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忙齐声应了,又由黛玉上前自苏培盛手里双手接过了圣旨后,他方几步下来亲自搀了富察福晋起来,一面笑道:“皇上还让老奴告诉福晋,如今格格年纪还小,因此不好挑定日子,等明儿格格年纪大些儿后,再择吉日完婚不迟。”说着又笑向黛玉道,“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明儿到了格格与四爷大婚那一日,老奴定要来讨杯喜酒吃。”

一席话儿说得黛玉小脸酡红,因不好意思一笑,道:“苏公公客气了。”

又寒暄了一阵儿,苏培盛因说还要去吴都统家传旨——将沁灵指与弘昼之旨意,遂辞了黛玉母女,忙坐车去了。

这里宣察福晋方笑道:“四贝勒手脚儿倒快,不过几日功夫,便已请下了圣旨来。”

周嬷嬷变笑道:“定是四贝勒瞧得咱们格格这般人品才貌,生恐明儿被别人领了先,才会这般性急的。”

说得黛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娇嗔着说了一句:“额娘再要打趣儿女儿,女儿可不依的!”便欲回潇湘馆云。

不想还未行至门边儿,就见外面有人来报:“宫里皇后娘娘熹妃娘娘派人送赏赐来了。”

慌得富察福晋忙起身便要迎出去,一面又回头叮嘱黛玉:“玉儿待谢了恩再回屋去不迟。”方领了众人接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就见富察福晋同着两名瞧着很是端庄素雅的嬷嬷,并十数名捧着东西的宫女们进来了。一见了黛玉,便都屈膝行礼道:“奴婢们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黛玉见来人竟分别是坤宁宫和永寿宫的执事嬷嬷,身份皆非比寻常的,足见皇后与熹妃对自己的恩宠,因不敢怠慢,忙上前亲自搀了二人起来,又命紫鹃雪雁上前扶了她二人坐下,奉了茶来后,言俏后后站到二人跟前儿,笑道:“敢问二位嬷嬷,可是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二人并不起身,亦不客套,而是将皇后与熹妃让说的话儿,譬如“如今都是一家子了,明儿可得时常进宫陪陪咱们两个老太婆才是”、譬如“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最知礼守节的,明儿可别因着如今赐了婚,便较先拘谨外道了,以往怎样,如今亦怎样方好呢”等语,黛玉忙都一一应了,二人方起身来向黛玉福了一福,旋即满脸堆笑道:“还未向格格道一声儿‘恭喜’呢。”

黛玉听说,不由红笑道:“嬷嬷们客气了。”又问了一些皇后与熹妃身体可好是不好等语,方送了二人出去,不在话下。

至次日,黛玉被指于四贝勒作嫡福晋的消息,便似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富察府立时成为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家,不独各亲戚本家,便是连以往从未曾来往过的隔了不知道多少辈儿的、八竿子尚且打不着的所谓“亲戚”亦巴巴的上门套交情儿来了,偏为了不落下“得了势便高傲得六亲不认”的口实儿,一家子还不得不对来人们笑脸相迎,应酬一番,端的是不耐至极,苦不堪言!

这样儿大好攀龙附凤攀高枝儿的机会,贾府众人自是再不肯放过,然毕竟上次在元春之子的满月酒上双方已闹成那样儿了,贾母王夫人之流便是脸皮儿再厚,到底不好意思上门,亦恐自己还未上门,已被富察一众豪奴打了出去,说不得另辟蹊径,打发了三春姐妹上门来,料想以黛玉的性子是不会将这三个与己差不多年纪儿,亦不曾对她不起的姐妹们拒之门外的!

应该说贾母王夫人虽与黛玉相处时间不长,对她的性子倒是摸得十分透彻的。果然当听得丫头来报说三春求见后,黛玉只略沉吟了片刻,便命:“请进来罢。”一面又命人去回过富察福晋。

未几,就见三春被几个丫头引着进来了,黛玉正欲含笑迎上前,去见三人并作一排,便盈盈向自己拜下,一面犹道:“奴婢们见过格格!”

黛玉听说,不由怔了一下儿,方笑着虚扶了一把,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儿?”说着伸手依次拉了三人坐下,忙又命丫头去沏好茶摆细巧茶果儿。

见妆惜春因先叹笑道:“还以为林姐姐,哦不,格格以后都不会再理咱们姐妹一理儿呢,原本是咱们多心了。”毕竟当日黛玉对贾母王夫人与宝钗几个的不假辞色,她们皆是瞧在眼里的,因此今儿个在一半儿被贾母王夫人逼着,一半儿自个儿心里亦记挂着黛玉,想来与她说一会子话儿的念头驱使下坐车往富察府来时,三人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闻言黛玉不由笑道:“傻丫头,我还是听你唤我作‘林姐姐’顺耳些儿,以后可别再‘格格’长‘格格’短的唤了,我可不爱听。”

一席话儿说得迎春与探春亦渐渐放松了下来,迎春又道:“我就说以林妹妹这般和顺的性子,是再不会拿脸子与咱们瞧的,何如?不过是老太太她们做得太过了罢了,也就是林妹妹性子好,才只那般轻饶了她们的,要是换了我,还不定怎么样呢!”她是老实木讷,亦无多少才学,却并不代表她看不清楚究竟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只不过她亦有她的无奈,因此不敢为此说一句自个儿的意见罢了!

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有富察福晋打发了丫头送了几样前儿个才得的贡果儿来,黛玉遂招呼三人吃将起来。

一面吃着,黛玉又问道:“不知云妹妹这一阵儿可好?这么些儿时日不见,我这里倒是怪想她得慌的。”

探春听说,便先笑道:“自先姐姐你离开咱们府里后,云妹妹亦住了几日便家去了,之后凭老太太如何打发人去接,她只是不来,还说要跟着她婶子多多习学,因此究竟她好与不好,其实咱们亦不知道。”

黛玉听罢,沉吟了片刻,方笑道:“难得她有这样的想法儿,果然大了一岁,又懂事儿许多了。”想着先前自己离开贾府那一晚湘云与自己说的话儿,黛玉心里不由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毕竟能以她那样儿小的年纪儿,便能想得透“独善其身”的道理,亦算得是个有造化儿的!

当下茶果已撤,迎春几个便起身说要告辞,黛玉因忙挽留道:“姐妹们难得聚一遭儿,好歹用过午饭,说一会子话儿再去不迟。”对贾母王夫人拿她三人当“枪”使的企图儿,她自是瞧得十分分明的,然毕竟三人素来皆是以真心待她,至今亦不曾做过丝毫伤害她的事儿,因此这会子她的挽留,倒是十二分发自真心的。

三人亦不是那愚钝之人,见黛玉分明已明白过来她们今儿个来此是领了贾母王夫人之命,欲通过她们继而与她再搭上关系儿,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企图,仍是这般真心的对待自己,不由皆暗自感怀于心,一面暗自在心里决定以后不拘怎样亦不会做对黛玉不起之事后,方感激向黛玉一笑,齐齐道:“古语尚有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呢,如今咱们姐妹不过隔了几条街,要叙姐妹情亦是极便宜的,今儿个便不耽误姐姐了。”

黛玉见苦留三人不住,说不得亲自送出了潇湘馆外,又瞧着她们走远了,方扭身折了回去,就见弘历不知何时已等在屋里了,正浸着湿润的笑注视着她,她不由抿嘴一笑,便带着几分淡淡的羞涩与更多的喜悦,缓缓迎了上去......

而三春姐妹回至贾府后,果真如她们心里暗自决定的那样儿,先假意向贾母等人表明了黛玉亦深恶她们,叫她们以后都不要再上门去,以期能与黛玉还去宁静,之后便只日日深居简出,其余事情一概不理,倒亦较先更觉着自在了几分,暂且不表。

雍正四年的春天,便这样儿不知不觉的悄然来临了。

三月,先前被革去贝子爵位,并被流放西宁的先皇第九子胤禟,被查获以密语与廉亲王通信儿,信上详细记录了其在西宁与之前才被雍正帝自郡王降作了贝子的先皇第十四子胤褆,伙同昔日“八节党”的成员们在西宁是如何的招兵买马,以图一举打回京城,将雍正帝拉下皇位来,并写明了还需要多少银子作军饷之事,与之前弘历主理户部后的猜测倒是吻合了!

而且那信上还不独琯了这些儿,竟还写明了待他们举事成功后,便先扶弘时上位,待局势一稳定后,再将弘时拉下马来,让廉亲王登基。

雍正帝瞧得此信,端的是怒不可遏,幸得有怡亲王、礼亲王等在一旁多方解劝,方使得他稍稍平息了一点子怒火儿,因假意装作并无此事,只与远在西宁大营的十四贝子胤褆下了一道圣旨,令其速速回京“代帝出京祭拜先皇”,那胤褆虽觉有异,心里亦十分不满,因想着如今自己一派到底羽翼未丰,说不得领着一队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西宁大营,被雍正帝派云西宁接掌西宁大营四十万官兵的心腹武将岳钟棋便抵至那里,拿出圣旨并御赐的金牌接掌了西宁大营,轻而易举夺回了“八爷党”手里的兵权。

夺回了“八爷党”的兵权后,雍正帝不再有所避忌,立时下旨革云了胤禩亲王的爵位,并将包括他自己与胤禟、苏努、吴尔占等在内的他的得力兄弟干将皆革云了爵位与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又命人前往遵化将胤褆押回了北京,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又谕弘时曰:“弘时已令为胤禩之子,今胤禩缘罪撤云黄带,玉牒内已除其名,弘时岂可不撤黄带?著即撤其黄带,囚禁于原府邸。”当下“八爷党”一派势力受到了毁灭性的重挫。

而满朝文武多的是那落井下石之人,如今见廉亲王一党已倒,遂开始于早朝上细数胤禩、胤禟、胤禔之罪状来,最后竟议出胤禩有罪状四十款,胤禟有罪状二十八款,胤禔有罪状十四款,譬如欲谋杀胤礽,希图储位;与胤禔暗蓄刺客,谋为不轨;诡托矫廉,用胤禟之财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庇护 私人,谋集党羽,逆理昏乱,肆意刑赏等等,端的是包罗万象,不一而足,连雍正帝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心里遂对那些个数三人罪状数得最起劲的大臣们亦深恶于心起来。。

同年五月十二日,雍正帝下旨将胤禩改名儿为“阿其那”,亦即“猪”之意,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终身囚禁于廉亲王府原址上;将胤禟改名儿为“塞思黑”,亦即“狗”之意,发配至保定,终身不得返京一步---足见其对二人的厌恶与不忿!

当下满朝文武皆大气儿不敢出,惟恐一个不慎,便惹恼了本就冷酷不已,喜怒不定的雍正帝,然却没有人知道,雍正帝在做这一系列的决议时,心里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而将这样儿痛苦与煎熬带与他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弘时!

所谓“父子连心”,雍正帝平日里便是表现得现不喜弘时,毕竟他子嗣单薄,毕竟在弘历弘昼弘瞻几兄弟出生之前,弘时一直是他的独子,说是“掌上明珠”亦不为过,他呵斥他、栽培他、亲自教育他,只盼着他能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却不想,弘时竟因着心里不忿他对弘历弘昼的偏爱开始渐渐投向了他所最厌恶的胤祀一党的阵营当中,尤其还妄想着将他拉下皇位,自己登基作皇帝,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便是再生气伤心难过,他仍是不忍心像对胤祀胤禟这两个与之不择手段斗了几十年、早已将彼此恨之入骨的政敌已经那般对待与弘时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只是,他心里的难过与委屈,又该云向谁诉说呢?......

雍正帝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份难过与委屈,却有一个人是理解于心的,此人便是他未来的儿媳妇黛玉!

当黛玉在富察府一日几次的听着荣保或傅恒或傅清,回来说当日朝堂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事儿时,她的心里便开始百般理解并为雍正帝难过起来。虽則她年纪还小,然懂的却多,又素来不只是看到雍正帝作为帝王威严的一面,还看到了他作为一个与天下所有人都一样,与天下所有父亲都一样的凡人的一面,因此自然能设身处地的想来他在处置弘时时的难过、生气与无奈 !

想明白这一点的黛玉,便觉着自己再也不能安坐于潇湘馆内,成日家无忧无虑的高乐自己的,她心里十分想着能进宫去瞧雍正帝一下儿,说几句话来安慰于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儿到底能不能起到一丁点儿的作用!

打发人云请了连日来都十分繁忙的弘历来,黛玉细细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儿,末了又道:“皇上那里咱们固然该百般解劝安慰,然三爷那里,依我说四哥哥你亦该时常去探望关心一下他,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是能去向皇上认错儿的,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心里的难过生气,最终还得由他去化解!”

弘历一听,不由又是喜悦又是感激,因深情向黛玉一笑,道:“难为妹妹想得这般周全,我倒是差得远了。”

说着二人稍稍准备了一番,又去上房向富察福晋说了一声儿,方至二门外坐了马车,一径往宫里去了,不在话下。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巧劝弘时为帝分忧

且说黛玉同弘历一道儿,坐车进宫欲去开解劝慰雍正几句,以使其能稍稍放宽些儿心。

却不想甫一抵至养心殿,就见怡亲王与苏培盛正一脸焦急的在殿外不停来回踱着步,周围则是满地大气儿不敢出的太监宫女儿们,显见得雍正帝正独自一人在殿内生闷气儿。

乍一瞧得弘历与黛玉来了,怡亲王不由面上一喜,但旋即复又垮下了脸子去,二人见了,忙手指里面儿,一面压低声音道:“皇上可在里面儿?”

怡亲王无奈的点了点头,亦压低声音道:“正生闷气儿呢,说什么早知道会为着子孙后人如此堵心,当初就该直接掐死在襁褓中的,亦几顿未曾用膳了。如今连你亦有了不是,正经避一避的好,这里只交给我罢。”

弘历见自己的皇阿玛连这样孩子气的话儿都说了出来,不由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又是心酸,因问怡亲王:“便是皇阿玛不待见我,林妹妹他总是愿意见的罢?不知十三叔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儿?”

怡亲王听说,沉吟了一下儿,方道:“我可以进去与你们通传一声儿,只皇上见与不见,可就不好说了。”说着果真上前将殿门推开一条缝儿,半身儿挤了进去。

少时,怡亲王出来了,却是一脸的无奈与担忧,“皇上说你们的心他明白,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让你们回罢。”

二人听说,只得叹道:“如此只有有劳十三叔了。”说着离了养心殿,又去坤宁宫和永寿宫请了安,方离了皇宫。

半道儿上,弘历不由紧锁起一双剑眉,道:“皇阿玛不愿见咱们,咱们便是有满腔解劝的话儿,亦是无从说出口儿,而皇阿玛如今又是这样儿难过,明儿倘郁结于心,气坏了龙体,可怎么样呢?”

闻言黛玉亦蹙起了眉头,半晌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咱们这会子便去探望一下儿三爷,看能不能让他真心实意儿的去向皇上认错儿?”

弘历听说,攸地想起自己两次遇刺的经历,便有些儿不愿意去探望弘时,因独犹犹豫豫道:“这会子便去?如今三哥的情绪只怕还不十分稳定,倒是过几日再去亦不为迟。”

一语未了,已被黛玉淡笑着打断,“四哥哥心里必是仍介意着当日三爷的所作所为,因此今儿个才不愿意去探望于他?依我说,如今他已落到那样儿的下场,你心里便是有气有怒,亦该差不多消了才是;况便是不为他,你亦该为皇上想想儿才是,不然皇上一直憋着那股子气儿,明儿真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样呢?”

说着又道:“咱们今儿个既是去探望,亦该有个探望的样儿,好歹不能空手而去。如今三爷府上没有他的俸禄赏赐,便算是彻底断了他一家子人的生计,这会子必定生活很拮据,很该打发人回你府上,准备一些儿吃穿用度物品来的。”

一席话儿说得弘历俊脸微红,因讪讪的道:“我有什么心思,是再瞒不过妹妹的,倒是妹妹能想到这么周到,实在让我汗颜。”说着掀起车帘儿一角,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儿,命其家去找来贵儿依令办事儿后,方命车夫驾了车往弘时昔日的府邸、如今的“牢笼”赶去。

不多一会儿,便听得外面儿跟着的人道:“回贝勒爷,回格格,已经到了。”

车内弘历听说,便先探出头去命跟着的众小厮们都回避了,亦不要人扶,便先自己跳下了车去。甫一站定,就见守在门口儿的一名侍卫头领上前冲弘历跪下见礼,道:“奴才图鲁见过四贝勒。”

“起来罢。”随意的挥了挥手,弘历令图鲁起来后,方命他道:“如今爷儿与玉格格奉旨来探望三阿哥,你带着你的人且先回避,等格格进去后,再回来守着不迟。”

图鲁一听,不由面露难色,半日方支支吾吾道:“回贝勒爷儿,不是奴才不肯放您与格格进去,实在是皇上有旨,里面儿一个人不许出来,外面儿一个人亦不许进去,奴才实在不敢擅自做主......”一面说,犹一面偷偷拿眼瞧着弘历,惟恐惹恼了他。

岂料弘历听罢,却是不怒反笑,道:”图鲁是吗?你能这般忠于职守,是个好样儿的!但只今儿个爷儿是奉了皇上口谕来的,你只放心罢。“说着又暗想道,只要能让皇阿玛心里松快一些儿,别说是假传口谕了,便是假传圣旨,他亦是在所不辞的。

那图鲁听得这话儿,不好再拦,说不得领着自己的手下们快速回避了。这里弘历方快速行回车下,同了另一名跟着的嬷嬷,一道儿扶了黛玉下车,方不疾不徐的往里行去。

虽则素来与弘时面和心不和,他的府邸弘历亦是时常来的,自然很快便到得了其上房所在的院子,就见往日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的三贝子府上房,彼时却是从里至外都透露出一股子萧索冷清的气息儿,地上的落叶也积了厚厚的一层,人一踩到上面便”吱嘎“作响,显见得是乏人洒扫之故,与沿途的破败冷清倒是如出一辙。

“酒,我要酒......,快给爷拿酒来......”

还未行至正房门前,忽然就听得里面传出来一阵儿断断续续的狂呼乱叫,弘历不由皱了皱眉头,又示意黛玉退后几步后,方上前一把推开正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弘时,而在他的身侧,则是一溜儿的空酒坛子,浓烈的酒臭和呕吐过后的酸腐之气儿直冲算端,直呛得弘历几欲作呕。又思及黛玉素来喜洁,最瞧不得这些个东西,因赶紧回头命跟着的妇女们带她离去。

却见黛玉微蹙着黛眉道:“无碍的,只要将屋子敞开一会子,通通气儿,也就罢了。”说着倒率先抬脚进去了。

弘历见状,只得抬脚跟了进去。

彼时弘时正双手捧着一个空酒坛子,在不住往嘴里徒劳的倒着酒,弘历见了,不由大步上前劈手与他夺了,掷得远远儿的,方隐忍着怒气道:“三哥,你这样儿是要喝坏身子的。”

弘时虽已烂醉如泥,却还不至于认不得弘历,见是他来了,不由大着舌头冷笑道:“你......你来作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儿来了吗......”

一面硬撑着翻身坐起,重重推了弘历一下儿,方继续道:“现在......皇阿玛已将我自玉牒除名儿了,你......你得意儿了罢?”说着两道小痕自脸上挂下来,跟着便大哭大叫,满地打起滚儿来,其状端的是不堪到了极致。

弘历见他闹得像了,不由越发生气,亦不再与他说话儿,而是扭身至门外边,命人赶紧儿去打了几桶凉水儿来,亲自动手与他兜头泼了下去!

虽则如今已是将近六月的天儿,冷不防被冰凉的冷水浇个透心凉儿,常人亦是受不住的。就见弘时兔子一样儿攸得自地上弹了起来,一面不停甩着身上的水珠儿,一面犹破口大骂着往弘历扑去,“弘历,你别忒歹毒,连皇阿玛尚且舍不得杀我,你算老几,倒敢来拿水妄图呛死我了......”

“嗳哟-----”

一语未了,他已被弘历一记重拳击得“啪”的一声儿仆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得气哼哼的趴着不绝口听骂着弘历。

弘历被他骂得怒不可遏,因冷笑道:“你倒还有脸子提起皇阿玛来......”未料话未说完,忽然身后黛玉轻轻拉了他一下儿,又微微冲他摇了摇头,以示意他不要太疾言厉色。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欲趁今日好生声讨弘时一番的,去不想才起了个话头儿,已被黛玉的“绕指柔”打断,没奈何,他只得一脸无奈的退后了一步,嘴上亦不再说。

倒是黛玉忽然上前蹲到弘时身旁,轻声儿道:“三爷您知道皇上因为您的事儿,都伤心得几顿不曾用膳,身子亦差点儿气坏了的事和吗?”她有意将“生气”二字儿换作“伤心”,就是想试一下儿弘时心里到究还心疼不心疼雍正帝这个阿玛,想试一试他心里是否真的想夺了雍正帝的皇位。

果然弘时闻及此言后,脸皮儿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儿,方冷笑道:“皇阿玛对我恨得了不得,已经非一日两日之事了,又岂会因为我而伤心?他对我能有的,不过是生气与怨恨罢了!”

语音未落,一旁的弘历忽然忍不住不忿的抢白道:“皇阿玛对你只有生气与怨恨?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儿!你九岁那年出花儿,连太医都说治不了了,是谁不分白昼黑夜的抱着你的?又是谁翻遍医书,得知了‘芨芨草’或许可以救你一命,才让你爱不释手的‘鱼肠剑’与了你作生日礼物的?又是谁手把手教你读书写字儿,教你做人道理的?撇开这些大恩大德不谈,又是谁给了你生命,又是谁将你养育成人,为你娶妻生子的?!”

“我虽然那时候儿年纪还小,却亦知道为你无怨无悔作这些事情的,都是皇阿玛!可是你呢?你可曾有报答过他一丝一毫儿?你可曾有顾虑过一点他心里的感受?不错,皇阿玛如今确实是富有四海,唯我独尊了,可是,他首先是一个父亲,仅仅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罢了,他有什么错儿?反倒是你,不独不说好好儿孝敬于他,为他分忧解劳,你还胳膊肘子往外拐,伙同八叔九叔来百般算与他,你的良心都被狗吃去了吗?你的所作所为,还能算个人吗?!”

弘历显然气得不轻,因此在说完这一篇话儿半日后,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嘴里犹一直喘着粗气儿。好容易平息了心里的一点儿怒火,他攸地伸出了手,便欲拉了黛玉离开。

不想方才一直未曾开口的弘时却忽然带着几分恨意与痛苦高叫道:“你胡说,全都是胡说的!皇阿玛偏心不公,从来便只喜欢你和弘昼,不独从未喜欢过我,还无时无刻不在刁难我。甚至因为我的缘故,还让我额娘之下,以致我额娘一直以为一切都是为我所累,渐渐亦对我生出的失望与怨恨来,我恨你,我恨皇阿玛,我恨你们!”

闻言弘历才稍稍平息了一丁点儿的怒气,霎时复又高涨起来,几步上前便揪住弘时早已皱得不堪的领子,将他提至了与自己视线平等的高度,方冷笑道:“你说皇阿玛偏心,那在我与五弟出生前的那七年里,皇阿玛是如何待你的,你该记得罢?!那时皇阿玛亦偏心?你不说先找自个的原因,就只知道见天价的怨天尤人,你实在不配作皇阿玛的儿子,不配作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说着一把将他推搡在地上,便欲起身指袖离去。

一旁黛玉见弘时好容易方吐出压抑在了他心底多年的真心话儿来,自是不愿就此半途而废,因悄声儿与弘历道:“不如你先回避一会子,让我来劝劝三爷?”

弘历一听,忙摆手不迭,急急道:“我怎么能放心让妹妹单独与他相处呢?既然他这般冥顽不灵,咱们还是不要再理他了!”说着便欲伸手拉黛玉。

却见黛玉攸地往后倒退了一小步,方淡淡一笑,反问道:“四哥哥不担心皇上的龙体了?”一句话说得弘历无言以对,说不得强忍着满心的不豫,退至了门外,去说什么亦不肯将门掩上,生恐一旦弘时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自己来不及解救。

黛玉知道这已是他心里能做的最大让步了,遂不再强求,而是蹲至弘时面前,方轻轻的说道起来:“我虽不甚明了当年三爷年幼时皇上是如何对待您的,却亦能自方才四哥哥的描述里,感受到当年皇上对您浓浓的爱意、期许与冀望。只是当时三爷您年纪尚小,并不能理解皇上的苦心,而皇上的爱与希冀又过于沉重了,让您幼小的身心皆无力承担,让您觉得皇上谆谆的教诲并不是爱,而是一种饱受折磨的痛,渐渐心里对皇上产生了一种逆反的心理,因此便只能看到皇上对您的严厉与苛责,而再也看不到他对您的爱意与呵护了!”

“我能想来三爷您好的想法与怨怼,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应皇上严格的教导方式的;但只有您有没有想过,看上不过是太望子成龙,太希望您成为一个他一般优秀的好男儿,而您偏偏又不能善体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才会使他渐渐产生那种‘恨铁不成钢’看法儿的!至于您所说的偏心,在我看来,一多半儿是皇上有意施予您的压力,为的便是以此来激励您努力上进。因此于此事上,您与皇上是各占了一半错儿的,只是皇上毕竟为君为父,而您则是为子为臣,难道倒要他先来向您认错儿了?”

“老话儿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况牙齿与嘴唇儿再好,亦有咬到的时候,难道三爷竟欲恨皇上一辈子不成儿?如今皇上已是将近半百之人,还要每日里为国事家事操劳,偏还在您心里落不下一个好儿来,难道您真忍心皇上为此事伤心坏自个儿的身子?三爷您亦是作了父亲的人了,想来自是明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您再好好儿想想罢。”

因着要将就弘时趴在地上的高度,黛玉说这番话儿时,一直是半蹲着身子的,自然较站着时更累了几分,因此好容易说完欲起身时,去不想身下一个趔趄,几乎不曾跌倒在地,还是一直不象牙眼珠儿瞧着里面儿的弘历眼疾手快,忙忙冲进来揽住了刀子,方使她免受了跌倒于地之苦。

而彼时犹躺在地上的弘时听得黛玉不疾不徐的说完这番话儿,霎时直如轰雷掣电,郁结在心底多年的结亦似一下子被解开了一般,不由又悔又愧,又羞又痛,竟顾不得弘历与黛玉还在,便捂着脸子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弘时因着自己的尊贵身份,身边有是从来便只是那等趋炎附势、巴结奉承之辈,而惟一与之最亲近、能劝上两句话儿的母亲齐妃与嫡妻栋鄂氏又只想着他能为自己带来什么荣耀,并不曾关心过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儿,因此竟一直不曾有人这般通透的说过这样的话儿与他听,让他任心中的结越来越大,直至完全蒙蔽了他的心!

再一思及自己九岁那年出花儿时,当时已贵为亲王的父亲是何等的焦急,是何等的连喂水喂药亦不愿假他人之手,而是事必躬亲,只盼着自己能早些儿好些来,弘时不由越发的泪如雨下起来,直恨不能立时跪到雍正帝面前向其认错儿,并求得他的原谅,再以死来谢罪!

一旁弘历与黛玉见弘时终于流出了悔愧的泪水,不由对视一眼,皆是暗喜在心底,看来雍正帝的心情很快就要大好了!

适逢来贵儿领着四贝勒府的下人们送了一车吃的穿的用的物件儿过来,一脸憔悴苍白的栋鄂氏亦扶了自己的奶母闻讯赶来,瞧得弘历不独未落进下石,还这般真心的解劝弘时,又不惜违抗皇命,与他们送来了这些眼下他们紧需的物件儿,端的是“雪中送炭”、“落难时方见真情”啊!栋鄂氏的眼里,霎时盈满了悔恨与感激的泪水儿。

待来贵儿将送来的物件儿一一安排下去,又领着四贝勒府众下开始洒扫弘时的府邸之时,他终于停止了哭泣,起身满脸羞愧的向弘历道:“四弟,到今儿个我才知道绝缘何皇阿玛皇额娘他们都那么喜欢你,满朝臣工们亦对你赞不绝口,实在是因为你本身便当得起这样的称赞,可我还.......”

一语未了,已被弘历含笑打断:“都是自家兄弟,三哥何苦说这些儿外道的话儿?”只要他能改过自新,能让雍正帝复又高兴起来,他可以既往不咎的!

弘时听说,越发羞愧难当,因又转向黛玉道:“弟妹,若不是你的逆耳忠言,只怕至今我犹不能醒悟,倒不想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等胸襟气度,真真难为你了。”说着不理黛玉已因他那声儿“弟妹”而红至了耳根子的小脸儿,又低低叹了一句,“怎么我当年就没能遇上这般好的女子呢?”

说着就见弘历一脸的紧张,一面又伸手护住了黛玉,大月怕弘时与他争抢的意思儿,直将弘时瞧得啼笑皆非,因道:“四弟亦忒过虑了,你三嫂再不好,到底亦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此生我又岂会再背弃于她?你只放心罢。倒是求四弟赶紧儿的带我进宫去见皇阿玛是正经,到时指不定皇阿玛大骂我一顿,或是打我一顿,心里的气儿便消了呢?”

闻言弘历暗自舒了一口气儿,一面点头不迭,一面命来贵儿与弘时准备热水干净衣衫伺候他沐浴去了。

几人都未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外的栋鄂氏,彼时是如何的满脸泪水,只不过这泪水不独包涵有对弘历黛玉的感激与愧疚,还包涵有对才弘时那句此生我又岂会再背弃于她?”的感动!

一时弘时梳洗毕,兄弟二人便同了黛玉一道儿,马不停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是夜,雍正帝与弘时两父子谈了一整夜。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惟一知道他父子二人会谈了的怡亲王与弘历几人,只知道待天明地自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瞧着已是十分的和煦阳光,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雍正四年五月二十八申时,当今雍正帝第三子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并被赐死,时年二十四岁。

消息一传出,天下皆惊,谴责雍正帝心狠手辣者有之,赞叹雍正帝铁面无私者有之,却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一名名唤作“艾宏士”的男子,带着自己的妻儿们,一脸喜悦的坐在马车上,开始了自己游山玩水的闲适生活!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三春上门复临贾府

前文因说到弘时既安全的带着妻儿们离开,并自此过上了游山玩水的闲适生活儿,不独雍正帝心里对黛玉的胸襟气度越发满意,皇后熹妃对黛玉这个儿媳妇越发喜欢,便是一贯心里对皇后熹妃弘历他们怀恨在心、此番又以为自己必将失去儿子了的齐妃,亦在瞧过弘时临行前打发人送与她的信儿后,暗自羞愧不已。

旋即一扫平时里对他几个的偏见与不满,开始暗服起他们来,而对此事最大的功臣黛玉,她亦由衷开始喜欢起来,因打发了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几次三番往富察府与黛玉送东西去,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一日甫一用罢早饭,黛玉便命紫鹃磨了墨,令雪雁铺了纸,欲好生写上两篇字,不想还未提笔,就见素绫小跑着进来了,嘴里犹喘息道:“齐妃娘娘又打发人与姑娘送赏赐来了,福晋请格格立时过前面儿去呢。”

黛玉闻言,不由无奈一笑,道:“前儿便已向钟萃宫的嬷嬷说过,我这里是色色皆不缺的,怎么齐妃娘娘仍成日价打发人送东西儿来呢?!”说归说,她仍快速整理了一下儿衣妆,同了素绫往富察福晋的上房去。

一时到得上房,就见富察福晋正同了齐妃宫里的嬷嬷吃茶。因着那嬷嬷已非第一次来,故黛玉亦未与她过多客气儿,只略微寒暄了一回,便笑道:“还请嬷嬷回去后回明娘娘,娘娘的深情厚爱,黛玉铭感于心,但只黛玉家里色色都是齐全的,还请娘娘以后一要再打发人赐东西来了。待明儿进宫时,一定去向娘娘请安。”

富察福晋亦笑着接道:“她小人儿家家的,便得到娘娘这般的厚爱,倒是折了她的福了。”

那嬷嬷一听,忙一一都应了,方笑道:“说来亦怪不得娘娘,谁叫格格这般惹人疼呢?娘娘还说了,明儿待格格空了,只管到咱们钟萃宫逛逛去,还与格格留了几样好东西呢。”说着又寒暄了一阵儿,方辞了她母女两个回去。

这里黛玉瞧着她行远了,方与富察福晋叹道:“瞧齐妃娘娘这架势儿,倒像是恨不得将钟萃宫的所有东西儿都送到咱们家来一般!”

她这话儿说得一点亦不为过,只因角目所及的,除了数十匹贡缎宫绸,还有一大堆的金玉如意并玩意、御制新书、上等笔墨纸砚等物,端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富察福晋听说,便笑道:“说来我亦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生离与死别相比,不亚于天壤之别,况如今他母子还算不得生离,时常亦是可以见面儿的,也难怪她感激你。别说她,如今宫里自上而下谁又不喜欢你呢?你姨娘舅母谁不又喜欢你?都夸我好福气儿,能有你这样儿的女儿呢!”

闻言黛玉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因跺脚道:“那有作额娘的这般夸赞自己女儿的?岂不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说得满屋子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不提这边儿黛玉母女的母慈女孝、其乐融融,如今且宕开一笔,说说梨香院内薛姨妈宝钗一家子的近况。

自那日宝钗被薛蟠亲自领着人去抬回来,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儿后,她便在心里发了狠,待明儿身体恢复后,一定要找到弘时,将当日之事悉数说与他知晓,让他为她做主,治死栋鄂氏那个毒妇,然后再设法儿让他接她进府作福晋!

然老人儿说得好,“小月需得当大月来养”,毕竟大月好比是瓜熟蒂落,要恢复起来亦快,而小月便不同了,一个不小心,便会导致气血两亏,落下经年的病根儿。

而宝钗当日是被栋鄂氏叫人硬灌了远远超过能让人小月剂量的药汁儿的,要恢复起来,自是比小月更不容易,因此身下竟沥沥淅淅淌了足足两月的血,方渐渐在薛姨妈每日里人参鹿茸当归等大补之物的支撑下,渐渐止住了,只是人却瞧着蜡黄憔悴了不少。

请了上次那位大夫来瞧,说是此番着实亏损大了,少说亦得安心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方能渐渐好转起来。但只宝钗心里一心惦记着找栋鄂氏报仇,那里能安得下心来好生将养?自身下不再流血的第二日,她便欲打发薛蟠悄悄儿寻弘时去。最后还是薛姨妈担心她的身子,百般劝住了她,方使得她又安心将养了一个月,幸得她身子骨儿原就壮,因此倒亦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然就在宝钗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薛蟠亦将弘时每日里大略会与何时出府,沿途要经过那些地方,要逗留多久等事亦打探得差不多了之时,睛天忽然响起一声儿霹雳,旋即轰隆隆的雷便滚了下来——弘时被革除黄带子,贬为庶人,圈禁至死了!

还未自这样儿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弘时竟被当今皇上给赐死了,其嫡妻栋鄂氏与另两名为之各生育了一位格格的妾室自愿殉葬,其子女被接入宫中圈养在齐妃的钟萃宫里,终生不得踏出钟萃宫一步,其府里其余的侍妾奴婢奴才们,则女的全部被官卖,男的被发配到宁古塔为奴。

当闻得薛蟠断断续续将这些儿消息一一带回来时,宝钗的心里霎时百感交集起来,既有几分对弘时之死的伤心——好歹弘时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曾与她带来美梦与希望的人,虽然这美梦直持续了这么短短的一会子便宣布破灭了;亦又几分对自己一腔仇怨竟再找不到发泄报复之人的失落,栋鄂氏都死了,她还找谁报仇去?更有几分对自己动后余生的庆幸,还好当初她如愿进得三贝子府,不然如今自己亦要被官卖;一面又不由有几分得意儿,幸得当初自己有远见之名,不然明儿连宝玉这样“备胎”自己亦抓不住了!

自此便决口不再提及与弘时有关的一切,又严令了家丁下人等一个字儿不许胡乱说嘴,否则必定乱棍打死,去不知道在梨香院内众下人与贾府众下人之间,自己的丑事儿早已是传得沸沸沸扬扬了,只上一层儿的主子们并不知哓罢了。

只每日仍装作以前那个最端庄娴淑、宽厚待人的宝姑娘,周旋与贾府众主子跟前儿,对宝玉亦较先越发的亲近,自以为其先前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半个人亦不知晓。只是那贾母虽已不再对黛玉抱任何希望,却对她仍只是面子情儿,素未表露出丝毫儿欲聘了她与宝玉作媳妇儿的想法,端的是难事儿一件,幸得王夫人对她母女仍如先时一般,她们一家子在贾府一住便是几年的处境,方不至于太尴尬,暂且不表!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展眼已是两年过去,黛玉亦在富察家愉悦乐和的长到近十二周岁了。因着富察福晋的百般怜爱,宫时皇后熹妃齐妃等人的多方照顾与刻意培养,如今的黛玉,不独身量长高了许多,人出挑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高中气质,更是让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一不暗自叹服或自惭形秽于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