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想过没有?陛下,京兆王也好,东阳王也罢,他们能教宏儿什么呢?他们自身资质有限,目光短浅,整天来来去去的,都是老生常谈,强调鲜卑人的利益,听了令人生厌。宏儿如果被他们教养,长大后,也不过是如此一个目光短浅之人,北国,需要的不是这样一个人……”

当一个女人关注起政治来,是非常可怕的。她们会比男人更加全身心的投入。无欲无求,甚至不是因为权力,只是希望某种目的和理想的实现。

芳菲,她和父皇,本质上才是一类人——坚定不移的理想主义者和实干主义者!

弘文帝的语气,已经隐隐按捺不住了:“宏儿,他本来就是鲜卑人的后代!当然得强调鲜卑人的利益!”

“但是,陛下,你也别忘记了!你们不光是鲜卑人的皇帝,你们还是天下人的皇帝!难道北国多达七八成的非鲜卑族人,就不是你们的子民?鲜卑贵族的利益要维护,那些臣民的利益就不需要维护?”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弘文帝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

于政见上,他第一次和芳菲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分歧。

心里的恼怒再也压制不住了:“不行,朕已经答应了源贺他们……”

芳菲心里一沉。

答应了?

弘文帝是说,他根本就不和自己商量,已经答应了源贺等人,然后,只是来通知自己一个结果就行了?

这么大的事情,至少,也该彼此有个诚心相待,互相交流啊!难道,连沟通一下也那么困难?自己要寻李奕做老师,也一二三问过他意见的。

爱的绝望4

并且,因为源贺和陆泰反对激烈,她对这二人的印象很不好,如今,要是听凭这一伙人向弘文帝施压,自己的儿子就交到他们手里,任他们随意安排,这还算什么?

她也恼了:“陛下,你别忘了,我是奉先帝遗旨抚养小太子。”

“小太子先是朕的儿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剑拔弩张,竟然谁也不肯先做出让步。

“陛下,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宏儿的教育问题上,我已经决定了,要李奕做老师。”

“李奕,李奕!”弘文帝愤愤的,“他凭什么?以他的身份,早就不该留在慈宁宫了!”

芳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瞬间惨白,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如何听不出弘文帝话里的意思?

李奕不是太监,留在慈宁宫,本来是不应该的。可是,难道是自己把李奕留在身边的么?

这样的近乎人身攻击,简直比政见的不同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就罢了,可是,他弘文帝!他凭什么这么说?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她冷笑一声:“又是兔死狗烹了?”

“什么叫兔死狗烹?李奕,他的任务完成了,本来早早地就该功成身退了。他再留下来,本来就容易授人以柄……”

一股怒气,无法抑制地在脑海里升起来,仿佛莫大的屈辱。

真正授人以柄的是什么?

是他弘文帝!

宏儿是怎么来的?

他的儿子,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真正是贼喊捉贼。

“陛下,是不是那群鲜卑贵族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弘文帝索性也不隐瞒了:“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朕也觉得李奕留在慈宁宫,是很不恰当的!”

芳菲气得浑身颤抖。

爱的绝望5

芳菲气得浑身颤抖。

好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屋里走。

“芳菲……芳菲……”

她停下脚步,却头也不回,声音冷淡得出奇:“也罢,陛下,宏儿终究是你的儿子。你想怎么教育他,是你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无法胜任了,你把他带回平城吧。”

话音落下,门也关上了。

弘文帝怏怏地站在屋里,也没有想到,二人之间,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培养一段感情,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要破坏一段感情,则往往只需要一个误会,一次争吵而已。感情,永远比物质更加脆弱!

太美丽的东西,往往易碎。

整整一夜,芳菲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

一些昔日忽略了的细节,才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在中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要搞臭一个人,无论男女,都是先从他的私生活上做文章,比如暴君,就没有一个人不是色狼;比如哪些野心勃勃的女人,从吕后到贾南风,就没有一个不乱搞乱搞男女关系……

鲜卑人里,从乙浑开始,也不乏政治斗争的高手。现在,他们便是想在此基础上大做文章?

弘文帝是什么意思呢?

她悚然心惊,才明白,李奕,已经成了鲜卑贵族们攻击自己的最合情合理的靶子了。

弘文帝自己安插在自己身边,最初,甚至是为了监视自己,不让自己逃跑了,不让自己想法打掉了这个孩子……到如今,他竟然听了那些大臣的挑唆,反过来猜忌自己。

心里又羞又愧,又悲又苦。

反而滋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和愤怒,攻击自己也就罢了,凭什么自己的儿子也会沦为他们的工具?真刀真枪地对着大人来不行么?

如果小孩子在他们的包围之下长大,日后,岂不是又一个弘文帝?

爱的绝望6

这一年来,曾经涌起的对弘文帝的那种希望和妥协之意,不知不觉,就去掉了大半。连心也冷了起来:今日尚且如此。日后,真正的太后变成皇后,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猜忌已经滋生,难道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到平城,将自己陷入一场更大更强烈的羞辱?

昔日的一切,尚未遇到阻碍,全部都在他的权利范围内,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是,遇到了剧烈冲突之后,又该是谁忍让谁??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可否还甘愿做弘文帝身后的女人?

她心乱如麻,这一夜,如何能稍稍闭上眼睛?

弘文帝也是如此,整整一夜,不能入眠。

甚至比芳菲更加惶恐不安。

心里是明白的,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达成的谅解和妥协,彼此都在尽最大的力量,虽然彼此并不说出口,但是,都知道,因为一个共同的孩子,互相之间,试着理解和包容——甚至,马上就会真正得偿所愿。

却不料,仅仅是一个夜晚,这一切,也许全都改变了。

他心里又悔又恨,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辗转了许久,来到书房。

厚厚的奏折,随便拿起一封,都是弹劾李奕等人的。真真是刀来箭往,真正意识到,鲜卑大贵族们,已经在自己和冯太后之间,树立起了一个巨大的隔阂:妄图通过自己之手,将正在燎原的变法之火扑灭。

也就是把那些日渐要冒出头的汉臣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

本来,双方的力量是不成比例的,一直是鲜卑大贵族占据上风;可是,自从豫州奴隶闹事之后,位高权重的李将军,毅然加入了主张变法的行列。然后,提拔起来的王肃,李冲,贾秀,高闾等人,通过军功,赫然已经成为了一股无法小视的力量。

这支人马,完全围绕在冯太后周围,唯她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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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改变了和鲜卑贵族之间的格局。

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没有完成的,她在不经意之间,水到渠成的完成了。

甚至,鲜卑贵族,还隐隐地,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就弘文帝自己的内心深处来说,也是很矛盾的,既认为变法有理,也认为鲜卑贵族们的顾忌也有道理。主张变法要温和地进行。

可是,这和冯太后的立场显然是截然相反的,既然变法了,就要大刀阔斧,否则,灭火容易烧火难,一盆水下去,就半途而废了。

他于两者之间徘徊,权衡,反而进退两难。

更大的迷惑还在内心:芳菲,她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成为那些汉人的精神和实质上的领袖?

自己渴望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教导儿子。其他的事情,让男人去操心不就好了?。

为什么她偏偏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劳顿?

这样的劳顿,也令自己更加精疲力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已经是回平城之前的最后一次早朝。

朝臣们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

弘文帝神色不济,面色晦暗,急于要结束这一次恼人的早朝。无奈,源贺等人却开口了:“陛下,臣等日前所奏,关于小太子的太傅人选,如何确定?”

一干汉臣倒都被打了个出奇不意,互相对视了几眼。

甚至是李将军本人,也一直以为,小太子不是冯太后亲自教育的么?

这还需要什么太傅人选?

陆泰马上道:“小太子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三岁了,尚未回过平城,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臣等认为,小太子这一次应该随陛下回到平城,接受系统的教育了。”

“是啊,哪有小太子长期在外的?起码该回去祭拜祖宗,接受京城文化的熏陶,从小才会养成天子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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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一干汉臣也都面面相觑。到底谁来做小太子的老师?

好一会儿,他才说:“太后留守北武当,小太子又太小,回了平城,只怕照应不周……”

“陛下不需多虑。小太子已经三岁了,又聪明伶俐,纵然太后不愿意回到皇宫,但是皇宫自然有乳母,奶娘陪伴伺候。再说,到了明年夏季,小殿下也可以回到北武当,继续接受太后的教养。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次接口的是东郡王,也就是大忠臣陆丽的儿子。陆丽被乙浑害死,乙浑倒台后,弘文帝就提拔了陆定国,让他世袭父亲的爵位。

陆定国,是双方都在拉拢的人马,也以耿直着名。在鲜卑贵族中,是一等一的人物。

他说的话,当然很有分量。

这时,他又开口了:“按照北国的规矩,子立母死。如今,小太子圣人迹象初露,这当然得归功于他的生母,死去的李娘娘。陛下,如今李娘娘还没什么名分。为了小太子着想,也该追封李娘娘……”

弘文帝更是焦头烂额,可是,此时此刻,如何能拒绝这个要求?而且,对于死人的追封,不过是象征性的。

他勉强道:“好,那就追封李氏。”

“陛下英明。”

闻弦歌知雅意,所有的鲜卑贵族,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放任冯太后将改革推行下去,又继续掌握了小太子这张王牌,以后,岂不是要架空弘文帝?

以太后为首的汉族文人的势力,已经形成。如今,鲜卑贵族们,当然会牢牢地把皇帝控制在手里。帝后两党之争,归根结底,便是两个利益集团的争斗。

现在,必须要把小太子的生母抬出来,将他和冯太后之间,有意无意地划开一道距离。逐渐地,把冯太后的后路,全部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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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如此危险的信号,真真令弘文帝都吓了一跳。

尽管他内心深处当然不这么认为,可是,朝臣又不知道他和冯太后的真正的关系。更不可能知道小太子的身世。自古以来,如果太后把握大权,完全是有这种可能的。他们要做的,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弘文帝。

一场政治的博弈,到此彻底撕开了之前一切的华丽外衣。

甚至弘文帝都如在走过山车,如何取舍,已经完全不由得自己做主了。

加上那干汉臣,听得鲜卑贵族们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小太子不可能永远不回平城,便也提不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弘文帝环顾台下,但见臣下们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源贺等人,眼神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说,你是不是鲜卑人的皇帝,就此一举了。

他一咬牙,不得不硬着头皮宣布:“明日起驾回平城,着令小太子随驾回京,赐居立正殿,以京兆王和东阳王为太子太傅。”

“陛下英明。”

群臣恭贺,源贺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陆定国趁热打铁:“陛下斋戒三年誓愿早已满了,陛下仁孝,天下皆知。但是,后宫不可长时间无主,还请陛下于世家豪门里,挑选妃嫔,立下皇后,为皇家开枝散叶,固本培元。小太子,也应该有许多手足相互扶持,巩固江山……”

对于这一点,所有大臣都表示赞同,就连李将军也忍不住说:“东郡王的建议,老臣完全赞同,陛下应该考虑广开妃嫔,开枝散叶了……”

弘文帝简直觉得头大如斗。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一个国家的皇帝,老是斋戒,这肯定会引起臣民的恐慌,而且,于一个男人的身子也是有害的。

今后之后,这样的奏折,会越来越多!

因为,一个国家,皇帝代表着繁盛和生殖,子嗣越多,臣民才会越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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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在慈宁宫,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是晴天霹雳。

这一次,弘文帝没有跟自己有任何的商量,哪怕礼节性的过场都没走一下,就断然下令,带儿子回平城。

尤其是对于李氏的追封,浩浩荡荡,皇恩威赫。简直如一个巨大的讽刺。

浸淫政治斗争如许年,岂能不知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小太子的生母出来了——自己就该退位了。

没有隔着一层血缘关系的太后,当然算不得什么。更不要妄图以此来和弘文帝对抗。

平心而论,自己这么久所做的一切,难道是在和弘文帝对抗?

她仔细地反省自己,从乙浑叛乱开始,再到让王肃等人出动,平定豫州叛乱,然后,是土地改革……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实证明,土地改革,不是有利于天下人民和国家税收的么?

自己到底又几何时站到台前,邀功请赏了?

甚至史官的记载里,这些成绩,都是全部写在弘文帝的名下。

自己就真的那么罪大恶极了?

一阵一阵的心寒,方明白,只要是政治一道,无论夫妻,无论母子,无论情人……也许,都不是那么可靠的。

尤其是当政见发生分歧的时候!

天下男人,并非人人都是罗迦。

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连世界观都完全相同的人,只能是一种缘分。

她久久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哀。久了,反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小孩子不知道离愁,一个人拿着弓箭玩耍,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玩累了,就过来抱住她的脖子:“太后,我们去山下玩儿好不好?”

她温声地答应,不忍拒绝孩子的任何要求。

秋日的北武当,升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山山水水都笼罩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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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常常认为,这样的雾气缥缈,令得北武当的晨昏更是美丽多姿。但是,今日看在眼里,却总觉得有无数的毒蛇猛兽,隐匿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噬人。

“太后,我要橘子……橘子……”

旁边是稀稀拉拉的几棵橘子树。

北武当并不适合橘子树的生长,是野生的,结出的果实很小。但是,也渲染了一层秋日的金黄色,黄橙橙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她摘下几棵,小孩子接过来,剥开果子,很仔细地,将果肉一瓣一瓣地放进嘴巴里,一阵甜蜜的汁水,他咯咯地笑着:“太后,好甜啊,你也吃,你也吃……”

她吃下儿子喂过来的橘子,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宏儿,你明天起,就不能在北武当了。”

“为什么呀?”

“你要随父皇回平城了。你记住,要听父皇的话,父皇心疼你,你也要孝顺他。”

孩子一派天真烂漫:“太后,我们是要回平城吃糖葫芦么?”

“嗯。回了平城,你可以吃很多糖葫芦。”

“真好耶。太后,你也给宏儿吃糖泥人么?”

“宏儿乖,太后不去,你和父皇回去。你要听话。”

小孩子放下手里的桔子,迷惑了:“太后,你为什么不去?”

她笑着拍拍孩子的头:“太后的家在北武当,不在平城,所以不能回去。”

孩子还是不能明白,只嘟囔了嘴巴:“不,太后去我才去;太后不去,我也不去。”

她暗暗地叹息一声,拉了儿子的手。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已经退却,整个山间被雾气笼罩。她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已经沾满了露水的草丛里。

远远传来脚步声,是弘文帝的声音:“宏儿,宏儿……”语气里,带着热情,隐隐的,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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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放开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父皇,你叫太后一起去吃糖葫芦么?”

弘文帝一怔。

芳菲淡淡一笑:“陛下,宏儿是该回到平城了。长这么大,身为太子,他连东宫都还没见过,也的确不合礼仪。你说得对,应该带他回去,身为太子,就要从小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应该肩负的责任。我以前是忽略了,民间教育固然重要,皇家的教育,更应该是根本。这一次,你就带他回去吧。。”

弘文帝但觉心里一阵一阵的下沉,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芳菲,你不回去了?”

回去?怎么回去呢?

在帝后两党发生如此巨大的分歧的时候?在鲜卑贵族们肆无忌惮地在弘文帝面前上奏折,进谗言的时候?

而且,以何种身份回去?如果面对这身份可能带来的狂风暴雨?

回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自己不会回去!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芳菲……你曾经答应我的……你答应过的……”

芳菲仔细地听,连他自己的声音都越来越中气不足。

她一笑,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走在前面。

暮色里,能听到北武当农人唱歌的声音,各种秋虫开始呢喃的声音。芳菲走在前面,弘文帝抱着儿子走在后面。

山路那么短。不知为何,弘文帝忽然那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有尽头,永远永远也走不完。

可是,再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

慈宁宫已经在眼前。

宏儿在他怀里挣扎,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去追逐懒洋洋的波斯猫,波斯猫长大了越来越胖,身子笨拙。宏儿一手拎起一只,呵呵地笑:“父皇,太后,你们看,猫咪好大了耶……”

波斯猫也三四岁了。就连胡须也发黄了。

芳菲心想,真正是老猫烧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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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晚膳,气氛从未有过的融洽。彼此都那么谦让。尤其是芳菲,她的态度简直无可挑剔。给宏儿夹菜,有时也给他夹菜。亲热,但是,却无形的疏远,仿佛真的是太后了——只是太后而已!

她热情的关心,只是出于对儿子,对孙子的态度!

可是,弘文帝却如坐针毡。如果她吵闹,如果她大嚷,如果她愤怒……这些都好,只要不是该死的如此冷静!

好不容易,乳母来带了孩子出去休息,弘文帝亲自关了门,完全无法容忍地爆发出来:“芳菲,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们一直建议,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你知道,我不可能完全不考虑他们的提议……”

她平静地点点头:“他们的话也有道理。宏儿由东阳王等教导,至少,也能保证品质上的端正……”

弘文帝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芳菲,你知道,宏儿离不开你。他那么小,必须有你在身边。”

“陛下不必担忧这一点。我会让乳母等全部随他回平城。一应起居饮食如旧,宏儿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么明确无误的拒绝。

而且,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的结果。

弘文帝但觉心里一阵一阵的下沉,那么清楚,如果这一次,她不一起回去,只怕日后,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自己等了那么久,一年又一年,想要得到的,无非是这么一个结果。就如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一心寻找水源。可是,找来找去,奔波得精疲力竭了,才发现,一切原来都是海市蜃楼。

他危险地眯了眼睛,“芳菲,你是说,让宏儿一个人回去?”

“他是太子!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太后的羽翼之下!”

“可是!他需要有人关心!”

“皇宫里,佣仆成群,何愁没有人关心他?”

爱的绝望14

弘文帝不敢置信:“芳菲,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不!我从小没有母亲,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从小也没有母亲关爱。”

芳菲还是不欲和他正面冲突,依旧是理智的:“宏儿只是这一半年在平城,明年夏天,他还是会回到北武当的。到时,我自然会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