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揉着眼想下床:“你回来啦。”

司瑜言动作一顿,转眼就拉住她,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脉脉是听不见的,只能从他的动作中琢磨出意思,好像是让她躺下继续睡觉。

脉脉拍了拍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蜡烛,看不见你。”

模糊夜色中,脉脉捕捉到他的头摇了摇,她可犯难了:“不想睡,要和你说话。”

司瑜言想了想,拉起她的手,在掌心写到:你说,我写。

脉脉读懂了这几个字,不解问:“为什么啊?写字、好难猜。”

司瑜言又写:游戏。

“为什么要玩游戏…”

司瑜言写:好玩。

兴许是觉得黑咕隆咚玩游戏还挺有趣的,脉脉一下笑了,同意跟司瑜言玩儿写字猜的游戏。但是只有他写太不公平了,于是她也不说话了,只写字。两人约定谁先开口说话就算谁输,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你今天去哪里了?

——出府,有事。你做了什么?

——大嫂陪我,吃饭、开方、说话…

俩人相互交换说了今天是怎么过的,然后司瑜言又在脉脉手心写:还疼吗?

黑暗中脉脉脸又红了,她暗自庆幸没有点灯,不然可要被瞧见了。她抿紧嘴唇,在他手里写:疼。

司瑜言摸索着抚上她的脸,蜻蜓点水般亲了她嘴唇一下。

脉脉低头笑,羞答答的,又拉起他的手写:什么时候回药王谷?

字写了半天司瑜言都没动,脉脉以为他没读懂,于是又写了一遍:回药王谷,多久?

司瑜言默了一会儿,写道:明早离府。

咦?脉脉又惊又喜,急忙问:“真的?是回药王谷吗?”

黑夜中司瑜言的影子抖了抖,好似在笑。他随即写道:你输了。

“哎呀——”

脉脉发出一声懊恼,趴进被子里吚呜半天,悔得肠子都青了。过了一会儿她猛觉不对,“腾”地跳起来。

“不公平不公平!我又听不见、你说话,我怎么知道你、犯规没有?这回不算,我们重来。”

司瑜言哈哈笑,拿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在她脑门写下两个大字:赖皮。

脉脉拉着他的衣袖撒娇:“你才赖皮,明知我、听不见,欺负我…重新玩儿嘛,重来重来——”

司瑜言任她摇晃拉扯,不为所动。兀地,脉脉突然顿住了,埋头把鼻尖凑到他身上,仔细地闻了闻。

“艾叶…血的气味,伤口裂开了?”

脉脉伸手要去掀他的衣裳,司瑜言赶紧一把按住。她着急,挣扎着要查看伤势,他不肯,说话她又听不见,只能拼了命地抱住她。

纠缠到最后,脉脉还是掰不开他铁铸般的臂膀,沮丧和担心一齐袭来,呜呜地哭了:“都怪我,没有给你、好好医病…你是不是要死了…”

司瑜言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拉过她的手写:我不会死。

脉脉抽噎着,依旧狐疑:“真的?”

司瑜言再三保证千真万确,又写:明天我们去南浦。

脉脉擦着泪,抽抽嗒嗒:“南…浦?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

这次司瑜言倒是老老实实回答。

——逐出家门。

大约连司书章也没想到,司瑜言压根儿不向他求饶,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也毫无悔改之意。大清早管家向他禀告说小公子一切已经收拾妥当,打算动身了,直把他气得摔杯子。

“滚!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脉脉早醒便不见司瑜言,只知道要走,婢女来问可要收拾什么细软随身,她想了想道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说把滚滚抱来。还好临出门玉缘赶了过来,不由分说让人搬了几口大箱子放上马车,却也没说上几句话,叮嘱她保重了又保重。

府里的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忽然不一样了,说不出背后是藏着什么情绪,脉脉直觉反正是不好的。直到坐上马车她还是浑浑噩噩,众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就像她身上有传染人的瘟病一样,她见状隐约害怕,可也只是咬紧了唇,愈发抱紧怀里的小兽。

马车是半旧不新的普通马车,只有拉车的马还是司瑜言的名驹坐骑,脉脉在车厢里等着他来,冷不丁帘子一掀,一瘸一拐的宋西摸索着爬上来,脸上还带了几道红通通的杠子。

宋西一来就要给脉脉磕头:“小人叩见少奶奶…”

脉脉吓得不轻,腾出一只手去扶他:“你怎么了?!”

宋西惶恐,连连摆手:“没事…小人没事,昨儿不当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腿走路不大方便,脸也被蹭破了,嘿嘿,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脉脉自是不信的,指着他脸上说:“骗人,这是鞭伤。”

宋西赶紧抬袖子挡住半张脸脸,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少奶奶您就别问了,总之不打紧,您甭往心里去。”

脉脉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坐凳:“那你坐。”宋西受宠若惊地推辞,她就板起脸,“我是大夫,听我的。”

宋西无奈,只得小心翼翼把屁股靠过去,刚沾到凳子就疼得歪了脸,咧嘴哀嚎。他赶紧站起来,双手护着臀苦哈哈地说:“小人还是跪着吧…”

前天公子还在洞房花烛夜,他就被二公子和三公子抓去,非要从他嘴里套出关于脉脉的来历,他咬紧了牙关不肯说,就被人绑在板凳上脱了裤子一顿好打,三十个板子噼里啪啦下来,气儿都差点没了。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成想打他的人又给他敷伤口灌参汤,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紧接着,宋西被送回司瑜言这里,跟着便知道要被“发配”南浦。

在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长水把国之疆土一分为二,北方有向、宫、尹三族鼎立,南方便是司家的地盘。虽说南地富庶,但也仅限于靠着江河流域的几个鱼米之乡,屈指可数,而再往南,便是气候恶劣土地贫瘠的山野,零星散落着几个城池,其中位置最偏、百姓最穷的就属南浦。司瑜言被放逐此处,大概也就标志着司家彻底抛弃了他。

马车动了。脉脉好奇撩起车帘看外头,只见竟是司瑜言牵着马走。他的背还是挺得笔直,檀色的衣裳一尘不染,傲色不减分毫。许是脉脉的眼光太灼热,他亦感受到了,遂回过头看她。

他佩了一条月白色的抹额,镶着金绿猫眼石。脉脉从未见他如此装扮,只觉得仙人之姿也不过如是,便笑着说:“好好看,我也要戴。”

司瑜言摸摸额带,确信底下的伤口没有露出来,稍微安心:“嗯,以后给你做一个。”

他牵着马,朝着与司家大门的方向,越走越远。

就在他们离开后的半日,一个消息从大周朝的王都飞速传递到司家。

炼丹半生,当道士的时间比当皇上还多,连做梦都想长生不老的今上,因为服食丹药过量,宾天归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祝各位小妖精新年快乐,吉祥如意!╭(╯3╰)╮

酒叔虽然在准备新的故事,但不代表就抛弃小孔雀呀!放心吧,酒叔不会草草结束的,毕竟这个捡来的孔雀蛋才开荤嘛…吃肉路漫漫而修远兮!不培养儿子技能的作者不是好的妈妈桑!

酒叔永远爱小妖精,么么哒。

第43章

43、仙鹤

三人到达南浦已是七八日后。这里说是县城,更像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寨子,绵延几十里的泥巴小路,窄得只容两人并行,司瑜言在入口就卸了马,独自进山探路。

宋西的伤都在臀股,坐不得也站不得,所以一路都是趴过来的。此刻他正扒拉着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两只胳膊环抱着,像只爬树的瘦猴,双眼紧盯着在草丛里窜来窜去的脉脉。

“少奶奶您快回来,草多的地方有毒蛇!”

脉脉捡了根树枝在草堆里拨弄,自是听不见旁人的呼唤。她见到几株及腰高的野草,兴奋地连根拔起,扔了树枝走回宋西面前。

宋西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颤巍巍儿地说:“少奶奶您可别走远了,至少让小人看得见您,不然公子回来没法交待啊…诶?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脉脉表情雀跃:“仙鹤草,止血、治痈毒,给你用。”

原来是为他采药。宋西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唰唰流:“少奶奶对小人真好,您的大恩大德小人不会忘记的,做牛做马也报答您…哇——”

脉脉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挠挠头不晓得怎么安慰,不过还好宋西没哭一会儿就止住了,边擦着眼泪边说:“午时的日头正毒,您回车厢里歇会儿,小人在这儿看着。”

脉脉走回去刚掀开帘子一看,转眼又急匆匆跑过来:“滚滚不在呀。”

宋西“哎呀”一声:“我忘记喂它了!它饿着肚子,肯定是找吃的去了。”

滚滚说不见就不见了,也不知这里有没有猛兽,把小家伙逮去吃了。脉脉急得不行非要去找,宋西劝不住她,只好同她一道找。两人在泥巴地上看见了滚滚的爪印,便循着印记一路进了山林,不知不觉走出老远,然后看见前方有个黑白相间的圆东西好像被困住了,在树根处挣扎。

脉脉扔开宋西,自个儿三两步跑上去,定睛一看果然是滚滚,小家伙大概是中了猎人的陷阱,掉入一张草藤编织的网中出不来,浑身蹭得脏兮兮,爪子好像还被割伤了。见到了主人,滚滚愈发用力想从网里出来,嘴里还呜呜地叫,模样可怜极了。

脉脉在上方找到藤网的口子,拉开把滚滚拖了出来,小熊兽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几乎都抱不动了,这一折腾累得直喘气。

“呼——”脉脉直起腰来,用手扇着风,“好沉。”她觉得滚滚应该是听得懂她说话的,便揪着它耳朵笑,“贪吃才会掉陷阱,下回不救你了,小胖子,我都抱不动。”

滚滚大约是吓着了,两只前爪死死抱住她的小腿,胖脑袋在腿上来回地蹭,宛如撒娇耍赖的小孩儿。

脉脉呵呵地笑,使足力气把滚滚抱起来,一整个搂进怀里,打算原路返回。没走两步,不知从哪儿飞来几颗小石头,噗噗打在她身上,怪疼的。

宋西扶着根木棍踱过来,见状呵斥一声:“你们干什么?!”

只见林子里跑出来几个打着赤脚的小孩儿,约莫十岁左右,几人短衣短裤破烂褴褛,身材又细又瘦,肤色黑黝。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脉脉,以及她怀里的小兽。

宋西挡在脉脉身前:“不得无礼。此乃司家四少奶奶,你们还不下跪磕头?”

孩子们相互打望一下,明显是不知司家四少奶奶为何物。为首的孩子昂头挺胸地跨出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质问脉脉:“你为什么偷我的猎物?”

他说的是南浦话,口音唇形都跟官话不一样,脉脉费力地眨眨眼,读不懂什么意思。倒是宋西能听懂方言,气不打一处来:“嘿!你才是小偷呢,什么你的猎物,这是我家少奶奶的宠物,从小养到大的。”

南浦穷,百姓都缺衣少食的,民风淳朴但也彪悍,几个孩子在林子里布下陷阱,好不容易擒到活物可以吃肉,哪会儿这么轻易就放走。为首的孩子不依,走过来想抢滚滚。

“什么你养的,我捉到就是我的。这么胖一只,剥了皮拿回去煮给阿妈吃,她的病就会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腰后抽出一把带锈的镰刀。脉脉吓得把滚滚往身后藏,宋西也没料到在这里司家的名号不管用,虽然面对的是几个半大孩子,但对方“穷凶极恶”,他又受了伤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挥舞着拐杖,嘴里干巴巴地警告:“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啊——”

忽然有人惨叫一声,是从几个小孩儿那方传来的。拿刀的孩子王回过头去,见到一名同伴捂着小腿倒下去,脚畔草丛里露出一小截五彩斑斓的尾巴。他大惊,对准那截尾巴就把镰刀扔过去,瞬间把藏身在此的毒蛇砍成两半。

“阿里!”他飞快跑过去,和众人从地上扶起阿里,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阿里的小腿已经迅速肿胀起来,蛇咬的窟窿洞里流出黑色的血液,周围一圈开始发青发紫,而且正慢慢扩散开来。

孩子们慌得六神无主,为首的那小孩弯腰背起阿里:“我带你回寨子找祭司,他会给你施法术的,你坚持住。”

他们正要走,脉脉却横在前面挡住去路。为首的小孩不耐烦吼道:“让开!我不要猎物了,你别挡路!”

脉脉反正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干脆不去理会,而是蹲下来查验了一下阿里的伤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放下。”她命令道。

为首的小孩恼她碍事:“你让开!我要回寨子!”

“放下!”脉脉忽然换上一副很严厉的口气,“他会死!”

在南浦,每年都有十几个人被毒蛇咬死,这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孩子们也知道阿里凶多吉少,祭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现下忽然听见这个陌生女人这样说出实话,他们是又悲伤、又气愤。

为首的孩子拾起镰刀对准脉脉:“他不会死的。你胡说!祭司能救他。”

脉脉目不转睛盯住他,也不肯退让,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宋西过来拨开镰刀,解释道:“放下放下,刀和人都放下,我家少奶奶是大夫,能救你朋友的性命。”

为首的小孩将信将疑,就在他迟疑的刹那,脉脉已经撕下一条衣摆,系在阿里的受伤的大腿处,压住血脉勒紧。然后她把手一摊:“刀。”

宋西赶紧找刀,摸遍全身也没有,转眼瞧见孩子头手里的镰刀,伸手就抓:“借来用用。”

那孩子开始还把刀握得紧,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松了手,把刀给了宋西。脉脉接了刀,扯了把草把刀擦干净,然后对准阿里的伤口割下去,划了道十字形的口子,然后两根手指挤压伤口周围,把毒血一点点挤出来。

血液浓稠且呈现出黑色,脉脉一边挤,一边吩咐宋西:“去拿仙鹤草,和药丸。”

等到流淌出的血液变作正常的红色,宋西也把草药拿回来了,脉脉扯下仙鹤草的叶子放进嘴里,嚼烂了吐出来敷在阿里的伤口上,然后从宋西拿来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来要喂伤者吃下。

孩子头伸手拦住,鼻子动动:“什么东西?”

脉脉歪着头看他,似乎理解了一点意思,便解释说:“吃了就好了。”

几个孩子看着陌生女人一阵捣鼓,心中大概也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想,最后也没多加阻拦,任她给阿里喂了药,警惕地观察着小伙伴的神色。渐渐地,药效起了作用,阿里也慢慢恢复清明,虽然十分虚弱,但嘴唇周围的乌紫已经散去,也能开口说话了。

“阿时哥…”

原来为首的孩子叫阿时,他黑色的脸庞绽放出笑容,牙齿雪白:“阿里你醒了!你没事了!”

阿里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我记得被花尾巴咬了…怎么没事?”

“是那个女人…”阿时正要解释,却发现脉脉和宋西已经走远了,隔着树林可以看见好多人从寨子下来,他们正在和来人说话。

阿时背起了阿里,叫上几名同伴便从另一条道走了。

山路入口,司瑜言带了老县丞石大人下来,随行的还有南浦县衙的差人。不过他们都没有穿官服,而是身着粗布短裤,腿肚子上还沾着泥巴,一副才从田埂走出来的模样。大周朝万户以上的县设令,万户以下的县设长,但是南浦仅有千余户人家,所以朝廷派驻这里的只有县丞,没有县长。石县丞五十多岁,在南浦已经任职三十多年,是这里最大的官儿。不过现在,司瑜言被“贬”到这里来了,石县丞琢磨着若是给他安一个比自己低的职位不大妥当,于是告诉大伙儿他是新来的长官,是个主事的人,自己是辅佐他办事儿的。

南浦交通闭塞消息不畅,石县丞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也没人怀疑司瑜言的身份,只当他是新官上任,于是一招呼都下了山来,帮着新来的长官大人搬运行李。

司瑜言把马牵来让脉脉骑着上山,脉脉却让给了宋西:“他走不动,让他坐。”

“不不不,小人怎么能自己骑马让您和公子走路呢,这不合规矩…”

宋西不愿,连忙拒绝。脉脉就笑嘻嘻挽着司瑜言胳膊说:“就你坐,我陪言哥哥走路。以前在药王谷,我也常走路的。”

宋西还想拒绝,司瑜言不由分说一把提起他的后领,扔上了马背。宋西屁股一阵剧痛,赶紧趴了下来,抓住鬃毛想溜下马,哪知后背一沉滚滚被放了上来,差点没压死他。司瑜言拿来绳子把一人一兽一马捆在一起,接着抽了一鞭子,马儿就撒蹄狂奔朝山上跑去。

宋西吓得哇哇大叫:“少奶奶救命啊——”

脉脉看宋西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还以为他很高兴,还跟他挥手来着:“一会儿见啦。”

眨眼功夫,脉脉身子一轻腾到半空中,她低眉一看见司瑜言把自己背了起来。

他微微侧过脸,让她好看清唇形:“我背你上去。”

脉脉心头涌出一阵甜蜜,搂住他脖颈,蹭在颈窝处偷偷地笑,笑够了把嘴唇凑过去贴住他耳朵。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居然有送红包的活动!这种活动酒叔怎么能不参加呢?!

所以过年期间每天前三位留言的小妖精都送红包哈~~~就图个好玩儿,新年红包吉利,钱不多但咱的爱意浓浓呀╭(╯3╰)╮

第44章

44、菖蒲

县衙其实不远,就设在半山腰村寨入口处,众人一路上去,走的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两侧碎石凌乱草木茂盛,为了方便搬运箱子,衙役们抽出腰间弯刀砍削草木,尽力把路拓得宽一些。

马儿驮着宋西跑得早已不见踪影,石县丞带领衙役在前面开路,司瑜言背着脉脉跟在最后,不一会儿他后背的衣衫便被薄汗打湿,浸出可疑的淡淡绯色。

脉脉趴在他背上,并未注意到异样,她的注意力都被四周茂密的树林吸引,这里的景色不同于药王谷,林子里潮湿闷热,树木长得又高又直,仿佛即刻就要冲破天际,还有曾经只在书中看过的草药,在此地竟能亲眼目睹,就长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

司瑜言不发一言,只顾埋头走,冷不丁脉脉从后面把手伸上来。

“言哥哥,流汗了。”

她捏着手帕要替他擦汗,他倏地想起额上伤疤,别过脸去却迟了一步,她已经抓下了额带。

脉脉“咦”了一声:“怎么、有伤疤?”

指腹搭在疤痕处轻轻摩挲,伤口早已结痂不疼了,但司瑜言就是觉得难受,他转过头去避开脉脉,轻描淡写道:“无事。”

脉脉只看见他的唇在动,却没看清他说了什么,遂扒紧他肩头把脑袋凑上去:“你说什么?”她靠得近了,才闻得丝丝血腥从他衣领缝隙钻出来,格外刺鼻。她大惊,“流血了!言哥哥!”

她想跳下来一探究竟,司瑜言一把按住,摇摇头:“我…不慎跌了一跤,小伤口,不碍事。”

脉脉将信将疑,疼惜地摸着他额头伤疤:“跌伤?多久?”

“几日前了,怕你担心,便没告诉你。”司瑜言微微一笑,把她往上托了托,“我们先走吧,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