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晚膳时分,庆安堂里便热闹起来。

叮嘱着屋里的几个丫鬟照看好到处乱跑的几个孩子,白老太太转过头看着薛夫人问道:“哥儿的书院,可去报名了?”

薛夫人笑着应道:“还让您惦记着,昨儿已经去青松书院报备过了,九月初一入学。”

薛柘到底还是选了青松书院,只因为杜轩不是青松书院苦读了好几年的学子,却在入学仅两个月后便得了榜首。

白璎珞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薛夫人身侧的薛柘,见他的身上又散发出了初见那日的那份倨傲,再想及前几日在后院梨林里遇见的那个温暖和煦的他,白璎珞顿时觉得那像是两个人。

“京都书院和青松书院,这么多年了也没决出个高下,只不过因为京都书院里的名门贵胄多一点,将来的人脉广一些罢了,不碍事的…学问好,能考出个好功名才是顶顶要紧的,其他的,都不必想那么多。”

怕薛夫人心里有不甘,白老太太宽慰着劝道。

薛夫人领情的点头笑了笑。

宴席开始,众人其乐融融,待到月上柳梢头,便起身出了屋子,抬头望天,如黑丝绒一般的夜空中,皎月入盘,星辰闪烁,让人觉得心胸也跟着开阔了许多。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心里喃喃的念着,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的星星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白璎珞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澄澈的眸子。

再回到屋内,分食了月饼,又说了会儿话,各房的人便给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行礼退出了庆安堂。

中秋节过后,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宁静,白璎珞的每日除了跟着姚夫子做学问学才艺,便是陪着白老太太说话,其余的时间,则都在兰心阁看书绣花,偶尔也会派人去打探一番白家二老的情况。

日子前所未有的静谧。

早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窗棱,让人莫名的就懒怠了几分,听着雨声犯会儿迷糊,白璎珞再起身,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姚夫子昨日就跟薛氏告了假,要去京城郊外的庵堂里住些日子,为亡母祈福,待到过完了重阳节再回来,所以,今日开始,白璎珞便要整日的闲着了。

陪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用了早膳,白璎珞便去了煦和轩。

进屋的时候,白璎芸难得的也在。

四个月的坤哥儿,已经很活泼了,抱着他站在腿上,小家伙的两只小手兴奋的挥舞着,两腿也用力的蹬着,高兴的时候,便有晶莹的口水顺着口角留下来,眉眼弯弯的开心模样,让人看着心都化了一般的软和。

白璎珞逗着小家伙玩了会儿,贾氏便唤了乳母过来,带着孩子过去喂奶了,姑嫂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

白璎芸只说了没几句就走了,贾氏便将她送出了门,再转身回来,便见白璎珞低声嘟囔道:“难得五姐姐能起这么早,主动来串门呢。”

抿嘴笑着,贾氏嗔怒的剜了白璎珞一指头,“死丫头,明明心里好奇她来做什么,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白璎珞撇了撇嘴,“我才不好奇呢,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无关。”

知晓这两人不和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贾氏也不再多劝,只苦笑着说道:“这女孩儿的心思啊,大抵都是一样的。中山伯世子都成亲了,我瞧着,五妹妹倒似是还念念不忘的,要不老人怎么常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呢。”

“她来打听中山伯世子妃是什么模样的?”

白璎珞顿时猜到了白璎芸的来意。

明明有机会嫁给她喜欢的人,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如今,眼看心上人另娶他人,即便那人是无辜的,白璎芸的心里,定然也是厌恶并憎恨着的。

二夫人知晓女儿的心思,所以,即便她去参加了中山伯府的婚宴,也绝对不会在白璎芸面前透露一二,秋然轩的人,乃至靖安侯府的人,就更不会了。

贾氏没去,可白进远与中山伯世子一向交好,又是当日带头去闹洞房的人,对新娘子自然是清楚的,所以,白璎芸才这么寻了来。

“中山伯世子和宋府的那位小姐,新婚燕尔,定然是蜜里调油一般的甜蜜,这还用问?”

白璎珞笑着说罢,将话题转到了坤哥儿身上,贾氏也再未提及。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歇了午觉起身,白璎珞到庆安堂坐了没一会儿,管家便疾步跑进来回禀,说中山伯世子带着新媳妇来给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磕头见礼了。

靖安侯府、北宁伯府以及中山伯府,三家历来便亲厚,小辈的婚宴,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兴师动众的去的,如今中山伯世子带着新婚的妻子来磕头,也在礼数之中。

白璎珞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却听得院子里一阵喧哗,白璎芸来了。

白老太太冲管家挥了挥手,让他去请中山伯世子和新媳妇进来。

中山伯世子付梓勋带着妻子沈晚晴磕头起身的功夫,白璎珞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

这是白璎珞第一次见中山伯世子,第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人果然有流连花丛的资格,生就了一副好皮相。可多看几眼,便觉得也没什么出众之处了。

倒是身边的沈氏,相貌过人不说,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便连眼中也掬着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而中山伯世子,似是也颇维护新妇,磕完头起身的时候,还不忘体贴的扶起沈氏,四目相对,尽是柔情缱绻。

白璎珞回头去看,便见白璎芸面色如常,可手中的帕子,已经皱的没了方才齐整的模样。

第111章 规矩

那之后,白璎芸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再上课时,已是重阳之后,姚夫子看着气色愈发红润的白璎珞,再看看从前一脸傲慢和不耐的白璎芸反而面色苍白浑身处处透着一股憔悴,心内暗自讶异。

堪堪等到下了课,几位小姐都各自离去,姚夫子收拾着书卷,看着磨蹭在最后的白璎珞问道:“你欺负她了?”

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白璎珞小孩子气的撅了撅嘴,“您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欺负了她,她那性子,还不闹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到时候,祖父祖母跟着生气,我还平白坠了名声,我何苦来哉?”

难得见白璎珞露出这幅娇憨的女孩儿模样,姚夫子抿嘴笑着,再未追问。

两人一路回到小雅斋,亲热的说了会儿话,白璎珞才再回到庆安堂。

“珞姐儿,你祖父和你大伯父的意思,姚夫子那儿的课程,晌午便都取消了,终归你们是女儿家,学好了女诫闺德,能略通文理就行,下午的绣艺棋艺什么的,倒是可以继续。你大伯母请来了宫里退下来的教养嬷嬷,以后,你和芸姐儿晌午便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明白了吗?”

趁着用膳前还有一会儿工夫,白老太太将白璎珞拉到身边说道。

有白璎芸和七小姐八小姐在,姚夫子的课,便要适合四个人,反倒不如白璎珞私下请教时学到的多,若是真取消了,对白璎珞而言一点儿损失都没有,当即,白璎珞便欣喜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而想到教养嬷嬷,白璎珞便有些忐忑起来。

“祖母,那位教养嬷嬷,定然很严厉吧?”

白璎芸闹了那一通后,靖安侯亲自发话,让薛氏请一位教养嬷嬷来教导白璎芸学规矩,如今一个月了才请了人来,可见,一定是三番五次才说通的,所以,白璎珞的担心,倒也不是无中生有。

白老太太看了白璎珞一眼,故意板着脸训道:“严师才能出高徒,不严厉些,你们就消磨着打发日子了,还会好好学规矩?”

知晓祖母是为了自己好,白璎珞服软的说了好些好话,一边又应诺一定好好学规矩,白老太太才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二进的芮淑阁里,白璎珞和白璎芸见到了薛氏花大功夫请来的华嬷嬷。

华嬷嬷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团成了一个发髻,虽是一身暗棕色的寻常衣服,可站在那里,眉宇间透露出的威严气势,让人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华嬷嬷是先前在顺太妃身边伺候的嬷嬷,顺太妃逝去后,华嬷嬷便递了辞呈到内务府,去岁出宫在远郊的庄子里养老,京城许多侯府伯府上门请她到府里教养小姐,华嬷嬷都没应允,这一次,却不知道薛氏是怎么请动了她。

白璎芸适才来之前还一脸的桀骜不驯,可进了芮淑阁看到华嬷嬷本人后,不由而然的便泄了气,如白璎珞一般,温顺乖巧的低头站在了华嬷嬷面前。

薛氏介绍了华嬷嬷,白璎珞二人一点儿也不敢马虎的行了礼,再站起身,便见华嬷嬷的一双眼睛,带刺一般的在白璎芸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白璎芸顿时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夫人既将两位小姐教到了我手里,我必定不辱使命,所以,夫人请回吧。”

打量完了白璎珞二人,华嬷嬷转过头冲薛氏说道。

薛氏点了点头,安抚的看了白璎珞一眼,转身出了芮淑阁。

静静的站在二人身前三步远处,华嬷嬷久未作声,芮淑阁内,便只余白璎珞和白璎芸的轻微呼吸声。

白璎珞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裙裾前面的石板地,只做不知,而一旁,白璎芸却动作缓之又缓的抬起了头,一抬眼,正对上华嬷嬷一双凌厉的眼神。

“啊…”

似是受了惊吓,白璎芸轻唤出声,脚下也跟着后退了几步,待到再站稳身形,眼前,华嬷嬷已经开了口,“五小姐静站半个时辰,六小姐站一刻钟,”

说罢,华嬷嬷转身走到上首处坐下,老僧入定一般的假寐起来,间或睁眼喝口茶。

初次见面,白璎芸知晓的,也只是这位华嬷嬷的来历,这还都是从刚才薛氏的介绍中得知的,所以,即便如今她敢肯定华嬷嬷是有意整治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来祸事。

半个时辰过去,华嬷嬷发话可以入座的时候,白璎芸才觉得,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酸痛,可方才,每到坚持不住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会闪现出华嬷嬷那双如鹰隼一般阴郁凶狠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的振作起精神来。

“靖安侯府是京城的几大勋贵之家,侯爷和夫人请了我来教导二位小姐规矩,那么,一切便都要按着我的章程来。方才从进了这芮淑阁,六小姐尚可,五小姐却犯了三宗错,五小姐,你可知错?”

华嬷嬷侧头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下首处的白璎芸问道。

“我…”

白璎芸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华嬷嬷。

白璎珞给六公主做伴读,在宫里学了半年的规矩,如今落在华嬷嬷眼中,只是“尚可”二字,更别说素日就懒怠在家的白璎芸了。

眼见白璎芸这幅表情,华嬷嬷轻轻的笑了笑,可怎么看,都似是带着一份讥诮。

“闺门小姐,讲究一个清秀淡雅,五小姐身上这香,我若没猜错,是玫瑰香露吧?”

华嬷嬷问道。

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白璎芸点了点头。

这玫瑰花露,顾名思义是一种香露,功效与平日用的香粉一般,可香粉也就刚搽了的那一时半刻身边有氤氲的香气,要不了一两个时辰就痕迹全无,而这香露,却能持续一整日。

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里,一瓶这样的花露,要五两银子。

似是猜到了白璎芸心中所想,华嬷嬷有些不屑的说道:“五小姐喜欢,这无可厚非,自己在屋里洒了抹了,自己高兴就好,可五小姐有没有想过,一旦出门见客,身边的贵人或是长辈们,若是不喜欢这味道,抑或是对这味道过敏,五小姐又该当如何?”

“我…”

心中的得意如同一簇小火苗,还未熊熊燃起就被一盆水兜头浇了下来,白璎芸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表情一直没变过的白璎珞,暗自沮丧起来。

白璎珞有一整套十二瓶香露,是当日六公主送给她的,听说是按着一年十二个月份的花季所做的,在京城有价无市。可是,无论何时遇见白璎珞,她的身上,都没有那些香露的味道,闻到的,也都是寻常女孩儿们常用的那种香粉,或是淡淡的茉莉香,或是清新的薄荷香。

“用错了香,这是五小姐的第一宗错。第二宗,小姐们走路如清风拂柳,不得发出一丁点响动,五小姐一路而来,脚步匆匆,大步流星,失了女孩儿该有的柔美。至于这第三宗,也是最要不得的,便是五小姐不该抬头。若是去京城其他府里做客拜见长辈,五小姐这般做,顶多也就是让他们心里觉得五小姐礼数有所欠缺,仅此而已,可若是进了宫,五小姐那一眼,可就是‘直视天颜’的罪,到时候,生死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五小姐可明白?”

一起呵成的说完,华嬷嬷直视着白璎芸,“五小姐,如今,你可知错?”

无论心中作何想,白璎芸极识时务的低头认了错,“我知错了,以后定当遵从嬷嬷教导,还望嬷嬷原谅。”

白璎芸的小心思,华嬷嬷早已看透,却未揭穿,笑了笑,华嬷嬷话音柔和起来,“我此来靖安侯府,只教授你们三个月的规矩,所以,这三个月,要学什么规矩,怎么学,全听我的安排,所以,二位小姐记着我的要求便是。再说了,学好了规矩,于你们面上也有光,如今,五小姐亲事已定,将来婆家见五小姐进退有度,莫说五小姐自己,便是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也都能跟着沾光。五小姐,你说呢?”

先是点出了白璎芸的三宗错,让白璎芸觉得无比丢脸,此刻又点名她已经定亲的事实,明面上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可细细一思量,却另有深意,都已经是嫁人的人了,还这般没规矩,不但白璎芸,便连二房也跟着让华嬷嬷看轻了。

一时间,白璎芸的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灼热起来。

“至于我的要求…”

站起身,华嬷嬷转着头看了白璎珞和白璎芸一眼,“无论谁犯错,另外一个人也要跟着受罚,就像方才,犯错的是五小姐,六小姐也要跟着罚站一刻钟。你们可听清了?”

这样的连坐受罚,让白璎芸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抬头看向白璎珞,见她还是刚才那副表情,看着地上的纹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白璎芸心里微微一笑,再抬眼,又遇上华嬷嬷那似是能看到人心的眼睛,白璎芸瑟缩着低垂下了头。

“明日开始,辰时初刻在芮淑阁碰面,迟到的人,罚站一个时辰。”

丢下最后一句话,华嬷嬷起身出了芮淑阁。

第112章 暗喜

苦不堪言的规矩学了没几日,便在白璎芸的身上看到了显著的变化。

原本的她性子急躁,对人对事最没有耐心,便是赏花这样的美事,她人虽不动,一双眼睛却不耐烦的四处转,让身边的人也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可如今,再到庆安堂请安,她也能像白璎珞一般乖巧的一坐半天不说话了,面上的表情,也始终如一的柔和,静静的看着周遭的大人说话,从未有过的恬静。

事后,听白璎珞说了华嬷嬷的教导方法,白老太太笑道:“也只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才能治得了她,如今,也算是塞翁失马吧,但愿能将她的性子改改,否则,若还是从前的个性,嫁了人,还有她的苦头呢。”

起初的几日,白璎芸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可华嬷嬷的耐心却像是无穷无尽,一个动作,只要白璎芸错一次,便罚她重复做五十次,白璎珞跟着一起做二十次。

可别小看这五十次,前二十次,白璎芸还勉强能应付的来,可后来,动作便渐渐地慢了起来,及至到了四十次以后,一举手,一抬足,或是一个福礼,都能让她头冒冷汗。

罚的次数多了,体力跟不跟的上且另说,白璎芸的精神,已经像是支撑不住了,及至后来,则越错越多。

仅三日的功夫,白璎芸便瘦了一圈,再细细打量起来,倒似是褪去了从前的婴儿肥,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弱之美。

白璎芸也不是那么容易便屈服的人,第一日被罚的次数多了,她便脸色铁青的说身子不适,希望华嬷嬷能通融少许,允她回去歇息片刻。

华嬷嬷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意味深长的丢下了一句“我教养过的公主小姐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五小姐却是这当中最娇贵的呢。”

说罢,华嬷嬷转身出了芮淑阁。

华嬷嬷这样的人,在宫里服侍过太妃,只要她不开口,宫里定然会好好的奉养着她直到终老。

即便是出了宫,华嬷嬷一句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去岁冬天,长门街上有人聚众闹事,带头的便是那些地痞无赖,将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店铺掌柜给打伤了。

掌柜的不依不饶,养好病后一纸诉状将带头的那人告到了官府,可那些无赖都是狗仗人势,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岂敢在街上闹事?最后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围观的百姓摇头叹息,心里都十分同情那个掌柜的,可峰回路转,案子的结局,却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些无赖,竟然认了罪,不但赔了医药费,还将砸坏的店铺修缮一新,重新开张那日专门上门致歉并贺喜开业大吉。

事后,人们一打听才得知,那掌柜的,竟然是赵公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方侄儿,而那位赵公公,虽是泰和殿从前的首领太监,可如今人都已死了,谁能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余荫?

华嬷嬷的话说的隐晦,可白璎芸也不是那蠢笨的,当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回头若是传出,靖安侯府的五小姐,比宫里的公主还难伺候,莫说是已经订下的那门亲事,便连从前和她交好的那些小姐,怕是自此以后都要远远的避开她了。

心中又是气又是恨,白璎芸脚下一步都没敢动,半个时辰后,华嬷嬷再回来,看到的便是态度更加恭谨的白璎芸。

第二日开始,白璎芸便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和仔细,唯恐有什么地方做错又受罚,形势便一日好过一日。

下午的绣艺课,白璎珞完成最后一针的时候,再看着面前的那副帕子,脸上的笑意,便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渗了出来。

一直绣不好的双面绣,失败了无数次,如今有姚夫子从旁指点,终于成功了。

看着姚夫子欣慰的面容,和白璎芸嫉妒中掺杂着羡慕的不甘,白璎珞做出了孩子才有的动作。

跟姚夫子告了假,白璎珞捧着绣好的那方丝帕,提着裙裾朝庆安堂跑去。

倘若柳氏还在,此刻白璎珞急着想要与之分享喜悦的,便该是她了吧?

庆安堂正屋门外,一个小丫鬟坐在台阶上打瞌睡,白璎珞欣喜的叫了声“祖母”,便顺着掀开的屋帘冲了进去,和屋内要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面前那人朝后一个趔趄,急急的稳住身形,一边,还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来扶住撞上来的人,待到看清是白璎珞,又急急的收回了手。

抬眼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白璎珞的脸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透了。

“杜…杜公子,抱歉,我,我没看到你。”

结巴着,白璎珞一脸求助的看向上首处的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

惊讶过后,白老太太一脸好笑的冲杜轩摆了摆手,“看吧,老太爷让你多坐会儿,你偏急着走,要不然,我们家珞姐儿能撞上来?”

“都是学生的不是。”

将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俊脸微红的杜轩转过身冲白璎珞深深一拜,“都是杜轩莽撞,累的六小姐受了冲撞,还望小姐勿怪。”

急急的摆着手,白璎珞羞窘的说不出话来,站在白老太太身侧,恨不得把头埋在她怀里。

白老太爷知晓孙女此刻的心情,解围一般的,唤了杜轩朝书房去了,待到帘子落下,白璎珞才大口的喘起了气,“祖母,他怎么会来?”

嗔怨的看了白璎珞一眼,拉着她坐在身旁,一边又招呼了秋纹沏碗温茶送来,白老太太笑道:“今儿是青松书院沐休的日子,他来给你祖父请安。”

说罢,白老太太一脸不解的问道:“这会儿,你不是在姚夫子那儿上课吗,怎么跑回来了?不是犯了错害怕受罚,躲到祖母这儿来了吧?”

“祖母…”

不依的撒着娇,白璎珞献宝一般的将自己那方双面绣的帕子取出来递到了白老太太手里。

正面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林子中央,一条石径小路蜿蜒着漫到了深处,而近处的青竹,竹节清晰,嫩绿苍翠。

反面,则是一面拱桥,桥下盈盈的水面上,还荡漾着一帆小舟,乌篷上,一个斗笠歪七扭八的挂着,仿佛小船轻轻一晃那斗笠就会掉入水中一般,一眼望去,扑面而来的江南水乡气息,让人不由的神往起来。

从针脚来看,还有些生疏,可就第一幅双面绣而言,这样有情有景有古韵,已实属难得了,也怨不得她会这般开怀喜极。

“是拿给祖母瞧瞧,还是送给祖母了?”

翻过来复过去,白老太太看的爱不释手。

白璎珞扭捏起来,“等珞儿的绣艺精进了,自当绣一副好的给祖母,这个拿出去,人家不但会觉得珞儿绣艺不精,捎带着还以为祖母眼光不济,只知道一味的觉得珞儿好呢,平白给祖母丢人。”

白老太太笑的愈发和蔼。

轻叹了几口气,白老太太将帕子塞回白璎珞手里道:“祖母的珞姐儿这般能干,将来,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得了去?”

“祖母…”

原本以为白老太太酝酿了半天要说什么夸她的话,结果竟是扯到了自己的亲事上,白璎珞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再度弥漫起来。

知晓女孩儿脸皮薄,白老太太再未继续往下说,问了秋纹时辰,眼看着姚夫子那儿的课程也快结束了,便没让白璎珞回去,差秋纹过去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