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保护?!如果我是坏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任我为所欲为。”

“我……”她无言以对,索性任性到底,闭了眼睛。“那你就为所欲为好了!”

“你!”

许久没有了动静,她睁开眼,发现他还看着她,阴沉的戾气褪去,他的眼眸比烛光更加摇曳不定。

她眨了眨湮湿的睫毛,继续再接再厉地恳求:“哥,你那么厉害,你能保护我的,对不对?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我们要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朝朝暮暮,相伴一生。我今生今世都陪着你,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就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朝朝暮暮,相伴一生......你真的愿意?如果......”

“如果什么?”

“……”他原本抵在她咽喉的手,缓缓松开,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掌心有种会让人心跳加速的热度。

“如果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的手缓缓向下,这种触摸和以往的怜爱完全不同,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她感觉他的手走到哪里,她的身体就麻痹到哪里,最后,整个身体都软得不像属于自己。

“我愿意!”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张嫂说过的话,想要弄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脑子一团乱,什么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

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过程。

“小尘......”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灼热的气息撩动她的唇,弄得她的头也昏昏沉沉,就知道傻傻地点头。

等到了她的认可,他含住她的唇,轻柔地浅尝,就像蝴蝶在花瓣上舞动。好痒,好痒!

她很想笑,可笑不出,奇怪的声音从双唇发出,断断续续,朦朦胧胧......

她被吻得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不由自主贴在他的身体上,想要寻找些可以降温的清凉,不想他竟然比她还烫人。

缠绵的吻延续了不知多久,他在她浑身难受的时刻,停下来,沉默着为她盖上了被子,轻轻的拍了两下,在她身边躺下。

“呃……”就这么完了?为什么她总觉得还应该继续点什么?

“哥?”

“嗯?”

“刚才孟漫给你喝的茶里,是不是放了曼陀罗?”

他看着天花板,特别认真,像是看着绝版的医书。“……天快亮了,早点睡吧。”

落尘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她完全理不清头绪。她索性不去想了,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她就是要跟他在一起,生死相随!

后来,她似乎睡着了,她梦见了裘叔,裘叔从浮山回来,背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他对她挥手,笑着说:“小尘,我回来了……”

梦境被沉稳的敲门声惊扰,落尘被惊醒,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嘴就被楚天的手捂住。他指了指自己,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立刻明白,对门外问:“是谁呀?”

“是我,表哥。”是陆穹衣的声音。

她声音干涩地道:“呃,这么早了有事吗?”

“不早了,已经巳时了,早餐已经准备好多时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这就出去吃。”

“那好!”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小尘,你见到你哥哥了吗?我刚才去找他,他不在房里,床褥也没动过,应该是昨晚一晚都没回来。”

她看了一眼楚天,见他微微摇头,便回道:“我没看见,大概……去附近的林子练功了吧。”

“噢?他经常彻夜不眠去练功吗?”陆穹衣的声音有些惊异。

“嗯,是,是的。”

“哦,那我再派人去竹林找找,我先去昨天那间雅间等你。”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陆穹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没了声音,她才不解地问身边的楚天:“哥,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在我房间?”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的。”

“我十六岁了,我已经长大了!”

“等你懂了,你就长大了!”

“……”

楚天穿好衣服便先行离开,落尘坐在镜子前,认清了多厚重的胭脂也遮盖不住红肿的眼睛的事实,索性放弃了,简单梳理一番,淡妆素颜来到昨日的雅间门前。

雅间里面除了等候多时的陆穹衣,还有穿衣服比她迅速得不是一点半点的宇文楚天,两人正在聊天,似乎聊得特别愉快。

“小尘,怎么能和其他江湖女子比?她没练过武功,看似单纯柔弱,可是她有她坚持的东西,我想这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一个女孩儿敢在这样的乱世独行千里寻找哥哥,还能奇迹般地活下来……”

原来是在夸她,想不到她与陆穹衣认识不久,他这么了解她。

谁知与她从小长到大的哥哥却不冷不热回道:“若不是裘叔教了她一些制毒和用毒的技巧,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哦?!小尘会用毒?!”

“是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毒,因为她总是把握不好用毒的分量,”他好心提醒道:“表哥,你以后千万小心些,很多毒,她只会用不会解。”

“呵呵,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陆穹衣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尘还小,等她再大些,由她自己决定吧。”

她正琢磨着陆穹衣到底提的是什么事,却听里面淡淡的声音传来:“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腿部酸吗?进来喝碗银耳鸳露粥吧,表哥特意让人给你熬的。”

她推门进去去时,身边走过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男人。

穿道袍的男人,落尘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能把道袍穿得这么清风道骨,浑然正气,仿佛是已经羽化成仙,不染世事尘埃了一般。

他看见了她,对她浅淡的一笑,淡眉清目自带清宁,一张看不出岁月流梭却沉稳刚毅的面容,从未见过却似曾相识。

正巧门被她推开一半,透过开启的门,楚天不经意向外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迎了出来,“魏前辈,别来无恙!”

那道长闻声也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脸上未见笑容,眼底却溢出了光芒,“很好,你可找到妹妹了?”

“找到了,”楚天起身过来拉了她的手,“她就是小尘。小尘,这位是武当派的魏前辈。”

“前辈,您好!”她款款施礼,魏苍然轻轻扫了她一眼,客气而疏离。

这时,陆穹衣也随即上前,恭然行礼,“贤侄无然山庄陆穹衣,见过魏前辈。”

按理说,无然山庄和武当也算是至交,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件事,他可能还要恭敬的称一声姨丈。

魏苍然淡笑着点头:“你爷爷近来身体可好?”

“还好。爷爷总是提起您,说是很久没见您了,不知前辈何时得空,来陆家庄坐坐。”

“说起来,我确实好多年没见过陆老了,这样吧,我这次办完了事,便去陆家探望他。”

陆穹衣大喜过望,笑道:“那穹衣便在陆家恭候了。”

魏苍然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才离去,不过在他走之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落尘一眼,并拍了拍宇文楚天的肩膀,道:“今日诸多不便,他日有缘定当一聚。”

宇文楚天点头,目送他一路至楼下。

“哥?他是谁呀?”

“魏苍然,武当的一位前辈。”

“他好像和陆家很熟呀?”

楚天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的确有些渊源,或者说,他是娘亲真正意义上的丈夫……”

第八章 情爱之毒(四)

“啊?你说他是……”落尘惊讶的合不拢嘴,看着魏苍然的背影,诧异了半天。

“不错,他们名正言顺拜过堂成过亲,也做过三天的夫妻,后来娘遇到了意外,从此,再没回陆家……”

楚天带着落尘回到雅间,而陆穹衣却还站在原地,看着魏苍然离开的背影出神,他的脸上丝毫看见刚才的谦卑恭顺,紧抿的薄唇透着丝丝渗骨的冷意。

楚天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落尘又问:“这么说,魏苍然应该与我们的爹娘有旧怨哪,可我看他好像对你特别……不一样呢。”

“是吗?大概是因为他心系天下苍生,对过往之事早已看淡了吧。”

“哦。”

这时,陆穹衣正举步进门,听见他们的对话,突然问:“哦?你是如何知道他心系天下?”

楚天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轻描淡写道:“数月前,我修习内功时分神,内息紊乱,幸得他指点,才不致走火入魔。我与他在涿光池相处过几日,听他谈了一些家事国事,有此感触。”

顿了一顿,他话锋一转,又道:“有些人相处数十年也未必了解,更何况几日相处,我只是有这种直觉罢了。表哥,我看你似乎对他有所保留?”

“没有,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看出他不愿多言,楚天也没多问,开始吃早饭。

这顿早饭吃了不长时间,席间,陆穹衣依旧十分殷勤的照顾着落尘,他似乎已经摸清了她的饮食习惯,选的每一样饭菜糕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所以她吃的特别多,几乎空不出嘴来说话。

所以这顿早餐,也吃得特别安静。

用过早餐后,陆穹衣问他们有何打算,如果没有,便与他一同回陆家,毕竟,陆家也是他们的家。

楚天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这样,你带小尘先回陆家,我办完了事会立刻去追你们。”

落尘本想提反对意见,但猜到他要去办的事应该和孟漫给他的画像有关,她便顺从地点头。

“我等你!”

无然山庄在北华山北侧,一路山势巍峨绵延数千里,山顶积雪常年不化,但山下却终年长青,传说这是个汇聚了灵气的地方,所以,风景自然钟灵俊秀。

来的时候,落尘心心念念着哥哥,无心欣赏美景,此时再看着山清水秀,呼吸着暖暖的熏香,品着上佳的龙井和最精致的玫瑰糕,再听陆穹衣讲的无然山庄的事,还有江湖中的事,前路似乎很短,转眼就进了璧城。

落尘想起了一件事,“表哥,今天早上你和我哥哥聊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说我还小?”

陆穹衣低头看着杯中轻轻浮荡的翠绿茶叶,道:“我是问他,你如今已十六岁了,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曾婚配人家。”

“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尊重你的决定,只要是你钟情的人,他也会欣然接受。”

“哦……”

“小尘,你可有钟情之人?”

她摇摇头。他似乎对她的终身大事特别热心,而她还不懂何谓情之所钟。只是听他提起时,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夜的吻,身上又涌动起一种莫名的热度。

“小尘?你在想什么?”

“呃?”她猛然回神,摸摸发烫的脸颊,“我在想,钟情于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陆穹衣看着她,目光中的热切似曾相识,“就是你看不见她的时候,会心慌意乱,看着她时,别无所求……只想和她共度一生,朝朝暮暮。”

“只想与他共度一生,朝朝暮暮……”

原来,这就是钟情于一个人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起一个人?

很想,很想,想与他共度一生,朝朝暮暮。

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落尘连忙卷起马车的帘子,向着马蹄声望去,她正想的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惊喜地挥手,“哥!”

骏马夹着疾风从马场边掠过,她只觉眼前一晃,人已被腾空抱起,落在他强势的怀抱中。

马长啸一声,在一片碧蓝的天空下,肆意地奔驰。

如果,此刻有人问她,你是什么感觉?

她会说,陆穹衣刚才所说的四个字再贴切不过——别无所求!

直到看完了落日,楚天才带着她回到无然山庄,彼时陆穹衣的马车已在山庄门前久候多时。

无然山庄临水而建,九曲回廊,一座四层聚宝雕檐楼阁拔地而起,气势恢宏,水榭楼台,别院清苑无一不全,初见只觉宏伟庄严,置身其中却又觉得无比清静雅致,实为一处瑰宝圣地。

陆穹衣先是带着他们去见了陆无然。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陆无然正端坐在草地上的石凳上,四目无光地望着笼中的鸟儿。他年纪大了,有又些顽疾,难得这会天气好,在婢女的搀扶下,出来晒晒太阳。

宇文楚天一步步走近他。

对于这个外公,他在很小时便听父母提过,在他的印象中,外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应该有着比父亲更健硕的身躯,更霸道的气势,还有无人敢靠近的庄严。

然而,他面前的仅仅是个老人。一身华衣掩不住他风烛残年的身体,微微佝偻着的脊背仍直直的撑起,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让他有了心伤之感,他抿紧嘴唇,在陆穹衣的轻声告之后,慢慢的靠近。

“外公。”宇文楚天单膝跪地。

陆无然的身体僵直了一下,慢慢的转身,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在见到宇文楚天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瞬间恍惚,好在陆穹衣扶住了他,他的脚步稳健而急促,忙将宇文楚天扶起来。

“好孩子,你回来了。”他又看看落尘,笑着点头,“你们兄妹终于团聚了。”

“是,外公。”

陆无然关切的看着宇文楚天的脸,忍不住用那双苍老的手去抚摸他的眉眼,一时间竟然有些情难自抑,道:“你长的,真像琳冉,真像!”

陆穹衣将陆无然扶到石凳旁边坐下,陆无然还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一直摇着头:“若是琳冉还在……若是琳冉还在……”

宇文楚天劝慰道:“外公,您不必自责了。”

“不……你不懂,楚天,日后就留在这里多陪陪外公好么,外公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只是人老了,难免总想起以前的事,若是你和小尘能在这里,我也能少点愧疚。”

宇文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好。”陆无然高兴的竟然有些老泪纵横,他握住了宇文楚天的手,含笑看着他,久久不肯放开。

落尘还住在情苑,宇文楚天原本被安排在一个前殿的偏苑里,和陆穹衣在同等位置,但他坚持内外有别,要留住后殿的成碧阁,因为那里与落尘住的情苑仅有一墙之隔。

陆无然认为他们兄妹两个住的近些也好,可以相互照顾一下,交代陆穹衣尽快让人将成碧阁重新整修了一番,换了新的桌椅,茶具,帷幔。

落尘也觉得这样很好,方便她夜深人静去找他......叙旧。

在陆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慢慢习惯起来,落尘慢慢发现,无然山庄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光藏书阁就有三层,陆穹衣说这是陆家先祖代代相传的珍贵典籍,其中不乏医书,见她有兴趣,便带她去看看。

之前在裘叔那里学习了一些医术,但是落尘觉得自己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她只是孰知一些药性,但是裘叔的医术易学难精,很多东西她看到文字描写,并没有见到实物,但是这次,陆家的藏书阁里真的是无奇不有,厚厚的一面墙几乎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医书实录。

除了医书,藏书阁里还有许多记录江湖之事的江湖录,里面不仅有各大门派各大家族的来历渊源,还记载了很多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她如获至宝,抱着一堆医书和江湖录跑去成碧阁。

因为腾不出手来,她直接省略了敲门的步骤,推门而入,“哥!你看,我找到了这些书。”

楚天正在换衣服,闻声匆忙披上外衣,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袖,落尘已经惊叫了一声,“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他拉好衣袖,“没什么,只是一点皮外伤。”

“皮外伤?!”她丢了手中的至宝,捉住他的手臂细看,是刀剑类的割伤,伤口的确不深,但上面有新旧的结痂纵横,看上去是用锋利的刀在同一处反复割开。

若是这样的伤口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有很多可能性,但它出现在宇文楚天的手臂上,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伤,是你自己割的?!”

第八章 情爱之毒(五)

“这些伤,是你自己割的?!”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