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终于有了史棣秀的消息,史棣秀身边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跟她报信:“姨奶奶,三老爷早到了。”

“是吗?”郑姨奶奶精神一震,着急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在潭拓寺。”小厮眼神闪躲,小声道:“三老爷去了潭拓寺。”

“那你怎么不让他回来?”郑姨奶奶一声接着一声地问:“他是不是想在潭拓寺散散心?如果他要在那里住,就让他住着好了,你们不要去闹腾他。且让他一个静静心,等过几天再去叫他回来就是了。”

小厮却抬起眼皮,脸色灰白,嗫嗫喏喏地道:“姨…姨奶奶。”

他脸色很不好看,郑姨奶奶不由一个咯噔,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厉声厉色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三老爷出什么事了?”

“姨奶奶。”小厮哭了出来:“三老爷,三老爷他出家做了和尚了。”

啊?郑姨奶奶大惊,只觉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字未露,只定定地站了半天,然后冲小厮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抬起头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傅卿和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郑姨奶奶…”

“傅小姐,多谢你今天能来,可惜又让你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郑姨奶奶打断了傅卿和的话,强撑着道:“耽误了你半天的时间了,我心里愧疚的很。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傅卿和有心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下。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不过是隔靴挠痒。

她无声地走了出去。

傅卿和转身的一瞬间,郑姨奶奶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自打史棣秀不见了,她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一般刺刺地疼。

母子连心,她猜的一点没错,史棣秀这一走果然是再也不回来了。

镇国公史蒂芬与二老爷史蒂芳得知消息后急冲冲地赶到了潭拓寺,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史棣秀已经由潭拓寺的主持和尚圆慧法师剃度,成为其门下大弟子。

“三弟!”看着史棣秀头顶光秃秃一片,不见一根发丝,镇国公史蒂芬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要出家?快脱掉这袈裟,赶紧跟我回家。”

“施主,小僧法号悔一。”悔一和尚语气平静无波,好似前年的古井:“小僧尘缘已了,既皈依佛门,便以佛门为家。”

“胡闹!”镇国公是长兄,见素来听话的三弟突然如此,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什么悔一,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三弟,你若是出家了,弟妹及三个孩子怎么办?还有郑姨奶奶,你都不管了吗?”

“阿弥陀佛!”悔一和尚并不回答,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偈语便轻轻闭上双眸,任镇国公说什么都不再开腔。

镇国公史蒂芬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厉声训斥,折腾了半天,嗓子都火烧火燎的疼了,悔一和尚还是无动于衷。

二老爷史蒂芳就劝道:“大哥,我们先回去吧。三弟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咱们恐怕是劝不回头了。”说着他低声道:“我们先回去,跟郑姨奶奶商量之后再说,说不定过几天他受不了寺庙清贫的日子自然会回去的。”

史蒂芬劝说了半天无效,见二弟说得也有道理,有气哼哼地走了。

悔一和尚睁开眼睛,眸中平静,心里一片冰凉。

十六岁那年的春天,他与好友李昉在一家书肆邂逅了十四岁的姜映秀。两人因为一本书结缘,一见如故。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没想到他们连名字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秀字。

一个是少年儿郎,一个是窈窕淑女,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在万物萌发的春季,爱情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他们许下一世一生都不分开的诺言,史棣秀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庶子,虽然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可在公卿豪门遍地的京城,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

所以,这段爱情是一直是偷偷摸摸的,他们很少见面,大部分时间是书信往来。为了她的名声,史棣秀更是瞒着所有的人,连他最好的朋友李昉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跟姜映秀约定,等他来年秋闱中举,便以举人的身份登门提亲,只有这样方不辱没她。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年的春天,姜映秀被送到宫里选秀。

他十分生气,找人带信去质问她,为什么要进宫。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她,等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来。

第159章 悔恨

到了傍晚,他等来了她的贴身丫鬟,带来了她的书信。

她在信里说父母之命不可违,她母亲更是以性命相逼,她被迫无奈只好进宫。她一定会故意出岔子落选出宫,让他一定要等她。

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等着她出来。他已经下了决心,她出宫之后他立马就去提亲,再不能等到秋闱之后了。

谁知道这一去竟然是天人永别。

只因为她穿着跟隆庆长公主一样颜色的衣裳,所以,隆庆长公主就杖毙了她。

消息传来,史棣秀心痛如锥,除了思念爱人,便是对隆庆长公主恨之入骨。他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姜映秀报仇,虽然没有明媒正娶,可他心里已经将姜映秀当成妻子了。

他是个用情很深的人,爱人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他大病一场并没有参加当年的秋闱,等身体好了之后,他又着手调查姜映秀的死因。

居然有人说她破了身子与人珠胎暗结花钱买通了验身的嬷嬷,她有意混淆龙脉给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梁福送礼未果,却露出马脚,被人发现她怀了身孕,最后被太后杖毙。因为事情太过难堪,为了皇家颜面,对外就含含糊糊说是她冲撞了隆庆长公主。

史棣秀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姜映秀是个蕙质兰心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他与她两情相悦,最亲近的一次就是拉了她的手,他们根本没有越过雷池,姜映秀何来的身孕?

这一切都不过是太后为了掩饰公主的罪责编出来的瞎话罢了。史棣秀更恨公主了,他恨不能将隆庆长公主千刀万剐!就因为这个蛇蝎心肠之人,断送了他心爱之人的性命不说,就是死了还要朝她身上泼脏水,简直欺人太甚!

有生之年,他一定要为姜映秀报仇。

对于隆庆长公主的恶行,史棣秀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不敢忘记仇恨。隆庆长公主与他夫妻十年,这十年里相亲相爱,珠联璧合,公主虽然脾气败坏,可对他的话却十分听从。情浓时他也曾动摇过,可最后他还是选择报仇。

十九年前,隆庆长公主杖毙了姜映秀,还令她名声有损,他一定要为姜映秀报仇,一定要公主一败涂地被人唾骂,让她也尝尝失去清白的滋味。

他得到了隆庆长公主的爱与信任,一夜之间,他撕碎了她的美梦。隆庆长公主爱情、清白、名声毁于一旦,她生无可恋选择了自尽。

史棣秀十分震惊,十分伤心。等隆庆长公主死了,他才意识到,十年比翼连理,隆庆长公主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觉得十分羞愧,他答应过姜映秀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可是他却爱上了杀死姜映秀的凶手。他强迫自己忘记隆庆长公主,却发现事与愿违,隆庆长公主的一颦一笑早就在他心里扎根。

郑姨奶奶接回了前妻姜映梅,她是姜映秀的妹妹。

姜映梅性格内向却十分敏感,成亲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并不喜欢她,经常望着她沉思。

后来,史棣秀将他与姜映秀的爱情告诉了姜映梅。为了讨好丈夫,姜映梅回家将姐姐的东西细数搬到了镇国公府,为史棣秀一解相思之苦。

可史棣秀并不看,他让姜映梅把东西封存起来,等他给姜映秀报了仇,才有资格打开这些东西。

半个月前,姜映梅带着孩子回来了。

他们的到来的确冲淡了史棣秀矛盾复杂的心情,他虽然转移了注意力,却一直郁郁寡欢。

昨天,在跟姜映梅闲谈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封存的东西。

今天一大早就打开箱笼看。

姜映秀爱好诗词歌赋,箱子里面大多是书,常年不见太阳,很多书都已经长了书霉。史棣秀让人将书搬到外面晾晒,却在箱子里面发现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子。

他起了好奇心,打开匣子,心里不由一酸。

匣子里面厚厚的一摞书信,最上面那一封正是十九年前姜映秀进宫之前他写给她的,那是他写的最后一封信。

信的封皮上写着她的名字,薄薄的信封已经泛黄。

她将他们之间来往的信放在这么私密的地方,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珍藏这些书信。

史棣秀拿起书信想重温当年美好,却被这封信下面的一张纸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一封没有完成的的信,上面是姜映秀的字迹,是写给明昕的。

明昕,是史棣秀至交好友李昉的字。姜映秀怎么会给李昉写信?史棣秀拿起信纸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了一遍。

看到其中一段,史棣秀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几行字。

看着看着,他整个人就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他脸涨得通红,脑袋嗡嗡做响,脑中一白就要晕过去。

他强忍着惊恐,扶着书桌将这封信看完,只觉得心中气血上涌,嗓子里一片腥甜。

他将那紫檀木的小匣子翻了了底朝天,见里面果然有很多书信并不是自己写的,而是自己的好朋友李昉写给姜映秀的。

他再没忍住,一口鲜血就从胸腔里面吐了出来。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如疯似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姜映秀在他与李昉之间周旋。姜映秀的确怀了身孕,孩子不是旁人的,正是他最好的朋友李昉的。姜映秀在信里亲口承认了这件事。她还告诉李昉,让他一定要等她,她很快就会出宫,然后嫁给他。

信里的语气跟写给史棣秀的信的语气一模一样,一样的深情似海,一样的缠绵悱恻。

这是她进宫之前写给李昉的,可惜没来得及送出去,就留在了匣子里。

他连说了三句原来如此,再次吐了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直在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一颗心更是像被人拿刀子剜一样痛得他几乎要死过去。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绝望这么后悔过,他宁愿死,宁愿死!

“隆庆,隆庆,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泪水迷蒙了史棣秀的双眼,他眼前一片黑暗,从远处遥遥地跑来一匹枣红马,马上一个身穿大红色宫装的女子,正意气风发地追逐着一只狐狸。

转眼,这女子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大红的颜色,头上却盖了鸳鸯戏水的盖头。他走过去掀了盖头,她双眸明亮满脸都是笑意地扑到他的怀里:“驸马,我终于嫁给你了。”

隆冬十月,院子里银装素裹。她站在艳红的梅花树下,一边呵气一边娇嗔着催促:“驸马,画好了没有啊,人家都要冻死了。”

再后来,她坐在榻上,情意绵绵地望着他:“驸马,我给你生个孩儿,好不好?”

一幕一幕全是她巧笑嫣然地样子,可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想着如何让她死心塌地,如果纵得她脾气骄纵性格蛮横,如何让御史再参她一本,如何塑造自己苦情的形象。

他以为自己对姜映秀用情至深,他以为自己为姜映秀报仇是正义之举。原来,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他才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良心之人,他以爱为利剑,伤害了这世上对他对真心的女子。

她失了清白,苦苦地跟他哀求:“驸马,你要相信我…我没有…”

得知齐芳殿一事是他策划,她没有怪他,而是口口声声问他:“十年的恩爱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心硬如铁,语气尖酸恶毒:“…这十年来我与你虚与委蛇,等着就是这一天,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毒妇!”

史棣秀懊悔地闭上双目,两行清泪从眼中滚滚而落。

他觉得心像被人挖走了一块似的,疼得痛不欲生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套了马车,一路疾驰出门,想跑到谭拓山后崖跳下去一死了之。没想到马儿却在潭拓寺门口停了下来,任他如何抽打,它都不愿意再挪动半步。

是了,他身上的罪孽太多了。就这样死了,太过便宜他了。他要活着受尽煎熬,他要用余生的光阴去忏悔去恕罪,他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给隆庆的伤害。唯有这样,百年之后在地下见了隆庆,他才有脸面去求她原谅。

没过几天,史棣秀出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男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大多嗤之以鼻,觉得史棣秀之前一直活在公主的淫威之下,身为探花郎十几年来一直屈居在光禄寺。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位居小九卿,再过几年未必就不能入阁。

本来以为他意志消沉身体垮了不过是装装样子博个好名声,没想到他居然出家了,这也太没出息了!女人不过如衣服,居然为了个女人放弃大好前途,真是太没用了!

可女人们的想法却截然相反,她们觉得隆庆长公主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史棣秀如此深情的对待。有这个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对她矢志不渝的,隆庆长公主就是死了,恐怕也是笑着长眠地下的吧。

女人对于爱情充满了幻想,这大抵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傅卿娇生下了长子瑞哥儿,傅卿和作为孩子的姨母就去参加洗三礼。

洗三礼十分热闹,来了很多的人。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里,乳娘抱着瑞哥儿来到正房,人群全都围到了洗澡盆旁边。

瑞哥儿胖嘟嘟的,因刚出生三天全身红通通的,看上去软的不得了。收生婆婆一边给瑞哥儿洗澡,一边说着吉利的话。

众人也对着瑞哥儿高声说着祝福的话,并围着他的洗澡盆转圈圈,往盆里面丢洗三礼。

轮到傅卿和的时候,她往里面丢了一对赤金手镯,并替傅太夫人丢了一个赤金长命锁。

人很多,瑞哥儿感到不适,哇哇大哭,众人听他哭声响亮,都笑着说瑞哥儿声音洪亮,是个能干大事业的人。

傅卿和觉得很有意思,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洗三礼呢。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就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她一回头,半夏就低声道:“小姐,三姑奶奶派了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让你抽空过去一趟,她有话跟你说。”

第160章 添妆

傅卿和见众人都在围着瑞哥儿看,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傅卿和跟着那丫鬟一起穿过庭院朝傅卿娇住的地方走去。

院子里的回廊上坐着几个来参加洗三礼的年轻女子,有未出阁闺秀模样的人,也有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媳妇。

她们正围在一起小声说话。

春风将她们的只言片语吹了过来:“听说是…潭拓寺…叫悔一,我们约好了,端午之前去看看…”

她们在说史棣秀,语气里不乏幻想与崇拜之情。

傅卿和轻轻摇了摇头,隆庆长公主死于大年三十,是一个令人忌讳的日子。隆庆长公主之死,皇家讳莫如深,对外只说是得疾病暴毙。

这理由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傅卿和。

暴毙要么是出了意外,要么就是身体有隐疾在慢慢发酵,在某天突然爆发。

傅卿和不久前刚刚给隆庆长公主号过脉,隆庆长公主身体康健,不可能有隐疾。

那么就是前者了。

隆庆长公主死于意外,还是个不光彩的事情,否则皇家不会瞒这么紧。

她之前隐隐约约听说隆庆长公主与人偷情被发现,是羞愤自杀的。傅卿和却不相信。隆庆长公主虽然脾气骄纵,对史棣秀的感情却没有一丝杂质,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至今,隆庆长公主之死,仍旧是个谜。

但史棣秀却是知情者,他知道公主的死因,并且深感愧疚。恐怕这才是他出家的真正原因。

外面的人不明真相,自然会觉得史棣秀情深似海对公主一片痴心,可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恐怕都不会这么简单。

可不管怎么样,隆庆长公主死了,史棣秀出家了,他们的故事彻底落幕了。

这些人居然对史棣秀抱有幻想,真是好笑。史棣秀再深情,那也是对隆庆长公主,与旁人无关。再说了,他现在也已经出家了,去看他又能如何呢?

心里这样想着,傅卿和已经走到了傅卿娇的内室门口。

傅卿娇刚刚生产,怕她吹到风,房间里的门帘厚厚的。

傅卿和进了屋子,就看到傅卿娇和衣半靠在床上吃点心。

“原来你躲在屋里偷吃。”傅卿和笑着走到床边:“我看看吃的什么?”

“大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傅卿娇一见傅卿和,就精神百倍:“快坐下,我问问你,史驸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出家了吗?是俗家弟子还是真的剃度了?”

她一声接着一声地问:“我这几天听到的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八卦的样子,傅卿和噗嗤一声就笑了:“你特意叫了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亏得我心里惦记着你,原来你居然要跟我打听这么无聊的事情。”

“不是,不是。”傅卿娇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叫你来的确有正事,不过也不妨碍我问你史驸马的事情啊。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我这几天都急死了。”

史棣秀已经不是驸马了,可人们还是喜欢称呼他“史驸马”,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的确是出家了。”傅卿和坐下来,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傅卿娇说了一遍。

傅卿娇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怅惘憧憬的神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感情再深又如何?”傅卿和道:“隆庆长公主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