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臣李欣。

自己派人去抓捕了的大臣李欣,他的女婿招供,证据确凿,贪污,叛逃,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今,他却公然跪在自己脚下。

李欣的态度那么谦卑,那么恭顺:“罪臣多谢太后和陛下天高地厚之恩。”

但是,眼里却流露出最最深切的愤怒和仇恨:他的女婿死了。裴攸早已被冯太后下令处死了。

冯太后但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如果说,封赏小王子,是暗暗掴下来的一耳光;现在的李欣再一次反出,便是他兜头砍下来的一刀——是彻底向臣民摆明态度,这是我弘文帝的天下,我说的如果不算,那么,其他任何人,也休想说了算。

温情脉脉9

她只是死死看着李欣,只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淡淡地令他起身。

李欣起身的一刹那,竟然有点儿不寒而栗的感觉。就算是有弘文帝撑腰,也感觉不到多少的安全感。自己,是这对母子斗法的幸存者,但是,下一刻,也可能马上就是牺牲者。女婿死了,自己,要如何彻底抱住性命?

他走过去的时候,还悄然回头从人群里看一样冯太后。这个女人一天不死,总有一天,自己必死!

他又看看台上满腹心思放在新的儿子身上的弘文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诛杀冯太后,也许,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他绝不是一个随意放过机会的人!这一次,一定要抓牢了。

成型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在场诸人,不少人是汉臣,当大家看到李欣再次出现的时候,也无不震颤惶恐。尤其是李冲,王肃等人,李奕已经死了,兔死狐悲,现在,李欣又再次复出,仿佛他是一个不倒翁似的。

冯太后再是能干,再是能变法改革,可是,真正于政治狠心一图,终究还是不如弘文帝。

李欣,让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恐惧:冯太后,是彻底要失势了。

这对母子的决裂,势在必行。

甚至小太子,也明显,不那么受到陛下的待见了。

就因其如此,陆泰等人,更是故意不去朝拜小太子,只联合了所有的王公大臣们,一味喋喋不休地对新上位的小王子进行吹捧……

花花轿子人抬人。

可怜小宏儿,只在众人对弟弟的恭维声里,端端正正地一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连美味的茶点,酒菜送上来,也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欢庆的盛宴终于沉沉。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冯太后实在不忍看到儿子坐卧不安的样子,只推说不胜酒力,带了孩子离开玄武宫。

温情脉脉10

出去的时候,夕阳正浓。

小孩子长长地吐一口气,一言不发。

芳菲看他一眼,牵着他的手,微笑道:“宏儿,今日的茶点好吃么?”

他摇头,闷闷地。

“宏儿,如果没吃饱的话,待会儿,太后回慈宁宫给你做拔丝苹果……”

他也拉太后的手:“太后,我们去散步好不好?”

芳菲笑起来,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散步了?

身后,跟着一众宫女侍卫,大家心里也都不好受。芳菲怕他们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就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带宏儿去那边走走。”

母子俩牵着手,往左边的山道走。那是一片开满了小野花的山道,各种红的,黄的小花,金灿灿,红艳艳的,十分漂亮。

小孩子却不如往日那样去摘花,只是一脚将旁边的小石头踢开。

某一刻,芳菲放开了他的手,看孩子走在自己的前面。他已经快六岁了,个头长得比同龄的孩子起码高出半截,长身玉立,粉妆玉琢。

这还是他第一次遭到挫折呢。

前面是一块平滑的石板,她柔声道:“宏儿,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挨着她坐下去,随手扯一朵旁边的小花儿,看一眼,还是闷闷地不做声。

“宏儿,你在想什么?”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太后,神情有些沮丧:“太后,我觉得父皇已经不是那么喜欢宏儿了……”

芳菲心里一震。

只说女人妒忌,其实,孩子呢?孩子难道就不会妒忌么?

她忽然想起三皇子。三皇子正是处处要强,就连骑马比赛输了一场,也会怀恨一辈子,所以,才有后来那么多的仇杀纷争。

“宏儿,太后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嘛。”

温情脉脉11

“南朝有个名士叫做孔融,他小时候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巧言妙答,大家都夸他是奇童。4岁时,他已能背诵许多诗赋,并且懂得礼节,父母亲非常喜爱他。一日,父亲的朋友带了一盘梨子,父亲叫孔融他们七兄弟从最小的小弟开始自己挑,小弟首先挑走了一个最大的,而孔融拣了一个最小的梨子说:‘我年纪小,应该吃小的梨,剩下的大梨就给哥哥们吧。’父亲听后十分惊喜,又问:‘那弟弟也比你小啊?’孔融说:‘因为我是哥哥,弟弟比我小,所以我也应该让着他。’……”

孩子仔细地听着,芳菲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是哥哥,当然要让着弟弟啊。父皇给弟弟礼物,并不是不爱你,而是因为你们都是父皇的儿子,所以不能厚此薄彼,你有的,弟弟们也该有,你说对不对?”

“可是……太后,父皇今日没抱我,他都抱着小王子,也不抱我……以前,他每次见了我,都要抱我一下的……”

孩子,何其敏感,缺少了一次拥抱,便明白是失宠的开始。

她第一次开始恐慌,不,不能让孩子滋生任何的埋怨情绪下去,长此以往,就太危险了。

她试着化解儿子这种小小的情绪,仔细地思虑,“宏儿,因为你是大孩子了,你懂事了,而且能跑能跳,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当然不需要大人抱。如果现在父皇再抱你,人家岂不是笑你不是小男子汉?父皇完全是为了你好,为了给你树立威信,才不抱你的。”

孩子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你看,小弟弟那么软弱,他那么小,站不稳,父皇当然要抱着他。如果大家都不抱他,他岂不是要摔倒?就如你小时候一样,父皇也是那样抱着你的,对不对?”

孩子好像懂了一点儿,也安慰了一点儿,脸上逐渐地露出了笑容。

温情脉脉12

孩子好像懂了一点儿,也安慰了一点儿,脸上逐渐地露出了笑容。

芳菲松一口气,缓缓又道:“宏儿,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怨恨父皇,抱怨父皇。他爱你胜过一切……”

孩子已经有了笑声:“太后,我知道耶……父皇,一直是最疼我的。”

芳菲微笑着牵起他的手,握了握。

孩子来了精神,站起来,蹦蹦跳跳的:“太后,宏儿有点饿啦,我们回去吃拔丝苹果好不好?”

“好好好。今日太后不光给我宏儿做拔丝苹果,还要做几个拿手好菜……”

孩子眉开眼笑。芳菲牵着他柔软的小手,孩子,是多么好哄啊,几句好话,几句温存,他便彻底相信,这天下,永远是太平无事,幸福祥和的。

但愿,他一辈子都这样才好。

母子两牵手走在晚霞里,山道里传来哞哞的声音,是暮归的农人赶着老牛。他虎背熊腰,十分高大健壮。牛背上坐着一个扎着冲天小辫子的小小的孩童。赤足,外面罩一件大红的肚兜。

小童在牛背上拿着鞭子,他的父亲十分宠爱地看着他,在旁边搀扶着他,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对孩子的宠溺。

“阿爹,我不要骑牛背啦,我要骑马马……”

“儿子,等我们明年春天卖了小牛犊,阿爹给你买一匹小马驹……”

“不要小马驹,我要骑马马,就要骑马马……”小孩儿嘟嘴不依,小手不停地挥舞。

“好好好,骑马马,骑马马,来,阿爹让你骑马马……”

农人将儿子从牛背上抱下来。温顺的老牛就走在前面,他一把将儿子骑在自己的肩头。小童抱着父亲的头,双腿从父亲宽阔的肩头登下去,胡乱地挥舞:“霍……霍霍……骑马马了,骑马马了……驾,驾驾……马儿快跑……快跑嘛……”

温情脉脉13

“好好好,儿子坐稳了,马儿要快跑了……”

农人故意加快脚步,摇头晃脑的,孩子兴奋得咯咯大笑,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那么宽大的背脊,如山一般,比马更好更可靠!

谁的父亲,从小不是这样?

此时,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去,漫山遍野,如被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红纱,充满了脉脉的温情,天地之间,显得那么温暖。

芳菲却觉得身子很冷,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冷,而头却是热的,滚烫一般。

小太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对父子走远。从半山道看下去,那对父子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只隐约的,还有老牛哞哞的叫声。还有北武当连绵起伏的丛林,收割后的庄稼,累累的秋日的果实……江山如此多娇!这个世界,多么美好!

他回过头,好生羡慕:“太后,宏儿也好想骑马马……父皇,他从没这样教我玩儿呢……”

芳菲的目光也慢慢收回来,一时,心里恍惚得厉害。谁说帝王家荣华富贵,权利熏天,真就那么幸福呢?

“太后,你说,父皇会让宏儿骑马马么?”

孩子满眼期待,芳菲竟然不敢回答一个不字,仿佛这个“不”字出口,便是第一次伤害的开始。怎么可能呢?帝王家,岂能做出如此“失礼,市井”的举动?

弘文帝不是普通的父亲,他是个父皇——父皇而已!

百姓爱幼子,皇帝爱长子。其实,皇帝内心,也是热爱幼子的,就连爱子之情,也抱着强烈的政治目的。

她柔声道:“宏儿,父皇不是不带你玩儿,而是,父皇不能这样……”

“为什么呀?”

“父皇是天子啊!天子之尊,不许任何人凌驾在他的脖子上……呃……”她思虑着说辞,“父皇平素不也抱着你玩儿么?只是骑马马,那是有损天子威严的,如果其他大臣们看到了,会很不高兴,就要纳谏……”

温情脉脉14

“为什么要进谏呀?”

“因为御史大夫的职责,便是要彻底维护天子的尊严……呵,宏儿,现在,我们北国的御史大夫是李世安李大人,他是有名的直臣,从来不留情面的,上一次,他大杀南朝使者的威风,为我们北国争取了很好的荣誉。所以,他不许任何人损害了帝王的尊严,明白了么?父皇不是不让你骑马马,而是父皇,也必须遵守太祖的法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这个意思,宏儿,你明白了么?”

“那我悄悄的骑马马,不就没人知道了么?”

芳菲看着儿子满脸的渴望。小孩子,一半是因为好奇,一半是因为好玩儿,可是,他不同。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有骑马马的机会的。

她忽然心里一动,蹲下身子,柔声道:“宏儿,太后让你骑马马,好不好?”

孩子满脸喜悦,“哈,好啊,宏儿也可以骑马马了……”

他扑上去,芳菲背着儿子,想学着那农人的样子,才发现,根本就没法把儿子举起来放在脖子上。甚至,就连背起他,也觉得有点困难。

孩子也察觉了太后身子的单薄,根本没法驼上自己,只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太后,宏儿不骑马马啦……”

芳菲心里竟然前所未有的酸楚。女人啊,女人!竟然连这一点要求都无法满足儿子。

“太后,宏儿已经是大孩子啦……等以后宏儿长大了,让你骑马马好不好?噢耶,宏儿要快快长大,好让太后骑马马……”

那软软的声音,热呼呼的吹进耳朵里。芳菲半驼着身子,泪如雨下。

“太后……太后……”

她放下儿子,趁着还没转身的空隙,迅速地用大袖擦干了眼泪,柔声道:“宏儿,我们回去吃拔丝苹果啦……”

“好耶!”

小孩子没有察觉大人的任何异样,高高兴兴地牵着太后的手就回去了。

——————PS:今日到此。

和罗迦重逢1

她放下儿子,趁着还没转身的空隙,迅速地用大袖擦干了眼泪,柔声道:“宏儿,我们回去吃拔丝苹果啦……”

“好耶!”

小孩子没有察觉大人的任何异样,高高兴兴地牵着太后的手就回去了。

前面是一片花丛,淡淡的粉,淡淡的红,宏儿蹦蹦跳跳摘一大把野花,捧到太后面前,“太后,好不好看?”

芳菲接过儿子的花儿,心里一动,忽然问他:“宏儿……你,人家都有阿爹……妈妈,你想过你的妈妈么……”

“妈妈?”孩子惊奇极了,“我有太后呀!”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妈妈是什么,而且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根本就没问下去。

在他的世界里,父皇,太后,从来都是双全的,享有过很多很多的爱。

芳菲如释重负,心里忽然无限的安慰,无限的幸福,就连一切的危险,痛苦,挣扎,统统都消失了——只要有这个孩子!

再多的困难算得了什么?自己还有儿子呢!

只要有这个儿子,天,就绝对踏不下来。

自己就算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儿子,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轻轻拉住儿子柔软的小手,再一次地蹲下身子:“宏儿,我背你一下,好不好?”

孩子咯咯地笑起来,他个子长得快,站起来的时候,身高已经快到芳菲的胸口了。

“太后,宏儿已经长大了,你背不动了……”

“来嘛,来,太后背你一下……”

孩子真的趴上去。她用尽力气,将儿子背起来,站得稳稳的:“呵呵,宏儿,你看,太后这不是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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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罗迦重逢2

孩子真的趴上去。她用尽力气,将儿子背起来,站得稳稳的:“呵呵,宏儿,你看,太后这不是背起了?”

骑马马要放在脖子上,那需要的力气,一个女人自然没法承受;可是,要背一下儿子,还是完全可以的。

孩子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只走得几丈远,便不停地喊她:“太后,我下来啦,下来啦……”

芳菲笑着将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母子俩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一直到母子俩走远,旁边的丛林里,一个人才慢慢地走出来,看着她们远去的足迹。天知道,他刚才多么想冲出去,满足一下孩子小小的愿望。

那么微不足道的愿望。

他伸伸手臂,手臂还是有力的,甚至能够一手扼断豹子的咽喉。

如今,要背负一个孩子,却如此的艰难。

自己也从未让任何孩子骑马马呢!

前半生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从不知道的心情,如今,方才彻底明白。就如一场漫长的学习过程,一点一滴地看着他长大,不光是身体的,还有心灵的,那些小小的疑惑,小小的心思,如何的从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渐渐到察言观色,再到学会圆融妥协……

成长,就是这么一个残酷的过程。

尤其是皇家子弟,比不得平民百姓的手足情深——他们全是利益,手足的成分,太少太少了!

他站在原地半晌,竟然呆了。

以前,怎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这些微妙的心思呢?以前,为什么从来想都没想过?一念之间,高兴之间,随意赏赐,随意斥责,一碗水端平,何其困难的事情?不同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往往比敌人更加防备。

而弘文帝,他也不知道。现在不知道——等他往后懂得知道的时候,也许,就来不及了!

和罗迦重逢3

人总是这样,得到的东西多了,自然就分不清哪些才是最重要的了。现在,儿子便是在自己的老路上一路狂奔。

只是,还要走多远,儿子才能学会停下来?

远远地,还传来那孩子的笑声,咯咯的,如银铃一般清脆,毫无芥蒂,心无城府,如水晶一般纯洁透明。

风吹起,他的白发飘下来,长长的,银灰色的,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第一次明白,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怜惜,竟然远远在儿子之上……甚至,在芳菲之上。

距离她,反而是越来越远,而和孩子,反而越来越近。当爱情的感觉淡了,亲情的感觉就浓了。

甚至,想马上追上去,一把搂住他,就如刚刚走远的农人一般,将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举手之劳,天伦之乐。

这些,都是自己用了后半生追逐,却一直没追上的。

所幸,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农人一般的人了。

玄武宫的歌舞升平,肆无忌惮地传得很远很远。那是弘文帝在欢庆,在饮酒作乐,他已经完全忘了先帝的禁酒令,肆无忌惮。

罗迦在夕阳的余晖里,竟然对儿子的面容也觉得模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只心里忍不住的心慌意乱,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感,这平静的北武当,也许,再也不会平静下去了。

这一日,慈宁宫来了个不速之客。

正是米贵妃。

排场很大,宫女,奶妈,仆从等,几乎来了二三十人,大家簇拥着小王子,第一次来给冯太后和小太子哥哥请安。

米贵妃穿戴一新,抱了小王子正要下跪,冯太后立即笑着阻止了她:“不必了。请坐。”

米贵妃趁势抱着孩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但见小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孩子,她笑起来:“小殿下,你要不要抱抱小弟弟?”

和罗迦重逢4

小太子好奇地走过去,抱住哪个小婴儿。小婴儿的眼睛又黑又亮,他刚要笑,小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他吓得赶紧把孩子还给了米贵妃,退回去,又乖乖地坐在太后身边。

“皇儿不乖,太子哥哥这是爱惜你,抱你,怎么哭起来了呢?真是太不乖了……”

米贵妃满脸压抑不住的笑容,目光扫过自己带来的一大批礼物,低声道:“太后,现在六宫无首,妾身忙碌了这么些年,真的觉得有点劳累了,娘娘们,大臣们,也都有些意见,说陛下后位虚悬,总不是办法。宫里其实有好几位娘娘出身名门……”

芳菲立即明白,米贵妃这是蓄谋已久了,她谦虚推举别人,但是,别的女人,岂能服众?以宫里资历最老最尊贵的妃子的身份生下了儿子,于情于理,这皇后之位,应该非她莫属。

可是,如果她想来自己这里走捷径,就太不靠谱了,现在,弘文帝岂会听自己一言半句?她看米妃一眼,明白,她是来打探情况的。

她淡淡道:“米贵妃劳苦功高,服侍陛下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是最好的皇后人选。”

“不敢,奴家绝对不敢。好多娘娘的出身都在奴家之上。”

“依我看来,米贵妃资历最高,现在又有了睿亲王,陛下既然对睿亲王如此看重,米贵妃如此谦虚,其他谁人还有资格?但是,一切的抉择,还在陛下本人。”

米贵妃心里一喜,冯太后这话,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本就是皇后的最好人选了。

她心里有了底,觉得自己今日没有白来,立即趁热打铁:“太后,小太子是您一手教导,朝廷上下,无不称赞小太子聪明仁惠,英武大方,就连那些太傅的教导也比不上。以后,奴家的孩儿,也得请您多多费心……孩儿,快快拜见祖母,以后,有了祖母的关照,你的前途就一帆风顺了……”

和罗迦重逢5

“睿亲王小王子,是陛下的心头肉,自然会有很好的老师教导,米贵妃就不用费心了。”

“多谢太后。以后皇儿的老师问题,奴家还要多多听取太后的意见。呀,最好是能够让皇儿做小太子殿下的伴读,一起在太后膝下承欢,受到最好的教育……”

米贵妃的目光,只是转向小太子,不住口地说一些奉承话。芳菲何尝不知道?米贵妃,这是要设法培养儿子从小和小太子的感情。

谁不巴结太子呢?

因为一些奉承话说得太好,太多,她反而怜悯地看小宏儿,可怜的小宏儿,完全不明白这个娘娘和兄弟,为何要这样巴结自己,只是睁大好奇的眼睛,静静地听。

如果是他回到皇宫,这样的巴结会越来越多。

但是,也可能越来越少,这一切,都要完全取决于弘文帝的态度。一念之间,便可天上地下。

终于,芳菲按捺不住了,借口身子不适,米贵妃才告辞了。

出去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尤其是停在宫门外的一乘软舆,用了大红和明黄的两种漆,上面描绘着各种各样的麒麟,顶上,是描金的黄色明杖,弯弯曲曲,做工精致,异常漂亮。

这是睿亲王出生后,弘文帝叫人做的?

米贵妃抱了睿亲王坐进去,小太子的目光便一直落在那顶软舆上。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的。他甚至走了几步,想把那软舆看得清楚一点儿,仿佛那是一种极其好玩的玩意儿。

直到那干服侍米贵妃母子的宫人走远,小太子才舒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问:“太后,为什么睿亲王会有这么多所从?”

她心里一凛,这孩子,是在羡慕还是妒忌?

“宏儿,你的东宫,也有很多侍卫呀。”

“可是,他们从未这样天天跟着我呀。”

和罗迦重逢6

她笑起来:“你是小孩子嘛,天天前呼后拥的,也用不着。不是他们不跟着你,是太后叫他们不用跟的。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有更多人跟着你。”

“可是,睿亲王为什么用得着?他还是个小婴儿呢。”

中国人的民族习性便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要的并不是自己必须有什么——而是,为什么别人有的,我没有?

芳菲看着儿子一个劲地追问,一时语塞,岂能给他解释清楚?米贵妃现在是希望儿子越显摆越好,这样,才能让文武百官都明白睿亲王的受宠程度,提高睿亲王的地位;从弘文帝这次的态度来看,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筹码和面子,不然,她怎敢如此大胆??

每个有了儿子的女人,当然和以前的想法,就都不一样了,谁不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好的一切呢?

但是,宏儿自从出生,地位就非常稳固,作为弘文帝的头生子,一切仿佛都是板上钉钉的。而且,来得太快,太猛,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和过度。如果一切毫无波折,人,又怎么会懂得珍惜呢?为了避免宏儿从小滋生过度的骄纵,她才有意识地培养他低调宽容的性情。

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一番苦心?立即不依不饶的追问:“睿亲王这样很威风耶……太后,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

芳菲的脸沉了下来。

威风?

这孩子,这么小就学会跟人家攀比了?

以后,更威风的时候出现,他又该怎么办?

孩子还没注意到她已经板起脸了,依旧仰起脸:“睿亲王坐的小撵舆真漂亮,我也要一个……太后,我要父皇给我做一个……”

“宏儿,玩物丧志,你忘了?!”

她声音严厉,宏儿吓了一跳,垂下睫毛,眼里露出失望和委屈的神色。

和罗迦重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