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路那边已经被几个人又重新围住,大黄的力气大,重新杀进重围,扛起来一个照着墙面砸下去。

“大姐你走。”

“你少说废话。”这是霍一路第一次直面的感受死亡,进了这一行带给她的都是极大的快乐,心灵上的丰富,有钱了暴富的感觉,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能做,买楼房买车烧钱,她带着兄弟出去进出人人都要喊她一声姐,大黄背后又挨了一刀,推开霍一路:“走啊。”

他走不了了,没有希望了,他妈的有人反水。

跑不动了,即便走得动可能走到地方已经失血过多。

“走…”

大黄横在她的前面,他是给人当小弟的,这就是他的命,活也是命,死也是命,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大黄笑了笑,死了重新投胎又是好汉一条。

霍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走了几步她回头去看又跑,她衣服上都是血,她转过头强忍着眼泪,眼泪就卡在眼窝里,她不能哭,她从来不哭的,哭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她是霍一路啊,她很牛逼,她很厉害的,对,就是这样。

后面大黄被人连续几刀,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那些人去追,他就一个人躺在这里,吹着冷风,特别的冷,身体温度下降的特别的快,他似乎想起来了家里的奶奶,他父母早就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从小是跟奶奶长大的,他书读的不是很好,小学都没有念毕业,总是惹奶奶生气,奶奶总是唠唠叨叨,他痛恨这些,也不爱听,觉得很烦,为什么老人家就是要那样的烦?

总是念个不停,你这样混早晚就是扑街,大黄笑了笑,满嘴都是血,他现在其实特别想听奶奶说两句。

大姐,下辈子别出来混,没有好下场的…

楼里那边,有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帆哥,出事了…”

阿帆带着人赶过来也只能给大黄收尸了,可惜他们来的快警察也出现的够快,碰都不能碰,搬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撤。

霍一路一直跑,后面的人紧追不放,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的淌下来,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用衣服缠在手臂上,一蹭就是一手,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大黄的,前面是死胡同,没想到她霍一路也会钻进死胡同。

“里面去找。”

有门响了一声,一双手从里面将她拽了进来,瞪大眼睛对着她摇头。

马上关门,锁得死死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外面有人跑过的声音,似乎没有找到,还在继续找,王嘉尔分不清她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也不敢出口问,此时的霍一路哪里还有意气风发的样子?她酒吧开张的时候她带花,抹着发蜡,她是一路姐,是人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现在她的头发垂在眼睛上,遮盖住了她的眼睛,整个人气息都变了,黑暗中一团就躺在地上,衣服还捂在她的胳膊上,她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着,死了一样的躺着。

王嘉尔不敢靠近,等了很久,确定外面的那些人是走了,她才出去找人,临出门之前她回头来看霍一路。

“我不是通风报信,我去找帆哥…”

霍一路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阿帆的人跟着王嘉尔寻了过来,她依旧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王嘉尔解释:“她进了门以后就这样,一直这样…”

“看见大黄的尸体了吗?”霍一路的那双眼睛动了动,依旧躺在地上,没动。

阿帆解释着,出来混就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不是大黄也会是别人,兴许还是自己,“大姐,你节哀,我们赶到的时候警察也追了过来…”

那种情况下根本就不敢把人抬走的。

永和的夜很静,永和的夜空很闪,无风无雨。

大黄的奶奶给孙子烧着黄纸,黄纸扔进盆里没一会就全部燃烧了起来,她嘴里碎碎念,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不要这样混日子了。哭了出来:“我说让你好好做人你不肯听,现在年纪轻轻就去见阎王爷,到了下面不要嘴硬…”孙子就是脾气硬,这样不好,去个父母双全的人家吧,不要这样烂下去了。

阿帆进门,灵堂已经搭了起来,不太大,到处都是鲜花,那边警察已经叫了人问过几次,霍一路一直没有出现,当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了什么没人知晓。

“大姐…”

“路姐…”

抬着纸人的两个小弟看见霍一路进门,停下动作打招呼。

霍一路的脸和鬼一样的白,她的胳膊还缠着绷带,衣服都没有办法完全的穿好,依旧是这样的发型遮盖着她一只眼睛,另外的一只露在外面,阿帆迎了过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

安家费他已经送了过来,奶奶也有收了,收的时候看着那些钱问阿帆,她都要踏进棺材的人了,要钱做什么呢?

到地下去花吗?

阿帆回答不了。

“一鞠躬…”

霍一路走到奶奶的面前,奶奶有些出神愣愣的,她分不清眼前的来人是谁,也搞不清楚,她就是个老婆子不了解外面的世界,现在孙子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不然她怕自己一蹬腿,他好吃懒做没有人没人有管他呀,之前还想看着他成家生子呢,出来混哪里有好下场。

“奶奶,大姐来看你了。”

霍一路突然就想起来了胡警官问她,你知道什么是鬼吗?鬼就是要避光,这辈子都见不得光,你霍一路就是个鬼。

“我也不知道你们外面都干些什么,好好的人不去做,非要做鬼,现在就在真的变成鬼了…”

走吧走吧,找个好人家吧。

走出大门的门槛,大黄的奶奶家住的地方非常的旧,大黄的父母十好几年没回来过,不清楚在外面是都死干净了还是怎么样了,家里老太太一点消息得不到,她就这样带着孙子,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看着他一点一点作妖,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一路抖着手,阿帆刚想上手,看见来人自己又后退了一步,霍一路面前有火,她看了过去,是江北。

江北点了一根火柴送到她的眼前,她抖着手拿着刚刚的那根烟,然后低着头点着,身体靠着门板才能有力气,江北搂着她,总是调侃她嘲讽她胖,虎背熊腰,可这个时候他却可以托起这个虎背熊腰人的重量。

“走吧。”

霍一路走了几步,她的背甚至都挺不直,没有办法完全的挺直,因为受了伤,现在只能这样走路,她的步子缓缓慢了下来,江北也随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人找到了吗?”霍一路问阿帆,她的手一抖,烟就掉在了她的鞋面上,她似乎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还是江北踢开了香烟。

“还在找。”

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对方干了这个事情他一定不会留在永和的,八成是跑路了,现在想找太难,永和现在的形势说不清到底是谁的人,局面有些乱。

“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阿帆目送江北和霍一路离开,大姐白天还在床上躺着呢。

码头,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停靠在岸边的船,跑路有跑路的办法,自然是不能大大方方的离开,条件极为恶劣,能不能活下去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活不下去只能说明你命该如此。

“上船吧。”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眼前的人扯扯唇,还想回来?你回来觉得霍一路会饶了你吗?

“上去吧,钱已经给了你老婆孩子。”

霍一路坐在床边,江北上手扶她,想让她躺下,老头子说了不让她坐着,她现在也不能坐,推推江北的手,示意自己还能坐,伸手去拿烟盒,手指还在抖,江北递给她,然后给她点了火。

“知道了吗?”她没头没脑的问他。

江北点头:“知道了,节哀。”

“你让我节哀?我他妈的要怎么节哀?”霍一路一把将自己吸了一口的香烟直接攥在手里弄灭了,节哀?

“你没有其他的办法不是吗?”江北反问她。

“我有,大不了抱着一起死。”她一激动扯到了伤口,她现在的脑子短路,大黄死在她眼前的这件事情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她想发疯,她想什么都不去顾虑,不会到这里结束,永远都不会这样结束的,这条命她得算清楚。

“这样做就是玉石俱焚。”

霍一路抱着头坐在床沿,她揪着自己的头发:“那你说我怎么样才能出这口气?”

“你已经有了想法不是嘛。”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她突然半抬起眼睛,眼睛里水亮,就突然抬起视线犀利地落在江北的脸上,眼睛里的神色过于深沉,速度快的让人没有办法做好准备。

“借刀杀人。”江北只说了一句。

死了人,自然会闹大的,你知道的警方那边也不好交代,永和这里现在还是半黑不黑,等到一哥以后彻底入手,那就成了全黑,到时候大家一起死,不如死他一个人,和警方合作。

霍一路的脸看着地面,她看着自己的脚,看着看着,地面上有头顶的灯光照在地上所折射出来的星星碎碎,光星更像是破碎以后飞溅出来的碎片,会让人想要上手去遮挡,以免伤了脸。

她就这样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想的出神,江北就站在靠门的位置,那样站着,脸上端着高深莫测。

一路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有些荒腔走板,更有些凉飕飕,笑声凉,出口的话更加的凉。

“江北你比我大,中间那几年你去做什么了?”她问出口的时候依旧看着地面没有抬头去搜寻他的眼神以及脸色,似乎对这个答案也不是那样的在意。

别告诉她全部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这话骗骗别人就算了。

江北似乎也隐约猜到了她所想的,扯了扯唇。

“你去查。”

霍一路抬头,目光似手一样的流连过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江北的这张脸上真是一点的惊慌都没有,眼睛里更无杂质,他不高兴了就会这样嘲讽她,不是能查出来吗?

眨了眨眼,是的,她查过,也查出来了,但是她不相信查出来的结果。

“你似乎对警察格外的相信。”

简直就是深信不疑。

江北挑起一边的眉头,既然说多错多不如不说,不说不错。

“你说中间的这几年,会不会是你跑出去念了几年警校呢,呵呵。”

他的睫毛动了动:“受教了,这警校一定就是你开的。”

两个人以眼相杀,厮杀来厮杀去,她摸不到他的底,或许说她摸的过于清楚,清楚到让她怀疑,这太过于简洁直接,她脑子是简单却不会这样的简单,他家里的事情自己都可以摸得一清二楚。

江凌所说的话,霍一路全信,没有理由不信。

就这样对看着,谁也不肯移开视线,仿佛谁先离开谁输一样,霍一路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短路,又笑了笑,颇为嘲讽的扯扯唇:“你出现的很奇怪,我们好起来的速度也是很奇怪,你不觉得我们俩人和一场戏似的。”

他和正常的人不同。

挥手让他出去。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北从里面拉门出来,和阿帆打了一个照面,阿帆刚扔掉手中的眼,外面警察已经来堵了,要带着霍一路回去问话。

“我找大姐。”

江北让开自己的身体,阿帆推门直接进入,里面的人说什么江北没有听见,他也没有刻意去听,而是沿着楼梯缓缓走了下来,楼梯的位置是没有光的,黑黑暗暗,下面的光线照不上去,他的脸部虚虚实实,影子拉得长长一道。

阿帆蹲在地上,霍一路按着他的头,两个人的脸相对着,霍一路压低声音视线锋利刺了过来:“你们谁给他打的电话?”

她要确定江北是怎么知道的,他来的速度太快。

阿帆不解,大姐按着他的头他又不敢动,“电话是我打的,大姐怎么了?”

再次看过去她的眼神又变了,变回了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没有事情,他给我提了一个意见,让我和警察合作。”

他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觉得不如他们有血气,说过的话一个吐沫一个钉,江北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觉得怎么样?”

阿帆选择不回答,他有点看不清大姐的心思了,太深沉了,她现在就连江北都怀疑,难保不会怀疑自己。

这是大姐的事情,他一个做小弟的真的没有办法代替大姐做决定。

“只有两条路。”

一条发财路,也是死路,过去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阿帆蹲的时间有点长,腿有些发麻,霍一路套上自己的衣服,她将绑带随意取了下来扔到一边,阿帆有心想说什么,可他们这样的人,哪里在乎这些,跟了出去。

所里灯火通明,霍一路靠在椅子上,眼前摆着一杯咖啡,待遇不错,还要请她喝咖啡呢。

眼前坐了两个人在记录,她不合作。

拒绝开口,还是那句话,她要等师爷出现才会开始配合警察调查。

师爷出现的很快,外面的警察就是想难为他,也难为不住,这人太滑,被拦住的这十五分钟这是正常的程序,他不能抱怨也不会抱怨,你知道的漏洞对于双方都是存在的,绊住他进去见到人的时间,如果挨不住说了,那就是说了。

师爷很淡定的喝着咖啡,办着手续,等时间一到,拎着自己的包。

“不再喝一杯了?”

师爷摊手:“警察局的咖啡再好喝也不能贪杯,我更加喜欢外面喝一喝,毕竟气氛不同。”给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

师爷见到霍一路,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东西,开始让霍一路试着回话,该配合的配合,她不知道的也没办法,将人保出来,师爷见她的衣服披在肩上,她有伤不太可能自己会将衣服拖下去来回的折腾,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警察要求她把外衣挂在椅背上?

“妹姐,你的肩膀…”

霍一路不在意,等车的时间她静静把玩着手指,活动着自己十根手指,师爷扭着脸看向不远处,他也不知道霍一路心里在想什么。

胡警官推着车回来,霍一路突然开了口。

“你先回去,我和胡警官说两句话。”

胡警官将自行车停到车棚里,抬头看着她,眼睛里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

“大黄死的时候你在。”胡警官开口。

霍一路避而不答,又站了几分钟,她倒是抬起不羁的视线,吊儿郎当的看向胡警官,她这里哪里就像个女孩子?完完全全的就是个男流氓,目光一样,姿势状态完全符合。

换个不成器的人来做她相同的动作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到了她的身上,帅气带着不羁,黑暗带着迷惑。

“你说一个人的档案有没有可能全部都是假的?”

胡警官拧着眉头,似乎再猜霍一路想说什么,霍一路却笑笑的耸肩迈步就离开了,胡警官在身后压低声音:“你小心阿一。”

一路去见了龅牙,龅牙依旧还在地下赌场,难得见她这样有兴致。

“路姐来玩两把?”这样的闲?

霍一路叼着牙签吐了出去,龅牙丝毫不介意的闪了闪,反正没吐到他的身上,没所谓的。

“我现在哪里有心情玩两把,两肋被人插了一刀,插的我很痛。”她眼色有些暧昧地看向龅牙,意味深长地说着。

龅牙觉得她在撒谎,她哪里像是很痛的样子,明明一切都很好,听别人说她受伤了,明显这人眼睛就是瞎掉了,他所看见的一路姐简直可以去参加健康大赛,浑身上下到头发丝都写着一个好字。

“路姐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