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和流莺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一脸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白璎珞抿嘴笑了起来。

散了会儿步,再回到庆安堂,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都已经起身了,祖孙三人用了早膳,白璎珞便去了鸣翠居。

这几日,二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喜事,白璎芸每日都一脸愉悦的笑容,再和白璎珞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针锋相对的了。

见白璎珞到了,白璎芸和气的打着招呼道:“六妹妹,窦府送来了帖子,请咱们去他们府上赏花呢,妹妹可应了?”

神情一怔,白璎珞摇了摇头,“我没有收到帖子呢。”

心中暗暗一喜,白璎芸的面上,却有些懊恼的埋怨,“窦小姐此举也着实欺人太甚了,既然是邀请,又都是相熟的,这样不是落了妹妹的面子吗?回头传扬出去,还以为妹妹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窦小姐呢,真是的。”

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白璎芸上前来拉住了白璎珞的手,“六妹妹,你放心,去窦府见到窦小姐,我会仔细问问,看看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没有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有,我必然替你美言几句,让窦小姐不再恼你。”

知晓白璎芸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给自己添堵,白璎珞却也不在意,颔首浅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身后,姚夫子进屋轻咳了一声,白璎珞自然的抽回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璎芸撇了撇嘴,可只一下,面上就浮起了一抹舒心的笑容,便连眼睛里,也掬着浓浓的笑意。

秋然轩里,二夫人的娘家来人,二夫人便关切的问起了爹娘的身体,知晓家里一切都好,自己那位外放的二叔还升了官,再熬个几年,入京为官也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大员,二夫人便有些兴奋。

问起家里的侄子侄女们,听那婆子说的详细,有几位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二夫人的心里不由的一动。

待到一一都问清楚,二夫人才吩咐丫鬟厚厚的打赏了那婆子,让她出去了。

歪在软榻上,估算着白璎珞手里的那些产业,二夫人的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如今的白璎珞,已不是昔日所能比较的,手里的那些东西,将来都是她的陪嫁,放在靖安侯府这样的人家,虽只算得上九牛一毛,可到了旁人家,那可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若是能将这个金山送给自己的娘家…

越想便越觉得可行,二夫人在心里来回的思忖了许久,坐起身梳洗妆扮起来。

一路去了庆安堂,进了屋,见薛氏也在,二夫人请了安,坐在了薛氏下首处。

听薛氏没痛没痒的说的都是府里芝麻大小的事,白老太太却像听得认真,二夫人不由的皱了皱眉。

白老太太注意到,趁着薛氏话音落毕的当空问二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是件好事,不过,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二夫人故作一脸犹豫的说道。

“说吧…”

最烦二夫人这幅模样,白老太太摆了摆手。

二夫人抿嘴笑了笑,有些高兴的说道:“刚才,我娘家来人报喜,说我那位二叔差事办得好,前些日子得了圣上的嘉奖,又升了一级呢。我大堂哥家的那个侄儿,自小便聪明伶俐,我二婶一直当心肝儿宝贝一般的养在跟前。前年见过一次,那可真是一表人才,所以刚才我就在琢磨,兴许,咱们还能亲上加亲一回呢。如今,我那二叔已经是徐宁巡抚,说起来,两家门第也算是匹配,不算是委屈了珞姐儿,所以,媳妇儿想着,趁着我那侄儿还没定下亲事,我可以从中帮着说和说和,若真是能成,媳妇儿还能得个媒人的红包,也算是功德一件,老太太,您觉得怎么样?”

这样的事,若是薛氏来说,白老太太兴许真的会考虑一二。

可这么些年下来,自己这个二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白老太太比谁都清楚,如今,冷不丁的要为白璎珞说亲,白老太太心里先想到的,便是白璎珞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那些产业。

不想给她希望,免得时日久了又传出什么话来,白老太太开口拒绝道:“徐宁那么远,我可不舍得珞姐儿嫁那么远,这亲事,还是在京城里定的好。珞姐儿的亲事,我和老太爷自会斟酌,你就别费心了。”

白璎珞十四岁生辰过了已经一个月了,换成旁人家,十四岁的女孩儿还没定下亲事,定要以为这女孩儿有什么隐疾,要被人笑话的。

可二夫人抬眼看去,白老太太的脸上,哪里能看到丝毫着急来?

莫不是,自家这两位极有主见的老人家,已经心里有主意了?

二夫人的心中突的一跳。

第145章 人选

回到秋然轩,白璎芸正悠闲自得的喝着花茶吃着点心,二夫人看到,顿时没好气的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眼看都开春了,到了夏天,新裙子穿不上身,到时候你可别哭天抹泪的埋怨。”

知晓母亲这是有火没地方撒,白璎芸也不生气,吞咽完最后一口,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殷勤的递给她,“娘,您喝口水消消气。”

咕咚咕咚的惯了几口,二夫人有些怨气的将茶碗摞在了桌上。

“娘,您想把二爷爷家的那位表哥说给六妹妹?”

白璎芸试探着问道。

二夫人点了点头,撇了撇嘴低声说道:“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二爷爷眼看就升了徐宁巡抚,再过顶多十年,你看着吧,回京为官,在朝堂上那必定也是跺一脚能让人颤一颤的人。再说了,你大表叔你也是见过的,这样的人家,老太太还嫌不好,哼,我倒要看看,她会给六丫头寻什么样的人家。”

面前出现了白老太太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孔,二夫人有些狐疑的回头问白璎芸,“你说,老太太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不可能吧?自打过完了年,除了大伯母家的薛表哥,再就是那个穷书生常去庆安堂,祖父和祖母都没怎么相看旁人,怎么可能就心里有人选了?”

白璎芸连连摇头否定,可待到话音落毕,白璎芸却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转过头看着二夫人,母女俩异口同声的说道:“薛柘?”

倘若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相中了薛柘,两位老人出面,薛家未必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如今,薛柘的父亲薛彦斋是遂南巡抚,与二夫人那位二叔官职相当,可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二十多岁,论及将来,自然是薛彦斋更有实力。

薛柘是薛彦斋的嫡次子,薛夫人如今打理着的内宅琐事,将来必定都是交给嫡长子的媳妇儿,白璎珞若是真嫁给了薛柘,有着这样亲上加亲的关系,公婆待她自然亲厚,更何况还不用打理中馈。

若真是成了,白璎珞这门亲事,可算是结的极好了。

母女二人心中都这般想着,白璎芸的表情,顿时又黯淡了几分。

薛柘常来靖安侯府,白璎芸见过好多次了,那个温文尔雅,什么时候面上都带着一抹和煦笑容的男子,让人觉得不容亵渎一般的清雅,可是,那个人,就要成为白璎珞的夫婿了吗?

祖父说,薛柘十三岁就中了解元,可难得的却是,身上无一丝傲慢。

大伯母说,薛柘平时得空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画画,也极少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极得薛彦斋和薛夫人的喜爱。

煦和轩的丫鬟也总是红着脸说,薛家表少爷虽然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却从来不会冲她们凶,有这样的主子,也算是那人的福分呢。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白璎珞那个死丫头的夫婿?

“不,不可能的…”

姐妹二人年龄相当,将来及笄也好,嫁人也罢,想来时间都临近,到时候,姐妹二人站在一处,本就容貌胜过白璎芸许多的白璎珞人比花娇,而薛柘和苏文远站在一起,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璎芸只要一想到,就让她满心抵触的不愿再想下去。

“娘,为什么不会是那个穷书生呢?当初,他可是祖父从庄子里带回来的,说什么这样的人才埋没了可惜什么的,娘,我瞧着,祖父对那穷书生,比对薛家表哥还好呢,兴许,祖父和祖母选定的人选就是那穷书生呢。”

白璎芸撅着嘴巴说道。

白璎芸的心里明白,杜轩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即便再有才情,可论及当孙女婿,却远不如薛柘适合,尽管如此,可她心里仍旧不愿意承认。

“这…”

二夫人咬着嘴唇,有些为难起来。

“娘…”

偎在母亲怀里,白璎芸娇声说道:“娘,您喜欢表哥,女儿的亲事,也是您和爹爹定下来的。一个女婿半个儿,表哥不如大姐夫和二姐夫也就罢了,难道,最后还要不如六妹妹的夫婿?到时候,您和爹爹不是也面上无光?”

听白璎芸说着,二夫人顿时想到前次苏文远去喝花酒,灰头土脸的跟在嫂子身后来谢罪的模样。

那会儿的她,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了苏文远那张脸,可是,闹大了,靖安侯府跟着丢脸不说,自己的女儿更是得不偿失。

心里又苦又涩,二夫人的面上什么都未表现出来,只说是年轻人在外面也有朋友需要应酬,没犯下什么大的错事就好。

安慰了嫂子,转过身来,二夫人又慈母一般的嘱咐苏文远,以后不可这般恣意妄为,负了自己的女儿。

可私下无人时,二夫人不知落了多少泪。

此刻,听白璎芸这般说,二夫人顿时也怔忡起来。

是啊,若是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真的有意将白璎珞许配给薛柘,那嫁出去的女孩儿里,白璎芸的亲事就排在了末等,长此以往下去,二房在这靖安侯府可就更没地位了。

“娘…”

见母亲愣起了神,以为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白璎芸心中伤感,低泣着说道:“大姐姐嫁到了大学士府,大姐夫是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平日里接触的,不是皇子就是京城里里的权贵清流,将来更是不可估量。二姐姐嫁到了大理寺卿家,姐夫虽领着个虚职,可前次去瞧她,京城里那些想打官司的人,送礼都送到姐姐面前去了,如今姐姐穿金戴银的更是不消说。娘,除了九妹妹,这府里的嫡出小姐,便只有我和六妹妹了,若我的亲事还不如她,那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要丢这份儿人。”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白璎芸哭的呜呜咽咽的,不一会儿妆就花了,平添了一副凄楚的可怜模样,让二夫人不由的就心疼起来。

“好好好,你别哭,咱们慢慢合计,啊?”

将女儿搂在怀里哄着,二夫人轻声叹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不让咱们在六丫头的亲事上插手,如今,再相看旁人家的男儿,看样子是没什么用处了,索性,就把范围缩小了找。常在庆安堂走动的男子里,薛柘不行,北宁伯世子更不行,那,可就剩老太爷那几个学生了。”

“娘,我觉得,再没有比那个穷书生更合适的人选了。”

脑海中闪过杜轩那俊朗的容颜,白璎芸的心里有些酸酸的,似是白璎珞占了什么便宜似的,可一想到杜轩是个孤儿,一穷二白的,两人将来只能指着白璎珞的那些陪嫁花用,便是再丰厚,坐吃山空也用不了多久,到时候,两人必定要多窘迫有多窘迫,白璎芸便有些释怀了。

二夫人沉吟了片刻,安抚着女儿道:“咱们能想到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岂能想不到?他们是不会舍得让六丫头去过苦日子的,这件事,咱们可要从长计议才是。”

白璎芸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一直等到二老爷回来,一家三口用了午膳,白璎芸才回屋去歇息。

午后时分,二夫人斜躺在软榻上,一直思忖着晌午说过的话。

想着薛柘的亲事,薛彦斋和薛夫人定然有她们的打算,薛氏想必也是清楚的,二夫人便起身梳洗完,想去茗雅园找薛氏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探出口风来。

出了秋然轩,二夫人穿过垂花门刚进了二进的院子,便见杜轩迎面而来。

“晚生见过二夫人。”

拱手行了礼,杜轩闪身让开了小路。

二夫人笑着招呼道:“杜公子去找侯爷了?”

杜轩点了点头,“晚生做了一篇文章,请老太爷看过,老太爷让我拿来给侯爷一观。”

如今,不止白老太爷,便连靖安侯也很喜欢这个年轻谦和的年轻人,每每杜轩来侯府,靖安侯只要得空,都会找他说会儿话。

可是,苏文远来了这许多次了,两家还沾着亲,却从未见靖安侯与苏文远私下里接触过。

心里存了芥蒂,二夫人再想起这些平日里不大注意的细枝末节,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抬眼看向杜轩时,便满眼的审度,似是想看个清楚,他到底哪儿好。

“你和进举、进啸同在青松书院,平日里,可要互相帮助才是,若是他们都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多包涵。”

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柔和态度,二夫人冲杜轩笑了笑。

杜轩点头应下,再次拱手一拜。

闪身朝前走的当空,二夫人眼风扫过,注意到杜轩宽大的衣袖下,中衣的袖口都磨得发白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冒出了线头,似是要破了。

愣了一下,二夫人的唇角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再从茗雅园出来,二夫人颇有些神采奕奕的感觉。

回到秋然轩正屋,白璎芸已经从鸣翠居回来了,二夫人走到上首处坐下,喝了口茶,很是开怀的说道:“你薛家表哥,他爹娘早都有主意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便是看中了他,怕是这回也要失望了。”

言下之意,白璎珞与薛柘,是成不了的。

顿时,白璎芸的面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

第146章 喜事

“今儿又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怎么在庆安堂摆宴?”

傍晚时分,白璎珞从鸣翠居回来,见庆安堂院子里人进人出的十分热闹,有些诧异的问起了流苏。

流苏笑的眉眼弯弯的回话道:“小姐,今儿一早,三大书院的榜文就贴出来了,青松书院里,杜公子和薛表少爷分别得了第一和第二,京都书院里,大少爷此次的成绩也在前列。消息传回来,老太爷高兴,便发话说今儿在庆安堂用膳,还差人去书院请了杜公子和薛表少爷回来呢。”

“真的?”

白璎珞面上一喜,心里也跟着与有荣焉一般的开怀起来。

她就知道,杜轩的学问,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如今,他进青松书院也不过才大半年,却比那些已经苦学了好几载的学子都要出类拔萃,而他能在这样的学府里学到更多的东西,他的心里,也是高兴的吧?

不由的期待起了明年的会考,白璎珞躺在软榻上,看着窗户上斑驳的阳光,眼中尽是憧憬。

晚膳时分到庆安堂,果然,屋里如同过年一般的热闹。

白璎珞进屋的时候,白老太爷正坐在上首处,听白进举和白进啸回话,两人这次的成绩与前几次比没什么差异,不过因着白进远和杜轩薛柘三人的好成绩,白老太爷也未过多训导,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日后多向杜轩和薛柘请教学问上的疑难,便转过了头。

另一侧,杜轩和薛柘,也是一脸的欢喜,只不过,因着早起放榜后一直被人恭维盛赞,此刻也都已经平静下来了。

薛氏吩咐着仆妇丫鬟们备宴,待到偏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方来正屋请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入席,一众人顺着掀开的帘子鱼贯着朝外走,看着薛柘谦和的年轻面孔,再看看长子意气奋发的笑容,薛氏的心里,满是欣慰。

靖安侯等人陪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坐在上首处的圆桌上,其余众人,男女各自分坐一桌。

少爷们所在的那一桌,除了杜轩,其余众人都是锦缎长袍,因着锦衣玉食的缘故,一眼看去,都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

杜轩坐在薛柘和白进举中间,虽是一身简单朴素至极的雨过天晴色的棉布长袍,可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泊清俊的儒雅气质,倒是一点儿也没被两人比下去,反而有些鹤立鸡群的高远,让人看过去时一眼就能先注意到他。

想及白璎芸总是拿自己和杜轩凑在一起,借此来取笑杜轩,一整晚,白璎珞不是和贾氏说话,就是逗着坤哥儿玩,眼风都没往邻桌扫一眼。

原本还打算抓白璎珞把柄的白璎芸,不禁有些讪讪的。

可看看一身桃红色长裙面若桃花的白璎珞,再看看寒酸至极的杜轩,想到将来,白璎芸暗自有些兴奋。

主桌上,白老太爷兴致好,和几个儿子各自饮了一杯。

靖安侯和薛氏的脸上,都有些压制不住的喜色,众人都以为是今儿一家团聚,再加上白进远的成绩也考得不错的缘故,可唯有二夫人善于察言观色,知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大嫂,家里怕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吧?瞧您二位这满心满眼的欢喜,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好跟着一并高兴高兴啊。”

二夫人转身接过丫鬟递来的汤,逐一恭敬的摆放在了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面前,回座的当空,二夫人回头问道。

果然,众人都狐疑的抬眼,目光聚集在了靖安侯和薛氏面上。

薛氏愈发笑的开怀,却自矜的只笑不语,靖安侯顿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道:“这几日,宫里就有恩旨下来了,进远的世子之位便算是记录在册了,兴许就有差事了。”

“哎哟,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恭喜大哥,恭喜大嫂了…”

恭喜的话语声络绎不绝,靖安侯笑了笑,转过头看向邻桌,男儿们也都斟酒倒茶,恭贺起了白进远。

其中,贾氏面上的笑意最是柔婉。

“恭喜嫂嫂,日后的好日子,这才刚是个开头呢。”

白璎珞抓着坤哥儿的胳膊,让小家伙站在自己腿上,一边,扭过头和贾氏亲热的说着。

贾氏抿嘴笑了笑,冲白璎珞点了点头。

再回过头去,主桌上,四老爷等人已经追问起了白进远会领什么样的差事,靖安侯应该已经得了风声,却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大概的说道:“差事是在前锋营,这大抵是定了的,不过这职位,还得看上头的恩典。”

话音落毕,屋内更是喧嚣起来,二老爷和四老爷都连声恭贺起了白进远,白进远本就喝了些酒,脸上已经多了几分酒气,再一想到领了差事,再和昔日那些朋友们聊天喝酒,也多了几分底气,顿时也有些期待起来。

耳边洋溢着儿孙们的欢声笑语,再看着他们笑容满面的和乐模样,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相视一笑,眼中尽是知足。

眼睛虽浑浊,可喝了几杯酒,却像是清明了几分似的,白老太爷暗自打量着薛柘和杜轩,心中不由的犹豫起来。

白老太太抬眼注意到,怔了一下,转而,不动声色的别过了目光。

宴席结束,再回到庆安堂时,便觉得一下子冷清下来了,白老太太搀着秋纹的手坐在软榻上,冲她摆了摆手,待到屋内安静下来,白老太太回头看着白老太爷问道:“两人都在伯仲之间,老太爷有些动摇了?”

丝毫不意外白老太太会看穿自己的心思,白老太爷笑了笑,“从前,我和你想法是一样的,觉得他若娶了珞姐儿,家里人口简单些,小两口的日子能和美些,不受旁人旁事的纷扰。可是,今儿,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我又想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逢年过节,若是不回娘家,他们岂不是形单影只的?而这,又是不是珞姐儿想要的?”

“所以,你就犹豫起来了?不过,我说一句话,你保准就不犹豫了。”

白老太太一脸笃定的说着,见白老太爷似是有些不信,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薛柘跟着他娘第一回来侯府,我一眼就瞧上了,觉得两家沾亲带故,便是知晓珞姐儿无父无母,可有我们在,有士忠和进远在,薛家定然也不能薄待了珞姐儿。”

说着,白老太太似是想到了自己和薛氏闲聊时的情景。

那次,她只不过是试探了一句,薛氏却如临大敌,好像白璎珞是什么洪水猛兽,白老太太想起来,就有些不悦了,“我问过了,士忠媳妇说,她爹娘最疼薛柘,便是她哥哥嫂子,虽薛柘不是长子,可也期冀颇高。言下之意,我们珞姐儿,却会拖累薛柘。柘哥儿好,这我承认,可我们的珞姐儿,又哪里差了?所以,打从那以后,即便柘哥儿是个好的,我也再不往结亲那上面想了。”

白老太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我每回提起薛柘,你都不接茬呢。哎,本想着,嫁到薛家,珞姐儿有长辈照拂,不会那么孤单,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左了。”

天下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能有个好归宿,如今的白璎珞,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幸福归宿,又在哪里呢?

又是几声长叹,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再未往下说,可想到白璎珞已经快及笄了,心中都很是不忍。

夜,渐渐的深了。

兰心阁里,白璎珞翻来覆去的,眼前尽是杜轩含着笑意的眼睛。

“珞娘,明儿得了束脩,咱们去市集上,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珞娘,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男孩儿,我就亲自给他启蒙,等他考中状元,给你请个诰命,也让你享享清福。若是女孩儿,我教她画画,你教她女红,定让她成为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让来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踏扁了…”

“珞娘,等我们老了,就在院里的大槐树下放两把摇椅,咱们躺在摇椅上,看着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玩…”

“珞娘…”

想起了前世时杜轩说过的话,即便是在睡梦里,白璎珞的唇边,都含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