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石蓝的汗巾子,是赵姨娘绣的,还记得那日晨起几位姨娘来请安,赵姨娘当着自己和二老爷的面拿了过来,说是孝敬给老爷的,一同带来的,还有给自己做的一条帕子。

赵姨娘手巧,经常会做些中衣汗巾鞋袜什么的来孝敬自己和二老爷,二老爷也不止一次的当着自己的面夸赞她心灵手巧。

心里不喜,二夫人却不愿意当着二老爷和妾侍的面表现出来,是故,当是,她面上愈发大度贤惠,亲手接过那条宝石蓝的汗巾子给二老爷更了衣。

自那以后,二夫人再未见过那条汗巾子。

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她便再未放在心上。可此刻,出现在了沉香这里。

二夫人只觉得身上的血都涌到了头上,让她有些血脉喷张的怒不可遏,仿佛看见了二老爷和沉香躲在书房或是某个自己不知晓的地方颠龙倒凤一般。

双手紧紧的攥着椅子的扶手,二夫人的一双眼狠狠的瞪着沉香的背影,似是要在她身上剜出几个窟窿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老爷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通过谁的手,又都有谁知晓,你务必要说个清楚,否则,靖安侯府是怎么惩罚丫鬟的,你是知道的。”

看了白老太太一眼,见她不做声,薛氏行使起了自己的权力。

“奴婢晓得…”

低声答了一句,沉香冲白老太太磕了个头,方轻声说道:“去岁七夕的时候,奴婢奉小姐的命,将做好的两个香囊送去给了七小姐和八小姐,从晨曦阁回来的路上,在游廊里遇见了二老爷,当时,二老爷的身边跟着他的小厮维安,不过,二老爷和奴婢说话的时候,维安远远的走开了。”

羞也好,气也罢,沉香的脸上,涌出了一层绯红的血色,“二老爷说,这几年,他跟老太太求了好几次,老太太也没松口,可他已经等不及了,眼看奴婢已经快到放出去的年纪了,与其去配个小厮,倒不如从了他做个姨娘,穿金戴银,一辈子的锦衣玉食。奴婢没答应,只急着回兰心阁复命,却不成想,二老爷竟然赌起了咒,直说对奴婢是真心的,要送个信物给奴婢。可翻来翻去,身上除了那个鼻烟壶,却没有旁的东西,二老爷便把它送给了奴婢。”

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沉香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幸好听见远处有说话声,二老爷才松手,奴婢便急着回了兰心阁。第二日,邱姨娘便来了,带来了这条汗巾子,说是二老爷的贴身之物,想替二老爷做个说客。邱姨娘还要讨奴婢的一件贴身之物去给二老爷,奴婢宁死没从。那几日,奴婢寝食难安,六小姐瞧见,以为奴婢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寻了奴婢问话,奴婢想着左右逃不过一难,便告诉了六小姐。”

白老太太和薛氏都听的平静,而二夫人,面如死灰,已经有几分相信了,此刻她才知道,二老爷的丑事,阖府上下,怕是只有自己和女儿两个人被蒙在鼓里,其他人都早已知晓了。

“六小姐知道后,便发下话来,以后要出去往各屋里去的差事,便都交给流苏和流莺,奴婢只一心打理兰心阁里的事,间或跟着六小姐去庆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所以,自那次之后,奴婢再未在府里单独遇见过二老爷。可是,维安又来了几次,都是替二老爷送小玩意儿来,奴婢推脱不得,便都收下了,转手交给了六小姐收着。”

从前只感激于白璎珞对自己的维护,此刻说起来,才发现白璎珞替自己担待了太多,而她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儿,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声名定然也有不小的影响,沉香说话时,便愈发带了几分感动的哽咽。

低泣了几声,沉香磕了几个头再未说话,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一般的静谧。

“胡说,都是胡说的…”

口中混乱的说着,二夫人连连摇头,握在扶手上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老二来我跟前讨要沉香,这几年,每年都有三两次,你若不信,自回屋去问他便是。这是你们屋里的事,你们自己去处置,再不济,还有邱姨娘和维安可以去查证。这会儿,我们只说今日的事吧…”

结论一般的说着,白老太太厌恶的挥了挥手,一旁,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媳妇子上前合上了那个红木匣子,放在了二夫人身旁的锦桌上。

“今日的事,对,今日的事。”

涣散的眼神在听到白老太太的话后,慢慢的恢复了精神,二夫人抬眼看向白老太太,一口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从杜公子屋里出来的那个丫鬟,我亲眼瞧见进了承欢居的门,如今,怎么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够了…”

厉声说着,白老太太一脸受够了的气愤,“口口声声都是你说,除了你,可有旁人瞧见?因为你,承欢居上下已经被搜了两遍,人没有,物也没有,怎么,还要掘地三尺不行?我看,是你魔怔了,这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臆想,就想把自己精心策划了许久的事全盘推翻,二夫人不敢相信。

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抵抗,二夫人不死心的说道:“即便承欢居这边毫无问题,那杜公子那儿,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来吧?我亲眼瞧见那丫鬟一脸春/情的从屋里出来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

鼻孔里哼了一声,白老太太回头看着二夫人道:“你不要脸,珞姐儿不要脸,那杜轩可是靖安侯府的客人,你想把靖安侯府的脸都丢到外头去吗?”

嫁入侯府也有二十多年了,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被白老太太说不要脸,只一瞬,二夫人就一脸震惊的气出了两行泪。

第154章 处置

“回老太太的话,杜公子午时饮多了酒,并没有回西厢房歇息,歇在了大少爷的书房里。西厢房住着的,是苏表少爷。”

秋纹打发了小丫鬟去茗雅园那边问话,少顷的功夫,小丫鬟过来回话,秋纹听完,掩住一脸的讶异,进屋轻声说道。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

再度失色,二夫人只觉得周遭所有的人都在联合起来哄骗自己,一张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此刻变得愈发苍白。

心里的失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白老太太站起身,看着已呈崩溃之相的二夫人,和一脸呆滞的白璎芸,无奈的说道:“今儿发生的事,也够你们消化一阵子了,回屋歇着吧,至于要怎么处置,等过完了端午再说吧。”

说罢,白老太太起身朝外走去。

白璎珞回头看着那如泥塑一般的母女二人,脸上无一丝同情,毫不犹豫的跟上前去,搀扶起了白老太太的胳膊。

廊檐下,薛氏看着整齐的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和仆妇们,面色凝重的沉声吩咐道:“你们既是被我挑选了跟来的,自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若我听到有人碎嘴,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发卖出去,连同你们的家人,也永不被侯府所用。”

下人们噤若寒蝉,忙跪倒磕头应诺,薛氏扫视了一眼,见再无叮嘱之处,才疾步跟了上去。

到了庆安堂,白老太太对白璎珞自是好一番抚慰,薛氏也一再劝导,说此事定会给白璎珞一个交代,让她也不要多想。

三人说着话,便听得外面通传,说杜轩来了。

白老太太眼眸微敛,看了白璎珞一眼,方冲秋纹点了点头。

秋纹起身朝外去,紧接着,屋帘掀起,杜轩闪身进入。

拱手冲白老太太和薛氏行了礼,杜轩面色微赧的说道:“午间酒醉,实在是太过忘形,都是杜轩的不是,此刻特来请罪,还望老太太和大夫人原谅杜轩,下不为例。”

白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本是过节,身边又都是亲厚的人,年轻人嘛,多饮几杯,不碍事的。杜轩啊,别往心里去,日后大事小事,来寻我们便是,老太爷既然这般看重你,你便要将靖安侯府当做自己的家一般,凡事莫要客气,若想回报,就如老太爷从前所说,好好苦读,争取明年会试时金榜题名,以待将来报效朝廷。”

薛氏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杜轩,再回头看着笑容可掬的白老太太,和她说的这些暖人心腹的话,不禁心中一动。

点了点头,薛氏应和道:“是啊,不说老太爷和侯爷,便是进远,对你也颇是欣赏,我们都拿你当自家的孩子一般看待,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开口。”

满心感慨的谢过,杜轩才转身退下,看着他已经清明的眼神,和坚定远去的背影,白璎珞的心里,如释重负的长叹了一口气。

方才,她是多么担心二夫人和白璎芸会不顾脸面的豁出去,将杜轩也拉下水来,好在,上天对他们是那么的眷顾,白璎珞为之忐忑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陪着白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再三应诺说不会胡思乱想,白璎珞才返身回到兰心阁。

一进屋,便见沉香一脸愁苦的迎了上来。

看了流苏一眼,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白璎珞进了内屋。

“沉香,今儿,委屈你了。”

白璎珞坐在软榻边,指着脚边的小杌子让沉香坐,满心疲惫的看着她说道。

跟随着白老太太一众人回到兰心阁的时候,白璎珞虽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可其中的具体缘由却不清楚。

及至最后二夫人提议搜查兰心阁,那丝掩饰不住的期待溢于言表,白璎珞才明白,这才是二夫人今日的目的。

几个眼神的交汇,沉香和流莺便已明白了白璎珞的意思。

果不其然,那一群媳妇子和婆子们在内屋搜索的时候,便有人趁着众人不备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汗巾子塞进了白璎珞的床褥中。

那样明显的栽赃,赤/裸/裸的让人厌恶。

顾不得多想,沉香将那条汗巾子取出来收在了身上,而那盒本不该出现的红木匣子,也被挪到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就在白璎珞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沉香却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连反击的法子都想好了。

就是二老爷这一年多纠缠沉香时送来的一应信物。

那一刻的沉香,不是不冒险的,毕竟,这样的事在京城大户人家也是常有的事,即便是男人的过错,可最后都是女子没有好下场。

更何况,沉香还是个奴婢。

想到白璎珞曾信誓旦旦的许诺,会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未来,沉香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将自己的命运彻彻底底的交到白璎珞手里。

虽然现在还不明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二夫人想动手的那一刹那,白璎珞闪身护住自己的举动,仍旧让沉香觉得安慰。

即便为奴为婢,自己的命,还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吧?

沉香暗自想道。

将自己发现那条用来栽赃白璎珞的汗巾子,再到冒险将那个匣子摆出来的事讲了一遍,沉香有些惴惴的看向白璎珞,“小姐,您说,大夫人会怎么处置奴婢?还有二夫人,这一回,她怕是将奴婢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安慰的轻轻一笑,白璎珞柔声说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定会护着你便是。”

莫名的便安下了心,沉香点了点头。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香从衣袖里,将那条罪魁祸首的汗巾子取出来递给了白璎珞,“小姐,这便是张婆子趁着搜屋的当空塞进您被褥里的。如果奴婢没猜错,兴许是杜公子的,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法子偷了来,想借机损了小姐的清白,还将杜公子也一并拖下水来。”

白璎珞接过来放在身边的锦桌上,回头轻声说道:“今儿折腾了这几个时辰,你也累了,这便下去歇着吧。”

见沉香起身,白璎珞继续说道:“还像从前一样,但凡要去旁的屋里的差事,都交给秀娘和流苏流莺去,以后去庆安堂,便是你跟着,没什么事,你尽量少单独出去,免得遇到二伯父和二伯母,平白的被人欺负。将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我不敢保证,但是一定会比现在简单无忧就是,再坚持些日子。”

知晓这是白璎珞对自己的承诺,沉香点头应下,红着眼眶转身出去了。

疲惫的长叹了几口气,白璎珞仰面躺在了软榻上,目光触及到那条竹叶青的汗巾子,白璎珞犹豫了一下,抬手拿了过来。

简单的汗巾子,带着淡淡的杜若香气,一如前世般的恬淡静谧,白璎珞攥在手心里,想是要给自己气力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白璎珞才扬声唤进了流苏,将汗巾子递给她,“好生收着,别被人发现了。”

流苏接过去,走去梳妆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装了起来,再回过头来,白璎珞已经睡着了,轻微均匀的呼吸声,昭示着她已经进入梦乡。

流苏走上前,坐在小杌子边,动作轻柔的打起了扇。

晚膳时分,庆安堂便只出现了大房和四房的人。

靖安侯虽然从薛氏口中知晓了下午发生的事,可看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一脸不虞,他便知趣的没有再提,而四房,下午动静那么大,此刻二房又齐整整的没有出现,虽然知晓定然发生了什么,可也知道眼下不是打探的最好时机,便装起了糊涂。

晚膳结束,庆安堂再度恢复静谧,白老太太有些无奈的叹道:“珞姐儿的事,要不就早些定下来吧?以免夜长梦多。”

白老太爷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同一时刻,二房内,二老爷面色铁青,看着一扫平日泼辣模样的妻子,只觉得心中满满的怒气发泄不出来。

“头发长见识短,早都跟你说过了,少去招惹算计珞姐儿,你们娘儿俩就是不听。她就是嫁去了北宁伯府,不还是我们靖安侯府的脸面?自己的女儿没本事,怎么,还要挡着珞姐儿的姻缘不成?如今倒好,我看你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出现。”

怒声骂着,二老爷连连捶着桌子,愤怒之相显露无遗。

又羞又愤,二夫人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帕子,似是要将帕子撕碎,再一想到自己今日的羞窘都是面前这人导致的,二夫人炸毛一般的抬起了头,“脸面?我们还有脸吗?早在你处心积虑的算计那个贱婢的时候,二房的脸面,便早已被你丢到外头去了,怎么,二房如今还有脸?

被戳到痛脚,二老爷不知该说什么,逃避一般的想起身躲出去。

刚迈开脚,便被已经失了心智的二夫人拦住了去路,一时间,秋然轩正屋内乒乒乓乓的响起来,不时的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直闹到了半夜,秋然轩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茗雅园和庆安堂。

二老爷的脸颊手背上全是抓痕,二夫人依旧不依不饶的咒骂着,说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薛氏见状,吩咐下人各自拉开,又将二老爷送去了姨娘房里,茗雅园才算是消停下来。

没等薛氏软语哄劝二夫人,庆安堂传下话来,二夫人得了失心疯,连夜送往京郊的庄子里去静养。

得知消息的时候,白璎芸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发呆。

手里的剪刀“哐啷”一声掉在了脚边,白璎芸的脸颊边,瞬时滑落了两行泪。

第155章 定亲

“祖母怎么说?”

听闻二夫人已经被连夜送去了京郊庄子里,白璎珞顿时想到了昨日呆滞无神,被喜鹊和喜雁搀扶着出了兰心阁的白璎芸。

“老太太说,二夫人许是受了寒有些邪气入侵,所以送去庄子里静养一阵子,待到身子好转些了再接回来。”

轻声回着话,流苏抬眼冲沉香眨了眨眼。

白璎珞和沉香,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静下心来想想,便可以发现许多破绽。

先不论二夫人自编自演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抹黑白璎珞,还是杜轩,可事情败露后,便是为了遮丑,短期内,她也绝无可能平安无虞的再在靖安侯府自处。

若说从前,白璎珞还将二夫人当做自己的伯母,心里存着一份敬而远之的尊敬,此次的事发生,怕是再也没有好印象了,如今,对白璎珞而言,对二房,她避如蛇蝎。

想到昨日送祖母回在庆安堂时,她连连叹息说白璎芸也是毁在了二夫人手里,白璎珞抬眼问流苏,“那五姐姐呢?听闻祖母本打算将她也一并送去庄子里,怎么又没了动静?”

流苏撇了撇嘴,“本来是这样的打算,可听闻传话的婆子到云水阁时,五小姐披头散发的,手里正拿着剪子,地上还有几撮碎发。老太太说,五小姐已经几近毁在二夫人手里了,不能让靖安侯府的脸面也都毁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所以,五小姐便被禁足在了云水阁,着两个婆子严加看管调教,直至她出嫁。”

说着,流苏有些难掩的兴奋,“小姐,老太太发话了,若是五小姐以后还这样没规矩,便是到了出嫁之日,二夫人也回不来,依旧只能在庄子上清苦度日。”

打蛇打七寸,薛氏虽是靖安侯府的主母,可行事时依旧有所顾忌,若是太过狠厉,未免会让下人胆战心寒。

可白老太太此举,便不会有任何人敢置喙一二了。

天亮时分,白璎珞到庆安堂请安时,便见白璎芸眼睛红肿如桃子,低头敛目的行礼请安,起身后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而门外,那两个负责看管调教她的婆子面如泥塑眼含戾气,让人只看一眼都觉得心生惧意。

等到请完安再出来,那两个婆子便紧紧跟随着白璎芸朝鸣翠居而去,一步不离。

便是走路,步子大了抑或是胳膊摆动的过了,那两名婆子都会从旁耳提面命的纠正,一旦白璎芸面上显出不抹,那两名婆子便一脸正色的教训道:“五小姐,您已经快及笄了,及笄后面临的便是出嫁。将来婆家人会怎么看待你,现在暂且顾不上呢,可便是为了二夫人能早些回来,您也该严于律己才是,您可不是小孩子,还能偎在娘亲怀里撒娇任性呢。”

一番话,说的白璎芸顿时没了气焰,虽恨得牙痒痒,可知晓到底是自己先错,便是闹到薛氏和白老太太跟前去,也只会让她们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

一时间,白璎芸只得按着她们说的做,可一整日下来,浑身腰酸背痛,却像是做了苦力一般的痛楚,夜色中,想起从前的安逸,白璎芸流下了酸涩的泪。

十余日下来,原本气色红润的白璎芸,便顿时萎靡下来。

生母不在府中,白璎芸即便看起来极不好,也无人多心疼怜惜一二。

二老爷虽心疼爱女,可想及她母女二人亲手策划的此事败露后让二房很是没了颜面,连带着因为沉香,自己也被长兄好一顿教训,二老爷便心疼不起来了,对白璎芸又严声厉语的教训了几次。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初夏第一场大雨落下的时候,白璎芸病了。

飞快的从外面跑回来,流苏解下蓑衣递给小丫鬟,一边跺着脚一边拍着身上的雨水,待到进了屋,流苏笑着回话道:“小姐,学士巷那边派人来回话,说表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待到雨停了,舅老爷和夫人就上门来报喜呢。”

柳庭怀的长女柳若萱,许给了工部尚书陈大人家的次子陈云,晌午,两家刚刚下了小定,将亲事定在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二。

柳家甫一入京,长女的亲事便已议定,更何况,亲家还是正二品的工部尚书,许的又是次子,女儿嫁过去不用掌理中馈。

如今,王氏定然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乐的眼睛都笑弯了。

听着流苏的回话,白璎珞笑着吩咐道:“那赶紧备出一份厚礼来,午后见了舅舅舅母,明儿咱们去给表姐贺喜。”

见白璎珞这般笑盈盈真心为柳若眉感到高兴的模样,流苏和沉香四目一对,倏地心酸起来。

柳若萱只比白璎珞大一个多月,进京没多久,便得了一门好亲事,而白璎珞贵为靖安侯府的小姐,如今却无人问津,前来打探消息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选,真不知道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想到此,流苏和沉香便又高兴不起来了,两人默默转身,去准备贺礼了。

午后,柳庭怀和王氏登门,便只带着次女柳若眉。

“澜哥儿呢?”

派了人去请白璎珞过来,白老太太笑呵呵的问着,王氏应道:“家里请了西席启蒙,澜哥儿跟着先生做学问呢,本说带着他一道来的,可他却不愿意落下功课,我和老爷便只带着眉姐儿来了。”

听到孩子好学,白老太太便觉得格外欣慰,接连夸赞了柳澜几句。

屋帘掀起,白璎珞来了。

给柳庭怀和王氏行了礼,又和柳若眉各自见了礼,白璎珞规矩的坐在了柳若眉身旁的空位上,刚落座,便见柳若眉微微扭了一下,若有若无的远离了白璎珞一点。

白璎珞一怔,不动声色的抬眼笑着恭祝了舅父舅母,又约了第二日上门的时辰。

柳庭怀一家三口离开后,白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白璎珞坐在身边,语带安慰的哄道:“咱们做好自己个儿,问心无愧便是,至于旁人听了什么信了什么,那就不是咱们所能左右的。所以,人家喜欢你,愿意对你好,你便投桃报李竭诚以待,人家不喜欢你要远离你,你便顺其自然别放在心上就是,可别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原来,那一瞬间的别扭,祖母都看在眼里。

心生感动,白璎珞靠在白老太太的胳膊上,微微点了点头,可口中,却有些难过的低声说道:“可那是我最亲的舅舅啊,我多希望,我和表姐表妹们能相处的像亲姐妹一般要好。”

白老太太听闻,心中又是一酸。

看着素日自立坚强的孙女因为柳若眉一个细微的举动而脆弱难过起来,白老太太未多劝,揽着她轻轻的晃着,祖孙二人享受着午后这难得的静谧。

少顷,有小丫鬟传话,说白家庄的白老族长夫妇到了,刚下马车,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庆安堂了。

白老太太面上一喜,一面唤着秋纹秋月服侍自己更衣,一边,却吩咐白璎珞先回屋去。

每逢家里来人,只要不是需要避讳的男客,祖母都会让自己留在庆安堂,今日这是怎么了?

想到祖母如此行事定然是因为接下来众人要聊的话题与自己有关,而能将自己和白家庄的人联系起来的,唯有杜轩而已,白璎珞的心,突地狂跳起来。

面色平静的起身退下,白璎珞只觉得,袖笼里缩着的手心里,已经细细密密的渗出了一层薄汗,湿漉漉的让她心发慌。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热到了?”

一路回到兰心阁,白璎珞脸颊绯红,额头冒汗,沉香关切的迎上来,一边给她打着扇子,一边喊了流莺去厨房端个冰碗过来。

结着冰碴儿的水果冰碗下腹,白璎珞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