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色道:“老太太那边有些事情,想问问四夫人,还请四夫人不要耽搁了,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吧。”

四夫人听了也不勉强,脸上带着几分和煦的笑容:“既然老太太那边有事,我们这就过去吧,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找我要问什么事?”

杜妈妈脸色不变:“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您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那老太太院子里还有谁?”四夫人试探地问道。

杜妈妈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还有二夫人。”

四夫人听了不由骇然,冲杜妈妈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杜妈妈见她面容焦虑,有着掩饰不住的忐忑,嘴角不禁抽了两下,这个四夫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上人抓不住,真没有想到,为了一个皇后娘娘千秋寿诞,她竟然犯了这个一个大错。

四老爷如今不在京里,可没有人给她撑腰。

这下子,她可是亲自将把柄递到了老太太手中。

第28章 毒计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天突然阴沉下来。

黑云压城,风乍起,吹得池塘里的荷叶左摇右摆,园子里原本娇滴滴的红花绿柳,此刻也在狂风的肆虐下花木折腰。

傅卿和进了畅心斋的院子,就看见门前的竹帘被风吹得上下翻飞,打在门框上噼啪做响。

木棉见傅卿和回来,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一边给傅卿和换衣裳,一边问:“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担心死我了。”

不管是在宜勤轩还是在泰和院,傅卿和的精神总是紧绷着的,乍一回来,见到木棉这担心的样子,让傅卿和不由心头一松,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这是自己家里,你担心什么?难不成我还能走丢了?”

木棉却煞有介事道:“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不是要下雨了吗?我正想着要不要去二小姐的宜勤轩找您呢。”

原来是怕自己淋雨了。

傅卿和哑然失笑:“你怎么不问问二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木棉端了杯茶水给傅卿和,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问的?管她二小姐得了什么病,只要你去了,一定能治好,这几年,我还从没见到过您不会治的病呢。”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傅卿和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那当然。”木棉毫不犹豫,一点也不考虑,张口就说:“在我心中,小姐您就是神医,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再难的病到了您的手中也是轻而易举地就被解决了。”

她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佩服与信赖,让傅卿和十分感动。

自己并不是神医,只不过,傅卿和还真的很少遇到她解决不了的病。

她出身医药世家,会吃饭的时候就闻着药香,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认药,父亲与哥哥都不愿意学习医术,爷爷就手把手地将一身的本领全都教给了她。

爷爷退休之后,开了一家医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求诊的人不计其数,而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给爷爷当助手。

爷爷去世后,她继承了爷爷的衣钵,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闻名全国的大夫了,她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

那时候,原本不重视的中医,一下子就火起来了,而她也名声大噪,电视台还请她去养生栏目普及中医知识。

她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实现爷爷的梦想,让所有人都重视中医。

只可惜,她出了车祸。

出车祸的时候,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为了这件事,妈妈不知道唠叨了她多少回。

前世,她只活了三十二岁。

中医经过很多朝代的发展,到了傅卿和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非常先进了,很多药,很多方子,很多辨证的方法都被提了出来。

比这个时代不知道先进多少倍。

傅卿和手中掌握的中医知识,也比这个朝代的大夫多了许多。

很多别人看来非常严重的疾病,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只不过,在前世,别人知道她是大夫,相信她,依赖她。

而这一世,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谁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她?

之前在秀水庄,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局面的。如今回了武定侯府,她的医术,恐怕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了。

以后,她只能给自己的姐妹或者是身边的丫鬟治病了吧。

傅卿和想着,心里就有些失落。

“咦?小姐,半夏怎么没有跟您一起回来?”

木棉的话打断了傅卿和的思绪,她不急不缓地说道:“半夏跟老太太院子里的碧螺是好姐妹,我留了半夏跟碧螺说话,就没让她一起回来。”

话刚落音,只听到外面呼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木棉听了,点点头:“外面下雨了,我去接接半夏吧。”

傅卿和看了看窗外,见虽然还是傍晚,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就点点头:“也好,你去吧。”

今天下午,从泰和院出来的时候,傅卿和正遇上怒气冲冲的二夫人,她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拖着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傅卿和猜测,估计是傅卿娇的事情查出了什么眉目,她不想参和二房的事情,可也不想做个瞎子聋子,就放了半夏两个时辰的假,让她跟昔日的姐妹叙叙旧。

半夏当时一怔,傅卿和就知道,半夏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自己打探消息。

外面的雨哗哗作响,突然天空一个闪电,将漆黑的院子照的亮如白昼,紧跟着又响起几个炸雷。

小丫鬟推门而入,轻声问她:“小姐,要摆饭吗?”

“先放着,等木棉她们回来再说。”

得到傅卿和的吩咐,小丫鬟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傅卿和站起来,朝门外看了看。

突然,两只油布伞进了院子,伞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穿着绣鞋的脚,踏得地面上水花四溅。

傅卿和心中一喜,连忙走到回廊下:“你们回来了?”

“哎呀,小姐,您怎么跑出来了,仔细雨水打湿了鞋。”木棉娇嗔着:“快进去,快进去。”

木棉的两只脚已经湿透了,绯红色的绣鞋在雨水的浸泡下变成了殷红色,裙摆也湿了一大片,她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只让傅卿和进去。

傅卿和噗嗤一笑:“你自己一身的水,反倒让我进去。”

话虽然这样说,傅卿和还是乖乖进了屋。

半夏跟在木棉身后,见木棉跟傅卿和关系这么亲近,不由得生出了几许羡慕。

“小姐…”

她正要说话,傅卿和却打断了她:“快去换了衣裳,要是得了伤寒可不是玩的,有什么事,等你们换了衣裳再说。”

“小姐,不碍事的,我先服侍您用晚膳。”木棉说道。

傅卿和却催促道:“好了,快别说了,木棉,你们两个都去,等你们换好了衣裳再吃饭,快去吧。”

两个丫头扭不过傅卿和,只得笑嘻嘻去了。

换好衣裳,两人服侍傅卿和吃了晚饭,傅卿和又让他们去用餐之后,这才到东次间说话。

“半夏,你今天在老太太的院子看到什么了?”傅卿和做在临窗大炕上,烛光映着她盈盈的脸庞,衬得她整个人如月亮一样皎洁。

半夏听了,脸色一白,满脸的不安。

傅卿和心中就叹了一口气,她居然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自己做,看来这个半夏以后只能敬而远之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半夏颤抖的声音:“三小姐,二小姐身边的小丫鬟翠儿死了。”

死了?傅卿和一惊,猛然抬头,正对上半夏那带着后怕的眼神:“是的,的确死了,奴婢当时就在旁边。”

傅卿和知道二夫人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二夫人为了傅卿娇居然会处死那个小丫鬟,还是当着赵氏的面,丝毫没有忌讳,这样的心狠手辣,简直令人心悸。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二夫人了。

傅卿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得详细一些。”

“是。”半夏重重地点头:“二小姐院子里的浆洗丫鬟翠儿亲口承认事情是她做的,还说那樟木粉是四夫人给她的。

老太太非常生气,就喊了四夫人过来问话。

没有想到,当着四夫人的面,翠儿突然改了口,说跟四夫人无关,是她老子娘病重,二小姐不让她回家去看老子娘,所以才下的手。

她还说四夫人心底良善,给了她很多银子,让她拿回家去给她老子娘治病,所以,她心存感激。

为了让五小姐能进宫,所以她才将二小姐的衣裳泡在樟木粉里面,一方面是为了报复二小姐,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报答四夫人的恩情。”

“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谁会相信?”傅卿和摇着头说道:“那翠儿不过是小丫鬟,怎么会有樟木粉这样的东西?难道二夫人没有问吗?”

“问了!二夫人当然不相信,当时就这么问了。”

半夏声音一顿,面如素缟,颤抖着说道:“可谁知…翠儿突然站起来,拼了全身的力气拿头去撞老太太屋里的花梨木柜子。”

一想到那场景,半夏还觉得心有余悸,她磕磕绊绊地说道:“她拼了必死的心,脑袋撞在柜楞子上,当场就流了好多血。”

傅卿和闻言愕然,她没有想到,翠儿居然是自杀而亡。

这件事情里面,二夫人固然可恶,但是罪魁祸首分明就是四夫人,怪不得她今天下午会带着五小姐傅卿宝去泰和院。

还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善,这种不善与二夫人不同,二夫人是□□裸地讨厌自己,而她的眼神中则藏着一股子冰冷的阴毒。

傅卿和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四夫人让翠儿给傅卿娇下毒,然后诬赖到自己头上,自己跟傅卿娇都去不了宫里,正好给她的女儿五小姐傅卿宝让路。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要不是自己会医术,要不是太医诊断傅卿娇是麻风病,恐怕自己在这侯府就真的无立锥之地了。

这正是人无害虎人心,虎有伤人意。这个四夫人,的确不是善茬,比起二夫人的张牙舞爪,她就像一直阴毒的蛇,悄悄潜伏在你的身边,她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会狠狠地给你致命一击。

四夫人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傅卿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种人,不得不防。

第29章 谣言纷纷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是个大晴天。

只柳梢上笼着的水滴与地面上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残红,提醒着昨晚的狂风暴雨。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这一天是端午节,傅卿和一大早就就去给赵氏请安。

原本热闹的泰和院突然冷清了下来,赵氏身边也没有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几位小姐。

大小姐傅卿妍还没出小月子,二小姐傅卿娇过敏未好,四小姐傅卿璃在小佛堂净心,五小姐傅卿宝托病没来。

只有傅卿和一个人,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赵氏一脸的平静,看不出喜怒来,但是傅卿和还是感觉到这屋中带了几分凝重。

原本靠墙放着的花梨木三面雕云龙顶箱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榉木做的二门柜,小小巧巧靠着墙,一点也不显眼。

若不是半夏告诉自己,傅卿和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屋子,昨天出了命案。

“今天过节,你姐妹们都病了,来不了,今天中午,你留下来用膳吧。”赵氏说道。

“好的。“傅卿和站起来,抿嘴一笑:“几位姐妹们都不来,有好吃的、好喝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赵氏听了也是一笑:“其他的没有,好吃的保管让你吃个够。”

原本凝重的气氛,因为傅卿和的话而多了几分轻快,杜妈妈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昨天,你求了大悲圣水给我,我说送你一只镯子,结果有事耽误了,今天可不能忘了。”说着,她对杜妈妈说道:“快把镯子拿过来,给我们三小姐戴上。”

杜妈妈听了,转身而去,过了不大一会,就捧了一个彩锦如意小圆盒。

她笑盈盈地将盒子递给傅卿和。

傅卿和双手接过来,当场就打开了。

月白色的托布上,是一只的翡翠镯子,通体晶莹剔透,配上秧苗绿的色泽,犹如一汪绿莹莹的水,让人一见就知道这玉镯不是凡品。

“水色真好,真漂亮!”傅卿和由衷地夸赞着,喜滋滋地将玉镯戴在手上。

水润的镯子细腻光洁,她胳膊上的肌肤竟丝毫不逊色于镯子,镯子与人两相辉映,相得益彰。

“多谢老太太。”傅卿和站起来跟赵氏道谢:“这镯子我很喜欢。”

赵氏也笑着点头:“这镯子是我年轻时戴的,如今人老了,骨头也硬了,就不要戴这种鲜嫩的颜色了,本来有一对,那一只给了你大表姐了。你们年轻,带着正正好。”

傅卿和没有想到这镯子这么贵重,立马站起来,再次道谢。

水晶帘子一动,绿芜跑了过来,欢天喜地地禀着:“老太太,宫里来人了,送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过节的赏礼。”

赵氏听了,脸上也带了喜色,忙不迭地吩咐:“快,给我更衣。”

说着,她扭过头来,对傅卿和说道:“咱们一起去谢恩。”

傅卿和听了也笑:“好,老太太您别着急,横竖天使都已经到了家里,跑不了的。”

赵氏在杜妈妈的服侍下换了武定侯府太夫人品级大妆,傅卿和与杜妈妈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上了肩舆。

傅卿和也随后上了另外一辆肩舆,而杜妈妈则徒步跟在赵氏的肩舆旁。

一行人迤逦到了二门处,二夫人、四夫人都已经在等待着了,就连身体有恙的三夫人都出来了。

赵氏下了肩舆,二夫人立马迎了上去,喜滋滋地禀道:“老太太,来得是御前太监梁公公。”

她的嘴角翘得高高的,一脸的洋洋得意。

赵氏拿眼睛一扫,见少了一个人,就问道:“侯爷呢?是不是在招待梁公公?”

二夫人闻言,笑容立马就僵住了,她带着几分不自然道:“侯爷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在歇着。”

“哼!好大的脸面,居然连圣旨都敢不接,他可是侯爷,是咱们武定侯府的当家人。”赵氏紫檀木的拐杖在地面狠狠一跺,直吓得二夫人面露惊色。

“老太太,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侯爷身子的确不舒服。”

“好了,不用说了。他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更清楚。”赵氏深知二老爷傅恩海定然又是喝的烂醉起不了床,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去了承恩堂。

御前总管太监梁太监正坐在承恩堂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打量承恩堂屋里的摆设。

武定侯府是御赐的宅邸,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感恩,老武定侯就将二门外的一个院子取名承恩堂,里面摆着□□皇帝御赐的墨宝,还有最近几年宫里陆陆续续赏赐东西。

见一行人走了进来,梁太监一眼就认出来走在最前头的是武定侯府太夫人赵氏。

他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因代天子送赏礼,所以,他不便行礼,只冲赵氏点了点头:“太夫人。”

“让梁内侍久等了。”赵氏一边寒暄一边歉意道:“家里的孩子都病着,连侯爷也病了,人到的不齐,还望见谅。”

这送赏礼本就是过节的时候例行公事,并不是要宣什么重要的旨意,因此,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到场,梁太监自然是明白的。

果然,他说道:“既然病着,自然是不需要出来接旨的。”

赵氏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谁知道梁太监却突然话锋一转:“贵府二小姐得了麻风病,这可是要命的病,实在不行,还是移到庄子上静养吧,免得过了病气给旁人。”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当场就变得刷白,她身后的二夫人更是像被人打了棍子一样,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