个老匹夫,他是要做反了,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陛下,你可要趁早想办法啊……”

齐帝昏昏的,他毕竟是少年心性,而且素无主见,这时,竟然真的生怕高焕谋反,惶恐道:“爱妃,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怜恨极高焕,竟然间接骂自己狐媚祸国,而且,不但如此,还大肆称赞那个死肥球“贤德”——这刺中了她的大忌,真正把一个高焕恨得沁入心脾。

她恶狠狠地:“陛下,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如何个先下手?”

小怜眼睛一转,计上心头:“高焕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只恐他如此负气出去,马上就会谋反了,当今之计,现在,我们唯有指望三皇子了……”

无愁天子12

齐帝得她提醒,真真如想起大救星一般,喜悦道:“快,马上请三皇子。”

侍女们赶紧传令下去,声声有请三皇子。

此时,三皇子其实就躲藏在外面的帷幔里,已经将这一幕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日子,他一刻也不放松地,密切注意着齐帝和高焕的动向。他四处收买宫女伶人,这一日,一得到报道说高焕去禀报军情,立即就悄然前来,但是,听得里面争吵激烈,当然就没进去。

但听得齐帝那一句,“凭什么要朕出钱”,就连他也忍不住要暴怒了。但是,当他听得高焕指着小怜的鼻子,大骂她红颜祸水的时候,他就乐了。心里笃定,这一次,高焕是死定了。要知道,小怜能容忍自己玉体横陈在众人面前,但是,若是有一言半句提到她不如冯皇后芳菲,那可是要命的大忌。

因此,他一听到传令,立即整了整衣衫,故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进去,装着才到的样子,尚未行礼,已经看到小怜双目含泪,梨花带雨。

他故作惊讶:“娘娘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三王爷,快,你一定要替本宫出这口恶气……”

“谁人敢惹娘娘生气?”

齐帝气呼呼的:“还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匹夫高焕,他竟然对朕大声咆哮,还辱骂娘娘……三皇子,你说,朕该治他一个什么罪?”

“啊?这个老匹夫竟敢大胆如斯?简直是忘了人臣的规范……”

“谁说不是?这个老匹夫就是居功自傲,现在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小怜咬牙切齿,“如果不除掉这个老匹夫,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指着陛下的鼻子大骂了?此风一开,陛下和臣妾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臣民?”

齐帝平素昏庸无能,但是,对于自己的“天子之威”却看得超级严重。现在受到了挑战,真跟挖了祖坟似的:“来人,马上去抓了高焕,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无愁天子13

小怜当然马上答应: “好好好,马上将高焕五马分尸……”

三皇子这时才一挥手:“且慢……”

小怜见他阻止,奇道:“三皇子,你难道还要为那个老家伙求情?”

三皇子笑起来:“高焕辱骂娘娘,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别说将他就地正法,就算是将他株连九族,也是不冤枉的。不过,现在大敌当前,高焕又是三军统帅,如果陛下贸然将他诛杀,恐怕会引起军心的动摇,而且,还会让外界对皇后,陛下,有所非议,有损于二位的名声,岂不是正好成全了高焕?……”

“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三皇子故意装作沉思了好一会的样子,才不慌不忙说:“陛下不如明日就派高焕出战,若是他取胜了,就先既往不咎,若是他输了;如此则可以名正言顺地罢免他的兵权,将他撤职查办,到时,娘娘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齐帝还没说话,小怜却忧心忡忡地:“三王爷,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若是高焕赢了该怎么办?”

三皇子一拍胸口:“高焕此人不过浪得虚名,上一次赢了,是因为拿了齐国的大军,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才惨胜。他不是自诩常胜将军么?这一次,陛下不妨只给他一万人马,要他去挑战北皇。既然是军事天才,以多胜少,自然不值得吹捧,以少胜多,方才显得他的本事……”

此毒计一出,小怜顿时愁容尽扫,满面堆欢:“妙计,三皇子真是妙计……”

齐帝也立即拍手:“好,就依此计。”

三皇子心里一阵狂喜,走出来的时候,怀里的虎符撞击着心口,一阵阵地,如狂风骤雨一般乱跳——高焕一死,齐帝无所倚仗。自己,便是唯一的统帅人选了。

别说二十万大军,整个齐国大军,就全部拿捏在自己手里,摆开阵势,真正和北皇决一死战,岂不快哉?

无愁天子14

可怜高焕,这一夜,连夜召集将领部署,还在为齐国的江山做最后的挣扎,希望能够利用士兵们的士气,做最后一搏。

他连夜安排,由李久阳亲自率领三万军马,天一拂晓,就去偷袭北军大营。只要北军应战,立即痛击。

匆匆安排到半夜,他正要散会,却听得门外仓促的脚步声,侍卫小跑着进来:“元帅,不好了……”

他大喝一声:“何事大惊小怪?”

话音未落,对面,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声,正是来传令的太监,手里捧着诏书:“高焕接旨。”

高焕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跪下去。

只听得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由于青州战事旷日持久,无尺寸之功,今着令大将军高焕亲自率领一万大军,去迎战北皇……”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全体将领,简直就如被一通冷水灰溜溜地罩下来,全身,湿了个透心凉。

尤其是高焕,跪在地上,饶是他多年征战,生死早已看淡,此时也浑身发抖,让自己以一万军马去挑战北国的几十万大军?

这不是去送死是什么?

而且,指名要自己亲自前去。

他惨然叩头接旨,心里完全明白,这是那对昏庸男女,为了报复自己的斥责,所以往死里逼。

他站起来,凛然不惧:“老夫征战半生,三朝元老,为齐国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再要去出战,也不过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下属们统统跪了下去:“元帅三思,这是毒计啊……”

“是那个狐狸精的毒计……元帅,你万万不可前去……”

李久阳看得分明,沉思道:“元帅,这分明是要你前去送死,你若侥幸胜利了,他们就会有别的借口;但是,若是失利了,就是违背了军法,只怕要军法从事……而且,一万之军,对付其他人还可以,但是,对付北皇的大军,要全身而退,只怕想也别想……”

无愁天子15

一名将领忽然抗声道:“齐帝昏聩如此,每日只受到那个狐狸精的蛊惑,什么事情都不理睬,将士们吃穿不暖,现在,竟然连大元帅都被苦苦逼迫,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替他效命?”

高焕心里一震,却缓缓道:“我当年在先皇面前立下重誓,誓死保护齐国江山,如今,到了国家需要的地步,岂肯贪生怕死,做那不义之臣?如果天意如此,唉……如果天意如此……”

李久阳急忙道:“既是如此,就让小将替你出征……”

“不行,齐帝指名必须我去。如果换了人,便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