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媵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文案:

宫斗满级的懿安皇太后终于功德圆满,儿子是皇帝,虽前半生命运多舛,但也被先帝独宠了后半辈子,若论唯一不顺心的,那就是累心。

可试问身在这深宫里,谁不累心?

一觉醒来,竟回到她十五之年,还是个瘦马,被人作为固宠工具送入京城的时候,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ps:女主从头到尾的人生赢家,只是碍于身份和眼界,上辈子赢得艰难点,这辈子躺赢。吃吃喝喝甜甜养孩子日常的宠文。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宫斗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盘儿、宗琮 ┃ 配角:太子妃、裴永昌、陈平武、晴姑姑、福禄等 ┃ 其它:重生、日常、甜文

☆、第1章

媵宠

文/假面的盛宴

01章

正值隆冬,才下过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洒洒扬扬飘了好几天,京城的百姓都担忧着这莫怕是要闹雪灾,谁知天居然晴了。

紫禁城里黄色的琉璃瓦上还笼罩着一层白,但宫道和甬道上的积雪却早已被清得干干净净。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明明是数九寒天,宫女和太监们却都是喜笑颜开,来去匆匆。

今儿是懿安皇太后大寿。

虽太后说了先帝殡天才不过一年,不宜大办,但皇帝仁孝,命皇后娘娘操办为太后贺寿事宜,只挑了那个三品以上的命妇和皇亲国戚们,于慈宁宫摆筵为太后贺寿。

慈宁宫里,一改平日的宁静。

后花园的听戏楼,一片锣鼓喧天的熙攘,太后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吵嚷的戏,但身边的宫女说了,民间家中有老人过寿都是如此,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太后也知道这是皇帝和皇后为了逗她高兴,就说,那便摆吧。

热闹了一天,逢到下午听戏时太后倦了,就先回寝殿里歇息。

懿安皇太后穿着黄底儿金线绣龙凤的袍子,头上的凤冠和首饰都卸了,疲倦得歪靠在贵妃榻上的软枕上,阖着双目。

宫女跪在榻前,轻柔地为她捶着腿,见上方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抬头看去。

只看此时的太后,谁能想到她的孙儿都已是舞勺之年,太后娘娘驻颜有术,先帝殡天时已垂垂老矣,唯独太后依旧受时光眷顾,明明不过只比先帝小十岁,却和皇后娘娘仿若是姐妹。

大抵只有这般女子,才能深受皇帝宠爱,宠冠六宫,最后不仅儿子成了皇帝,自己也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戏楼的动静隐隐还是能传来,青衣的唱词宛转悠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太后突然想起她年轻的时候。

那时她不过及笄之年,稚嫩天真,像一颗还未成熟的青梅。烟雨朦胧的江南,懵懂少女前途未卜,谁曾想日后竟有那般福气。

她原不过只是扬州一户人家养大的瘦马,因机缘巧合被陈家的女婿买下送到京中,又被送入东宫,为陈家所出的太子妃固宠。

其间风风雨雨再不细说,她再是软弱天真,也被这吃人的后宫逼成了心机深沉的女子。

前半生沉寂在先帝后宫,除了诞下三皇子,在这姹紫嫣红的宫里着实不起眼。直到近四十之年,为了儿孙为了自己,才豁出一切去争去抢。

所幸最后成了最大的赢家,先帝殡天,遗留妃嫔都被迁入寿康宫,独她以皇贵妃的位份坐上皇太后的位置,入住慈宁宫,受天下人奉养,假以时日殡天之后,还能和先帝同葬。

谁人不说她有福气,连懿安皇太后都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气。

运气?

可在这宫里,最让人瞧不起的便是运气。

有运气能走一时之运,却走不了一世。

人人都觉得她做了太后定是高兴的,她也觉得自己该高兴,可她总会想起先帝驾崩时的场景——

他比自己大了十岁,她驻颜有术,他嘴里不说,却总是偷偷找太医寻那养生之法。

即是如此,他还是走在她前头。

临走前,他攥着她的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眼里却满是叹息。

“朕在帝陵等你……”

她埋首在他手上,泪水打湿了他的掌心,心中却满是茫然。身在这深宫里的女人,做戏已经成了本能,她已经分不清这眼泪到底为何而流。

她知道自己薨了后,定是要与他同葬,连先皇后都没有这个殊荣,他早就与她说了,他身边的位置只给她。

他驾崩后,她整整有两个月吃不香睡不好,后来她又想这样不是挺好?她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地讨好他了,不用再怕帝心难测,更不用怕哪一日别的皇子压在她儿子的头上。

她倒不是贪那位置,只是争了那么多年,就必须得赢,不然她和她的儿孙都得死。

所以只能赢,不能输。

她赢了,她成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她应该是高兴的才对。

……

她是高兴的!

……

“娘娘,太后娘娘……”

懿安皇太后睁开双目,映入眼中的是她心腹倩嬷嬷的脸庞。

“怎么了?哀家睡了多久。”

倩嬷嬷小声道:“娘娘没睡多久,是奴婢有事禀报。”

太后微蹙着眉,她心知倩嬷嬷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定是出了什么事,但好好的梦境被打断,难免有几分不愉。

“守冷宫的太监来报,庶人陈氏殁了。”

“殁了?”太后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殁了就殁了吧,她岁数也不小了,真能熬。”

太后有些叹息。

倩嬷嬷瞅着她脸上表情,跟着附和:“可不是能熬,先帝殡天时就说不行了,一直这么吊着。也是您仁慈,珍稀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冷宫里流,她还说您不怀好意,殊不知当年若不是您求情,她早就该随叛王赴死了,她可是偷活了这么多年。”

“人死如灯灭,你也就不要排揎她了。吩咐下去,按妃位的规制于她下葬,也算是全了当年的一份的情谊。”

情谊?

太后无声地咀嚼了下,心里有些讥讽却又有些惆怅。至于倩嬷嬷的应诺,她完全没有听进耳里。

瞧瞧,最大的对头也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太后又睡着了,梦里依旧有戏腔在浅唱——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①。

*

盘儿‘出阁’了。

卖了一千八百两银子。

要知道扬州瘦马里,最上等的瘦马也不过只卖一千多两。一千八百两无疑是个高价,连着几日‘娘’都喜笑颜开,家里的娘也是欢天喜地。

不怪她们会这么高兴,扬州当地素来有这种‘规矩’,有那种穷人家养不起女儿的,便送到别人家去‘寄养’。

一般都是银货两讫,表面说是收养,其实是全了彼此的颜面。

而盘儿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她亲生爹娘和这户养瘦马的人家是拐着弯的亲戚,盘儿的娘当初也不是真想卖女儿,实在是家里无米下锅,才会把女儿送来换了几两纹银。

说的是待有钱后便来赎回,谁知一直凑不出银钱,盘儿便一直养在这里。跟着寄养在此处的姐儿们学规矩,学琴棋书画,倒也学得有模有样。前些日子有富户老爷前来挑瘦马,被‘娘’精心培养的姐儿们没挑中,倒看中了盘儿这个半路出家的。

‘娘’知晓盘儿长得好,不然她也不会把盘儿留在家里养着,知道她那个表嫂是个难缠的,还不知这事能不能成,索性开了个高价。

一千八百两。

谁知对方竟然同意了。

这下‘娘’晕了,家里的娘也晕了,一番商量后,索性卖了女儿,二一添作五两家平分了这银子。

当然肯定不会是平分。

这不,这两日‘家’里闹腾得厉害,盘儿的娘频频上门,和家里的‘娘’吵了好几架,对着盘儿的时候,却又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后来也不知两人怎么达成一致,家里的娘来对盘儿说,让她莫怨,实在是家里太穷,盘儿的二哥至今还没娶亲,总不能一直打光棍,大哥家中的孩子又多,每年都要拉饥荒。

又说富户老爷买了她是做妾,比嫁给贫家做妻,那简直是掉进福窝里。说得是天花乱坠,还许诺是时给盘儿五十两银子当压箱底,又搂着她哭了半日,盘儿终于点头了。

隔日,家里的娘就欢天喜地拿着银子走了,临走时塞了盘儿五十两银子。

其实盘儿知道,她娘说的都是假话,如果真看重她,能将她一直放在这不领回去。还不是既想卖了她得银,又怕被人知道坏了名声。

有那几百两银子到手,想必这名声也可以不要了。

不过她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总比哪天撕破脸皮被卖进青楼的强,‘家中’姐姐就有过了年纪没被人挑走的,最后被卖进青楼,听其他姐姐说,那是一辈子都完了。

所以做妾就做妾吧,虽然那位富户老爷长得痴肥了些。

*

盘儿就这么离开了苏州,一路坐船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沿路上那做盐商的老爷对她还不错,既不缺吃也不缺穿,还派了两个小丫头侍候她,就是看她的目光就有点奇怪。盘儿是个胆子小的,也形容不上来,反正是被吓得不轻,平时能待在舱房就待在舱房里不出来。

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盘儿这水乡长大的女子竟晕起船来,吐得是昏天地暗,没几日人就虚弱得只能卧床不起了。

“姑娘,奴婢服侍您喝药。”

一个身形瘦小的丫头端着药碗走进来,她穿了件绿色的比甲,面黄肌瘦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站在床前的,是个与她同样瘦小的丫头,只是她是小脸,这个丫头身上挺瘦,却是个小圆脸,眼睛又大又圆,看着有几分天真烂漫之气。

两个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一起将盘儿扶起来,之后一人撑着她,一人服侍她喝药。

看得出两人在服侍人上是生手,就让她们这么喂着,一碗药半数顺着嘴角流了,幸亏盘儿面前垫了张帕子,不至于弄得满身都是。

盘儿咳了一声,道:“哀……我自己喝便是。”

也幸亏这两个丫头懵懵懂懂,盘儿醒来几日,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异。若随便换个精明的丫头,早就从盘儿醒来后只字片语中洞悉真相。

是的,盘儿的瓤子换了。

此时的盘儿虽还是盘儿,却也是懿安皇太后。

只是这时的盘儿不过是个被人买下的瘦马,她还没有到陈家,也没有被陈家送进东宫,帮陈家嫡出的七姑娘,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固宠,自然也没生下三皇子和十六皇子,之后还成了宠冠后宫的丽皇贵妃,直至儿子后来登了基,她又成了皇太后。

前一刻懿安皇太后方在慈宁宫睡下,今日是她生辰,皇帝仁孝,奉上天下奇珍为她贺寿。

见儿子儿媳恩爱,兄弟手足情深,阖宫上下风平浪静,懿安皇太后心满意足之余,也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功德圆满了,若问有没有什么遗憾,还真是没有。

谁知一睁眼竟回到她十五之年,被送往京城陈家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①戏词来自牡丹亭。

~

☆、第2章

媵宠

文/假面的盛宴

02

盘儿硬撑着把一碗药喝完,非但没有压下呕意,反而更想吐了。

香蒲也是个机灵的,忙从几上的小碟里拿起一颗盐津梅子,塞进盘儿口里。

那句‘放肆’,就这么硬生生被塞了回去。

懿安皇太后金尊玉贵,宫女太监服侍她,谁不是净手薰香,生怕腌臜了主子,如今倒好,竟被个蠢不知事的丫头腌臜了一回。

可——

她却知道,她病得这些日子里,却是这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尽心尽力服侍她,每日为她净身喂药从不懈怠。

懿安皇太后已经记不得当年有没有这么一场了,毕竟这些记忆太久远,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进京的路上好像确实病了一场,却没有病得这么严重。

到底是什么变了?难道是她重活回来的缘故?

盘儿无味地咬着口中的梅子,剧烈的酸意刺激着她口腔,致使口涎克制不住地泛滥着。

直到现在盘儿依旧想不通,她到底是庄周晓梦,等醒来后依旧是养尊处优的皇太后,还是真的又活了一场。

这个问题她想了几天都没想通,可她知道已经没时间给她想了。

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半路上裴永昌专门让船靠岸给她寻了个大夫来瞧,脉把过了,药也吃了不少,可她的病依旧没有起色,倒也不是什么重病,就是浑身酸软无力没办法下床。

眼见离京城没几日路程,她的病若还不能好,是时面临的下场毋庸置疑。毕竟裴永昌买她来是干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所以她得让自己赶紧好起来。

分神之间,青黛已经给盘儿净了面又擦了手和颈子,并将她放在床上。

盘儿试着使了使力,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虽还是酸软无力,但不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抿了抿嘴,道:“香蒲,你去弄些热水来,还像昨日那样帮我热敷按摩。我感觉比前两天好多了,也许再来几次就能好。”

盘儿虽不懂医术,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这种情况养一阵子就能好,可她现在恰恰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也只能拔苗助长,聊胜于无。

香蒲应声下去。

不多会儿,带着一个提着热水的小厮走进来。

正是初春之时,天还是有些冷的,不过床前燃了炭盆,倒是不觉得冷。

榻上,盘儿罗衫半褪。

墨绿色的绸被,更显她肌肤胜雪,肤色晶莹。

香蒲眼含羡慕,手下动作更是轻柔,生怕伤了姑娘这身好皮子。

两个小丫头忙得满头大汗,先是热敷,再是按摩,这按摩之法是姑娘交给她们的,也不知姑娘怎会懂得这些。

她们哪知道盘儿的瓤子早就换了,金尊玉贵的懿安皇太后什么没见识过,她初入宫那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邀宠需要保持苗条的体态,每日都要练功半个时辰以上。

练完功,就得有人帮忙按摩放松筋骨,久而久之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