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及此言,宝钗因赶紧赔笑道:“一切但凭福晋吩咐。”一面在心里冷笑,竟怀疑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到究竟是弘时的不是了,横竖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她查罢;一面又忍不住满心的狂喜,想不到明儿她就能进皇宫去拜见这天下最尊贵的那些个女人们了,真真是天上掉下了来的大喜事儿啊!却丝毫没有想到,董鄂氏之所以故意弄得这般煞有介事的,不过是为了蒙蔽她,让她觉得自己肚子里孩子果真十分金贵,金贵到可以让她母凭子贵,“野鸡变凤凰”一般!

鲍太医隔着丫头们专一铺到宝钗手腕上的丝绢儿,细细将她的左右手都叹了一会,方恭声儿向董鄂氏道:“回福晋,这位姑娘确实是有三个月身孕了!”

董鄂氏一听,越发喜悦,因命跟来的人重赏了太医,打发了他出去,方一脸喜色的向宝钗道:“如今即已经证实了,妹妹便实实算咱们府的人了,过会子便随我回府罢。房舍是早已着人备下了,保管妹妹回去后住的舒心。

一面又向薛姨妈道:“亲家太太,如今即以证实令千金所怀之骨血乃咱们家爷儿的,令千金自然是作咱们府的人,因此今儿个我便要带了她回府,好生与她调养一番身子,待她明儿顺利生下孩子后再令她与爷儿圆房,封她作侧福晋,你瞧着好是不好?”

薛姨妈闻得自己的女儿如今竟可以进三贝子府,成为真正的主子还是侧福晋这般的高位了,不由得喜得屁滚尿流,因一叠声儿道:“一切但凭福晋安排,老身自是愿意的。”说着便要命人去与宝钗打点衣衫首饰行囊什么的。

董鄂氏忙摆手道:“咱们府里如今虽不若先时那般显赫了,这点子吃穿用度却亦是不瞧在眼里的,亲家太太竟不必着忙了。”

说得薛姨妈讪讪的,忙将才打发的人唤了回来,有赔笑着与董鄂氏说了一会儿的话儿,董鄂氏便笑道:“也是时候该回府了。”便起身携了宝钗便欲离去。

一旁宝钗的丫头莺儿见了,忙上前跪下道:“回福晋,奴婢自小伺候在姑娘身边,还请福晋能容奴婢跟随在姑娘身边,这样儿姑娘使唤起来,亦顺手得多。”

董鄂氏闻言,乃笑道:“只顾着打发人在府里挑好丫头,倒是忘记这一点了。”因你命她,“既是如此,你便同了你主子一块儿去罢。”

莺儿忙磕头应了,方起身扶了宝钗,同了董鄂氏,被众人簇拥着,去到梨香院外,坐了三贝子府的马车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珠胎暗结乐极生悲(下)

如今且说宝钗主仆同了栋鄂氏一块儿,坐了三贝子府的马车回至三贝子府,在二门外下了车,赶散了众下人,栋鄂氏便带着宝钗,一径去了她上房后面儿早已备下的房舍,将宝钗安顿在了那里,又再四叮嘱丫头们要精心些儿,方以要回上房打理一些儿家务,并打发人去寻弘时回来为由,离了宝钗那里。

余下她主仆二人,瞧着四下里皆布置的金碧辉煌,玲珑剔透的,不由又惊又喜,深以为自个儿已掉进富贵窝儿,成了真正的“人上人”了,只各处细细赏玩不绝。

宝钗不知道的事,栋鄂氏一出了她的院门儿,便命人将那里锁了起来,打发了四个婆子守在那里,又发狠道:“可给我瞧仔细了,若是走漏了一点子风声儿,窝心脚把肠子给你们踹出来!”说得四个婆子忙一叠声儿的“不敢”,她方满意的点了点头,扶了丫头往前面儿去了。

却并不回房起打理家务,亦不打发人去寻弘时回来,而是稍作了一番安排后,便命人赶紧儿备了车,一头往宫里弘时的母妃,亦即齐妃处去了。

一时到得齐妃的钟萃宫,早有齐妃的贴身大宫女如烟接了出来,两人一道儿入得正殿,就见一身家常衣衫的齐妃正坐在靠窗的熏笼儿前发怔,以往被精心妆容装扮得丝毫瞧不出老态儿来的美艳脸蛋儿上,亦因着弘时被革了爵,雍正帝亦因此不大再往她宫里来的打击,而显出了几分老态来,尤其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儿,竟分明瞧得出几道儿深浅不一的鱼尾纹儿了!

栋鄂氏见状,忙上前恭敬地行礼问安道:“臣媳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齐妃闻言,方回过了神儿来,因懒懒问道:“你这会子到本宫这里来作什么?别是老三又与本宫惹出了什么事端来罢?!”

说着见栋鄂氏一下儿变了颜色,她的声音不由倏地拔高了几度,“他还真又与我惹出事端来了?”一面亦不再理会栋鄂氏,而是一头哭嚎起来,“我这倒究是造的什么孽啊。摊上了这样儿一个恼人的冤家,如今我亦不求他与我争气儿了,我只求他不要再与我惹出什么事端来了,却不想,连这样儿微小的愿望,亦只是妄想…”

冷眼瞧着这一出自个儿每次进宫都要瞧上一会儿的戏码,栋鄂氏只是心里冷笑不已,“只想着爷儿与你争气儿,却未想过究是因着你汉军旗的出身,才会使得咱们家爷儿事事都比老四底上一头儿的!”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丝毫儿来,还得上前百般拿话儿来劝,方能劝得她渐渐好起来。

好容易齐妃不哭了,又被宫女们服侍着洗了脸,匀了面,方口气儿十分不好的冲栋鄂氏道:“说罢,老三这回儿又惹出什么事儿来了?”一面又忍不住抱怨,“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儿,偏每次惹了事儿自己还不敢来,只知道打发媳妇儿来,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抱怨归抱怨,哭嚎归哭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是巴心巴肝儿疼他爱他的!

栋鄂氏见问,忙恭声儿将宝钗之事细细回明了,末了犹道:“如今人就在府里,到究该怎么处理,还请额娘示下?”

不想齐妃一听,登时满脸喜色的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说罢又疑惑道:“怎么你反与本宫说老三又惹祸了?”弘时膝下单薄之事,素来便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她亦能想来栋鄂氏必定与此事上动了手脚,然到底无凭无据的,栋鄂氏之父又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的,因此并不曾认真追究过,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却不想如今她竟主动来与她提及此事,还说是祸事儿,因此她才会这般疑惑的。

栋鄂氏一听,心里冷笑一声儿,方一脸忧心忡忡的道:“才刚臣媳乍一听得下人提及此事儿时,亦是如额娘一般反应,但只后来又打听得那姑娘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家里又连包衣奴才尚且算不上,可谓是最低贱不过的了,这样儿的人,怎么能进咱们府呢?明儿若被皇阿玛知道了,又该怎么样呢?”

一席话儿说得齐妃敛去喜色怔住了,半响方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倒真算不得喜事儿了,但只亦算不上祸事儿罢?”

见齐妃已有所松动了,栋鄂氏忙舌灿莲花的继续道,“额娘想,皇阿玛生平最厌者,便是声色犬马,不思进取者,如今爷儿在皇阿玛心里,已是比不上从前了,倘再被老四老五之类的有心人将此事儿捅到皇阿玛那里,皇阿玛一想如今爷儿都这样儿了,还这般沉溺于女色,尤其那女色还是那般下贱之人,只怕明儿连最后一丝儿父子之情亦不会再念及了,到时咱们可是再别想有翻身的机会儿了!”

齐妃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案子忖度,如今皇上确确是对弘时失望透顶了,倘真让他知晓此事,必定更要生一场大气儿,指不定连她亦会被牵连,到时她母子俩可是真在无立足之地了!然又思及如今雍正帝膝下成年的三个儿子中,仅只弘时有一个儿子,亦即雍正帝唯一的孙子,当年他出生时,雍正帝还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指不定此番再闻得自己又要添上一名孙子了,他龙心一大悦,便又对弘时复原如初了呢?

一旁栋鄂氏见齐妃半天不言语,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见她那一脸的矛盾挣扎之色,不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儿,因赶着道:“臣媳知道额娘的心,不过是想着倘爷儿膝下能多添上几名小阿哥,让皇上瞧了一高兴,指不定便恢复了爷儿的爵位。臣媳像您下保儿,过会子回府后,一定挑上几名家世人品都上佳的女子与爷儿收在房中,管保让额娘尽快再抱上孙子,让皇阿玛龙心大悦,额娘瞧着好是不好?”

说着见齐妃微微点了一下头儿,她忙又趁热打铁道:“况才鲍太医与她把了脉后,回与臣媳说一多半儿会是个女孩儿,依臣媳说,倒是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闻及宝钗怀的不过是个女孩儿后,齐妃终于不再矛盾,而是命栋鄂氏道:“既是如此,就由你全权处理便是,但只一点,可不要再弄了人命官司来,不然明儿落到皇上耳朵里,照样儿让老三吃不了兜着走。”

栋鄂氏闻得齐妃终于说出了她今儿个真正想听的这句话儿来,不由暗喜在心里,原本这样小事儿,是不必回与齐妃知晓的,但只她想的是,以宝钗能迷得弘时几个月见天价都往她那里跑的手段来看,明儿指不定那一日弘时便会再想起她来的,到时必然亦会知晓此事,弘时亦必然会来找她兴师问罪,倒不如将齐妃一块儿拉下水,将来弘时一旦问起,便可以悉数推到齐妃身上,而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亦是她今儿个跑这一趟儿的根本原因。

心里虽十分喜悦,面上却未表露出丝毫儿来,栋鄂氏只是向齐妃点了点头,“额娘放心,臣媳理会得的。”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儿,方告辞出去,坐车一径往自家赶去。

回至府里,听得下人说弘时还未回来,栋鄂氏不由越发喜悦,因问她的奶母,“鲍太医可来了?”

她奶母忙回道:“已经来了,正在小花厅吃茶。”

“传了他过来,就说本福晋有话儿要说。”冷笑了一声儿,栋鄂氏方吩咐道,说着一头儿进了自己的上房,令小丫头子拿美人捶与自己捶起腿来。

少时,就见鲍太医被人领着过来了,见礼问安完毕,栋鄂氏挥手令满屋子除了自己奶母在外地所有下人都退下后,方开门见山道:“本福晋想要一贴汤药,想来以鲍太医的医术,当是手到擒来的。”说着示意其奶母上前附耳与鲍太医说了片刻,就见鲍太医倏地变了颜色,因犹犹豫豫的道:“不瞒福晋,这药方儿下官倒是有现成儿的,只是此事体大,明儿若是被三爷知道了,可怎么样呢?”

栋鄂氏一听,掩嘴儿娇笑了两声儿,方道:“才刚本福晋已进宫回过齐妃娘娘了,娘娘说这样儿下贱女人,是绝然不配孕育皇孙的,明儿便是三爷知道了,亦不能拿你怎么样儿,你只放心罢。”说着又大有深意的道,“前儿听家父提起如今礼部尚缺一名员外郎,只不知鲍太医舍得不舍得让令公子去历练一番?”

鲍太医今日正为其子之事发愁,如今闻得竟有这个巧宗儿,如何不愿意?自是一叠声儿应罢,便领命下去准备汤药去了。

这里栋鄂氏方命人穿了饭来吃毕,静坐着等候起黑夜的来临。

好容易等至天黑透了,栋鄂氏只觉一刻儿亦在等不下去,因命人拿捧盒儿装好了鲍太医送来的一整蛊苦药汁子,领着一众丫头婆子,往后面儿宝钗的院子里去了。

彼时宝钗自院门被锁,又一直无人来送茶送水等异样事儿中,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如今瞧得栋鄂氏进来,因赶紧儿上前行礼赔笑道:“福晋吉祥!”

栋鄂氏并不理会她,只是先命两个婆子将莺儿架出去后,方一径至屋子正中央的榻上坐了,冷笑一声儿,道:“大胆奴才,见了本福晋不独不下跪,亦不知自称‘奴婢’,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儿吗?”一面将榻上矮几上的一个茶盅重重拂到地上,“啪”的一声儿摔了个粉碎。

吓得宝钗忙“噗通”一声儿跪到地上,赔笑道:“不是福晋才说的‘咱们都是自己,很不必这般外道’的吗?”说着心里已再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心了,一面又忍不住安慰自己,只要有弘时在,想来不会让她受多少委屈的。

一语未了,已被栋鄂氏兜头啐了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本福晋拾鞋尚且不配,也敢在本福晋的面前说什么‘咱们’、‘自己’的!”说着命人,“掌嘴!”

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根根与了宝钗几耳光,只打得她眼冒金星,因忍不住辩道:“福晋既不喜欢,奴婢以后不说便是,但只奴婢肚子里好歹还有爷儿的骨肉,福晋这般折辱于奴婢,明儿被爷儿知道了,只怕…”

话未说完,就听栋鄂氏冷冷说了一声儿“停!”,那两个婆子便忙忙住了手,退至了一旁。

宝钗以为是自己提及了弘时让她忌惮,因不由暗自庆幸兼得意,以为栋鄂氏带地还是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

不想还未待她自方才的头晕目眩中缓过神儿来,便又听得栋鄂氏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怀了个不知从那里来的野种,便可以鱼目混珠,来冒充三爷儿的骨血了?本福晋告诉你,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说着命人将捧盒儿打开,将那一整蛊汤药都取了出来,方向宝钗道,“为了防止你明儿再到处败坏爷儿的名声,你就将这汤药吃了罢,这样儿本福晋或可饶你不死!”

一席话儿吓得宝钗止不住浑身“簌簌”的发颤,因赶紧磕头如捣蒜的求饶道:“求福晋饶过奴婢母子这条贱命罢,奴婢向您保证,明儿绝不敢再擅自上门来鱼目混珠了,求福晋饶过这一遭儿罢。”说着又将自己贬的猪狗不如,以期能让栋鄂氏听得高兴了,放过她这一遭儿。她想的是,只要今儿个能保住肚里的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儿一旦再见到弘时,她一定让这个歹毒的女人好看!

却不想栋鄂氏丝毫儿不理会她这一套儿,只是冷笑道:“也罢,你既不愿自己吃,说不得本福晋打发几个人喂你了!”说着一挥手,便上去四个婆子,摁手的摁手,摁脚的摁脚,撬嘴的撬嘴,片刻便将那一整蛊黑黑的药汁子,悉数灌倒了宝钗的肚子里。

亲眼瞧着宝钗咽下蛊里最后一滴汤药后,栋鄂氏这才吩咐其奶母道:“瞧着那野种掉下来后,再将她扔出府去。”一面又冷冷与宝钗说了一句,“今儿个之事,你若胆敢传一丝一毫儿至三爷耳朵里,明年三爷知道此事的那一日,便是你薛氏一门九族的祭日!”方领着一众丫头婆子们,拂袖而去。

余下宝钗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又悔又痛又恨,心里只恨不能立时喝栋鄂氏的血,吃栋鄂氏的肉,偏还碍于栋鄂氏的奶母等人还在,不敢表露出丝毫儿来。

正挣扎着要自地上起得身来,宝钗忽然觉到下腹一阵剧痛,隐隐还有什么东西在直往下坠的感觉,身下亦觉着有一股子热流在缓缓涌出。来不及深想,又一阵儿比方才越发剧烈的疼痛袭来,直痛得她满头大汗,不住在地上打着滚儿,甚至于拿头去撞屋里的桌脚几角乃至墙壁,却犹是不能减轻丝毫的疼痛。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着的栋鄂氏的奶母在瞧得宝钗下面儿的衣裙都被鲜血染红后,方挥手令了两个婆子上前,抬了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宝钗,并上外面儿正被另两个婆子扣着的莺儿,一道儿扔到了三贝子府外面儿冰冷的大街上…

彼时梨香院内的薛姨妈与薛蟠母子俩并不知道宝钗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而是正兴致勃勃的盘算着明儿摆酒请客时的果蔬菜色并请那一家戏班子。

原来今儿个自宝钗同了栋鄂氏离去后,薛姨妈便按捺不住喜悦与得意,欲立时过荣府那边儿去说与贾母王夫人等人知道,并享受她们艳羡的目光与恭维的话语,却不想平日里做事总是道三不着两的薛蟠,这会子倒像个人了,因劝其母,“妈的心情我亦能想来,这会子我这心里亦是恨不能立时便让人知道我是当今三贝子的大舅子了!但只妈想,如今妈的身份已较以前大不同了,怎么能再做这般自降身份,自个儿上门去报喜的理儿?依我说,明儿咱们竟摆上几桌酒,搭上一台戏,将那边儿府里所有的人都请来乐上一乐,于席间再将此事儿说出来,到时岂不更美?”

一席话儿说得薛姨妈连连点头,因喜道:“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全。”一面忙忙打发人传众丫头婆子去了。

一直忙活了大半夜,母子二人方将色色物事准备齐全了,正商议明儿打早儿便分头去请贾府的女眷爷们儿午时过来吃酒看戏,却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撞进来,一头跑还一头喘着:“太太大爷,不好了,跟姑娘去的莺儿回来了,说是姑娘出了事儿…”

话未说完,已被薛姨妈暴喝着打断:“胡吣什么呢,莺儿上午才随宝丫头去了三贝子府,哪里会这会子回来?扯你娘的臊呢!”

一语未了,却见衣裙上血迹斑斑的莺儿趔趄着进来了,一进来便跪下哭道:“太太大爷,快去救救姑娘罢…”

母子俩俱是唬了一跳,尤其薛姨妈瞧得他那一身儿的血迹后,便是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因哆哆嗦嗦的道:“到究…出了什么事儿,你且细细道来…”

莺儿见问,忙一行哭着一行喘着将今儿个她主仆二人在三贝子的遭遇细细与薛姨妈母子说了一遍,末了犹哭道:“这会子姑娘还人事不省的躺在大街上呢,求太太大爷赶紧打发人去抬回来罢。”

“啪——”的一声儿,她已被薛蟠抬起一脚重重踢在了肋上,重重扑到在了地上,嘴里犹骂道:“好糊涂东西,你就任妹妹躺在大街上?明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爷我决然饶不了你!”

莺儿被踢得肋下生痛,偏还不敢呼痛,只是小声儿辩道:“奴婢亦想将姑娘扶回来的,无奈实在力不从心,才会想着将姑娘安置在一个稍稍僻静一些儿的角落,然后回来报信儿的。大爷快点齐了人随奴婢去罢,姑娘这会子正淌大血呢,迟了恐就不好了。”

那薛蟠犹是不依不饶,硬说要将莺儿这个“护主不力”的狗奴才打死,还是在一旁流眼抹泪的薛姨妈硬喑道:“要打她什么时候不能?正经先去将你妹妹接回来罢。”说着又“儿”一声儿“肉”一声儿的大哭起来。

见母亲都发发话儿了,薛蟠不好再拗,忙出门点齐了几名小厮,抬了一定软轿,又点了几个婆子,方同了莺儿一道,往如今宝钗所在的地点儿赶去。

一时到的那里,就见宝钗正耷拉着脑袋,半身靠在一个僻静的墙角儿,身下还有一滩黑红黑红的血迹,早已是人事不省多时了!

唬得薛蟠忙打发了两个小厮去请大夫,又命那几个婆子将宝钗抬进了软轿里,方骂骂咧咧的赶回了梨香院。

本就已哭得硬喑难耐的薛姨妈,再瞧得自己女儿的这般惨状后,更是大叫一声儿,便直挺挺倒了下去。唬得众丫头婆子忙忙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掐虎口的掐虎口,直弄了好一阵儿,方见其醒转了过来,却仍是流泪不止。

直慌得薛蟠又要瞧着人照顾妹妹,又要看着母亲,又要去门外瞧大夫到究何时能来,直忙到了十二分去。

还容易大夫来了,薛姨妈母子亦再顾不得避嫌,直接便命人请进了宝钗的床榻前,娘儿俩则站在一旁,满脸期待的瞧着那大夫与宝钗诊脉。

诊视了一会子,那大夫方起身一脸不赞同的道:“便是太太不愿留下小姐不该有的孩子,亦不该下如此重的汤药才是啊!要是老夫再晚来一步,便是连小姐的性命都难以保得住了!”说着又一面摇头一面叹道,“可惜了可惜了,这样儿大好一个女孩儿,以后却是再无作母亲的机会了,真真可惜了!”言外之意,便是将宝钗看作了那等轻浮下贱不检点的女子,而她肚子里德孩子,则是与人苟合的产物。

大幅话音刚落,便听得薛蟠一阵儿慌张的大叫“妈,妈,您醒醒啊…”,就见才刚方醒转过来了的薛姨妈,又直挺挺向后仰去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复原如初终于赐婚

前文因说到薛姨妈闻得大夫将宝钗当做那起子不检点的女子,并说她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之后,一个支撑不住,便再次直挺挺晕了过去,直将本已忙到十分不堪了的薛蟠更是唬了一大跳,因赶紧命人将母亲送回房里躺好伺候着;又瞧着大夫与宝钗开好药房子,命人去拿了药来煎与她吃下一次;又软硬兼施让大夫在四保证不会讲此事说出去后,方十倍的与了他医资与车轿费,命人好生送了出去。

这里薛蟠方得了空儿坐下吃茶顺气儿,兼将今儿个白日黑夜里发生的事儿串起来细想一遍,然他那脑子原就不大好使,那里能想出个什么端倪来?除了将自个儿想得越来越生气,究竟脑子里仍是没有一点子章法,只想着不拘怎样,不能让人就这般白欺负了宝钗和自己家去!

因喘着大气儿唤了跟自己的小子们来,叫嚣道:“都与爷抄上家伙儿,同爷一块儿去三贝子府,将那里砸他个稀烂,将那个欺负我妹子的歹毒女人打她个臭死!”

众小厮也有知道此事了,也有不知道的,当下都唬得变了颜色,因上前几个抱着他的腰百般劝道:“爷儿的心情奴才们都理会的,但只那三贝子府乃何等人家?必是家人满院儿,护卫遍地儿的,咱们如何惹得他?爷儿倒是消消气儿罢。”余下几个在旁亦道,“何苦白与自个儿找不痛快?不如由奴才们陪着爷儿去锦香院找云儿姑娘乐上一会子?”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薛蟠消停了下来,却亦未依言去锦香院,而是折回屋里瞧薛姨妈及宝钗去了。

就见薛姨妈已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了,彼时正坐在宝钗的床头干哭,而宝钗则仍是了无生气儿的躺在床上,面上一丝儿血色亦无,倒像是已死了大半个。

瞧得薛蟠进来,薛姨妈因赶着上前拉了他的手,哭道:“我的儿,如今你妹妹成了这样儿,可让咱们家以后怎么样呢?”

薛蟠原就烦躁,如今又闻得母亲这般说,不免越发烦恼,因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回自己房里胡乱睡下了不提。

一连几日,梨香院皆是安静得坟墓一般,倒让荣府内贾母王夫人等生了疑,皆打发了人过来问,薛姨妈少不得又要打点起精神应酬,不外说一些儿“宝丫头经年的旧症犯了,正延医问药,因此不得闲儿过去请安,请老太太姨太太担待一二”等语,又百般威逼利诱得家里众下人们不得到处胡乱说嘴后,方算是暂时将此事混了过去。

然薛姨妈却未想过,嚼舌子之人是那里都存在的,又岂是她的一点子威逼利诱便能阻止得了她们的?不过几日,便已有多嘴的婆子将此事于私底下传了个沸沸扬扬,只是未能传到贾府众主子耳朵里罢了。无须多记。

到宝钗终于醒转过来那日,已是她被抬回来的第五日了。

缓缓睁开眼睛,便瞧得薛姨妈正有一下儿没一下儿的点着头坐在自己床头打盹儿,宝钗不由有些儿回不过神儿来,因咽了一口唾沫,方出声儿道:“妈若困了,倒是回屋里睡得好,在这里睡,若着了凉,可怎么样儿呢?”说着说着,她便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已不似以前那般甜美圆润,而是变得沙哑破败不堪,她不由唬了一大跳,因挣扎着便欲起来一问薛姨妈端倪。

那薛姨妈见女儿终于醒转了过来,不由大喜过望,因赶着上前亲自搀了她坐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儿与她靠着,方喜极而泣道:“我的儿,你终于醒转过来了,可真真是唬死为娘的了!”一面又高声儿唤人去将一直煨着的药汁儿与参汤端进来。

宝钗见状,不由奇道:“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薛姨妈忙拭了一把泪,方道:“我的儿,难道你竟忘了那日在三贝子府上的事儿了?”

一语未了,就见宝钗一张本已憔悴了许多的脸更是倏地没了丝毫儿的血色,人亦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显见得是忆起了当日之事。

半晌,她方渐渐镇静了下来,因低声儿是疑问亦是肯定的问薛姨妈道:“孩子可是未能保得住?!”其实对这个孩子她倒是没什么感情,他的死活她亦不是很在意,她所在意的,不过是通过这个孩子,可以为她带来那些好处儿与荣耀罢了。

薛姨妈见问,登时又泪如雨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方点头低声儿道:“确确是未能保得住。”至于她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之事,如今她还不敢告诉她,怕让她听了越发生气难过,继而影响了身体的恢复。

说着见宝钗一下儿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忙又强忍着心酸安慰道:“但只大夫说了,如今你还年轻,以后再要生养亦非难事儿,你只管放宽心,好生将养好自个儿的身子罢,其余的事儿,就让妈与你哥哥去操心便是。”

宝钗听说,方稍稍缓和了一些儿颜色,旋即又发狠骂栋鄂氏道:“真真忒歹毒了,竟想趁着爷儿不在府里时,将我母子治死,看我明儿可饶得了饶不了她!”一面已在心里拿定主意,明儿待身体恢复后,一定要找到弘时将当日之事悉数说与他知晓,让他为她做主,治死栋鄂氏那个毒妇!

骂了栋鄂氏一阵儿,宝钗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儿,旋即又想起那日栋鄂氏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儿“今儿个之事,你若胆敢传一丝一毫儿至三爷耳朵里,明年三爷知道此事的那一日,便是你薛氏一门九族的祭日!”,她又忍不住有些儿不寒而栗起来,毕竟以栋鄂氏及其父兄背后的势力,要捏死她们一个薛家,实在比捏死一只蚂蚁尚且容易几分,自己的愁,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便报得了了罢?看来自己得设法儿攀上另一个高枝儿才行啊!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宝钗,并未注意到一旁薛姨妈脸上的不忍与伤心,还有心里对栋鄂氏无声儿痛骂。

其实依栋鄂氏的本意,是要治死宝钗的,横竖像宝钗这样儿身份的下贱女人,在她眼里实在比一只蝼蚁尚且不如,只是因那日齐妃说过“可不要弄出了人命官司来,不然明儿落到皇上耳朵里,照样儿让老三吃不了兜着走。”这样儿的话儿,她方手下留了情的,不然宝钗当日便不会是只被灌了那一蛊药汁儿,而是更多的药汁儿,其结果自然亦不是只让她以后皆不能再生养,而是立时便“血崩”而死了!

当然如今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宝钗并不知晓这些儿,只是犹在心里百般盘算着明儿该怎样儿方能报的了今日之大仇,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弘历闻得墨颖与沁灵带回来的话儿,知道了黛玉是在因何而一味儿的疏远他后,心下登时茅塞顿开,因忙忙命来贵准备了热水,沐浴梳洗了,又换上了一身儿干净衣衫,方兴冲冲往富察府去了。

彼时黛玉正因上午与墨颖沁灵二人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儿,而觉着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儿,因正站在窗下的鹦鹉架子下面儿,背对着门逗弄那两只鹦哥儿作耍,王嬷嬷与紫鹃雪雁几个则正坐在熏笼儿前做针线活计,间或小声儿说笑两句。

弘历掀帘儿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儿一副温馨动人的场面儿,不由心里倏地一暖,因暗自疑惑怎么只要有黛玉在的地方儿,瞧在他眼里便像是一个家了呢?!

饶是他有意放低了脚步声儿,仍是在甫一进得屋里之时,便已被王嬷嬷等人瞧见,因忙忙都起得身儿来,一面便欲见礼问好,慌得弘历忙忙摆手不迭,又挥手示意众人自后门悄悄儿的退了出去后,方轻手轻脚行至黛玉身后,将手往嘴边儿呵了两下儿,方轻轻自后面儿捂住了黛玉的眼睛。

就听黛玉带着笑嗔道:“雪雁你个作死的,怎么又玩的起这样儿的把戏来?”

身后人却并未放下手去。

黛玉不由低低“咦”了一声儿,道:“难道竟不是雪雁?”一面便将富察福晋、傅清傅恒兄弟、墨颖沁灵两个,甚至王嬷嬷紫鹃等人皆悉数猜了个遍,犹不见身后人放下手去,她不由道:“到究是那一个?你再不出声儿,我可要恼了。”

后面儿弘时见她将周围的人尽数猜了个遍,却偏偏不猜自己的名儿,不由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因一把放下手,快速转至她面前,又伸手撅住了她的双肩,方一脸委屈的道:“难道在妹妹心里,我竟连紫鹃雪雁亦及不上?”一面又拿眼贪婪的紧盯着黛玉的玉容瞧,大有要将连日里不曾看到的连本儿带利瞧回来之意。

黛玉被他瞧得一张小脸番茄一般,不由低下了头去,半晌方“嗤”的笑了一声儿,道:“其实我早已猜到是你了。”弘时的气息黛玉自是熟悉得紧,自然不回头亦能知晓是他来了,不过是故意不猜,让他着急罢了。

弘时见黛玉笑了,如得了珍宝一般,一张俊脸霎时比夏日的骄阳尚且灿烂几分,因长舒了一口气儿,笑道:“我还以为妹妹自此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呢。”

一语未了,就见黛玉忽然不笑了,反而高声儿唤人进来送客,一面又自己动手百般推他出去,直慌得弘历忙忙站定,嘴里犹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好歹也容我把话儿说完了,再撵我不迟罢。”

黛玉听说,因停了手,道:“有什么话儿,你就说罢。”

弘历便一把拉过黛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摁住,方正色道:“以往因恐唐突了妹妹,竟一直不曾将我的心里话儿说与妹妹知道过,弄得妹妹如今连理我亦不理了,说不得要直言了。”一面又深情问道,“妹妹可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实不相瞒妹妹,自从那日在应天得见妹妹以后,我的心便已不再是为自己而跳动,而是在为妹妹而跳动,而且愿意只为妹妹一个人挑动这一辈子,乃至生生世世,绝对不会生出二心来了!因此还请妹妹讲心里的担忧与不安悉数丢开,不要再一味儿的疏远我,仍与我复员如初,好吗?”

见弘时竟丝毫不避嫌的说出了这样儿一番话儿来,黛玉不由心里一甜,面儿上却是臊得通红,半日不知该以作何应对,偏弘历犹一脸焦急的追着道“妹妹应是不应,亦说一句话儿让我好放心啊!”,没奈何,黛玉只得微微颔了一下儿首,算作是应了弘历,直将弘历喜得无可无不可,恨不能立时便去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一块儿来分享自己的喜悦与幸福。

又见黛玉仍是一直低着头,不抬头瞧自己亦不与自己说话儿,弘历不由又着忙起来,因百般逗着她与自己说话儿,方逗得她终于开了口,却是似嗔似喜抱怨墨颖与沁灵的话儿:“倒不知大姐姐二姐姐何时亦成了那三姑六婆儿,开始到处搬弄起口舌儿是非来了!”

弘历见黛玉好容易开口,才不管她是说谁,便一味儿的顺着她说,让她开心。不觉间那天早又是掌灯时分,二人又相跟着去前面儿富察福晋屋里用了饭,复又回来下了一回棋,弘历方辞了黛玉,临行前又再四向黛玉保证:“妹妹只管放心,弘历对你说过的话儿,答应过你的事儿,便是赔上性命,亦一定会做到!”方依依不舍的离了潇湘馆,回了自个儿的府邸去歇息,半道儿上犹在思索瞧黛玉今儿个的意思,想来他元宵佳节再去求皇阿玛赐婚,她当是不会再反对了的罢?

然心里又是不敢擅专,到底于次日去潇湘馆瞧黛玉时,就此事征求了她的意见。所幸黛玉虽未明白的点头应下,却是亦未摇头,只说是让他去问荣保富察福晋的意思,算是默认了此事,他心里方有了底儿,因赶着又去征询荣保夫妇的意见。

他夫妇两个原就是将弘历的心意瞧在眼里的,如今又听得他说黛玉自己亦是默认了的,遂亦未多说什么——惟独富察福晋说了一句,“幸得如今玉儿还小,我还可以多留她几年在身边儿。”,算是应下了弘历的求婚。

当下弘历便开始百般忙乱起来,既要忙着进宫去回与皇后与熹妃知晓,又要忙着找苏培盛打听到究什么时候儿雍正帝心情大好,又要忙着去向怡亲王回明此事,以期其到时能在一旁替自己美言几句,——皇后一直未曾与他明言过雍正帝心里对黛玉的真正看法,因此至彼时他犹不知道雍正帝心里到究是何等的中意黛玉这个儿媳妇儿!

不想弘昼闻得此事儿后,亦跟着起哄,说什么“四哥虽为兄,问哦虽为弟,论起年岁来,咱哥儿俩不过差两个月不到,当初分府便是一块儿的,如今指婚自然亦是要一起才好!”,直把弘历弄了个啼笑皆非,一面又思及雍正帝素喜勤俭节约的,倘到时候能一块儿办喜事儿,倒是能省下不少嚼用,此举必能讨得雍正帝欢心,因一口便应了弘昼的要求。

展眼已是元宵正日。

可喜这日因苗疆那边儿传回来了叛乱平定的大好消息儿,以雍正帝龙心大悦,弘历弘昼自是不肯放过这样儿大好的机会,因打听得雍正帝将至皇后的坤宁宫进午膳后,便请上了自个的母妃,亦即熹妃与裕嫔,又赶紧至宫门处将怡亲王追了回来,一行人方忙忙去到了坤宁宫。

皇后瞧得这个阵仗儿,不由好笑道:“两个小猴儿倒是会讨巧儿!”说着命众人都坐了,一面吃茶一面说着话儿等候起雍正帝的到来。

少时,雍正帝果然被众太监宫女儿簇拥着来了,众人忙都起身见礼。

雍正帝便笑道:“敢是今儿个皇后宫里要吃什么好东西儿不成,一个个都撵了过来?”一面又笑向怡亲王道,“怎么连十三弟也来了?不怕过会子回府后,弟妹抱怨你明明答应了要陪她进午膳的,却又食言了?”他弟兄二人自小便亲如一人,如今四十余载过去,感情自然更是非常人所能及得上的,因此怡亲王来后宫素来便不须避嫌,群臣兄弟二人开起玩笑来,亦是素来便十分亲切随意的。

一席话儿说得众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皇后更是笑道:“横竖十三弟亦不是第一次食言了,想来弟妹早已懒得怪责他了。”

说着扶了雍正帝,领着众人一块儿去了隔壁的偏殿,就见正中央的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正冒着热气儿的菜肴,雍正帝一见,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旁皇后见了,忙笑道:“臣妾想着难得今儿个人齐全,十三弟又在,因此特意命御膳房多加了几个菜,还请皇上勿怪。”

雍正帝听说,方展眉点头道:“朕亦不是在怪你,只是一想到天下的百姓还有很多过着拮据甚至吃不饱饭的生活,便觉着不能安心享用这些膳食罢了。”说着率先坐了,又命众人都坐了,方又笑道:“你们亦不必拘谨,朕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以后只注意一点子也就是了。”

寂然饭毕,趁着大伙儿都坐着吃茶的空当儿,弘历与弘昼向雍正帝跪下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那雍正帝乃何等聪明样儿人?自然早已将二人的想法儿瞧了个一清二楚,又想着自己原本亦十分中意黛玉,遂顺水推舟应下了此事,并说过会子便命人去拟旨,一时是皆大欢喜。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朝堂生变大局既定

元宵节翌日一大早,黛玉刚起身更衣洗漱毕,正坐在妆台前晨妆,就见周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片子,一头撞了进来,嘴里犹喘息道:“宫里苏公公来了,说是有圣旨要宣读,福晋请格格快些儿过去接旨呢。”

黛玉闻得是有圣旨到,因赶紧命紫鹃雪雁替自己梳好了发髻,又随意别了一只白玉簪,便同了周嬷嬷一道,忙忙往前面儿去了。

一时到得上房,果见苏培盛正与富察福晋对坐在正中的榻上吃茶。瞧得黛玉进来,他忙起身赔笑着打了一个千儿,旋即便正色高声儿唱道:“圣旨到,富察氏黛玉接旨——”

一旁富察福晋忙变起身行至他下方,同了黛玉并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跪下,方听苏培盛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富察氏黛玉德容兼备,才貌双全,堪配皇四子,特指与皇四作嫡福晋,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