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一口一口地喝着那刚刚好的热开水,觉得身子渐渐有些暖了。

月亮仿佛一颗稍长的白莲子似的,散发着一圈浅浅淡淡的乳白光晕。

若惜躺在床上静静看那从窗帘间细密漏下的月色,一点一点的像被打碎的浮金,不过没有那么亮眼,只是一种很温柔的黄黄色,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之感。

顾凌远迟疑的神色,简单的“再见”两个字拖了半晌才缓慢地下来,深如潭水的眸子仿佛想探究,然而又害怕和自己的目光想碰撞。而自己回应的“再见”仿佛有若千斤重,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而一说完全身又仿佛虚脱般,只想往地上躺去。要不是姐姐紧紧挽着自己的胳膊恐怕真的会在公共场合失仪……想到这里若惜不禁后怕……

但是离别的礼貌用语“再见”真的会如寓意中的“再见”吗?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十七章 老师]

武汉的天空和九江的似乎差不多,一样的天蓝如洗。也许天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若惜记得在由劳伦斯奥利弗担纲主演的电影《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在自家窗台浇花看到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明媚蔚蓝,那秀丽的风光曾深深撼动过她……那部电影里出现的天空是多少年之前的了啊,已经无法准确说清,地点还是在欧洲,和这里更是十万八千里,而天空貌似真的是亘古不变啊……

这个世界变化得如此之快,一个分子一个原子都无时无刻不做着无规则的微观运动,似乎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而现在若惜认为天空是亘古不变的,只是除了天空这宏观大物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是不会变的吗?

“我还是深信不疑的回想,爱情不是偶然,经过了多少原谅,让我们爱得那么狂,一半甜蜜一半感伤……”

32和弦的手机铃声响起,若惜从手提包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听:“喂——”

“若惜,昨天和你商议的问题你整理出来没有?现在带在身上吗?”是一个中老年男性的声音,有点急促。

若惜不解:“恩,已经整理好了,现在正在包里放着。怎么了?”昨天晚上整理了很久才整理好的。

“太好了——”对方好像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去报社的路上啊……”

“先别去了,赶紧到xx酒店来,我在大厅等你。要快——”一向亲切和善的态度竟然这次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若惜忙不迭地答应:“好好,我打车过来——可是,老师,你总得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吧?”

“唉——我们的采访对象实业家郑景鹏因为有突发事件不得不离开武汉一段时间,已经定了上午十一点多的机票。原本定于今天下午两点钟的采访现在提前到九点半,采访时间也缩短了。还是人家给我们报社面子才答应改时间的,别家报社都直接推了……我早上一接到通知就赶到郑景鹏下榻的酒店,准备先解决了,可是材料都在你那里,我年纪大了,记得的有限……所以——赶紧来……”可能真的很急,说完就直接挂机了。

若惜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而那家酒店好像处在郊区,也不禁有点急了,打了辆出租车就直奔酒店。

刚下车,若惜就看见她那戴着无框眼镜,一脸斯文气质年过半百的老师急急忙忙得朝自己快步走过来,估计等得实在急了,一直在门口张望,所以一看见若惜来了就过来了。

“可到了——急死我了……”说着就举起胳膊,用质地上乘的浅灰色西服外套擦额头上的汗。

若惜看到了,连忙从包里掏出餐巾纸来,递给他:“老师,别——回去师母又要说你糟蹋衣服了……”

被称呼“老师”的男人似乎想起什么,顺从地抽出一张面纸擦汗,还叮嘱若惜:“不要告诉你师母——”

若惜拍拍他的肩,很有义气的说:“放心——老师,我可是很有义气的。尽管放心——”

他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有点——要出卖他的意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呢。

一看手表,他“哎呀”地叫了声,说:“已经到了九点半了——若惜,我们直接去郑景鹏的套房吧……”

若惜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和老师一同坐电梯上去了。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十八章 采访]

郑景鹏已经一身旅行装束在房间等着了,听见门铃声就连忙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戴无框眼镜很斯文儒雅的男人,浅灰色的西装很随意地穿着,没有打领带。身后站着一个一身枚红色休闲装束的年轻女子,白色的帆布鞋,提着一个很大的米色布艺包,正好被那男人挡住了脸,没看清长什么样。

戴眼镜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来,递给他:“你好,我是xx商报的记者孙偎海。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郑景鹏也掏出一张名片来,非常礼貌:“哪里——是我临时改变行程,给你们造成不便……快请进吧。”说着就将身体侧过来,好让二人进来。

三人在皮革沙发上围着磨砂玻璃茶几坐下。恹恹的太阳光将放在几上的苍兰,百合,珍珠兰的影子,细细的一枝一叶,小朵的花,映在她袖子上、脸上。

郑景鹏才看清适才在门口被孙偎海挡住的女子的样子,微微诧异,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道:“这位小姐也是记者吗?”

“唉,瞧我这记性,忘记介绍了——这是林若惜,暂时是本报的实习生,安排在我这一板块。”问的是林若惜,回答的确实孙偎海。

若惜当下含笑点头,礼貌了句:“你好。”并没有要伸出手来握手的意思。郑景鹏也没在意,只是顾着打量。

在郑景鹏打量若惜的时候若惜也在打量郑景鹏,原来这个男人和想象中并不太一样,至没有想象中作为商人的铜臭气息,反而一身清俊,气度不凡,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黑色的风衣使他看起来有点艺术家的感觉。恍恍惚惚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什么时间地点见过。

其实我们对于记忆深刻的人和物通常有一种潜意识的忽略,以为记得很清楚,殊不知正是这种自以为,通常让我们和记忆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这是很久以后的若惜才想明白的,如果当时警觉的话,也许……

孙偎海知道郑景鹏时间十分有限,略微寒暄两句就准备直接进入话题。孙偎海拿起录音笔,出于职业礼貌,问道:“不介意使用录音笔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平时谈话一样。”

郑景鹏不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对于录音笔并不反感,于是点了点头:“当然不介意。孙记者,您开始吧——”

谈得正尽兴的时候,门铃声不和谐地响起,虽然是悠悠扬扬的音乐铃声,但是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郑景鹏低头看了看手表,向二人微微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想必是我外甥,来送我去机场的。你们坐,我去开开门就来——”

孙偎海也看了看手表,说:“都已经十点多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看我们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感谢您接受本报的访问,不耽误您的行程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将录音笔关掉,再和资料一起递给若惜。若惜将东西一起塞进包里。

郑景鹏却说到:“那怎么行?我们都还没有谈完,你们的稿件要怎么写……”

门铃声又响起,估计是没人来开门,门外的人又按了一次。郑景鹏只好示意孙偎海和若惜先坐下,再去开门。

但是孙偎海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了,再耽误人家是不妥当的,也跟着郑景鹏向门口走去。

若惜看着老师过去了,也亦步亦趋跟着走过去。忽地有一种预感:门外的人是相识的。然而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和郑景鹏这类人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他的外甥更加没有可能以前就认识。只是这种预感突然出现,心头不禁惴惴的。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十九章 重逢]

郑景鹏打开门来,那人喊了声“舅舅”就再没有声音了……

若惜转头一看,却是顾凌远。顾凌远站在房门口,也呆住了,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若惜。阳光昏昏黄黄的,打在两人身上,像老电影里通常有的昏黄场景。这乍然的相逢就像梦境似的,毫不真实,但是又是最最真实的。

若惜机械地向他点头微笑,他也笑着跟她点头招呼。她听见郑景鹏的声音在那儿说话,那声音好像嗡嗡的,忽高忽低简直不知道他在那儿说些什么。但是事后凭着一种听觉上的记忆力,再加上猜测,她想着他大概是对顾凌远说孙记者和他同事正在这里采访,所以耽搁了会,现在才开门。

郑景鹏看见两人四目相对的样子,问道:“你们——认识?”

顾凌远诺诺答应了声,叫了声“若惜——”若惜呐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微微笑着的脸上有不经意的抽搐,别人没有注意到,顾凌远可是看得很清楚。而这句最正常不过的问候的礼貌用语,在他听起来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郑景鹏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这世界真小啊,转来转去的迟早还会遇见……”这话说着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在若惜心里仿佛别有所指。估计顾凌远也有这种感觉。郑景鹏又转头对顾凌远说,“我想把这个采访做完,时间还来得及吧?东西都收拾好了……”这话虽是问句,但是询问的成分并不重。

顾凌远仿佛从梦中刚刚醒过来似的,摇了摇头,说:“恐怕会很仓促,这里距离机场有一段距离。”还是那低沉优雅又带点阴柔的磁性嗓音,若惜听了心不由怦怦跳得加速。

孙偎海眼光一直都在若惜和顾凌远之间打转,听见这话,连忙说:“其实了解的内容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问题也无关紧要。我们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祝您一路顺风。”说着就要带若惜离开。

郑景鹏忙拦着,说:“那怎么行?时间总还可以协调,但是万一报道不全面,或者有失偏颇的话可如何是好……”听见这话孙偎海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顾凌远说:“要不孙记者您也和我们一起去机场吧,这样舅舅可以准时到,而您也可以在车上继续访问。不知孙记者意下如何呢?”

孙偎海很是不过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如此那就麻烦了——”转身对若惜说:“若惜——要不你就先回报社?剩下的问题也不多了……”

郑景鹏却接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若惜小姐不妨也一起来吧。这里不好打出租车,待会让凌远送你们回去。”他没有喊她“林小姐”“林记者”,因为总觉得这样称呼一个还是学生的女孩子有点怪怪的。

顾凌远对若惜笑了笑:“你也一起来吧,我待会送你们回去。”若惜觉得那笑容仿佛带着蛊惑似的,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中蛊似的点了点头,也对他笑了一笑。

郑景鹏和顾凌远去拿行李,若惜和老师就在厅里等。两人很快就出来了,说是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一个小小的黑色旅行箱。

四人一同等电梯,有着短暂的沉默。很快电梯就来了,四人鱼贯而入。

在那短暂封闭的失重环境下,若惜只觉得要窒息,尽管她一直对这种密闭式电梯很敏感,但是这么严重的反应却是很不多见的。

她脸色微微有点发白,扶着电梯墙壁略略有点喘。郑景鹏和孙偎海并排站在她前面,没有瞧见。顾凌远站在她身边,不由轻声问道:“若惜——你还好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自己或许没有发觉,正站在顾凌远前面的郑景鹏却是听得出来的。

于是郑景鹏回头,看了看若惜,说:“若惜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要紧吧?”然后又转而去看顾凌远,那眼光带着询问的意味。孙偎海也转过身来,奇怪了声:“若惜,你已经很久都不怕坐电梯了啊?刚刚上去也没事啊,这是怎么了?”说着就来扶她。

若惜脸上浮起一个微弱的微笑,淡淡地说:“谢谢,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待会就好了。”这个微弱惨淡的微笑在顾凌远心里激起了千层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滔滔不绝,席卷而来。

好在那电梯一会儿就下来了。若惜只觉得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点奇特的甜意,莫名觉得好像回到了庐山。眼光下意识向顾凌远看过去,不想顾凌远也正好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一阵慌乱,连忙别过头去。

顾凌远和他舅舅郑景鹏当众先走出去了,孙偎海还在扶着她。她感觉到好些了,就道了声“谢谢”松开了老师的那只手。

走到大厅门口时,顾凌远正将那只黑色的旅行箱放进一只黑色轿车的后备箱,若惜没看出是什么牌子的,只是觉得那车很流线型。记忆中的白色宝马终于被现实无情地淘汰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若惜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自从见了顾凌远自己的脚步就仿佛一直在云中漂浮着,软绵绵地,又像踩在棉花地里,只是不着力。她反复提醒自己,时间,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是的——一切,但是真的是一切吗?心里又有个声音反问,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她知道有这么一个声音。

郑景鹏正站在车子旁边等他们,看见他们过来了,便微笑道:“孙记者,我们一起坐在后面吧,交谈起来比较方便。”孙偎海看了眼若惜,点了点头,笑道:“您真的太体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若惜只好坐在前面的位子上,顾凌远看见她坐在他的身边,也不禁怔了一怔。若惜看见他技术娴熟的启动,倒车,换挡,将车子开得平稳而快速,恍惚中觉得时间好像突然回到了三年前他来带她去三叠泉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一样的阳关明媚,道路两旁有宛若森林般的绿色的树,一棵棵的很清晰。郊区的人影很少,偶尔有绝尘而去的汽车。三年的岁月流转如飞,命运好象轮回似的,在这个时刻让他们重逢。冻结在时间里的一些感觉,并没有因距离而消减,反而更加清晰。沉淀在记忆中的思念并没有因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而改变,反而因为岁月的洗涤越发清晰。她终于意识到,除了亘古不变的天空还有些东西也是不会改变的,而这些东西时间也无能为力……

顾凌远貌似全神贯注地在开着车,但是人的心神是最不受控制的,他的心神早不知飘荡到哪里去了。若惜的长发已经很长了,比以前的更长。被风吹起时,发丝柔柔的擦过他的脸,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只是他的鼻端不可思议地又闻到了她发丝的清香,那香味和三年前她坐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的时候一摸一样,这个香味奇迹般的在记忆深处埋藏了这么些年,此时穿破岁月的时空袭击而来,轰轰烈烈的,盈满了整个车厢,一时之间——花香满径。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章 暗涌]

郑景鹏和孙偎海一路相谈甚欢,相形之下前面的顾凌远和若惜一直沉默无语,只靠着偶尔碰撞的眼神和无所不在的感觉交流。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形的东西一般都不及无形的东西珍贵和难得。

三人将郑景鹏送到机场,后就折回。与前来机场不同的是若惜这次和老师一起坐在后面,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心的……谁知道呢?顾凌远看着身边空缺的座位,油然生出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车子又再度开始奔驰。

若惜看着侧前面的顾凌远,他这个角度的身影好像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下颔……都在她心里以一种奇怪的连接方式与记忆中他的一切重叠起来,跌跌撞撞地,在心里翻滚着,汩汩冒着泡泡。

可能是感觉到后面有人在看自己,顾凌远不时回头,若惜看见他要回头又连忙别过眼去。

孙偎海看着若惜和顾凌远——这对年轻的男女,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但是一定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故事。他不由地想起自己从前年少张扬的日子来,好像已经很多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在年轻人来说三年五载就会他们的影响一生,而过了那个阶段,中年后的十年八年只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因此他看着他们,只是微笑不语。

很快地就到了报社,因为要赶着回去写稿,孙偎海向顾凌远道了声谢,就下了车来。若惜也轻轻地下了车,和老师一样也只是道了声“谢谢”。也许和平时任何一句“谢谢”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自己却觉得那声音又干又涩。

顾凌远看着他们进去,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以为会就这样慢慢小下去时,他们转了个弯就消失了。若惜跟着孙偎海,在他身后一点点,那枚红色的装束穿在她身上就像一支盛开的优昙花。

他在门口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将车开走,车里还奇迹般残留着若惜头发上的清香。那香味几乎将他在往事中湮灭……

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然而毕竟是月意。而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像波涛暗涌的浩瀚的海洋,也像人那不可捉摸的心事。

夜里,顾凌远站在高楼套房的窗台前,没有开灯,俯瞰窗外的红尘陌陌,车如流水马如龙,这般盛世繁华,多么的诱人。他很想在这盛世繁华里一试拳脚,为了这个目的他忍受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而那放弃的东西也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但是——或许是因为房间里放了一曲佛乐,又或许是因为今夜的夜色特别的感伤——此时看来,这窗外无论多么盛世繁华,都与他无关。红尘里的万千事物,不过是身外物,能够真正属于一个人的有多少,死后能够带走的又有多少。到最后每个人的宿命都不过是黄土一堆……

他点上一枝烟,没有吸,只是挟在指间,慢慢任由它燃尽。

他几乎从不吸烟,任何不良的嗜好,他几乎都有恒心有毅力戒掉。就像他客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就在他催眠得自己快要麻木的时候,她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

他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她,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扔进他原本克制得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若惜的影子渐渐在他心湖之上浮起,像是电影似的一幕幕重新放映:在路边木质长椅上的惊鸿一瞥,在如琴湖偶遇时纯净如花的笑靥,在三叠泉游玩时两人的美好时光,看夜景时她抚慰自己时光芒璀璨的双眸……

他知道自己戒不掉了,纵使若惜是他最大的不良嗜好。但是他戒不掉,也舍不得戒掉……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一章 诉情(上)]

好像是三四天吧,又或者是七八天。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黄昏,天边的色彩多了一抹绚丽的玫瑰红罢了。

若惜结束了一天的实习工作准备回去,但是一出大门就呆了,腿脚好像瞬时灌了铅似的,只得一步步沉重地拖着。

顾凌远靠着一辆黑色的很流线型的车子上懒懒散散地站着,穿了一套和记忆中重叠的亚麻色的衣服,当然款式可能有所不同,但是若惜记得的就只有那颜色,因为那种颜色沾湿了会很明显,那是若惜记忆深刻的。身姿依旧优雅,只是那一种说不清的落寞味道变得浓郁。

或许是因为秋天,落叶的颜色也渐渐浓郁,从枯黄的颓败转而为似火的热情。

若惜慢慢走到顾凌远的面前,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似的。她抬起头,正对上顾凌远深如潭水的眸子,这一回两人都没有躲开。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轻轻地问,仿佛只要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就会从这个梦境中醒过来似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顾凌远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灵魂深度里去。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想——看看你……”那声音低沉地让人想继续沉醉在梦境里。

若惜听见这话,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喉头跟堵住了似的,只是说不出来话。她痴痴地看着顾凌远——他的眉毛,他的眼睛……都在眼前,是这样近,不再是回忆里的遥不可及,心头不禁百感交集,却仍旧是说不出来话。她轻咬着下嘴唇,泪水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顾凌远上前一步很温柔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若惜能够感受到他衣料上的气息,他宽广的胸怀,他温暖的怀抱……这些都在这样的实实在在,不是梦境里的虚无缥缈,他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的。并且此时她的周围全是他,他的气息将她氤氲……

泪水一开闸就再难收住,她在他怀里陶陶大哭,仿佛要将她所有积淀的委屈,她所有悠长的牵挂,她所有纠结的思念都借着泪水全部宣泄出来……

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看见这一对相拥而泣的年轻男女,或摇头,或愕然,或微笑……

而顾凌远只是拥着若惜,温柔非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天都黑了。若惜终于收了泪水,但由于长时间的哭泣,仍有止不住间歇性的抽噎。

顾凌远轻轻松开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来,很温柔的为若惜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淡笑地看着她,说:“终于哭完了啊——”

若惜抬头,对上他和黑夜里的星辰一样亮的眼睛,撇撇嘴,说道:“你笑话我……”

“倒不是笑话你——”还是淡笑。

若惜追问:“那是什么?”

“是担心你——傻瓜,担心你再继续哭下去,会把自己哭化了……”虽然还是打趣的口吻,但是话音里浓浓的关切是隐藏不了的。

若惜还是撇撇嘴,但是突然又笑开了。

顾凌远最抵挡不了这样的笑容——如清水般纯净,让人想起的是年少无知的天真和纯美的爱情,没有被物质践踏过的痕迹,完全没有。

“眼泪还没擦干呢,怎么又笑了?”回过神来微觉诧异。

若惜指指他胸前,越发笑得开心。

顾凌远低头一看,前襟一大块湿的,特别明显。亚麻色的都变成了暗褐色的,谁叫自己鬼使神差地又穿了一件亚麻色的衣服呢?刚才若惜在怀里时倒是没有注意到,现在被她指出,夜风一吹不禁有点凉嗖嗖的,但是只要一想起是若惜的眼泪又觉得那块湿的地方温度在上升。

自己也不禁笑了……

若惜很随意地对他一颔首,说:“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了——”

顾凌远给她一提醒才想起吃晚饭的时间好像都已经过了,她工作了一天肯定饿了,心下不禁微有歉意,当下就说:“走吧——你想吃什么?还是那种两份甜点的西餐吗?”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又略带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很莫名的时时笑——不是脸上,就是心里。

若惜却是顽皮的一摇头,很干脆的说道:“不——我想吃牛肉面,热乎乎的一大碗的那种……甜点虽然很好吃,但是西餐讲究的是情调,而我现在很饿,所以吃西餐不实在。”

顾凌远听了不禁愕然:“牛肉面?”

“怎么了?你不喜欢啊?”若惜不解。

“那倒不是——”他不想说他没吃过,于是他说:“只是我们要去哪里吃牛肉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