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危机时国泰王无数次问自己,如果父亲在会怎么办?能怎么处理他这些事?可是无论他想多久,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国泰王一把揪住不过登基几个月, 就已有秃顶现象的头发, “父王, 你若在天有灵, 一定要保佑我们高句丽!”

国泰王的心腹内侍见主人如此, 迟疑了好一会才上前轻声禀告道:“王,刘淑媛求见。”刘淑媛是国泰王长子的生母,也是他的爱妾,要是换了王妃,内侍就不敢在这时候禀告了。

跟冷漠无情、一心只有高句丽的先王比起来,国泰王个性要柔软许多,跟刘淑媛也是真心相爱,即使他目前忙得焦头烂额,想到爱妾亲自来见自己,他忍不住神色转柔,“快让她进来。”

内侍应声而下,不一会一名身形妙曼的美丽女子随内侍入内,她看到国泰王消瘦的面颊,忍不住上前几步,跪在国泰王面前,抱住他的膝盖心疼的问:“王!几天不见,您怎么消瘦至此?”

国泰王扶起爱妾柔声问:“阿兰你怎么来了?”

刘淑媛劝道:“我听人说您已经好些天没睡好了,特地给你熬了安神的汤药,王一会喝了便睡吧,国事明日再处理也不迟。”

国泰王苦笑一声道:“我哪有心情早睡?”那么多国事压在自己身上,国泰王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哪里心情休息?

刘淑媛闻言问:“王还是再为那些刁民烦心?”

国泰王长叹一声,“我如今方知道父亲如此不易。”

刘淑媛说:“朝中当真无人能处置这些流民?”

国泰王苦笑不语。

刘淑媛是国泰王最心爱的女人,自然知道国泰王跟外家的心结,她试探的问国泰王:“不能招安吗?”

国泰王眉头微蹙,若是旁人说这话他早就训斥了,也是刘淑媛才让他语气平和的解释说:“都是一群不堪教化的刁民,留着他们也是养虎为患。”朝中大臣也不是没人提过要招安这些反贼,只是大部分官员都反对,说这些反贼天生反骨,就算招安了也是祸害,坚决要赶尽杀绝。国泰王也不想招安,他新王登基,若不做一番功绩,登基之初就迫于压力招安反贼,将来朝中大臣还有谁服他?

刘淑媛听罢国泰王的话,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国泰王微微扬眉,“怎么,你有主意?”他也只是逗爱妾而已,他不觉得爱妾能想出自己想不出的法子。

刘淑媛说:“陛下若是觉得朝中将领用着不便的话,妾倒是有两个人选。”

“什么主意?”国泰王随口问道,他不觉得自己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刘氏一个女人能解决。

刘淑媛说:“陛下为何不让我阿爷、兄长出兵镇压流寇?”

国泰王一怔,刘淑媛是突厥人,据说冒顿单于之后,前朝时不少突厥贵族改姓刘,刘淑媛的曾祖父便是其中之一,刘淑媛的父亲热爱汉学,刘淑媛是突厥贵女中少有能流利说汉语、突厥语和高句丽语的人,是突厥有名的才女。也正是因为她才貌双全,国泰王才如此宠爱她。

突厥全民皆兵,身为突厥贵族,刘淑媛的娘家自然手下有一支彪悍精干骑兵。这些年因为国泰王恩宠刘淑媛,刘家借着刘淑媛得了不少好处。这次国泰王派去镇压叛乱的将领作战失败,刘家父子就动了跟高家抢兵权的心思,所以刘淑媛才会对国泰王如此提议:“我阿爷说他可以立军令状,一定会把那些反贼擒下。”

国泰王略一迟疑,“明日你让你阿爷和大兄过来见我。”刘氏是他长子的生母,他嫡妻无子,长子很有可能就是他未来的世子,刘家在高句丽无依无凭,扶植他们比扶植自己外家安全多了。

刘淑媛大喜过望,“妾立刻派人去传话,不敢耽搁王的大事。”

有了领兵人选,国泰王心中大定,也有闲心跟爱妾调笑,“不急,让他们明日来也即可。”

国泰王跟刘淑媛自以为商量的隐蔽,可没想到他们的谈话在半个时辰就被高太妃知道了,先王去世,宫内势力最大的就是高太妃,国泰王到底还太嫩了些。自以为自己能防备的了生母,却不想他在后宫待了多久?高太妃又待了多久?

高太妃几乎是冷笑的听完下人的禀告,她偏头对自己乳母道:“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亲。”国泰王是高太妃唯一的孩子,高太妃怎么可能不疼爱?奈何这孩子打小不亲自己、不亲她娘家。高太妃神色微黯,难道在儿子心目中他外家还比不上自己侧室的娘家?

乳母不敢回话,高太妃和国泰王是亲母子,亲母子哪来隔夜仇?高太妃现在说的是气话,等王过来一劝解,她再大的火气都能消了。事实也正是如此,国泰王是高太妃仅有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跟自己不亲,又一心想要打压自己娘家,高太妃也只会跟自己生闷气,不会跟自己儿子翻脸,父亲兄长哪有亲儿子重要?儿子将来能供奉她香火,给她荣华富贵,这些娘家又不会给她?

高太妃自以为国泰王和刘淑媛的对话只有她知道,可没想就在她看下人传来的消息时,她的侄女高王妃也由绯樱之手得到了两人商谈的内容。高王妃听完两人的对话就浑身冰冷,高太妃不计较儿子算计娘家,高王妃却不能不计较,自古皇家清算外戚,只听过有受牵连的皇后、王妃,没听过有太后、太妃受牵连。

就依着王这捧着刘淑媛的劲头,一旦等国泰王坐稳王位,就是她废妃身死之时。国泰王性情懦弱,肯定不敢废正妻,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但不废妃却可以死王妃,高王妃可不想用自己的命给刘氏那贱人铺路。她沉吟许久,吩咐贴身宫女一早离宫去娘家,给娘家传信,先王是他们高家一手捧上来的,既然他们都不念着高家的恩情,她为何要给国泰王活路?

高句丽的后宫因各自的私心而风起云涌,外面则因为各地兵乱而民不聊生,建德附近来了许多逃难的流民。谢知派出去的将领人数并不多,各地的兵乱大部分还是高句丽本地民众掀起的。这些本来处在最底层的百姓因为一朝翻身而杀红了眼,不仅攻击了官府,还把当地的民户洗劫了一遍。后来朝廷派来镇压的官员又把苟延残喘的民户再次洗劫,高句丽的百姓实在活不下了,只能抛弃一切的背井离乡,逃亡邻国。

谢知和秦纮所在的建德郡是很多人的首要目标。大家都知道想要活下去,只有去建德郡。谢知这些年收留不少流民,一套流程早已做熟,即便不用谢知出面,众人也安排的妥妥帖帖,让谢知安心养胎。

郗二郎、郗三郎也是见惯流民的,这些年南朝也不太平,京城时常有来自各处的流民,然而建德郡收留流民的方式却是他们第一次所见,郗三郎只觉得谢知人美心善,居然连流民中的那些老弱病残都收留,而郗二郎却看得吃惊不已。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绝大部分人看到流民的惨状都会有恻隐之心。

但同情归同情,一人之力究竟有限,即便郗家在最鼎盛的时候都不敢收留这么多人。那么多人一人一口要吃多少粮食?可是建德郡居然把来投奔的流民都收留了!甚至每天还有一顿饭。别看只有一顿饭,这么多人一天一顿饭要消耗多少粮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真如此富裕?

郗二郎并不知道谢知的米粮是由南朝的谢家供应,虽然今年南北起了战事,可谢知经过这几年的积累,手里并不缺粮。郗二郎看着生机勃勃的建德郡,第一次觉得祖父让他们来这里是英明的决定,或许郗家的出路真在这里。郗二郎屡次想见谢知,想让她给他们兄弟一个机会,但始终没见到谢知。

这倒不是谢知端着架子不肯见两人,而是她生病了。谢知怀阿生的时候很顺利。怀二胎的时候因为她一直有锻炼,身体好,早期甚至连个孕吐都没有。可到了中后期反而身体不舒服起来,吃什么吐什么,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后来看到建德郡来的流民,她身体就更不好,就是公务也是勉强提着精神处理的,每日只处理半天,别的时候都在休息,哪有时间见郗二郎,且她现在体弱的模样也不适合见外客。

众人只当谢知是因身孕而导致身体不适,殊不知这次的毛病是心病引起的。自从谢知让人引导高句丽叛乱后,她就再也没睡好过,无数个夜晚她都从一片血色的噩梦中满身冷汗的醒来,尤其是看到大量逃亡的难民后,她越发辗转反侧,她是罪人,她是害这些人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的罪人。

也正是这份愧疚,谢知格外的待这次逃亡来的流民,虽然只一天施舍一顿饭,但都是干饭,流民打一碗回家煮一煮,一碗饭可以让他们撑一天了,比施粥好多了。谢知穿着单薄的寝衣,缓缓的走到家中供奉的瑶姬像前默默的诵经。以前谢知信道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而她现在则是真正将宗教变成自己的精神信仰,她若没有一个精神寄托,谢知怕自己会发疯。此时此刻,谢知无比的思念五哥,若是五哥在自己身边,她会不会好一点?

正文 第221章 秦纮的开解(上)

“你最近就别理事了, 好好休息, 你自己身体和孩子要紧。”凤容看着日渐消瘦的谢知,眉头锁得紧紧的。

谢知也觉得越临近生产, 精力就越发不济,这几天她在书房里看着文案一会就睡着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休息几天, “嗯, 我准备去别庄休养几天。”谢知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身体太不好了,平时无所谓,顶多瘦点,可现在她还怀着孩子, 她不为自己考虑, 也要顾念孩子。

她由丫鬟伺候着吃了半个蛋黄, 丫鬟还要给她喂粥, 谢知捂着嘴示意她们退下, 她吃不下了。凤容见状眉头皱着更紧, “我听丫鬟说你晚上睡不好?要不要我晚上来陪你?”

“不用。”谢知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哪需要你晚上陪?”她这是心病,谁陪着都没用。

凤容对好友知之甚深,看着谢知瘦得连手串都要减了珠子重新串的手腕, 神色微黯, 她数次欲言而止, 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让她好好休息。很多心结只能靠自己解开, 旁人再劝都没用。且她跟阿菀感情再好也只是朋友,这种事恐怕只有五公子才能劝解。凤容心中暗叹,也不知道五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纮并不知道谢知会因为愧疚而生病,他早跟谢知商量过,这次要在扶桑多待几天,他现在还能抽空来扶桑,等以后能不能来还两说。小八和柔娘也不能随意离开,他们兄弟下次再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把该说的都跟小八说了。

秦纮替秦八清理了革岛登陆点附近的小诸侯,把整片登陆点都拿了下来。革岛有金矿、本岛有银矿,这里是他跟父亲一切计划的基础,也是他最重视的地方,是秦家长久存在的基础。秦纮要确保秦八镇守革岛万无一失。

秦八管理内务尚可,论行军打仗的能力就远不及秦纮,他到底年纪还小,没前面几个兄长历练这么多。秦纮对秦八说:“我会留下几个亲卫,让他们代你镇守此处,你时不时派人来看看。”

秦八点头,感激的看着五哥,还是五哥对自己最好。

秦纮心中暗暗叹息,小八和柔娘终究还是年纪小了些,阅历经验不够,还是要留几个稳重的人平日多提点他们,不让他们步子迈得太大,秦纮就怕他们太急功近利,“你跟柔娘年纪还小,先把基础打牢,静候机会。”他跟父亲就是扶,也要把小八扶上扶桑王的位置,但不是现在,革岛尚未完全开放出来,打战要补给,他们现在后期补给跟不上,兵力再强悍都没用。

“我不急,就觉得没人手可用。”秦八苦着脸说,“这会我才明白老爷子当年生那么多孩子的用意。”可惜他舍不得让柔娘生那么多孩子,也舍不得用嫡子女联姻,秦八若有所思,或许他应该学五哥多收几个义子女。庶出的子女秦八也不准备多生,只要够他四处联姻即可,他还是想跟柔娘恩爱过一辈子的。

秦纮当秦八要学老爷子多生庶子女,他不禁无语道:“老爷子当年困于丘穆陵氏之手,迫于无奈才纳那么多妾,你又没老爷子的困境,生那么多庶子,等着将来他们跟你嫡子夺位吗?你想跟柔娘反目?”如果小八跟柔娘反目,秦纮肯定支持柔娘,因为阿菀肯定会帮柔娘,在老婆和兄弟间,秦纮果断选择老婆。

秦八笑着说:“怎么可能?等他们大了,我若为扶桑王,把庶子都降为臣籍好了。”听五嫂说这也是扶桑的传统,虽然秦八没有看到扶桑有降为臣籍的皇族,但不妨碍他将来把自己庶子降为臣籍。日本皇族下降臣籍是平安时代的事,离现在还有好几百年,因谢知对日本历史的认知混乱,误导了秦八,但也打开了秦八新世界的大门。

也不怪秦纮和秦八看不上扶桑贵女,扶桑皇室有近亲结婚的习俗,扶桑公主嫁给天皇的情况比比皆是,这在秦纮、秦八等人看来,无疑是禽兽行径,秦八急着把爱女送走,也是不想让女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秦纮扬眉道:“你心里有数即可。”时下嫡庶之分比后世更严苛,秦八几个是因为母是良家子,才有庶子身份,能得秦宗言培养。而秦宗言远不止十个儿子,他当年以军营为家时,还有几个专门侍奉他的营奴。

这些营奴的子女因生母卑微,就没有跟秦纮他们成为兄弟的资格,现在都安排在秦家的亲卫中。中原没有皇子降为臣籍的可能,毕竟母系再卑微,他们也是皇子,天潢贵胄。中原地大物博,也不存在养不起皇子女的情况。可小八情况不同,秦家想要长久的控制扶桑,必须严格控制嫡系血脉。

秦八想到五哥这次回去,他们兄弟不知多久才相见,不禁有些感慨,但也没有太多不舍,他跟五哥都有各自的事要做,做兄弟的只要一心支持他就可,他对秦纮说:“五哥,你想要金子就提早跟我说,我给你准备。”他目前也只能在这方面支持五哥了。

秦纮拍拍他的肩膀,秦八想到南征的拓跋曜,眉头微皱,“也不知道他这次南征结果如何?”如果拓跋曜南征胜利,秦家所图谋的大事就更难了。

秦纮淡淡一笑,“他南征准备了十来年,如果不出意外,肯定能行。”在政事方面,秦纮还是认可拓跋曜的。

秦八苦笑,“可那样的话,我们不是更难了?”

秦纮莞尔,“难不难又不是看他战绩。”拓跋曜或许政务处理不错,可是内务却弄的一团乱,这些鲜卑人哪怕汉化再深,骨子里还是带着其野蛮的天性,他现在还不到选继承人的时候,等他开始考虑选继承人了,他就知道他之前做得有多措了。

秦纮顿了顿继续叮嘱秦八说:“你跟柔娘将来的孩子就算长留扶桑,也不许学他们扶桑那套禽兽行径,内务一定要处理好。”亲兄妹成亲生子太挑战秦纮极限。且兄妹成亲生子,那正妻地位又如何说?秦纮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可还是无法理解扶桑王室的想法。扶桑王自称天皇,认为自己地位跟中土平级,可在秦纮眼里,扶桑是个再穷不过的小诸侯国。

“当然不会。”秦八惋惜的说:“可惜谢家女都是娇养长大的。”不然他真想给孩子定个谢家儿媳,他对秦纮叮嘱道:“五哥,你回去一定帮我留意谢家跟阿锦适龄的孩子,我要阿锦嫁到谢家去。”比起谢家女,他更看中谢家郎君,他们先不说出息不出息,至少各个洁身自好,比他们好多了。小八并不在乎未来女婿是否有出息,反正以秦家将来的情况,女婿就算是阿斗也能扶上去。

秦纮颔首说:“我知道了。”将心比心,他要是有女儿,也想让女儿嫁到谢家。秦纮替秦八处理了大部分外务,在革岛待了三个月后,带着一船小孩子踏上归途。比起扶桑,谢知那里秦纮更不放心,多留三个月已是他的极限,也不知阿菀身体如何了。这三个月里秦纮有空就让乳母把阿锦抱来,陪她玩一会,睡前更是固定陪玩半个时辰。

要知道秦纮这段时间连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每日花半个时辰陪阿锦,让她多熟悉自己,免得路上哭闹,可见他是真把阿锦当亲女儿。看秦纮如此对阿锦,秦八和柔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柔娘斜眼看着秦八,他这亲爹都做不到这么对女儿,他要是有五哥一半好,她都能把他捧上天。就他现在这样,还妄想让她一心一意对他?

秦八摸摸鼻子,讪笑几声。

秦纮是把阿锦当亲女儿看待的,所以对阿锦的态度跟对阿生一样,他这样对阿锦,阿锦很快除了乳母外,就只要秦纮,连自己亲爹娘都忘了,秦八和柔娘看的既欣慰又心酸。

秦纮在革岛、扶桑忙得脚不点地,等上了船便有空闲了,他看着黏糊在自己身边玩耍的锦娘,心中想着若他跟阿菀这胎是女儿,他们的小女儿会不会跟锦娘长得像?秦纮发怔一会,失笑摇头,还是不要生女儿,要生也要等自己更强了再生。

谢知不正常的消瘦让身边的侍女、亲卫们都很担心,若不是谢知再三叮嘱他们不许告诉别人,他们早忍不住往怀荒和平城传讯了。秦纮在海上,也接不到亲卫传来的消息,所以当他下船接到亲卫消息时大吃一惊,同时后悔自己在扶桑耽搁那么长时间,早知道他早回来了。

“大夫可说女君为何会如此消瘦?”秦纮问亲卫,阿菀比谁都在乎孩子,她肯定早请大夫看过了。

亲卫说:“清风观主一天来给女君请脉一次,她说女君身体没什么不好,只是有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

心病?秦纮暗忖阿菀能有什么心病让她如此?秦纮眉头紧皱,“女君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亲卫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将郗家来人和谢知对高句丽动手的事都跟秦纮说了。

“女君对高句丽动手了?”秦纮一怔,郗家来人的消息秦纮压根不放在心里,他相信阿菀能处理的很好,可是她怎么提前对高句丽下手了?

他心中微动,连忙问道:“女君可是对高句丽动手了?”阿菀素来善心,最见不得就是百姓受苦,看到流民就忍不住相助,对高句丽动手,势必会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她怎么忍心做这种事?她应该等自己回来的。

正文 第222章 秦纮的开解(下)

“女君说要趁着陛下南征时先将高句丽拿下, 免得等陛下回来渔翁得利。”亲卫禀告说, 谢知操纵高句丽都是通过亲卫、暗卫动作的,有些机密只有特定几人知道, 大部分秘密来接秦纮的人都知道,他们也不会隐瞒秦纮。秦家的部分亲卫和绝大多数暗卫嘴上不说, 心里却早有反意, 只要五郎和女君一声令下, 他们立马跟郎君、女君打奖赏,因此大家私底下提及拓跋曜也没太多敬意。

秦纮没说话,阿菀这些话用来说服旁人还行,他们夫妻多年, 他还不了解她?她会这么急还是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他们嘴上不说, 心里都担心这胎会是女儿, 阿菀急着对高句丽动手, 是想尽早积蓄力量, 万一朝廷有什么异动, 有高句丽和扶桑在, 他们也要有个退路。秦纮一面赶路,一面思索着应该怎么劝解妻子。

远在建德的谢知并不知道秦纮已经回来,这倒不是秦纮有意让人瞒着她, 而是传讯的人速度没有秦纮快, 等秦纮到达建德, 他才走了一大半的路。谢知不在坞堡里, 而是去别院散心, 说是别院,其实就在坞堡里,只是在坞堡最僻静的地方。

高句丽内乱,边境来了不少流民,这当口治安形势严峻,谢知肯定不会添乱,让侍卫分出兵力来保护自己,她只是去了自己搭建的玻璃暖棚。这暖棚款式跟平城的几乎一致,里面同样小桥流水四季鲜花一应具备,是谢知和诸多中高层属下悠闲散心的好去处。

谢知时常会在这里举办一个茶会,同诸多属下的夫人聊天说笑赏花,增进众人之间的感情。心情烦闷时,她也喜欢安静的待着自己平复心情,但这次她没在暖房待多久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身体日渐沉重,有时候待在屋里都觉得胸闷,更别说是暖房这种湿度极高的地方。谢知深吸一口气,由丫鬟扶着上了塔楼透气。

坞堡各处都有塔楼,这些都起码有三层楼高,是用来远望、探视敌情的,偶尔谢知兴致来了,也会拉着秦纮来塔楼看星星。谢知今天去塔楼的时辰还早,天还亮着,坞堡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跟谢知来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时候的坞堡的屯民脸上的表情是麻木,而现在大家脸上有种为将来奋斗的活力。谢知看着朝气蓬勃的屯民,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淡淡的笑意。

“阿菀。”熟悉的声音自谢知身后响起,谢知尚来不及回头,就被秦纮揽入怀中,秦纮知道谢知消瘦不少,可不知道她消瘦至此,秦纮有些心惊的看着她大的惊人的肚子,他双手缓缓覆盖上她的肚子,“你怎么瘦成这样?”

“五哥你回来了。”谢知看到秦纮眼睛一亮,她转身仰头看着秦纮,数月不见,秦纮也消瘦了些,人也黑了点,毕竟海上风大日晒强,秦纮再天生丽质,也不可避免的晒黑了,谢知双手抚上他的脸庞,“你才瘦了,人也黑了。”

秦纮见她精神还不错,心头微松,他手微微一抬,让谢知坐在窗台上,他微微笑道:“我在船上待了这么久,肯定晒黑了,你可别嫌弃我。”

谢知莞尔,“那你要尽快白回来。”谢知也不是在意秦纮晒黑,只是不晒太阳对身体不好,多晒太阳对皮肤也不好,谢知可不想秦纮等年纪大了身体出各种问题,她想自己身边人都长命百岁。

说古代没污染,古人不会生绝症是扯淡,古人得癌症的人少,最大原因不是古代没污染,而是古人活得短。人过了六十,得癌症的几率直线上升,平均寿命三十岁的古代,能有几个人活到容易得癌症的年纪?谢知觉得有自己在,身边亲人应该都能活过六十,所以她更要让大家养护身体。

秦纮见她连笑容都是淡淡的,忍不住心疼,“想出去散散心吗?”

谢知略一犹豫便点点头,“好。”她也想出门散心,只是现在是特殊时刻,五哥不在,她出门肯定是要出动大量人手,静街是最基本的,谢知不想劳民,也不想增加属下负担。五哥回来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就足够保护自己,谢知对建德目前的治安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纮回来时已洗梳过,他路上就准备带妻子外出散心,身上的衣服也是外出的常服。谢知散心时穿着宽松的深衣,见谁都不失礼,她也懒得换装,戴上羃离就跟秦纮出门。她跟秦纮私下出门基本都带羃离,建德城见过她的人太多,她不戴羃离,刚进城就能被人认出来,她这段时间实在没精力应酬。

秦纮也易过容了,他脸上戴着络腮胡子,肚子凸着,一派富家商人的打扮。谢知看着他凸出来的肚子直笑,“五哥,是不是自你长了肚子后,你的那些同僚对你特别有认同感?”华夏官场的官员从古迄今都以将军肚为荣,到了一定品阶,哪个官员不是将军肚?五哥这种精壮的身材很难让人认同感,且他还不苟言笑、不近美色、不喜财物,也亏得秦纮不用混官场。

秦纮无奈的一笑,“是。”他自从身材变了以后,确实同僚对自己亲近不少,不过秦纮也不在乎同僚是否亲近自己,经过这些年的经营,秦家的对边关的掌控力度比朝廷还大,他身边的同僚不是被他收为己用,就是被他认定是铁杆保皇党,一旦秦家跟朝廷翻脸,这些人是首要清算对象,他跟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知头微微靠在秦纮肩膀上,“五哥,委屈你了。”

秦伸手揽住谢知腰,她身形纤细,除了肚子凸起外,身上别的地方都没长肉,秦纮搂她都不敢用力,“真正委屈的是你。”为了他十几年待在苦寒之地,即使她为秦家挖出金山银山,平时也不见她多换几件衣服、多打几件首饰,起居饮食节约之极,秦纮总觉得愧对妻子。

丈夫满是愧疚的话让谢知微笑,她将身体大半重量都靠在秦纮身上,让他扶着自己走,他们是夫妻,只要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好,没必要非争出一个谁最委屈。

两人手牵手在街上慢慢的散步,亲卫们四散着守卫在两人身边。建德以前只有元宵时才会免除宵禁,平时不到戌时街上就没人了。可这些年谢知在这里大力发展商业,走海运、开作坊、建立商业区,吸引了无数大江南北的商人来此,当地的商业一下繁荣起来,城里免了宵禁,即便此时天色已全黑,街上依然灯火通明,商家们都在招揽生意,城中的居民干了一天活,也携家带口的出来游玩。

谢知看着眼前的繁荣的景象,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淡淡的笑意,这里是她投入心思最大的地方,看到眼前的繁华的模样,谢知总有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秦纮见妻子面上笑容渐盛,心头微松,缓缓对她说:“阿菀,这里是我们的家。”

“嗯。”谢知微微颔首,“这里是我们的家。”谢知生在建康,长在长安,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给她太多的归宿感,在她心目中的家乡还是前世那个家乡。直到来了建德,她亲手一点点的将建德改变成现在这模样,她才渐渐有家的感觉,这里是她亲手建造出来的家。

“如果高句丽不乱,等他们缓过来,他们就会来攻打我们的家。”秦纮说,高句丽现在是仰仗他们,可它到底是个国家,而不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羊,如果任其壮大,他们迟早会反咬他们一口,届时他们想要镇压,付出的代价就不是现在这点代价了。

“是啊,如果任其壮大,我们的伤亡会很大。”谢知喃喃道,高句丽不是小国,如果任其壮大,他们将来想要在压制就不容易了。当年隋炀帝远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后来李治虽然征讨成功,但又死了多少人?相比之下她现在的手段是从上至下的,已经很温和了。

“所以你没做错任何事,你只是保护了我们的家,不然就轮到我们的流民逃亡高句丽,他们可不会像你这么好心。”秦纮握着谢知的手说,将来他们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阿菀不是那种愿意躲在他羽翼下万事不理的性子,所以她必须适应,“他们会落到这种地步,是他们认错了主子,与你无关。”

谢知沉默不语,她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会愧疚是因为同情心作祟,她知道五哥是在安慰自己,不管自己善心与否,她确实为高句丽带去灾难,也导致这些难民家破人亡,这些罪她都认,可还是那句话,哪怕时间可以重来,她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她愧疚但没有后悔。她太想结束这个乱世,她不想让自己孩子生活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她想要——国泰民安。

正文 第223章 京城风起(一)

有了秦纮的陪伴, 谢知精神便恢复了许多, 至少有他在,谢知没法子一个人胡思乱想。秦纮担心她身体, 也不让她处理琐事,只让她专心管高句丽事宜, 别的事务都由他来解决。

谢知看着绯樱传回的消息, 高句丽后宫太妃、王妃、淑媛三方人马斗的人仰马翻, 太妃一心一意支持儿子、王妃想要弄死新王和太妃自己上位,刘淑媛则一心一意想要弄死王妃,自己当王妃。谢知失笑不已,她那会评价拓跋曜后宫是庙小妖风大, 水浅龟鳖多, 现在想想她真看低魏国后宫了。

魏国好歹是一帝国, 拓跋曜虽然穷、抠门, 可人家好歹把钱都用在养兵上, 把自己的兵养得兵强马壮, 也没有外债, 而高句丽就那么小的地方,皇帝穷得连孩子都快养不起了,居然还能引来这么多女人争斗。谢知微微撇嘴, 可惜这世道不许女人出头, 不然这些人才哪里需要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斗的热火朝天。

“阿菀你为何还要借钱给高句丽?”秦纮看到暗叹传来的密报, 忍不住扬眉看着妻子, 他不觉得妻子对高句丽心软了, 她要心软一开始就不会动手。可现在高句丽动乱至此,阿菀再借钱能收回本钱吗?

谢知说:“我要不借钱给他们,他们又怎么有底气乱来?而且我也不是白给的,他们用人口和粮食来换的。”在高句丽王和几个大贵族心目中谢知是有求必应的大财神,一点人口、几座荒山就可以让谢知借出大量的金银,他们干嘛不借?

人口、粮食、土地,都是国之重器,这些东西都可以用来换金银,他们离覆灭也不远了。高句丽很多年没打仗,国内人口众多,谢知最缺的就是人口,这点金银换人口、土地不亏。

秦纮轻拍谢知的手:“放心,他们逃不了你的债。”谢知觉得高句丽支付的粮食和人口足够抵押她借出去的钱,可对秦纮来说,一点人口、粮食、土地可不够,他要的是整个高句丽,那些勋贵是他第一个收拾对象。

谢知自然明白秦纮的言下之意,以前这些事她向来不管,五哥在外面做什么她只做到心里有数,却从不过问,而现在不能如此了。谢知轻啜一口清水,既然她想要图谋那个位置,还不想以后被人架空,那很多事她就必须去做。

夫妻两人商量了一会公务,秦纮便轻抚着谢知的肚子问:“累吗?孩子闹腾吗?”

谢知摇头说:“不累,他很乖。”

“孩子的小名你想好了吗?”秦纮问谢知,他离开时阿菀还没想好他的小名,现在应该想好了吧?

“还没想好,等孩子生了再说。”谢知也不是不重视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这段时间她实在太忙,没什么时间静下心来想孩子的名字,而且她还不确定孩子的取名权是否在他们手上,所以还是等孩子生了在想,“等他出生,我肯定马上能想到他的小名。”

秦纮莞尔,同时也想到了阿生出生时的情况,他揉了揉额头,拓跋曜还在打仗,应该是没精力顾及他们这边。

因魏国和梁国正打的如火如荼,高句丽的风起云涌并未在魏国引起太大的风波,正如谢知所料,留守京城的那几个老臣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高句丽内乱置之不理,只要他们不乱到魏国边境即可。

同时公主府的谢简也收到谢知的来信,得知了郗家的事,谢简冷笑一声,见风使舵是世家的特性,可无耻到郗家这程度的还是极少见的。

谢洵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他匪夷所思的问谢简:“郗家真派人去找阿菀了?他们怎么能去找阿菀?”他们怎么能去找阿菀?平城有大哥、怀荒有阿姊,他们中哪一个不比找阿菀好?谢洵有些羞愧,等阿狼回来会怎么看他们?看阿菀?

谢简淡淡道:“许是觉得她年幼面薄,拉不下面子回绝他们。”不过孙女会收留郗家人倒让他很意外,这丫头到底打什么主意?还有高句丽怎么会突然内乱?谢简揉揉眉心,他是知道秦家跟高句丽关系的,是故他怀疑这次高句丽内乱跟秦家有关,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出手了。

谢简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件事阿菀插手了多少。是完全由她来做主?还是秦纮走之前留了后手,只要她下个命令即可?谢简微微摇头,否决了后面的想法,高句丽再怎么说也是个强大诸侯国,想要它有内乱,绝对不是秦纮留几个后手就能解决的,这期间必定要有人坐镇下令,孙女绝对是掌事人之一。谢简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果然只有孙女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知道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权利。

“他们就会欺负阿菀!”谢洵忿忿起身,“我要去趟建德。”他要把郗家那些人带回来,郗家是自己的外家,他收留他们无可厚非,怎么都轮不上阿菀这个外嫁的孙女操心。

谢简眉头微扬,欺负阿菀?郗家要有哪个本事,会被人逼着逃到魏国来?“平城有你大哥在,你急什么?”

谢洵闻言一怔,他这才想起大哥现在离阿菀很近。

谢简道:“不过你是要去一趟建德,你去打听下高句丽的事。”

谢洵随口说:“高句丽能有什么事?”说完他顿了顿,迟疑的看着谢简,“您怀疑高句丽的内乱是秦家暗中出手?”

谢简微微颔首:“高句丽先王是秦家一手扶植起来的,秦家在高句丽经营那么多年,还能没几个人手?要是没人幕后操纵,高句丽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接连爆发内乱?他们还没到这程度。”一个国家要是接连爆发内乱,就说明他们离亡国不远了,高句丽远没到那个程度。就是现在的梁国,谢简都不觉得他们到这程度。

“可是我听阿菀来信说,这段时间阿狼都在扶桑,秦将军也忙着调兵遣将的事宜,他们哪来的人手做这些事?”谢洵说,他倒不是怀疑侄女的能力,而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娇滴滴的侄女会出手覆灭一个国家。

“所以我让你亲自去一趟,问清楚她在里面做了什么。”在谢洵眼中谢知还是没长大的小宝宝,可谢简向来不敢小觑这孙女,这丫头向来走一步算十步,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在宫里安插人手,十来岁就能算计当朝太后。后来更是连金山银山都找出来了,她连造反都赶,还有什么不敢的?

谢洵张口结舌的看着谢简,“您是说——”

谢简斜睨了儿子一眼,“她这些年也让你做了什么不少事,这事是不是她做的,你心里没数?”说来阿菀对他比对自己亲多了,做什么都不瞒这蠢儿子,她没嫁人都能算计崔氏了,这蠢儿子怎么还觉得他侄女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娇娇女?

“是,可——”阿菀是让自己做了什么事,可那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她可从来没说过她要对高句丽下手。谢洵也不是傻子,他灵光一闪,倒吸一口凉气,“父亲,你是觉得秦家已经准备动手了?”

谢简摇头,“如果陛下这次南征成功,他的威望将无人可及,秦家绝对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动手,他们应该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谢洵说:“可高句丽就在我们边上,要是他们真去了高句丽,陛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高句丽跟柔然一眼,都是北面的心腹之患,要不是陛下一心南征,暂时放松对北面的辖制,北面哪有这么多年的太平?等陛下攻下南朝,恐怕缓过气来,下一步就要收拾高句丽,秦家这是想借高句丽对抗魏国?

谢简蹙眉,高句丽、柔然是魏国北面的心腹之患,这两个地方实力都不弱,可再不弱他们也不可能反攻入中原,以秦家父子的城府和心计,应该不至于蠢到想借高句丽来对抗魏国,可若说他们没反心,谢简第一个不信,“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去一趟就全知道了。”

谢洵立刻起身说:“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谢简喊住儿子,“等等。”

谢洵回头看着父亲,谢简说:“你再带几个人去平城让你大哥安置。”

谢洵一愣,脱口问道:“难道谢家也派人来这里了?”

谢简微微颔首,“你叔叔送了几个孩子过来,如果那些真有什么万一,这些孩子好歹能给我们谢家留一份香火。”谢简说的叔叔就是谢氏在南朝的族长,他三个月前就派人送了几个幼儿过来求谢简收留。谢简觉得他们留在京城太惹眼,还是送到长子那里去更好。

谢洵默然,半晌才点头说:“我会把他们平安送到大哥手上的。”

谢简道:“郗家那些人你也全送到你大哥那里,没听过出嫁女还要收留外祖母的娘家人,我们谢家又不是死光了。”

谢洵跟谢简想到一处,郗家那些人还是送到大哥那里最好。他叹了一口气,他很想阿娘,也不想抹黑阿娘的娘家人,可是阿娘的那些娘家人真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我听说阿菀又有了,不知她什么时候生。”

谢简说:“你走之前去你母亲那里一趟,她应该会让你带东西给阿菀。”

“是。”谢洵应声。

正文 第224章 京城风起(二)

陈留一早就收到谢知怀二胎的消息, 已经兴奋的派人送了一堆礼物过去。她一直担心谢知子嗣单薄, 催她多生几个,可惜这丫头主意太大, 怎么都不肯多生,好容易得了二胎, 有那么大年纪了, 得多保养保养。陈留叹气的对女儿说:“你这侄女什么都好, 就是有时自己主意太正,你说早几年干什么去了?非到了这把年纪在生孩子,人家比她成亲早的都能当祖母了。”

谢宁馨一脸惊恐,“阿娘, 我觉得我还没老呢。”她年纪比阿菀还大, 儿子确实已定亲了, 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当祖母了, 难道她已经是祖母辈?

陈留糟心的看着自家傻闺女, 她就不懂了, 家里几个庶女她跟谢简都是放养的, 女儿他们倒是用心教了几年,可放养的那几个心思一个比一个玲珑,他们用心教的怎么这么傻?她轻舒一口气, 幸好自己当年明智, 交好大房、精心抚养大房几个孙子女, 几个孙子女也孝顺, 哪怕自己将来走了, 只要谢家不倒,大家总会照顾她的。陈留无奈的长叹:“你啊,一辈子长不大。”

谢宁馨笑道:“我要做爹娘一辈子的女儿。”

陈留无奈摇头,让人唤谢洵进来。

谢洵入内恭敬的给陈留行礼,这些年的相处不至于让谢洵认陈留为母,但也让他对陈留多了几分尊重,他不得不承认在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身份上,陈留比阿娘更称职。谢洵对陈留尊重,陈留待他就更客气,这对继母子相处的也算融洽。陈留先关切的问了他几句家里情况,又叮嘱他路上小心,让他给阿菀带了不少东西,谢洵垂手一一应了以后便退下。

谢简摇着羽扇缓步走来,看到下人们络绎不绝的往外搬东西,不由摇头对陈留说:“她那儿什么东西都不缺,你不需要送那么多过去。”

陈留没好气道:“这是我的心意,你管阿菀有没有?”

谢简摸摸鼻子,他总觉得这段日子陈留脾气比以前大了许多,时常对自己发莫名其妙的火。他明智的暂避锋芒,先去净房洗脸换衣,等他出来时谢宁馨已经给父亲泡好茶水,还备了一些谢简爱吃的点心。

谢简欣然笑纳爱女的孝心,几个孩子中也就宁馨才有这闲情给他们准备这些琐事,“拓跋贺也不在,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家住几天。”拓跋贺这次随拓跋曜一起出征,还带走了两人的长子,女儿留在王府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干脆住家里,也省得她天天往公主府跑。

“那可不行。”谢宁馨摇头,“我早上还要陪我阿家念经。”她夫婿、长子皆在战场,她这心哪能安定下来?每天早上都会陪婆母诵经为夫婿、长子祈福。下午闲来无事,她一个人闷得慌,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来公主府陪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