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笑笑没说话,他对陈留说:“补药就别送了,她那边也不缺这些,家里还有紫米吗?我瞧她喜欢吃这些,你多送些这种过去。”

陈留颔首道:“也是,阿菀那里不缺补药。”上回还给她送了一朵碗口大的灵芝,还说这是野生灵芝,让她炖了跟谢简慢慢喝,剩下的那些人工灵芝就送人。陈留就疑惑了,这灵芝还能人工种?

“她向来古灵精怪。”谢简嘴角微晒,她连金山都找到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跟陈留只接到信不同,谢简还接到了口信,传信的人是甲一内定的继承人,如果没有例外,三五年后,那人就是下一任甲一,“我今晚不回来用膳,阿虎要来。”

陈留点头应了,随即又对谢简道:“阿虎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你怎么不给他找个好位置?”家里几个成年的郎君,就谢洵迄今还没官职。

谢简道:“他那脾气入官场就是得罪人,还是留在家里好。”谢简暗想谁让他没秦宗言的运气,能有这么多儿子,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委以重任,他只有两个孩子,凤生留在官场,阿虎只能留在外面,免得他想用人都没人手。

陈留啼笑皆非:“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谢简道:“我是他老子,我还不了解他?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孙子。”

陈留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着他去忙,她要给阿菀准备礼物。谢简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他还急着跟谢洵商量金矿的事宜。

谢洵听到阿菀居然找到了一个金矿,愣怔好一会才道:“既然家里没人,就我去好了。”

谢简没好气道:“你当出海是游船?万一遇险怎么办?你去建德城守着。”

谢洵说:“那我们派人谁去?”

谢简说:“让你七叔去。”谢简说的七叔是他的族弟,出了五服的亲戚,也是谢家在魏国根基太浅,才跟这样的亲戚连宗。

谢洵摇头:“这怎么行?他们毕竟跟我们关系那么远,还是我去。”

“不行。”谢简坚决反对,他比不上秦宗言,他拢共只有两个儿子。

谢洵道:“秦家去了那么多人,阿菀的船队来来去去那么多次?都没出事,怎么轮到我们这次就不行了?您放心,肯定没问题的,且我也想去扶桑看看。”谢洵对扶桑很好奇。

谢简道:“撮尔小国,有什么好看的?”

谢洵笑道:“再小的国家也有可取之处。”别人不了解,谢洵还不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阿菀对扶桑这个国家态度奇怪,有种既谨慎又带着厌恶的感情,她对高句丽的态度都不是如此,这点让谢洵很奇怪。毕竟扶桑对魏国的,比高句丽威胁小多了。也正是阿菀的态度,让谢洵对扶桑很好奇,他想亲眼去看看这个国家。

谢简见儿子满脸兴趣,满心无奈,但还是勉强答应,“你要记得你还有妻子、儿女。”

谢洵暗忖,要不是海上风险太大,他都想带阿难(独孤氏)一起去,她也最喜欢到处游山玩水了,至于孩子可以托付给阿姊,她肯定乐意给自己看孩子,“我带阿难一起去怀荒,让阿难和几个孩子在怀荒等我们。”

谢简闻言差点想揍自己儿子,路途遥远,你带上老婆不够,还要带孩子?“不行!孩子留下。”

谢洵想了想,“我把阿楠带走,别的孩子留下。”阿楠来年就十二了,也陪不了他跟阿难几年了,还是带在身边好,别的孩子年纪还小,就暂时留在京城。

谢简微微颔首,他对孙女没孙子那么在意。

父子两人正说着怎么跟秦家合作开金矿时,书房外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了赏赐。谢简不明所以,非年非节的,怎么会有赏赐?他换了装出门,见来送赏赐是常大用,心里越发惊讶,他拱手道:“常内侍监,你怎么有空来了?”

常大用笑道:“陛下听说谢娘子有孕,这是大喜事,特地让奴婢过来道喜。”

谢洵:“…”阿菀怀孕,陛下来赏赐?

谢简一派淡然笑道:“有劳陛下费心了。”

常大用满脸笑容关切的问:“谢娘子身体可好?”常大用得知谢娘子有孕,还提心吊胆了许久,没想陛下居然平静的让他赏谢娘子,这让常大用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只要陛下不生气就好。

谢简说:“一切安好。”

常大用并未多多留,只关切的打听了谢知近况后离去。

谢简亲自送常大用出门,等常大用离开,谢洵才担忧的问谢简:“父亲,陛下没事吧?”

谢简摇头,“应该没问题。”阿菀都嫁了这么久了,陛下还能放不下吗?

谢洵将信将疑,如果陛下真放下,会让常大用送这些赏赐过来吗?

常大用送完赏赐,有些忐忑的回宫,宫里拓跋曜正在教几个儿子练字,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三个皇子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案前认真的临帖,临摹的帖子是拓跋曜亲自抄誉的。他八岁丧父,天和帝或许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可对拓跋曜来说,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慈父,拓跋曜认得第一个字、临摹的第一个字都是天和帝教的,他十分看重拓跋曜,一心想把拓跋曜培养成最好的帝国继承人。

拓跋曜也把父亲对自己一套都用在了儿子身上,甚至比父亲更用心,这几个孩子都是六七岁贪玩好动的年纪,调皮起来上房揭瓦,太学的博士们怎么管都管不住,因此被拓跋曜关在寝宫亲自教导。他们向来敬畏父亲,父亲一下令,他们皆乖乖的临帖读书,不敢有片刻分心。

“陛下。”常大用上前给拓跋曜行礼。

拓跋曜偏头看着常大用,神色平静的问:“回来了?阿蕤身体如何?”

“谢娘子身体很好。”常大用将自己打听到的近况给陛下说了,“太傅说她在怀荒镇养身体。”

拓跋曜问:“让谢夫人照顾她?”

“是的。”

“让贺柏去一趟怀荒,照顾到阿蕤生产以后再回来。”拓跋曜说,贺柏是太医院的太医,专攻妇科,宫妃贵妇生产都要喊他过去坐镇才放心。

“奴婢这就去传令。”常大用早猜到陛下可能会派贺柏过去,“就说是大长公主请贺太医过去的?”让陛下直接派贺太医去也太显眼了,有个大长公主的求情在,对外说起来也好听。

拓跋曜微微颔首。

常大用再次出门去找贺太医,让他早日起程去怀荒镇。

几个皇子们目不斜视的用功练字,宫中皇子有十八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就有七八个,他们能从兄弟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本身够聪明且够用功,好容易有在父亲身边近身学习的机会,他们又岂会为了一点小事分心。虽然他们谁都清楚父亲说的那个“阿蕤”是宫里最深的忌讳,是父亲最喜欢的人,也是太皇太后最讨厌的人。

拓跋曜等常大用退下,挥手让儿子们也退下,待寝室内只有他一人以后,他才无力的往后靠,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拓跋曜苦笑,以前阿蕤没有怀孕,拓跋曜还能自欺欺人,可自从前年他要册封阿蕤为“扶摇真人”,被阿蕤婉拒,并且拒绝来京城接赏以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阿蕤不愿意来,她不想在跟自己有联系,她真是死心塌地真想做秦纮的妻子了?拓跋曜双拳先是放松,随后握紧,他一想到阿蕤居然有了秦纮的儿子,就嫉妒的发疯,拓跋曜神色阴晴不定,眼底有着浓浓的杀意:“秦纮!”

谢知怀孕的消息并未在京城大肆宣扬,只有谢家几家近亲知道,陈留也再三叮嘱众人不要告诉外人,毕竟现在孩子还很小,谢宁馨和谢家几个庶女自然都应了,永安侯府也接到消息,但这消息并不是陈留告诉谢六娘的。

“谢知怀孕了?”谢六娘茫然的重复一遍,她娇喘吁吁的,神色迷蒙的看着身边人,不解那人为何会突然提起这问题。她眼下身上只着了一件薄透的亵衣,亵衣半挂在她身上,雪白的肌肤上尽是点点激情的红痕,“她都成亲五年了,再没有身孕,秦纮都要纳妾了吧。”谢六娘恨恨道,这人也是运气好,五年不孕都能怀上,最好能生个女儿,她就不信秦家还能再忍下去。六娘跟永安侯成亲四年,生了两个儿子,永安侯的侍妾生了三子一女。

身侧人一手握着谢六娘的赤足,谢六娘的脚是她身上最好看的地方,形似弯月、足翘细笋、肌肤莹白、指甲嫣红,那人好整以暇的把玩着六娘的赤足,不时不轻不重的捏一下,“你侄女有孕,你不送礼吗?”

六娘被他捏得浑身发软,软软的瘫在床上道:“我送礼她会收?她巴不得我死了算了。”六娘眉目含春,却面露恨色,咋看仿若艳鬼。

那人握着她下巴轻笑:“你真准备断了这么亲?”

六娘水眸流转,看着情人,款款起身,柔若无骨的瘫软在那人结实的胸膛上,“你是不是看着我侄女了?”

那人垂目道:“你不是早知道了。”他语气平静、神色漠然,显然并不怕被六娘挑穿心思。

六娘见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恨意越浓,既恨此人无情,又恼谢知狐媚子,整天勾三搭四,她讥笑的说:“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人家都替秦纮生孩子了。”

那人不为所动,他们是夫妻,谢知要不替秦纮生孩子才怪,“回去好好跟大长公主道歉,再好好照顾那小麻子。”

六娘哪里愿意?她冷哼道:“横竖小麻子不会把我当娘,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那人也不跟六娘辩解,起身穿衣。

六娘见状幽怨的咬着下唇,“你这就走了?”

他穿好衣服,整了整衣袖,“回公主府,将来不会亏了你的孩子。”

有了他这句话,六娘终于脸上露了笑容,她上前柔情款款的替他整理衣襟,“我们娘俩以后就只有靠你了。”

正文 第183章 造纸

拓跋曜对秦纮一直有杀意, 但之前始终被他压抑着,直到这次谢知有孕的消息传来,拓跋曜的杀心终于按捺不住,他正想下令让暗卫把秦纮杀了时, 有定州、肆州再起蝗灾的消息, 让拓跋曜不得已延迟了密令。

每次一起蝗灾, 朝廷就会损失惨重, 如果蝗灾范围过大, 他甚至还要下罪己诏, 这时再莫名死一个朝廷命官, 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朝政动荡。拓跋曜不想在这时大动干戈,秦纮随时都可以死。

定州、肆州的蝗灾并未对六镇造成影响,但它很快就波及到了太原,谢知有预感, 等蝗灾结束,又有一大股新流民产生, 她未雨绸缪的让人准备了一批救助灾民的物资。

谢兰因见女儿只准备救灾物资,却不提救蝗方法, 她便问女儿:“蝗灾没有法子治理吗?”如果有女儿应该早提了。

谢知摇头, 就是现代对蝗灾都没处理的办法,别说是古代。所谓的人吃蝗虫、用家禽来吃蝗虫,都是杯水车薪, 虫灾泛滥时虫云遮天蔽日, 人跟禽鸟有多少?能吃多少蝗虫?而且蝗虫也就油炸好吃, 要么就是做肉酱,肉酱也要调味料,对贫民来说这些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多种树,维护生态,是治理蝗虫的唯一方法。”但这方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谢知提都没提。

谢兰因苦笑,“你种的树还不够多吗?”怀荒和建德城都快被丫头种满了,从一开始的沙棘,到后来的榆树、栗树,镇上和附近的人都习惯每年春天一次的种树,到了时间就自发聚集,等着种地赚零钱。

谢知说:“多种树好,现在大家冬天不都暖和了?”五年时间足以让沙棘成林,成片的沙棘林枝条晒干都可以用来烧火。谢知不许众人伤害沙棘本身,但枝条却允许众人免费采集。很多人到了秋季采摘完沙棘果,就去砍枝条保证冬季取暖。怀荒和建德城的果酒生意也越做越大,不用运往内陆,光是柔然、高句丽和扶桑等国就够消耗这些果酒,这些国家的显贵最喜欢的就是高度酒。

谢兰因点头,“这倒是。”别的不说,绿色光看就赏心悦目。

谢知把她跟秦纮决定跟谢兰因说:“阿娘,我准备收养几个孩子,你要看中有合适的跟我说。”她挺相信阿娘的眼光。

谢兰因问:“你要收养秦家的孤儿?”

谢知说:“只要聪明就好,不拘身份背景。”

谢兰因道:“你就不怕养出白眼狼?”不明身份背景的,万一将来背叛他们如何?

谢知好笑的说:“我跟阿兄才几岁?就算养出狼崽子,我们还不能处理?等我们将来老了,我们孩子要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他也趁早退位养老,别留着尸位素餐。”她给儿子留下那么大的家业,他要是没那点本事掌握,就赶紧退位让贤,别让人动手,不然下场更凄惨。

谢兰因笑骂道:“有你这么狠心的娘?”

谢知说:“谁让他生在我们这种人家?”生来就享受荣华富贵,几乎站在所有人一辈子都奋斗不到的终点,这么好的命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谢兰因暗忖,你现在讲得信誓旦旦,等孩子出生,你就知道什么是疼爱了。

谢知却在想,她这孩子出生,疼爱的人肯定很多,要是没个让他怕的人,他将来肯定无法无天,以后说不定就要她来□□脸了。

秦纮确定谢知怀孕后,就先回建德,他毕竟有公务在身,再舍不得也要离开。谢知先暂时留在怀荒镇养胎,她私心是想跟阿兄一起回建德,但所有人都不放心,她只能留下。她依然照着自己制定的计划锻炼身体、吃饭,每天早上都在校武场散步。当然谢知说的散步,也只是她以为的散步,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散步跟慢跑没区别。

就是秦宗言,看到儿媳在校武场上疾步如飞的快走,都有点胆战心惊,但又碍于身份不好阻止儿媳,只能私下跟谢兰因商量,让她是不是能约束下女儿。不是说孕妇要多休息吗?他怎么觉得儿媳精力这么旺盛?

谢兰因要是能管得住女儿,也不会让她这么自我放飞,幸好家里的府医再三保证谢知的身体好,孕妇平时都走路也易于生产,不然谢兰因早把女儿压床上休息了,丈夫提出要女儿多休息,她没好气道:“我的话她要能听,她还能每天乱窜?”

秦宗言不由发愁:“她这样不会摔跤吗?”不少妇人就是摔一跤就流产了。

谢兰因道:“这点她还是有分寸的,你看她身边不是时刻都不离人。”防的就是这一点。

秦宗言叹气,他一直觉得儿媳文静,可在生孩子上面,她却出乎意料的跟众人不同,不过身体好,生产时就轻松,秦宗言对谢兰因说:“你跟她说了吗?让她生完孩子再回去。”

谢兰因摇头:“没说,她不可能答应的。”自己女儿自己了解,她能在这里养胎到三个月是极限,她肯定不愿意多留。

秦宗言无奈,“你们母女俩真是。”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谢兰因安慰他说:“你放心吧,我看阿菀心里有分寸。”

谢兰因这话也不是白说,谢知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上心?她比谁都上心。孩子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她亲自准备的,裹布、衣服、尿布…所有的衣服用得都是最细软的纯棉,尿布她是让人按照现代尿布的制作方式制成的,三层棉布叠加,两面有扣子,但扣子暂时没定,等孩子生出来,按照孩子的臀部大小来定扣子。

尿布的大小也是按照小孩子的大致尺寸来做的,有大有小,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谢知也没有多做,先做了三百块尿布备用,剩下的等孩子出生再说。她手底下多得是女红熟手,做几条尿布还是游刃有余的。衣服也是按照现代款式来做的,每一条用的都是扣子而不是系带子,她总觉得不懂事的孩子身上有带子太危险。

谢知甚至还让人打造摇篮和婴儿床,她都想好了,孩子一开始晚上肯定是陪他们睡的。可以睡在小摇篮里,等大一点就睡婴儿床,她乳母要请,但乳母的作用是防止自己没奶,并不是让她们完全照顾孩子,如果自己有奶,她就让乳母回去,还是继续让身边的丫鬟照顾孩子,她的孩子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谢知平时行事堪称节俭,衣服穿旧了还在穿,外出的礼服大部分都是以前在京城穿过的,有些大小不太合适的,她就让人裁剪修改,有些在这里穿过的就几件合成一件。也亏得谢兰因不跟女儿在一起,不然女儿这行事她都怀疑女儿没钱了。可对未出生的孩子她却一点都不省,不仅衣服尿布都是新制的,连尿布她也直说是一次性的,换下就不要了。

这些让谢兰因很欣慰,总算女儿没傻到底,在孩子身上也搞她那套节省。

谢知没想母亲居然对自己有那么大误解,她那种真不算节省,她只能减少不必要的浪费而已。尿布、衣服这些又没法省,她的孩子有条件享受最好的,她当然要供应,但这也仅限于他婴儿期,等他大了,有了自己想法,她就要慢慢教孩子,什么是不必要的浪费,什么是应该节省的。不过这些她跟母亲间的观念差距她没必要多说,反正以后是她教养孩子的时间更多。

就在谢知兴致勃勃的跟谢兰因准备孩子衣物时,谢灏、独孤氏、阿楠也带着京城拓跋曜的赏赐、谢家的礼物风尘仆仆的赶来。谢洵年纪一把,玩心依然不减,来怀荒时也没事先通知谢兰因,带着妻女步行入城,想看看这些年被阿姊夸了再夸的怀荒城治理。

饶谢洵早有准备,踏入怀荒城还是震惊了,入目就是整洁宽阔的地面,虽然不是京城那种宽阔整齐的石板路,但也是夯整的泥地。因街道两面都种了树,倒也不觉得尘土飞扬。入城的大道中间走兽车,两面是行人,无论何等身份,入城之后兽车都要缓行,骑马的要下马牵马,不许在城内疾驰。

普通百姓入城不用缴纳任何费用,而牵兽的人则需要缴纳一部分费用用作城市清洁费,如果老百姓愿意自己清理牲口留下的粪便,可以减免一部分费用,但要是清理不干净,被城里的红袖章抓到,那罚款的费用就是入城费的十倍。因此大部分人都愿意缴纳入城费,免得被抓到罚款。

“阿耶,这里真干净。”阿楠看到怀荒镇脸上终于露了笑容,就是京城都没这里干净,她喜欢这里。

“而且很漂亮。”独孤氏双目发亮的补充道,她看着两旁的树问谢洵,“阿虎,这是什么树?”

“榆树。”谢洵暗想这肯定是阿菀的功劳,不然怀荒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大变样?

谢洵发现他每走到一个街道的街心,都有一小片供人休息玩耍的地方,上面有草、有树、有板凳,还有供人避雨的地方,很多小孩子都在小园林里玩耍,但他们都会很自觉的把垃圾丢到附近杂物箱里,并不会随地乱扔垃圾。独孤氏大开眼界,“这小园林还挺漂亮的。”

谢洵环目四望,发现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大缸,或者是屋顶放置了几排小陶罐,他好奇的拉住一名老人询问:“敢问老人家,为何此处家家户户都有大缸?”

老人家见谢洵衣着富贵,也不敢怠慢他,恭敬的说:“这些大缸是蓄水用的,我们这儿雨水少,很多时候会缺水,所以秦将军让我们家家户户都安置水缸,用水缸蓄水。”

“家家户户?”谢洵扬眉,“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水缸?”

老人家说:“这些水缸不贵,是秦将军半卖半送给我们的,若是实在家贫的人家,秦将军还会免费赠送。”他顿了顿说道:“我们这儿没新城那边舒服,新城那边不止有水缸,还有蓄水池,好多人用水都不要钱。”

“新城在哪里?”谢洵听阿姊提过新城,说新城本来是阿菀给自己人搭建的地方,结果因为她规划的太好,现在怀荒镇好多富户都喜欢在这里安置房产。

“新城在我们城的西面。”老人家看了三人一眼,指点三人道:“你们走过去有点远,还是坐车过去,路费也不贵。”说着领着三人去附近的车站,所谓的车站就是他们刚才看到的小园林的避雨场所。

独孤氏看的啧啧称奇,“阿菀可真厉害。”这些法子都是她想出来的吧?

谢洵和独孤氏等了一会,就等有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因时下天气不冷,牛车也没有搭雨棚,独孤氏和阿楠也不讲究,由谢洵扶着坐下。车费也不是很贵,一人只要五枚铜钱,谢洵好奇的跟车夫商谈起来,谈话中谢洵得知,这样的兽车城里有不少,但路线不多,大部分都是去新城或者是商市的路线,只有去这两个地方的人最多,去别的地方的人不是有自己的兽车,就是情愿走路。

而车夫居然是秦家的老兵,车夫说这些年秦家开办了不少这样的产业,用的都是他这样不能打仗,也身无长技的老兵,这些都是少郎君念着他们,秦家的老兵对少郎君感激涕零。

谢洵听到若有所思,等到了新城,独孤氏和阿楠几乎看呆了,新城的房屋一色都是青砖白墙,绿化做的比老成还完善,一时间谢洵仿佛回到了那个已经远离许久的家乡。

半晌后谢洵才轻叹一声,难怪秦家对外只以秦宗言或是秦纮的名义行事,要是让人知道这些改变都是阿菀带来的,恐怕拓跋曜会在第一时间把阿菀绑回去。比起旧城,新城要小很多,明显还没建成,还有不少地方在建房子。难怪阿菀能收留那么多流民,原来是有工作做。

“二郎君、二女君、小娘子。”就在谢洵跟妻女逛着新城时候,一辆兽车停在三人身边,一名穿着玄衣的车夫身手矫健的跳下兽车对三人拱手行礼,“夫人让属下接你们去将军府。”

谢洵问来人:“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来的?”

车夫说:“您还没进城我们就知道了,不过夫人吩咐过我们,你们要是想先逛城里就让你们逛一会,等小娘子累了再让我们接你们回去。”

阿楠指着街上某个卖牛奶水果的小摊贩道:“我不累,我还想吃那个!”

车夫说:“这些小食府中庖厨都会做,小娘子想吃回府就有。”

独孤氏也道:“外面东西不干净,不许吃。”

阿楠认真的跟车夫确认:“真有小食吗?”

车夫说:“肯定有。”

阿楠这才放心的上车,车夫驾车快速送三人回将军府。谢兰因和谢知早等在二门口迎接他们,等三人一来,谢兰因也没跟他们多叙旧,先让三人去洗澡。独孤氏和阿楠没到将军府前还不觉得,一到将军府就觉得浑身发痒,听说已经备好热水,连忙去洗漱。

谢洵洗了个澡,换上崭新干净的衣物出来,谢兰因和谢知已经等着他了,独孤氏和阿楠还没出来。女子洗漱要比男人慢,谢洵早习惯了,也没多问,只让人把自己带来的礼物给谢知和谢兰因过来。

当谢知看到拓跋曜送来的海参时,心中百味杂陈。她还没跟拓跋曜分手时,拓跋曜那些妃子怀孕,谢知曾提了一句,海参对孕妇孩子都好,让他找些海参给他宫妃吃,没想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说的话。

谢兰因看着这一根根硬邦邦的东西,好奇的问谢知:“这是何物?”

谢知说:“这是海参,吃了对孕妇好。”

谢兰因道:“你知道怎么吃?要不让庖厨给你做?”这是拓跋曜的赏赐,谢兰因很放心的给女儿吃,她不信拓跋曜会害女儿,也不信有人可以通过拓跋曜的手害女儿。

谢知点头:“我试试看。”她不知道自己吃不吃得下,毕竟自己是孕早期,海参有点腥味,不知会不会反胃。

谢洵又道:“过几天京城的贺太医也会过来,他专看妇科疾病,是母亲求了宫里,宫里才派出来的。”

谢洵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陈留哪来那么大的脸面?还不是拓跋曜授意,才能让一个太医不远从京城赶来。

谢兰因心情有些复杂,要不是拓跋曜想要阿菀死,其实阿菀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谢知却微微摇头,他这又是何必?再说谢知也不缺医生,她早让清风观主过来了,她经验肯定比太医丰富。

谢洵对谢兰因说:“阿姊,我想亲自去扶桑,阿难和阿楠就暂时麻烦你照顾,等她玩够了你送她去武川,独孤家会送她回京城。”

“什么?”谢兰因大惊失色,“不行!”海上多危险,万一阿虎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谢知也不赞同的看着小叔,不说海航的风险,就是小叔这弱不禁风的体质也扛不住远航的辛苦。

“能有什么危险?我听说来回也就一个月左右。”要是换了别的地方,谢洵还真不敢去,可扶桑离这里多近,他不去可惜,“我也很想见识下异国风情。”

谢知说:“没什么风情好给你见识的,那里最繁华的地方都比不上怀荒,别说是长安了。”

谢洵笑道:“你的怀荒再有几年都超过京城了,什么地方又比这里好?”

谢兰因蹙眉,还要说话,却被谢知按住,谢知道:“小叔,你不能去扶桑,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谢洵挑眉看着谢知,等着她找借口。

没想谢知真没找借口,她喊小叔过来真是有事要他帮忙,“我想让你帮我造纸。”

谢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知重复一遍:“我要你帮我造纸。”就小叔肯定对纸有研究,她需要小叔来帮忙。

谢洵奇怪的看着谢知:“你要造纸做什么?”

谢知一笑:“我要造纸币。”

“纸币?”谢洵和谢兰因面面相觑,两人都没听过这个词,但大概有点明白谢知的意思,谢兰因问:“是纸质的铜币?”

“是,纸币就是纸质的铜币。”谢知颔首说着自己打算:“谢氏本家远在江南,大父和阿耶也腾不出空来关注革岛,革岛的开放只能大部分交给秦家。”

这点谢洵毫无异议,虽然革岛是谢知找到的,可将来岛要秦家出兵来占领,开矿的矿奴也要秦家提供,要不是谢家有阿姊和阿菀在,谢洵完全相信秦家会对谢家痛下杀手,将革岛完全占据。

“革岛的金矿资源很丰富,非常丰富。”谢知压低声音道:“就以我们现在的开矿手段,开个三四百年不成问题。”她那个时代佐渡金山也开了三百年,“在扶桑本岛上还有一个极大的银矿,那个银矿足够开采五六百年。”

谢兰因和谢洵脸色微变。

谢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们家没兵,这么大的地方占不下来的。”且就算是谢知也不能免俗,在侄子和亲孩子间,她理所当然的选择自己孩子,她对秦家没谢家那么亲近,可她儿子姓秦,将来要继承秦家,她理所当然的偏向秦家,不过她也不会拉下娘家。

“所以你想让谢家造钱?”在这方面谢兰因比谢洵敏感多了,她很清楚造钱有多大利润,“让那边的人最后都用我们的钱币?”

谢知颔首道:“金子我们照样分,但钱也要赚。等开了矿,那边的矿工就有钱,有钱就会想花钱,谢家在江南有的是丝绸、瓷器,这些都是我们比秦家更有优势的地方。纸币只在革岛流通,离开革岛就要兑换成金子。”

“纸币他们会相信吗?”谢兰因本能的觉得纸币不靠谱,谁会相信一张纸?

“纸在扶桑很贵。”谢知说,日本现在还没有造纸技术,所以纸很贵,“就像以前人会把贝壳当钱币,让革岛的人接受纸币没那么难,且我办的钱庄跟一般钱庄也有区别。”谢知是准备办银行的,在里面注入一定量的金银维持物价稳定。谢知并不是金融专业的,对银行的了解也很粗浅,但在革岛够用。

她没准备把革岛置办成一个稳定的金融中心,她本来就要革岛经济发展畸形,要他们离不开自己的控制,一旦她跟五哥离开,革岛经济就要大崩溃,没有粮食没有吃的,守着金矿活活饿死。别怪谢知狠心,哪怕是现代,大国控制小国用的也是这种手段,经济手段的残酷是掩盖在温情下面的,这种总比把所有的原住民贬成矿奴,逼着他们挖矿两三年不到就活活累死好。

正文 第184章 养寇自重

“你准备让我造哪种纸?”谢洵听着谢知的规划, 也起了兴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谢家需要人员常住,但并不需要嫡系常住,只要亲近的族人轮流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