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校附近就有一家,既便宜又好吃。我们去那里吧——”

她的软语要求他怎么能够拒绝?所以,他转身一拉车门,做出一个“请上车”的动作,非常绅士:“请——”

若惜娇笑地上了车。

那笑声又清又脆,就像一串银铃,摇碎了这夜色。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二章 诉情(下)]

两人到了车上倒是有一阵短暂的沉默,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若惜本来集聚很多话都想问的,但是到了现在她突然觉得问不问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要问,以后也还是有很多时间的可以慢慢问的……

但是她忘记了,时间从来不待人的。过了,也就没了……

顾凌远也做好了向她坦白一切的准备,只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等她开口来问。他想好了把什么都告诉她,哪怕那些最阴暗的,他从来也没有告诉人的——他都愿意告诉她……

这短暂的沉默让两人都觉得怪别扭的,还是若惜先开口:“你——现在住哪?”问的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也是无关紧要呢?

顾凌远好笑地回答:“还是在酒店里——就是你和你老师上次来采访的那一家,我就住在舅舅的对面。”

“这样啊——”若惜点点头,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于是顾凌远又问她:“你现在又住在哪里呢?”

“我不是说去学校附近吃牛肉面吗?我当然还住在学校宿舍里咯!”若惜不满似的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说过你读的是新闻传媒,你姐姐读的会计,一文一理。现在应该是大四了吧?对了,你姐姐和陈翔南怎么样了?”他突然很想对她的一切知道的多一点。

若惜点点头,说道:“恩,很快就要毕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学校呢……我姐姐啊,当年年底就和陈翔南结婚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陈翔南不的你的大学同学吗?他结婚难道没通知你吗?”

顾凌远没吭声,他当年离开庐山后,有意疏远陈翔南,是准备将庐山的一切全都当作是生命里的一首田园诗。只想好好保存在记忆里,不想它再与现实有什么瓜葛联系。他正在想这话要怎么说出来,比较合适……

若惜看见他半晌没说话,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说:“我想起来了——陈翔南,不,姐夫——当时丢了手机,而你号码正好存在里面,他又没有做备份,所以,可能没办法通知到你……”

顾凌远正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就借台阶下地点了点头,说道:“可能吧——”

若惜却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自我说道:“不知道姐姐现在过得怎么样?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们了,快一年了吧……平时电话打的也很少,怪怪的。”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但是和顾凌远重逢的喜悦让她不愿多想。

好不容易到了若惜所说的那家店,却是一家小小的兰州拉面馆,简易的设施,然而还算干净。天色已经很晚了,吃饭的时间早过了,里面简直没什么人。进去的时候,若惜对着那中年发福肚子微凸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老板喊道:“老板,两个大碗,其中一碗不要香菜,多放辣椒……”又转身去问顾凌远,“你的呢?”

顾凌远不解:“我的什么啊?”

若惜看了他足有十秒钟,才说话:“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啊——比如要不要香菜,辣椒,汤是多是少……”

顾凌远怔了一怔,说道:“按正常的上吧……”

他们在靠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这张桌子靠近后窗,窗外黑洞洞的是一个小天井,穿堂风很大,把那淡绿布窗帘吹的飘飘的。顾凌远坐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向若惜望过去,他始终也没有好好地看看她。她穿着粉紫色有小白点的衣服,头发已经很长了,几乎快到腰际,随便地披着,但是梳得很服帖。曾经的青涩已经褪去,更加动人了,只是她的清新纯净还是没有沾染上世俗的气息,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正式踏上社会的原因吧。他微笑的说:“你长大了。”

若惜也笑了一笑,说道:“还不长大吗?我都二十一岁了。”

顾凌远笑道:“你都二十一了……当年你还只有十八岁喽……”

若惜笑道:“这样说起来好像是哦——不过说当年当年的好像很久了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三年,但是三年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啊……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呢!”说着不禁有点感伤,顾凌远想要劝慰她,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恰好此时牛肉拉面做好了,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夜里许是寒气重,热气往上冒都带着点白色,隔着那白色的水汽,他突然觉得她的面貌像浮光掠影似的,不真实起来,但是和她的相逢明明是真实的啊……

若惜抽了双筷子就开始吃了,边吃还边说:“好饿啊——咦,你怎么不吃啊?”

顾凌远觉得自己想多了,也抽了双筷子就开始吃起来。他的那碗不像若惜的那么红汪汪,看了就觉得辣。他的上面漂浮着几片绿绿的香菜,下面是白汤面,碗边有几块零碎的酱红色牛肉,色泽倒是搭配得很不错。他吃了一口,只觉得木肤肤的一点味道也没有,而若惜则吃得津津有味,吸面条时还有“跐溜溜”的声音。他觉得看她吃东西比自己吃美味得多,也是——和她在一起什么事情不比原来更有意义呢,更值得回忆呢……

饭后,若惜说一般都是吃小碗的,今天要了一大碗,吃得太饱了,要消化一下。于是,顾凌远陪着她慢慢走回去。

两人无聊地探讨刚刚吃牛肉面的那家铺子,老板坐在店门口打瞌睡是不是有点影响形象……此时若惜的手机又想起:

“我还是深信不疑的回想,爱情不是偶然,经过了多少原谅,让我们爱得那么狂,一半甜蜜一半感伤……”

顾凌远听见这歌词倒是一怔。

若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才接听:“喂,大囡——我正在回来的路上啊……好好,我就回来了,没给人拐跑……”说着就挂了。

顾凌远奇道:“怎么那么快就说完了?”

若惜好笑地说:“我们寝室的室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宿舍都要关门了,她一个人睡怕——”

“你们寝室就两个人吗?”

“现在就只有两个人了——有一个回老家实习了,还有一个和男朋友一起住,不回寝室……”若惜解释。

顾凌远点点头,说:“那我们赶紧走吧——你宿舍什么时候关门?”

若惜看了眼手机,说:“十一点钟锁门,还有一刻钟左右,够了——”

顾凌远也看了眼她的手机,说道:“把你手机给我下——”

“干嘛?”若惜奇道,但还是递给了他。顾凌远在上面流畅地按了几个键,然后还给若惜,说:“这是我手机号码,有事打给我。”

若惜接过,歪着脑袋看着他,说:“没事呢?”

“没事也可以打——”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不一会就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因为快要关门了,所以游荡蛰伏在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有点热闹的气氛。门口有恋恋不舍的情侣,还在贪恋着最后的温存。若惜看了眼他们,又看看顾凌远,突然觉得很尴尬,道别也变得支支吾吾的。而顾凌远只是笑……若惜看见他如同和煦的春风一样展开的笑容,越发觉得尴尬。最后,她跺跺脚,冲着他别扭的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跑上楼去了。

顾凌远一路回忆她的一颦一笑,总觉得像是在梦里,但是她的眼泪淌在他胸前的温热,却又是真实的。回到酒店洗完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忽然被电话铃吵醒,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是自己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匆忙接听,却是若惜:“顾凌远?”

好像这是记忆中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忽然听到她这么叫,仿佛很遥远,却又很亲切,遥远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她正正经经叫过他的名字,亲切却又是因为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似乎变得特别可爱。

他答应了一声,她又说:“我吵醒你了吧?这这么晚打来你应该已经睡了吧……”

他撒谎:“没有,我刚刚洗完澡,还没睡。”

那边却又“哦”的一声,就又没有声音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

顾凌远怔忪了一会,下床缓缓走到窗前。十一月尾的纤月不过是一弯白色,只是窄窄的一钩,月意并不浓重。他说:“看得见的,一弯镰刀罢了——你怎么了?”

只听见若惜的声音很感伤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苏东坡的一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说,这只是美好的祝福,还是真的可以做到的事情?”

顾凌远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沉默……

若惜仿佛也没有指望他回答:“好了,很晚了,睡吧。晚安——”说完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顾凌远在床上一直坐到很晚很晚。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三章 惊变(上)]

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人的注意力为发展方向的,它们常常有自己运行的轨迹。所以真正使我们震撼的一些变故,甚至灾难,往往是事先没有征兆的。只是那猛然一下袭来,让你不及防范,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倒是很畅快的,两人都小心翼翼不去触及那些危险话题的边缘,倒也有说有笑。顾凌远常常在若惜下班后来接她,两人一起出去玩,几乎把游人常去的地方都跑遍了——黄鹤楼,东湖,归元寺,湖北省博物馆……但是若惜还是比较喜欢坐在车子里,绕着湖一圈一圈地吹着风。因为这个时候不用思考,只是静静坐着,偶尔对视一眼互相微笑,时间仿佛又回到从前……

畅意的日子一个连着一个,饧化在一起像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这一天若惜始终觉得自己的右边眼睛在微微跳着,一点一滴的酥麻感。从早上就没有停止过,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糟了,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事情一切都正常,都在预计轨道上走着。即使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啊。虽然如此不停这般安慰自己,但是一天都过得有点神思恍惚,魂不守舍。

下午顾凌远依旧照着往日的习惯来接若惜下班,以他敏锐的观察能力,一眼就看出若惜今天有些不对劲:“怎么了?”话音里是浓浓的关切之情。

若惜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右边眼睛一直在跳。人们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若惜——”其实他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是自从和若惜离别三年之后又乍然相逢,他觉得命运有时候是有其特殊安排的,所以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既然没发生那就别想了,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还有,听说晚上被子没盖好,凉了肩膀,眼睛也会跳的。所以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若惜抬起头看着顾凌远,他那乌黑眸子里的暖意直直照射下来,一派暖洋洋,让人心定不少。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昨晚好像睡得是不太安稳,被子可能真的没盖好……

想到这里,若惜不禁迎上他的眸子盈盈一笑。

顾凌远最喜欢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如清水般,漫漫浸过心头,那种清宁纯净的感觉可以消除所有的杂念与不安。

南方深秋的天空不是蔚蓝如洗的,而是自成一派的青碧色,格外高远而澄澈。老旧的电线杆上有经过岁月风霜而斑驳的痕迹,五线谱般的黑色电线上时常有会自己跳跃的音符,叽叽喳喳的,添上点热闹的影子。偶尔还可以看见成群的鸽子,灰的白的,呼啦啦地飞过,为单调的天空抹上一抹灵动的色彩。

“今天还是吃牛肉面吗?”说着就为她拉开车门。

若惜点点头:“当然——那个实在,而且吃的饱饱暖暖的感觉很好。我现在非常需要那种厚实感。”

顾凌远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得默默看着若惜跨进车门,然后帮她关上车门。自己再从另一端上车。

“我还是深情不移地回想,爱情不是偶然……”两人坐定后,手机音乐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若惜猛然一惊,下意识去拿起时,没发现手竟然在微微发抖,一接听却是爸爸:“若惜——”那浑厚的男中音竟是难得的沉重和犹豫,好一会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才接着说:“你要冷静点——若依在庐山的公寓里割腕自杀,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正在抢救……”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四章 惊变(下)]

若惜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右眼跳的会是这样的“灾难”,她那温柔可人的姐姐竟然割腕自杀?这个变故来临的当真让人措手不及毫无防范……

她呆呆听着爸爸的声音,那声音通过电话遥远地传来,竟然是那么的不真实,但是心里明明又知道是真的。整个世界仿佛在旋转,不停地旋转,只是旋转,将人转地头昏眼花。但是安静极了,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那声音还在说:“……你姐夫——不,那混账小子向你姐姐提出离婚……去了一趟南边,就寄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回来,人都不回来了……你来庐山一趟吧,我和你妈妈都在这里……”爸爸的话像是一串珠子散了开来,一个一个词语地钻进耳朵里,若惜听得断断续续的,只得生硬的记住,大脑一时与听力脱节,没理解话里的含义,只是呆呆地听着。

“若惜——”顾凌远的声音响起。

若惜听见有另一个声音叫自己,略微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寻去,才想起顾凌远在自己身边,她还在呆呆的,只是这回是呆呆看着顾凌远。

“若惜!出什么事了?谁打来的电话?”顾凌远的声音急切起来,说着就将若惜的手机夺过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挂机了。他紧张地摇了摇她,若惜才下意识的喃喃回答:“是爸爸打来的——他说姐姐企图割腕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姐夫向她提出离婚……”若惜的话没说完就被阻断了,是顾凌远阻断了她,用他厚实的拥抱。

好温暖,他的体温隔着厚厚的衣料无比清晰地包围着她,她蜷缩在他的怀里有点发抖,但是那温暖让她渐渐平静,就像是遭遇暴风雨的小船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他的声音也温暖着她:“这种突然的变故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伤心难过也没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有什么可以做的吧?”

若惜沉静下一会才说:“我要回去一趟,去庐山,现在就走。”

“好——我先送你回学校,再去火车站。”顾凌远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不用回学校了,该带的都带在身上了,直接去火车站吧。”若惜现在只想飞速回庐山,守在现场。

“你总得带几件换洗衣服吧?”

“穿姐姐的就好,以前我也经常穿她的衣服,小时候更是频繁……”说到这声音里都带着点哽咽。

顾凌远想了下,就调转了车头方向,说道:“那好吧——我们直接去火车站。”

天色开始暗了,虽然还没黑,但是黑暗的前奏已经响起,极淡的墨色浅浅渲染在天空上。深秋的季节,向晚而起的微风,寒意加重。

火车站的人不多也不少,有着恋人离别的画面,依依不舍的相拥。

买好了最快回庐山的车票,顾凌远对若惜说要出去一下,若惜点点头,就默默坐在候车室里。不一会儿顾凌远就又回来了,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白色塑料袋随意地递给若惜:“离火车到站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先吃点东西吧。虽然你现在可能没什么胃口,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你总要留点力气上庐山吧……”说着就坐下来了。

若惜打开一看,却是简易包装的两块三明治和一瓶绿茶,不禁一阵感动,脱口问道:“你晚上好像也没吃东西噢?”

顾凌远淡笑:“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待会去吃牛肉面——”

若惜似嗔非嗔地横了他一眼:“这时候还开玩笑——”心下却也感激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一下,过两天就上庐山来陪你。”语气似是不容拒绝。

若惜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有事就不要来了,估计我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刚刚打了爸爸的手机,他没有接,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顾凌远拍了拍若惜的后脑勺,说:“别想那么多了,到了那边再说。你不需要陪我,是我想陪着你——”

“这两者有区别吗?”若惜有点迷糊。

“有——”顾凌远接着说,“不过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想陪着你,即使不能时时刻刻看见你,但是只要想到你也在这个地方,可能只隔着几条路口我们就能偶然的遇见,也是一种安慰……”

话里的深意连傻瓜都听得出来,若惜没有出声,只是顺势靠在他的肩头。

偌大而空旷的候车室里,一时之间,温情流动。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五章 回庐]

若惜中途转车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得知若依已经脱离险境,转到病房看护了。爸爸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不愿多说。若惜估计他今天一天也担足了心事,现下姐姐已经没事,就没有再多问了。

等到了庐山都已经是深夜了,山上的夜寒很重,丝丝刺骨。若惜来得匆忙也没有多加件衣服,这会儿不禁冷得有点打哆嗦。为了驱寒,也为了可以早点见到姐姐,她一路小跑前进。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若惜才想起来刚刚在电话里忘了问爸爸姐姐的病房号。于是只好转向前台,向坐在里面的白衣护士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下林若依在哪个病房?”

“林若依?”白衣护士象征性地反问,手指随即就在键盘上敲击开了。

“恩。”虽是如此,若惜还是点点头。

白衣护士瞟了一眼若惜,又转过头继续看电脑:“是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个吗?住在二楼216室。”

很快的就找到了216室,若惜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若惜一推开房门,若依那张惨白、毫无血色双目紧闭的脸就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她的视线,白炽灯似乎突然变强,反射在若依脸上的光变得很耀眼。若惜连忙闭上眼睛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扶着墙站稳。好一会儿才再睁开眼,才看见爸爸坐在椅子上,弯着身子,头枕在床边睡着了。若惜慢慢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低低叫了声“爸爸”。林父一惊就醒了,估计也睡得十分警觉,没敢太熟。他睁开眼怔了一下才缓缓说了句:“你来了啊——”若惜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才一个下午就憔悴不少的爸爸,心里一阵凄楚,又转头看看若依:“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等她醒过来就没事了——但是她这一刀划得可真深,看来是受大刺激了,醒来还不知道会怎样折腾呢……”林父示意若惜坐下,若惜也就顺势坐在床尾。

若惜看着爸爸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凌远的哲学兀得就跃上来,于是她开口说道:“既然没发生,就不要多想了,等它发生了再想吧,说不定我们只是庸人自扰。对了,妈妈呢?你不是说她也来了吗?”

林父舒了一口气,说道:“希望是我们庸人自扰。你妈妈我让她先回若依的家休息,免得大家都没精神,到若依需要的时候反而没有人,顺便熬些可以生血养血的汤来,若依要好好地补一补——”

“爸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不像一个会轻生的人啊?而姐夫说要离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若惜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林父叹了口气,看了眼若依,才说:“唉——我知道的也不多。今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若依的房东太太打来的,说是若依出事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希望我可以来一趟。

我当时以为是车祸还是什么的,就和你妈一起上山来了。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若依想不开,企图在浴室割腕。好在水龙头没有关上,水湿漉漉地就趟了出来,房东太太以为你姐姐忘记关水龙头,就上门去叫她,谁知里面的人根本没反应。逐渐随着水趟出来还有淡红色的血迹,房东太太这才慌了,拿了钥匙就赶紧开门冲进去,才发现你姐姐竟然割腕了……

她吓得立马打急救电话,然后又通知了我。她说若依手里拿着一份离婚协议书割腕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是陈翔南从深圳寄回来的,要求离婚,理由是对和若依的婚姻生活产生厌倦……可是两人过年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呢——

若惜,你和若依的感情自小就很好,很多事情她会告诉你但不一定会告诉我和你妈妈。等若依醒过来你好好安慰她,和她聊聊,看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么就至于如此想不开呢……”

“爸爸——”若惜看着他,这个已近知天命的男人此时竟是如此脆弱,可见姐姐的事给了他多大的打击,想安慰他,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要简单地回应他,“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六章 转醒]

天色大亮时,若依才慢慢恢复知觉,她习惯性地微微动了下。

若惜和爸爸虽然晚上讨论到很晚才睡,但是由于心中有事,酣眠是不可能的,所以若依一动,他们也就醒了,将趴在病床上的脑袋抬起来了。

若惜先出声:“姐姐——”声音是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