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湄一身淡粉色长裙,长发如墨眉眼弯弯,笑起来脸颊边有两个小梨涡,敛了笑容的时候,一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也似是会说话一般,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有说不出的好感。

白璎珞看看窦绣珠,再回头看看林之湄,心内顿时有了高下。

若说窦绣珠是花园里端庄的大丽花,林之湄便是池塘里亭亭玉立的白莲,两人一个明丽大方,一个清丽脱俗,可林之湄的身上,却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娇弱,便是白璎珞这样的女儿家看着,心内都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意,更莫说是三尺之躯的太子了。

更何况,六公主说过,太子和林之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皇后语调温和的问了几句话,下首处的少女们一一作答,少顷,便听说太后驾到,皇后面上微变,旋即恢复正常,起身迎了出去。

太后一来,殿内的女孩儿们便愈发拘谨起来,唯有窦绣珠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看向太后和目光也满是乖巧可人,相比之下,林之湄便失色颇多。

临近午时,泰和殿那边的早朝也结束了,嘉元帝缓步赶来,问了几句话,便让少女们退下了。

“走,咱们找湄姐姐去…”

趁嘉元帝和皇后送太后出宁华宫的功夫,六公主拉着白璎珞出门朝少女们走的方向去了,没一会儿,就顺利的寻到了林之湄。

“湄姐姐,太子哥哥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围坐在锦桌旁,六公主拉着林之湄的手问道。

林之湄回头看了白璎珞一眼,默不作声,六公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湄姐姐,你和太子哥哥的事,璎珞也知道的,都是我告诉她的。湄姐姐,你放心好了,璎珞不会跟别人说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

六公主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林之湄自然不再怀疑,脸上带着一丝羞赧,林之湄低声说道:“我爹和娘,还有哥哥,都不想让我来参选,怕…怕我受委屈。可我想,他也有为难之处,来争一争,即便做不了太子妃,能做侧妃伴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否则,高处不胜寒,将来,他可就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许是觉得所说的话有些大不敬,林之湄的眼中有些淡淡的惶恐,见六公主和白璎珞都一脸惋惜的看着她,并未觉得那些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林之湄绽开一个微笑,低垂下了头。

“湄姐姐,有你在身边,是太子哥哥最大的幸福。”

感慨的说着,六公主的话语中有些失落,似是为林之湄有些不平,可太子妃是父皇定下的,父母之命不可违,六公主除了唏嘘,也无能为力。

三个女孩儿围坐在一处,殿内顿时罩上了一层无奈和惋惜的清冷萧索。

下午还有才艺表演,旨在考校小姐们的心灵手巧,可六公主有些怏怏的,白璎珞也提不起兴趣来,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便自行出宫了。

回到侯府,进了兰心阁,却见流莺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而一旁,沉香和流苏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都一脸难掩兴奋的表情,白璎珞狐疑的问道:“我只不过一晌午不在罢了,府里又发生什么趣事了?”

沉香笑而不语,流苏则回头看流莺,流莺凑上来跟白璎珞咬着耳朵。

不知流莺说了什么,只见白璎珞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不一会儿,已一脸不可思议的唤出了声:“你说真的?”

“小姐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二老爷是决计不敢在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去说的,到时候,指定要求到侯爷和夫人面前去,要不了多少日子,庆安堂自然就能听到风声了。”

流莺一脸笃定的说道。

“你都知道了,岂不是整个侯府都知道了?”

想着白璎芸恼羞成怒后的羞窘模样,白璎珞有些不信的说道。

“奴婢去小厨房取小姐的药,见麦穗儿和她娘咬耳朵,听了一耳朵,所以才知道,小姐且把心放在肚里吧。”

流莺一脸得意的回话道。

麦穗儿是秋然轩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她娘又是在厨房里帮厨的,两人闲来磨牙的话,许是没想到会被流莺听了个正着。

“可是,大伯父怕是也不会首肯的,除非北宁伯府来提亲,哪有女方去提亲的啊?回头若是被回绝了,靖安侯府的脸面,不都被五姐姐给丢了?”

白璎珞有些忐忑的说道。

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流莺说道:“可五小姐说的肯定,说北宁伯世子是中意她的,所以二老爷和二夫人才起了心思。”

神情一怔,白璎珞笑道:“二伯父和二伯母打的什么心思,可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嘛。”

第056章 口风

入夜时分,秋然轩正屋里,二夫人一脸埋怨的看着二老爷,“这么点儿事,你这当爹的不去开口,难道还指望人家北宁伯府主动上门来求亲?”

有些愠怒的抬眼看了二夫人一眼,二老爷有些底气不足的答道:“若真如芸儿说的,那北宁伯世子对她有意,本就该北宁伯府来求亲,让我去跟大哥说,难道咱靖安侯府的小姐就上赶着要嫁给他不成?”

“你…”

面色涨红,当即就要发作,二夫人强忍下来,端起手肘边的茶碗喝了口茶。

深吸了几口气,二夫人柔声说道:“老爷,咱们靖安侯府和北宁伯府虽然是家世相当,可芸儿到底不是侯爷和大嫂肚里出来的,北宁伯世子那将来可是要袭爵的。虽说咱们芸儿千好万好,可人家要真在这上面挑理儿,也不是挑不出来啊。”

这些二老爷岂能想不到?

可昨日初听二夫人说北宁伯世子对女儿有意时的那份欢欣已渐渐的冷却下来,二老爷怎么都觉得,女方家主动求亲,即便亲事结成,将来怕也会成笑谈,是故,他才有些退缩。

思来想去,二老爷都觉得不妥,一整日了在兄长面前都没舍下脸面来开口,此番被妻子催促,二老爷愈发觉得心内冒火。

见二老爷又沉默起来,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又怕惹恼了他更加不顺,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耐心的劝解道:“老爷,你当我只是为芸儿的终身盘算吗?若老爷真这么想,可真是曲解了妾身的意思呢。”

二老爷一脸的狐疑,二夫人继续说道:“老爷现今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老太爷和侯爷不肯从中运筹一二的话,老爷想要再往上升,凭自身的实力,京城里这么多人在前面压着,怕是千难万难的。若是有个得力的亲家,到时候,不用老爷示意,吏部的人怕是也要掂量掂量的。老爷,您觉得呢?”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单凭芸儿一张嘴,回头若是闹了什么笑话,丢的可就不止芸儿一个人的脸面了。再说了,即便北宁伯世子真的对芸儿有意,可男女私相攀谈,到底有失体统,传扬出去,终究于芸儿不利。”

二老爷心内活泛起来,口中却说的一本正经,“所以,依我之见,倒不如再观望观望,若是北宁伯世子果真有心,这事儿,我必定出头为女儿奔走,哪怕舍了这张脸面去,可好?”

“可是…”

心中气他性子温吞,二夫人有些无奈的嘀咕道:“芸儿如今才十三,倒是还有两年可以筹谋,可北宁伯世子如今却已经十九了。再说了,如今京城里门当户对又有几分才学的好儿郎中,北宁伯世子可是翘楚之选,到时候若是错过了,老爷莫怨怪妾身便是。”

说罢,二夫人气哄哄的站起身子回了内屋。

坐了会儿,得了个没趣,二老爷面色讪讪的出了秋然轩正屋,往姨娘院子里寻摸着去了,可心里,却翻来覆去的回想着方才妻子说过的那些话。

是个男人,就没有不想建功立业的,从前也是有壮志雄心的,可中了进士后就被分派到了翰林院,这么多年,看多了官场上的那些龌龊伎俩,二老爷的那些远大抱负,已经一点点的消磨褪去了,如今,只想着能吃香喝辣的安稳度日。

可是,若有机会能朝上攀爬几步,二老爷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可白老太爷一生严谨正直,大哥白士忠也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两人的性格如出一辙的相似,平日里就是闲坐在一起说话,提起哪家的儿孙,若那人不是通过自身的上进而得了官位的,两人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若是让他们为自己费心,怕不但不会应声,反而会招来一顿唾骂。

冷风徐徐,原本有些燥热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二老爷步履缓慢的踱着步子朝前走,心内已经有了计较。

过了重阳以后,天气渐渐的凉快下来了,紧接着,一道旨意颁布,京城里又再度喧嚣着热闹起来。

九月二十五午时,宫门大开,有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亲自出宫前往宰相窦老大人府中宣旨,嫡长孙小姐窦绣珠,被甄选为太子妃,成婚的大喜日子定在翌年正月十八。

同一时刻,另有内侍前往北宁伯府和礼部尚书府宣旨。

北宁伯府的小姐林之湄,和礼部尚书傅大人家的小姐傅舒云,被选为太子侧妃,于正月十八一并嫁入东宫。

消息一出,京城里如同沸腾了一般,前往窦府、北宁伯府和傅大人家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窦府,两位嫡出小姐,一个入主东宫,另一位还是六公主的伴读,顿时,有适龄男儿的家中,都将目光锁定在了窦绣巧身上,一时间,前往窦府求亲的中人都快把门槛给踏平了。

礼仪课上,窦绣巧一反常态,再不如从前般藏拙,一举手一投足,尽显温柔妩媚,前些日子那个呆板无趣的少女,似是一夜之间多了几分俏丽。

六公主和白璎珞虽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也大抵明白了窦绣巧转变的原因所在,二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转而抛在了脑后。

课上得了夫子几句夸赞,窦绣巧很是得意,下了课,待到六公主出了芯澜阁,窦绣巧当即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仰着头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下午的棋艺课上,墨柘老夫子照旧唤了白璎珞对弈,课后,少女们飞快的收拾着棋局,一边亲热的唤着相熟的人等自己,而窦绣巧,似是刻意的一般,扬声冲孙妍彤说道:“孙小姐,你先出宫便是,让马车不用候着我了,我姐姐进宫来谢恩,一会儿我跟她一起出宫便是。”

“赐婚的诏书颁布已经有些时日了,窦绣珠今日才来谢恩,却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咱们瞧瞧去。”

附在白璎珞耳边悄声说完,六公主牵着白璎珞的手出了芯澜阁,二人脚步是朝云柔殿的方向走,目光却暗里打量着窦绣巧。

眼见,窦绣巧带着宫婢朝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进了寝殿,六公主疾声唤来了梨花吩咐道:“没听说今日要窦小姐进宫谢恩啊,你快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梨花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太后宣中选的小姐入宫叙话,窦绣珠、林之湄和傅舒云三人未时便已经入宫了。

“糟了…”

顿感不妙的皱了皱眉,六公主嘟囔道:“皇祖母本就不喜欢湄姐姐,此番召见,湄姐姐不会要倒霉吧?”

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白璎珞柔声劝道:“居高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太后便是不喜欢林小姐,也不会这样处置她。再说了,今儿入宫的小姐有三位,太后不会落人于口舌的,公主莫要关心则乱。”

想想也是,六公主点了点头,一边却仍旧吩咐了小宫婢去寻太子,将林之湄入宫拜见太后的事告诉他。

两人说笑了会儿,白璎珞便起身告辞回府,六公主含笑应下,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送她出去。

一路说笑着走到了内宫门处,见白璎珞钻进马车,马车缓缓驶向远处,六公主才转身原路返回,走了没几步,被从石径旁树后闪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予哥哥,你要吓死我啊?”

轻拍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六公主怒目瞪着站在面前的林之予嚷道。

亲昵的拍了拍六公主的头,林之予笑道:“你不是平日里胆子大的很,自诩连鬼神都不怕的吗?怎么,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儿,就吓到你了?”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六公主回头张望了一下四周,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在宫里?太子哥哥没和你在一起吗?”

林之予摇了摇头,一边跟着六公主的脚步朝前走,一边轻声答道:“我送湄儿入宫来觐见太后娘娘,方才无趣的很,便四处溜达一圈,至于太子,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在上书房的吗?我就没去打扰他。”

不疑有他,六公主点了点头,旋即,却一脸期冀的仰头看着林之予说道:“予哥哥,湄姐姐不能嫁给太子哥哥做正妃,你心里其实是很生气的,对不对?可是,你别怪太子哥哥,其实他也很为难的,人常说,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的便是如今的太子哥哥呢。”

不置可否,林之予也未对此做评论,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我远远的瞧着你是送人出宫的?”

“是啊,我去送璎珞出宫,要不是为了陪我,她兴许早都回到靖安侯府了呢。”

六公主喜滋滋的答道。

“靖安侯府的小姐啊?不是听说性子刁蛮的紧嘛,难为了你俩还能趣味相投,这般交好。”

林之予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脸上却故作不解的问着六公主。

六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予哥哥说的是先前那位白五小姐吧?她可是讨厌的紧呢,璎珞虽也是靖安侯府的小姐,可与她却是全然不同的,璎珞性子很好,我很喜欢她呢。”

白璎珞?

心中暗暗的记下了这个名字,林之予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

第057章 丢脸

桂花十里飘香的十月,靖安侯府门前的巷道里,再度车水马龙的热闹起来。

十月初六,是白老太爷的寿诞之日。

此次是白老太爷的六十九岁寿辰,老人常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是故,今年靖安侯府便大肆操办起来。

再加上白士忠袭了靖安侯的爵位,同辈的人都要来凑个热闹,薛氏便更加不敢马虎,才刚过了十月初二,靖安侯府的下人们便井然有序的各自按着管事们的调派,将靖安侯府内各处布置的喜气洋洋的。

庆安堂门前的廊檐下,整整齐齐的摆置着几排菊花,花朵盛开,色泽艳丽,说不出的夺人眼球。

及至到了初五晚上,夕阳刚刚落下,靖安侯府内便亮如白昼,不时的有丝竹乐声悠扬传开。

庆安堂内人头攒动,白士忠和薛氏和二老爷、四老爷夫妻几人一同给白老太爷祝了寿,紧接着,便是小一辈的孩子们了。

除了远嫁泸州的白璎莹和夫婿没来,白璎萍等几个出嫁的女儿尽数都携着夫婿来了,一时间内,庆安堂正屋内欢声笑语不断。

白璎珞跟着白璎芸,带着几个小一点的妹妹们给祖父磕了头,起身后便各自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白璎珞的身侧,便是白璎萍和白璎芸。

“大伯母怎么还没到?”

回头张望了几眼,见薛氏不在屋内,反倒是二夫人热络的吩咐着下人布膳,白璎珞轻声嘟囔着。

一旁,白璎萍笑了笑道:“北宁伯和北宁伯夫人明儿要回乡去祭祖,所以赶不上祖父的寿辰宴席了,便说今儿过来给祖父暖寿,我娘出去迎他们了。”

听闻北宁伯夫妇二人要来,白璎珞不置可否,一旁的白璎芸听到,却留了心,一边不时的回头张望着,说话时便不似方才一般大嗓门,白璎珞注意到,心里暗自好笑,却也只做不知。

果然,几桌酒宴刚刚准备好,门外便有小丫鬟扬声通传,二夫人回头看了二老爷一眼,两人急忙起身殷勤的迎了出去。

来人只有北宁伯和北宁伯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和丫鬟,手里各自提着北宁伯夫妇为白老太爷准备下的寿礼。

说了会儿话,白老太爷便吩咐开席,薛氏引着北宁伯朝白老太爷和靖安侯所在的一桌而去,北宁伯夫人则和薛氏几人一桌。

丫鬟们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屋内便满是祝寿的欢声笑语。

北宁伯夫人坐在上座,薛氏和二夫人便一左一右的环坐着,酒过三巡,妇人们的话便多了起来,从白老太爷的寿诞,蔓延到了京城里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上。

二夫人频频抬眼去看薛氏,薛氏回以稍安勿躁的目光示意,一边不动声色的问着北宁伯夫人:“夫人真是好福气呢,世子仪表堂堂不说,连小姐也生的好命,不日将嫁入东宫,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北宁伯府的荣耀可就指日可待呢。”

虽说喝了几杯果子酒,北宁伯夫人却也没忘了形,闻言谨慎的回顾了一眼四周,见男人们喧闹的喝着酒,女孩儿们也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没人注意她们这一边,北宁伯夫人笑了笑道:“这话如今说,可为时尚早呢。湄儿能被选为太子侧妃,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一片体恤之心,只盼湄儿将来能幸福,我这当娘的,也就知足了。”

附和的点着头,薛氏和二夫人一左一右的说了好些祝福的话,北宁伯夫人面上的笑意不禁又深了些许。

“怎么世子没跟着一起来?我家进远和世子一向交好,今儿世子没来,回头进远又得埋怨我。”

薛氏极自然的将话题转到了林之予身上。

“那哪是个定性的?成日跟着狐朋狗友到处跑,我这当娘的,也唯有晨昏定省的时候才见得着他,今儿说是进宫找太子殿下去了,方才我和伯爷出门时,他都还没回来呢,怕是又赶着宫禁的时辰才出宫呢。”

北宁伯夫人虽是满口的埋怨,可话语间,却全然是一派得意。

要知道,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北宁伯世子是太子殿下两小无猜的至交好友?且不说林之湄已经被聘成了太子侧妃,只林之予和太子的深厚交情,将来太子登基,北宁伯府的荣耀,也绝对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点头笑着,又将林之予夸了几句,薛氏话音一低,瞥了北宁伯夫人一眼道:“世子年近弱冠,夫人可有相中的小姐,也好早些娶进门去为北宁伯府开枝散叶,到时候,夫人含饴弄孙,岂不是悠哉的很?”

见北宁伯夫人但笑不语,薛氏打趣的说道:“莫不是挑花了眼,如今举棋不定了?夫人不若说出来看看,兴许我能帮着您参详一二呢。”

“不瞒你说,倒真是相中了一个,可惜,两人怕是有些八字不合…”

一脸惋惜的说着,北宁伯夫人回头冲小姐们坐着的那一桌看了一眼。

顿时,二夫人心里一惊。

那日,女儿娇羞无限的跟自己说,她在院子里遇到了北宁伯世子两次,北宁伯世子表现的极为和善,言语间也颇是喜欢白璎芸的样子。

虽与二夫人知晓的北宁伯世子的性子不大一致,可女儿说的确凿,又信誓旦旦的说喜鹊也在一旁看的真切,二夫人唤来问了以后,心内便愈发肯定。

如今,北宁伯夫人这般,说的岂不就是白璎芸?

莫非,北宁伯夫人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便想借着八字不合委婉的回绝自己?

心内一急,顾不上使眼色给薛氏,二夫人软语说道:“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夫人不若多相看相看,免得误了世子的终身。”

“可不是嘛,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之予那孩子自小就犟得很,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也要挑个他中意的,否则,回头娶回府里去,相看两生厌,那可就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了。”

北宁伯夫人极为开明的说道。

“不知夫人相中的是哪家小姐?”

二夫人不死心的追问道。

“罢了罢了,还是不说了,免得牵累了人家小姐,堕了人家的名声。”

摆了摆手,北宁伯夫人岔开了话题。

二夫人有些沮丧的坐正了身子,吃了几口菜,心里却仍旧翻来覆去的想着该怎么探探口风。

自己好不容易才劝的老爷去和侯爷说了,又说动了薛氏,今儿便是最好的时机,可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如是想着,二夫人再度看向薛氏。

前次因为承欢居的事,薛氏暗里被二夫人摆了一道,气才消了没多少日子,二夫人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腆着脸凑了上来。

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璎芸能有个好亲事对靖安侯府也有助益,可薛氏偏生讨厌极了这种被人利用的事,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是懂的。

看了二夫人的眼色,薛氏心中暗恼,唇边淡淡一笑,戏谑的看着北宁伯夫人问道:“我家倒是有位小姐,性子极好,夫人可愿意考虑考虑?回头若成了亲家,也不枉咱们交好了这么些年。”

薛氏说的隐晦,二夫人却压根没想到白璎珞身上去,当即一脸期冀神色的看向北宁伯夫人。

而北宁伯夫人,转过头再度看了白璎珞一眼,一脸的惋惜。

摇了摇头,北宁伯夫人咂舌的说道:“你家那位六小姐,我是极喜欢的,可是…哎,算了算了,不提了,但愿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到时候,我必定上门讨碗喜酒喝。”

话语中,压根未提及白璎芸,仿若根本没将她看在眼中一般。

顿时,二夫人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般通红。

薛氏和二夫人,与京城里大户人家的贵妇们诸多往来,平日里,这样牵桥搭线的事也没少做,是故,北宁伯夫人这一番话,两人哪里有听不清楚的?

由此可见,北宁伯夫人本就是相中了白璎珞,无奈白璎珞父母早亡,有些不吉利,而白璎芸,却是压根就没往北宁伯夫人心里去。

薛氏听闻,半忧半喜,而二夫人,却满心的沮丧,连入口的酒菜是什么味道都有些品尝不出了。

再回头,相邻的一桌上,靖安侯和四老爷都眼神清明的陪着白老太爷和北宁伯说着话,而二老爷却已喝的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二夫人愈发气的七窍生烟,只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个不中用的男人一耳光扇醒。

酒宴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二夫人都已不记得,只朦胧间看到,白璎芸温顺乖巧的站在北宁伯夫人身边,而北宁伯夫人却浑然不觉,只柔和的冲白璎珞笑着,仿若在叮咛什么。

二夫人只觉得血气上涌,北宁伯夫妇二人前脚上了马车,二夫人后脚冲上前,牵着白璎芸拉扯着回了秋然轩。

“那北宁伯世子是真的中意你也好,逢场作戏也罢,自此以后,不许你再和他见面,也不许你和他再说一句话,否则,我打断你的腿,这一辈子哪怕让你在府里当老姑娘也好,没得出去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