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慈宁宫的梅花开得正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芳菲但见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心里一震:慈宁宫!

太后的居所本该在慈宁宫。

自己竟然忘了。

病了这么久,一直住在立正殿。

立正殿是历代皇帝才能居住的正殿。本来,陛下一驾崩,自己就该马上搬离,但是,她完全没想起来,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醒她。

所谓的人走茶凉,天下只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皇后——昔日的太子,从未说错。

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直霸占着立正殿,弘文帝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就连其他内臣,也在冯太后“节烈”的光环之下,不好出声提醒。现在,米妃是在巧妙地提醒自己:你是太后,就该住在太后的地方。

她想,这也许是弘文帝暗示的。让米妃出马,再是恰当不过了。

这无可厚非,是自己鸠占鹊巢。

她微微地不安,又有些惭愧,而且向来跟米妃也不亲近,只淡淡地应酬了几句就走了。

————PS:今日到此。

爱人和敌人1

沿途的红梅那么鲜艳,给这个御书房的周围镶嵌了一种春意盎然的颜色,可是她却再也无心欣赏,加快了脚步就往回走。

转角处,就是御书房。

她放慢脚步,稍稍停留。昔日,自己多次出入这里,跟罗迦一起批阅奏章。眼前有些恍惚,她的脚步无意识地往前——罗迦,他就曾躲在这里,多次鬼鬼祟祟的,自己曾多次的猜心,疑惑,原来,他只是发病了。

罗迦,他曾躲在这里,发病,撕咬。

她加快脚步就走进去,也许,他还躲在这里?

“太后……太后……”

她恍惚地,停下脚步。

张娘娘等微微紧张地看着她。

她醒悟过来,太厚了——太后跑去御书房干什么呢?现在,那里是新帝的天下。名义上是自己的“儿子”——其实,什么都不是了。

今后,她想,终其一生,自己也不会再踏进去半步了。

就跟立正殿一般,从此,会跟自己彻底永别了。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便并不闪避。

来人,正是弘文帝。

他身后跟着几名亲信太监。

他已经换了皇帝的朝服,虽然面容还是清攫,但是,整个人却无比地生气勃勃。眉眼之间,焕发了一种芳菲从未曾见过的生气。仿佛自从日全食之后,带来的阴影,不祥,病弱,恐惧……统统被登基后的忙碌所取缔。

芳菲完全看出,弘文帝,他很享受新生活——这种崭新的忙碌的日子。

他是个兢兢业业的人,登基后,马上着手处理一切积压的事务,从不疏忽,从不懈怠,并不以此为辛苦,反而更是充满了活力。

他对他的本职工作,如此满意。

这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开始,他渴望像他的祖辈父辈们一样,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

爱人和敌人2

芳菲心里竟然是喜悦的————那是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陛下总说,太子也许不能胜任他的新工作。天知道,弘文帝对自己的新工作干得有多好。而且,深深地乐在其中。

弘文帝也很是意外,他惊奇地发现,昨日还病怏怏的冯太后已经在太阳下踱步。御书房前面都是梅花,但是,偏偏到了这个转角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片,几棵古柏也显得零丁起来,此时,万物肃杀,寒冷刺骨,根本没有什么花草可以欣赏,但是,这是冯太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完好地露面,就这一点,也足以让人惊喜了。

他的目光随着往前,隐隐地是梅花,心里很是喜悦,他便问:“朕还没注意到,梅花都开了,太后,朕再陪你去看看新开的梅花?”

“谢谢陛下,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他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几乎痊愈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消除了当初的那股子死气沉沉。

尤其是她额头上隐隐的疤痕,也被头发遮掩,领子上罩了大裘,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再一段时间疗养,她就会彻底痊愈了。

弘文帝大喜,几步就迎上去:“太后……你身子大好了?”

芳菲每每听到这一声“太后”,就总是心惊胆战。这一生中最好的青葱年华——便被这个寡妇的代名词所取代了。

“多谢陛下惦记,我已经痊愈了。”

此时,一阵风来,吹起她的大裘,仿佛大裘之下,那单薄的身子随时要随风飘走。弘文帝忽然觉得有点冷,“太后,你还需要休养,外面还是太冷,先回去歇着吧。”

芳菲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立正殿,这才淡淡地摇摇头:“陛下,对不起,我该搬去慈宁宫了……”

弘文帝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敌人和爱人3

他急急忙忙的:“不用……太后……真的不用,你就住在立正殿吧……”下意识里,竟然是不希望她搬走的,至于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他天天在御书房办公,有时,推开窗户,便能看到旁边的立正殿,尽管宫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却依旧觉得心安。

因为,她就在里面。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踏实的感觉。

“你就住在那里,不用搬走。”

“哪有太后住立正殿的?陛下,我今日就搬走,这些日子,是僭越了。”

就算新帝不以为意,但是,规矩是不能坏了的,臣下日后也会进言的。

弘文帝无言以答,眼睁睁地看着冯太后一声令下,张娘娘等已经先行回去吩咐,马上搬迁了。

他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唉,要搬就搬走吧……”

芳菲想起罗迦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帮着太子?怎么帮?唯一能帮的,就是帮他娶妻生子?

“太后,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她点点头,二人来到了立正殿外的暖厅。

弘文帝屏退左右,“我现在十分苦恼,你知道,皇后这个位置……太多人虎视眈眈了……”

芳菲的声音十分温和:“陛下……你该迎娶李银屏了……”

后位长期虚悬,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叹息一声,本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说:“谨尊太后意旨……朕过几日便择黄道吉日迎娶……”

芳菲松一口气,毕竟,名义上,她这个“庶母”,要尽快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看着他生下皇子,后继有人,如此,自己才算是功德圆满。

而且,这样的日子,最好越快越好。

弘文帝看出她眼里的急促和期待,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乙浑这厮,前日托了几位王爷做说客,要朕迎娶他的小女儿……”

敌人和爱人4

芳菲一怔。

乙浑,这厮竟然在这时来这么一手?

要知道,弘文帝对他恨之入骨,乙浑不可能毫无察觉,现在,献上小女儿,是要巩固家族地位了。

新帝,该如何面对这场美人计呢?

她微微皱眉,弘文帝的眉头也紧锁。

不止乙浑,好几位权臣,都虎视眈眈盯着这个皇后的宝座。芳菲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倾轧?迎娶宗室,权臣之女,本来就是巩固皇位的最好办法之一。

但是,冯太后现在只能主理后宫,其他外面的事情,一件也不能插手。而且,她也不想插手,甚至不能插手。

身边,并没有足以相信之人;

和弘文帝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层。

这才明白,自己昔日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那是罗迦给予的权利。现在,罗迦不在了,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

后宫女人,是严禁干政的,这也是弘文帝之前,口口声声提醒过自己的。

但是,弘文帝现在的态度,显然是把婚姻大事当成了后宫的事情之一,毫无隐瞒地地向她合盘托出,而且合情合理。

这是内事,不是外事——自己要不要管呢?这在太后的责任范围之内么?她微微咬着唇。

“太后,你说该怎么办?”

她反问:“你自己是怎么打算?”

“朕暂时不立皇后,等他们的争执过一段再说。”

芳菲若有所思:“先皇生前曾有意让李银屏做皇后……”

新帝无可奈何:“这事,以后再说吧。反正,北国的皇帝,历代都不是那么急于立皇后的,他们也拿不到什么把柄。”

芳菲一时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个人之间,因为他是皇帝,自己是太后——母子之间——无形之中,已经多了一层隔膜,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敢如昔日那般随心所欲了。

敌人和爱人5

“当务之急,陛下,你的确必须马上迎娶李银屏,就算不是皇后,也要确保她的皇后人选资格,否则,让乙浑捷足先登就不好办了。”

弘文帝十分苦恼:“朕也不是不知道,可是父皇大丧不足三月,朕岂能匆忙娶妻?”

“先帝早有遗命,也不算什么不合礼制,如今,不是拘小节的时候。”

要是李玉屏还在生,太子妃的身份,那便是名副其实的新皇后,可以免却一切纷争;但是,李银屏年龄尚小,而且北国的规矩,立皇后是要亲手做一尊金人——也就是说,皇后人选往往不是一个,而是几个身家背景差不多的妃嫔,名额却只有一个,大家要转正,就有一道考试题,也就是用黄铜制作小金人,谁做成了,谁就当皇后。完不成的,便为不吉祥,当然做不成皇后。

直到罗迦,离经叛道的娶了自己的“养女”,当然就更不会理睬什么金人制造了,因此,芳菲对这段规矩,是不太熟悉的。但是,弘文帝显然不愿意效法先皇,而且,他并未有任何值得效仿的动力。

“唉,如果这样,朕只好采用祖宗家法,用铸造小金人选皇后了。”

现在,忽然如陈年的古董被翻出来,就不得不让人侧目了。

芳菲问:“是谁提出来的?”

“是任城王等提出,最好恢复祖制,用制作小金人选择皇后……”

芳菲敢肯定,这是乙浑背后指使的。

乙浑作为第一顾命大臣,现在是上蹿下跳,到处收买人心,勾结党羽,必然要趁着新帝根基不稳,大兴风浪了。

乙浑此举,当然是要给他的女儿一个机会。他在朝为官多年,和林贤妃等有很深的渊源,对于如何制作小金人,肯定是甚有把握的。

只要他的女儿击败李银屏做了皇后,或者生下太子,他的地位,方是真正地高枕无忧了。

敌人和爱人6

但是,芳菲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而且,依照她的身份,也无法太多地干涉外面的事情,只说:“既然如此,你先就依他们的提议算了。”

弘文帝得不到什么好的主意,而且,此地谈话也不方便,来往的人员嘈杂,谁是乙浑的耳目也说不清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按照请安的大致时间,结束自芳菲醒来后的第一次面谈。

芳菲回到立正殿的时候,宫女们已经将一些东西简单的打点。

带走的都是她私人的衣服、杂物等,其他东西,当然一件不取。

她独自进了寝殿。

宽大的龙床旁边,是一个锁好的柜子。她取了钥匙打开,灰色的匣子里,是虎符——正是当日罗迦留给自己的。

这是调动灰衣甲士的唯一的信物,另一半在魏晨身上,魏晨只认虎符,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认。

她拿了虎符,心里不是不踌躇的,当初罗迦给自己的时候,曾经一再叮嘱,这只虎符,只能自己保管,其他任何人都不许交付出去。

她想,当时自己忘了追问一句:要是太子索要呢?

现在的弘文帝——自己要不要将虎符交给他呢?

她拿着虎符,放在怀里。

她信步走到隔壁的储藏室,红云和红霞跟在她身边,小声提醒她:“太后,这些都是您的私房钱……”

耳膜嗡嗡的,被“私房钱”这几个字刺激得心血横流。

目光过处,一匣一匣的珍宝,很多盒子上还写着明细:那是罗迦的亲笔,某年某月,某国进贡,留给自己的孩子。

都是他精心挑选了,准备送给即将出生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的。

但是,两个孩子,显然都无福消受陛下的这般宠爱。

芳菲站在原地,久久的,也许,孩子,纵然在肚子里就不该宠爱,太过宠爱,是会遭天妒的。

敌人和爱人7

忽然想到,如今,他们父子三人,是否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如此,当是彼此不再寂寞了?

她垂下头去,手过处,每一触摸,仿佛都是滚烫的灼伤。

一张一张的纸条取下来,拢成厚厚的一叠,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底。

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上,再也看不下去。

她收回手,断然道:“走吧。”

“太后,这是您的私产……不是立正殿原有之物……我们都应该带走!”

“走!”

她的声音微微严厉,拿了那叠纸条,转身大步就走了。

外面,弘文帝站在门口,神情依旧是局促不安的:“太后,立正殿的东西,你可以全部带走……”他是知道的,那些都是父皇给她的赏赐。

她淡然道:“立正殿的东西,都是皇家的,不是谁私人的!”

说着,一伸手,身后,红云递过来一个匣子。

弘文帝问:“这是什么?”

芳菲打开,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钥匙。

“陛下,这是内务府的钥匙,如今,全部交给你……”

弘文帝心里一跳,这是财政大权!

昔日,是冯皇后在掌管财政大权。

如今,她把这些都交给自己了——以父皇遗孀的身份。

“不,太后,你掌管……应该是你掌管……内务府向来是太后掌管……”他后退一步,声音几乎带了一丝祈求的味道,“太后,你一定要掌管内务府……”

芳菲亲自拿了盒子递过去:“陛下,我太累了,不想管这些了。”

而且,内务府其实本质上该皇帝亲自管理——新帝如果无法掌握财政大权,是会处处被动的,而且,自己去掌管新帝的私房钱,也是说不过去的,以后不知多少闲话。

他怔怔地捧着盒子,但觉拿盒子那么沉,那么重,仿佛无法负荷。

敌人和爱人8

仿佛每每交接一样东西,自己跟她的关系,便疏远一分——他想,终究,便会将昔日的种种,交接得一清二楚,一笔勾销么?

怀里的虎符撞击着胸口,芳菲想起来,手微微一伸,又缩回去,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这是罗迦留给自己的——自己此时还不到交出去的时候。

“陛下,我去慈宁宫了。”

她还是礼仪周全。

弘文帝还要再说什么时,只见冯太后已经大步离开,她身后,只有寥寥几名宫女,拿着她昔日的一些简单物事。弘文帝捧着盒子,本要追上去,但是,跑了几步,便颓然停下来。

当日,芳菲便搬到了慈宁宫。

弘文帝是第三日来请安的。

跟随的太监,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据说是皇宫里新作的点心,特意请太后品尝。

糕点呈上,弘文帝一挥手,宫女们全部退下。

两人对坐,一时无语。

也不知为何,弘文帝此时倒显得有点轻松,人生就是这么古怪,昔日,自己和她见面都不甚方便,如今倒好了,自己成了她的“儿子”——问礼,请安,倒是名正言顺了。

芳菲意识到他有话要说,果然,他苦恼地站起来,眼里逐渐地有了怒气:“朕登基后,才明白乙浑这厮权势之大。几乎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党羽,现在,他把持吏部,所有权臣的考核,都出自他的门下,完全由他钦点,他大力提拔他自己的人手,安插在各个核心的部门,几乎要控制住整个朝局了,每一件事,都是他说了算……”

芳菲一惊,可是,她此时精疲力竭,身衰体弱,再说,新帝登基,自己只能主管后宫,不能过问外事,因此,也不接口。心里也不是不明白的,罗迦并不糊涂,但是,临终的时候都不敢贸然处置乙浑,怕激起事变,果然是有他的顾虑的。

敌人和爱人9

唯一对他的牵制,便是李俊峰。

先帝驾崩后,李将军按照遗嘱,并未回京奔丧,而是径直去了前线。

现在想来,罗迦是何等的高瞻远瞩——如果李将军一直留在京城,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现在他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在外,乙浑再是猖獗,也还不敢马上就翻天。

所以,就连他女儿的大婚,李将军都不曾回来。

但是,光靠一个在外的李将军,后果也十分堪忧。如果叫乙浑这么搞下去,以后,岂不是臣强主弱?

弘文帝一心励精图治,并非吃喝玩乐之人,岂能咽下这口闲气?他不可能长久甘于做权臣把握之下的傀儡或者玉石图章,只负责签名画押就行了。

他站起来,走了一圈。

芳菲忽然压低了声音:“陛下,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弘文帝一怔。

她又道:“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最好,这一次把乙浑的女儿一起娶了。”

弘文帝很是意外,吃惊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坐下去,垂着头,久久一言不发。

“反正是纳妃,不是立皇后,现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弘文帝只能点头。此时,李将军也罢,乙浑也好,一个都得罪不起,唯一的办法是两家人的千金都娶了。

古往今来,帝王要巩固皇权,只好如此。他寻思着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大有道理。

芳菲见他点头,松一口气,脸上露了点笑容:“陛下,你就忙你的政事吧,纳妃之事,我便给你张罗了。以后,你也不用定期来请安了,现在事情繁多,什么都无头无绪,一切都要指望你。”

弘文帝站起来,衷心地:“多谢你!”

然后,也不等她回答,便出去了。

芳菲从此便在慈宁宫,终日闭门不出。和新帝见面的日子也少了起来。

敌人和爱人10

也因此,她更是得到了皇宫上下的交口称赞,时常关心着她的动向的乙浑,源贺,东阳王等鲜卑老臣,见太后躲在慈宁宫,彻底远离了一切的政治核心,完全是寻常的妇道人家一般,花红家务,后宫琐事,所以,渐渐地便放心起来。

但是,人却不能闲着,弘文帝这一次的政治联姻,两家来头都很大,谁也不能怠慢了,因此,如何在礼仪上完全“平衡”,也是颇需要费一番周折的。

这一日,忽然到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正是天师道人。

芳菲颇为奇怪,天师道人处理完罗迦的丧事才回的北武当,按照行程估算,他几乎在北武当并未停留,又马上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平城。

如此仓促,却是为哪般?

天师道人行礼后,拿出一个匣子:“太后,这是家师让贫道快马加鞭送来的外敷创药……专门治疗面伤的……”

芳菲哑然,通灵道长,莫非还担心自己毁容了?

可是,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些,立即问道:“道长已经将先帝的事情处理完了?”

罗迦的真正的遗体,是通灵道长一个人处理的,当时,罗迦为什么要立下这样奇怪的遗嘱,谁也不知道。芳菲也曾问他,但是,他只说,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

可是,她询问一些细节的时候,天师道人却答不上来,含糊不清的。芳菲看出,他并非是在敷衍,而是真的不知道里面的细节。

通灵道长,一个人主管了一切,就连他的弟子门人,都不知道。难道,在北武当,他并未为罗迦举行什么像样的丧事?

天师道人依旧合情合理:“家师说,一切从简。”

再简单,也不至于简单到这个地步吧?就草草地把罗迦挨着他的祖先们埋葬了事?

她忽然好生奇怪,单刀直入:“道长现在一直在北武当?”

敌人和爱人11

“是的,家师一直在北武当。但是,他护送先帝灵柩回去后,就一个人闭关了。”

闭关?

通灵道长为什么要闭关?陛下的灵柩一回去,他马上就闭关,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天师道人解释道:“家师忙碌了这些日子,身子不适。”

这倒也合情合理。她急忙追问:“既然是闭关,为何又送来这些创药?”

“贫道回去的时候,家师曾经见了贫道一次……贫道把娘娘的事情如实禀报了,家师十分伤感,也十分担心,所以,马上差遣贫道送来创药……”天师道人并非是个巧言善变的人,他的话说得非常严谨,“家师还叮嘱贫道,有一句话务必转告太后……”

“什么话?”

“家师说,太后一定要保重,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滋生轻生的念头。要活着,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