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刘承徽和太子妃有什么过节,那真是降低了太子妃的等级。刘承徽素来老实不惹事,又胆小如鼠,虽侍候太子的年头久,但因太子不重女色,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宠。

太子妃进门后,她终于从‘通房丫头’晋为了正六品承徽,这个恩赏还是太子妃给的,她自然感激涕零。

若真说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那就是太子妃进门没多久后,刘承徽小产过一次。据说是刘承徽不知道自己有了,怀了三个月都不知道,当时刚好下雪,她好像是摔了一跤后,就小产了。

可这事根本和太子妃没什么牵扯,事后据说太子妃还为她请了太医,赏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下去。

难道就是因为这事,刘承徽和太子妃之间起了龃龉?

也许事情并不如‘据说’中那样,宫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光听别人说是得不到真相的。太子妃刚进门,自己还没诞下子嗣,就有妾室怀上了,太子妃会因此下手,盘儿并不意外。

可到底是不是,因为事情发生很久了,谁也不知道。盘儿只能找出这个她觉得是答案的答案,而刘承徽为何做这一切,不外乎想报复太子妃。

瞧瞧胡良娣,没少给太子妃添堵下绊子,太子妃自打生了二郡主后,一直没有身孕,且二郡主的身子一直不太好,难道这其中就没有胡良娣乃至其他人的原因?

也许刘承徽以为她会是下一个胡良娣,可惜她注定是想错了。

*

感觉把这事弄明白后,盘儿的注意力终于回归到太子身上。

太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自打那次太子和太子妃闹矛盾后,太子就频频来找盘儿,连着持续了五日,才改了频率,变成隔一日来,或者隔两日来。

看似频率变了,实则这个频率可不低,要知道太子一个月里难得有几次来后院,还多数是上继德堂用膳,这样已经很频繁了。

这段时间他还从没有连续好几天没来过的例子。白术白芷也就罢,香蒲和青黛不免有些着急,盘儿已经发现有好几次香蒲似乎想说什么,被青黛拉了一把,这丫头就闭嘴了。

盘儿倒没有多想,这种他来不来她都要过日子的日子,她过了太久太久,早就习以为常。且自打太子表现出‘似乎真有那么点宠爱她’后,盘儿就禁了小德子对于太子在后院踪迹的禀报。

前世她就是这么干的,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说她掩耳盗铃也罢,她只是明白当人力不可抗拒,想太多无疑是庸人自扰。

她不想当一个庸人,索性就不知道最好。

“主子,今儿这汤如何?这可是膳房专门孝敬您的。”香蒲穿了身宫女规制的蓝色长比甲,如今吃得好穿得好,人也长开了。以前包子脸是蜡黄蜡黄的,现在是油红似白,更像个包子了。

一笑起来甜得要人命,每逢盘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这张脸心情就好了。

“还不错,”盘儿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笑着瞥了她一眼,“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又有人给香蒲姐姐塞好吃的了?”

香蒲本来还绷着,这下绷不住破功了。

“主子您可别这么调侃奴婢,那都是别人吹捧的。”

那个别人首推小德子,‘香蒲姐姐’就是从他这儿传出去的。明明香蒲是个不大的小丫头,还没及笄呢,因为盘儿得宠,走出去比她大的小的都叫香蒲姐姐,可把这小丫头给美的。

看她这扭捏样,把盘儿更是逗笑了。

香蒲也陪着笑了会儿,人往跟前凑了凑:“既然主子觉得好喝,要不给太子爷也送一盏过去?也显得您惦着太子爷。”

盘儿睇着她,意味深长的。她也没恼,也没羞,而是像香蒲那样,特意压低嗓子:“那你告诉我,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小德子?”

“主子怎么知道……”

香蒲没防备,把小德子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第29章

29

话说出口, 香蒲也反应过来了,低着头拽着衣角扭着:“其实奴婢们都是、都是……”

“行了, 别都是了, 知道你们为了我好,不过送汤就算了。”盘儿将小碗搁在炕几上,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看书。

香蒲收拾碗时, 还想说点什么,这时晴姑姑走了过来, 将端着托盘的她推了出去。

“行了,主子比你们有主意, 没事你和小德子别胡思乱想瞎折腾, 这也就碰到奉仪主子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换到别人,随便干涉主子的事,小心吃板子。”

“姑姑……”

“还不快去!”

香蒲下去了, 晴姑姑看了盘儿一眼,见她状若无事, 就什么也没说。

别看盘儿这会平静,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小不愉。

别人做一件事就是做件事,可太子做的每一件事, 都别有深意。就像他最近来她这里的频率吧,从日日来到隔一日就来,渐渐又演变成隔两日来,今儿是第三天没来了。

他是想让她渐渐习惯他不是每天都来, 还是在告诉她有些事情她得习惯?

在盘儿来看,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他做事的手法太冷静,冷静到有时候显得残酷,甚至冷血。

幸亏‘她’早就习惯了,甚至已经修炼到可以从他的行径里,去猜度好的一面,而去忽略那些不好的。

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毕竟他是太子,就算对她有一时之喜,也不可能日日陪着她只来她这里,那对她而言不是好,只会害了她。

她总有一天得习惯,而他现在就是在让她习惯。

若是换做前世的盘儿,在揣摩到建平帝的深意,通常会心领神会,可盘儿这次却不想心领神会了。

她突然把手里的书撂在炕几上,大声叫着香蒲。

香蒲正在外头和小德子打官司呢,小德子埋怨她把自己卖了,可香蒲天生就这个性子,年纪又小,所以与其说像打官司,不如说是两人闹着玩。

白术听到声音,出来找香蒲。

香蒲听说奉仪找她,忙就进屋去了。

“你过来。”

盘儿招了招手,让她凑到近前,一看到这架势,香蒲就激动的知道主子又有动作了。等她听完盘儿的吩咐,当即点点头就出去了。

香蒲出门叫了小德子,喊他一同去膳房。

小德子眼神疑惑,香蒲笑眯眯的:“还是我会办事吧,主子要给太子爷送汤呢。”

闻言,小德子也挺高兴的。主子不知道的,他们做奴才的要提点,主子不懂的,他们就要在一旁出主意。

送汤,这可是宫里邀宠不二法门!既可表现自己的贤惠,又能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要是太子爷喝了汤,想起主子的好,不就过来看主子了?

“主子要送什么汤?是之前那党参枸杞炖猪心?这汤在夏日里喝安神定惊又补元气。”

香蒲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不是呢,主子要送的汤挺稀奇的,里面还要加一种药材,说是膳房里大概没有,要是难弄的话,就让我们给些好处。”

“什么汤?膳房经常帮主子们炖些滋补的汤,应该不会没有要用的药材,到底是什么药材?”

“好像叫肉苁蓉。对,是肉苁蓉枸杞炖羊腰子。”

说者不觉,听的人差点没一跤摔出去。

香蒲连忙去拉小德子:“你没事吧,怎么走着路都摔了。”

小德子站稳了,看了看香蒲脸上的懵懂无知,脸上浮起一抹古怪。

“主子当真说要这么送?”

香蒲连连点头:“当然,主子专门交代了。”

小德子抹了抹脸,想回去提醒提醒奉仪主子,转念再想奉仪主子打从入了这东宫,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就把鳌头给独占了,能是个没本事的人?

说不定主子有自己的注意呢?说不定送去了太子爷就高兴了呢?

小德子默默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之后去了膳房,他把香蒲支到外面,特意去找了贾太监说话。两人一番交谈,贾太监拍着胸脯说交给他了,小德子要给他银子,他还没要,说肉苁蓉不难弄。

他这边应承的好好的,扭头却去找了王太监,把这事跟他说了。

“干爹,你说是不是咱们爷不行啊,若不那位主儿怎么点名要这种汤?”他说得磕磕绊绊,犹犹豫豫。

王太监一巴掌就拍到他脑门上,骂道:“这话是你能说的?总归汤是那位主儿要的,她要咱们就给,那肉苁蓉不好弄,你去一趟御药房,至于剩下的跟咱们没关系,装聋作哑会不会?”

“会,会。”贾太监连连应道,摸着热汗下去了。

*

汤一直到下午才炖好,小德子亲自拎着食盒送去毓庆宫。

到了毓庆宫,听说他是苏奉仪身边的太监,就有人将他领到了福禄面前。

“你主子给殿下送补汤?”

小德子连连点头哈腰,就是笑容有点勉强:“主子专门交代膳房炖下的,还让奴才趁着热送来。”

“行吧,东西给我。”

福禄接过食盒,挥挥手让小德子走了。

见小德子离开的步子极快,他还笑骂了声,才转身进了书房。

太子正在写字。

太子能有一笔让人人夸赞的字,多亏他勤学苦练,日日不缀,每逢有闲暇的时候,就会铺纸习上几篇字,一来养气,二来也可进益自己。

见中间太子停下的空档,福禄上前一步道:“爷,苏奉仪着人送了补汤来。”

“送汤?”

太子疑惑地侧脸看过来,似乎有些诧异。他放下笔,从旁边拿起擦手的帕子,拭了拭手,才去了椅子上坐下。

“拿上来。”

不多时,有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来了。

外来的东西在进太子嘴之前,是要经过试毒的,不过这事是别人管着,福禄也是把汤接过来,才看清是什么汤,差点没一个趔趄把汤扔出去。

当然,他的临场反应没这么差,站稳后他下意识就想把汤端下去,却被太子拦了。

“到底什么东西?端过来!”

福禄垂着头,塌着肩走了过去。

太子接过来那甜白瓷的汤盅一看,终于明白福禄为何反应失常了。

肉苁蓉?

这东西并不稀罕,但大周境内没有,乃是番邦的贡品。其功效深受很多男子喜爱,既能填补精血,又能壮阳补气。

别问太子为何知道,他就看傅皇后给成安帝送补汤多数时候会用到这个。

那另一样是?

太子拿着汤匙搅了搅,这是羊腰子?

好啊,又给他上肉苁蓉,又给他炖羊腰子,这是在说他……

太子被气笑了。

笑完,他把汤给喝了,一滴不剩,在福禄惊恐的眼神里。

之后他继续写了会儿字,又去前头书房和人商议事情,这一忙就到了日落西山,他这才沉吟了一下道:“晚膳就摆在苏奉仪那儿。”

*

西厢的奴才只知道主子给太子送了汤,至于送了什么汤恐怕只有小德子知道。

因此当太子来时,所有人都没多想,甚至还挺高兴。就是盘儿的笑容有些僵,不过没人看出来。

因为太子来了,晚膳的桌上又多了不少菜。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还有一道虫草鸭子,配了八珍糕和龙眼小包子,及上面抹了层奶皮里面包着绵白糖的奶皮烧饼和咸口的葱油烧饼。

这烧饼是膳房的拿手绝活儿。把面和好,擀得极薄,上面撒上佐料和切得极碎的葱花及炒过的芝麻,卷成一团,再重新擀成饼状,下炉子烤了,吃得时候外酥里香,盘儿吃了一回就爱上了。

盘儿尤其喜欢吃咸口的,配着一道汤,她能吃好几个。今儿晚膳她就点名了要吃这饼,因为太子来了,又加了几道菜,还加了两道粥。

面点里,太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饼,当然也不是不吃,只是不吃这种会掉渣的饼,太损形象。此时见盘儿吃得高兴,就不免跟着尝了尝,一尝之下味道竟然不错。

于是盘儿不过只吃了两个,他倒吃了四个,也是这饼做得不大,就巴掌大小。

吃罢晚膳,两人找事消食。

太子见盘儿最近爱看书,就不免想到她的字,让她写几个字给他看看。

这事可戳中盘儿痛脚了,前世她的字就写得不怎么样,没少被建平帝排揎,如今又来。

可她越是不愿,太子就越是好奇,两人磨蹭着去了书房,就因为盘儿不愿意,太子还亲手给她铺纸研墨。

事到临头,盘儿只能硬着头皮写了几个字。

太子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盘儿:“你这字得练练。”

“不练。”

又是嘴比脑子快的例子,也是这话前世盘儿没少跟建平帝这么说。她故技重施,苦着一张小脸,拉着他衣袖摇了摇:“我手没劲儿,练字练久了手疼。”

说着,她还把那白白嫩嫩的小手递给太子看。

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又小又白,手腕也纤细,想起自己为了练字吃过的苦,太子有点心软了。

想想,她练字干什么呢?又不用做文章,宫里的女子一年到头写不了几个字。当然也不是不写,宫里的女子都信佛,都抄佛经。可惜真心向佛的没几个,都是抄给别人看的,久而久之自己都觉得自己慈悲,实则慈悲的人在宫里早就死了。

盘儿并不知道因为这练字一事,太子竟然想了这么多。而太子心软归心软,面上他可不会这么表现。

“还是练练的好,于你自己也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啊,后宫女子用得着写字?

根本用不上,再好的字也荒废了。倒也不是不写,盘儿知道宫里有不少人喜欢抄佛经来着,但这都是抄给皇帝看抄给太后看抄给皇后娘娘看,可她现在就是个东宫的小奉仪,也到不了几尊大佛面前,太子又不吃这个,她还是省省吧。

不过面上肯定不会这么说,她倒是诚诚恳恳跟太子说,以后有闲了定会练的。

太子看着她眼睛,心里有点质疑,总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别看别人不敢,她可是敢得很,要不会给他送那样的汤?

想到这,太子心肠又硬了,一本正经道:“反正现在也无事,你就先练几张。我在这儿看会书,你练字。”

太子从书架上拿了一册书,去临窗的椅子上坐下。

盘儿站在那儿,觉得他就是故意报复自己,以前他可从不会干这样的事,难道说人年轻了还有点小孩子心性?

骑虎难下的她只能去叫了白术,让她给自己铺纸研墨。

她想磨蹭着想看太子会不会心软,为此没少欲言又止地看他,可太子心肠硬着呢,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30章

30

他肯定是在报复她!

盘儿心里很生气, 但想到之前给他送的汤,又有点怂。既然他没说什么, 只是让她练字, 那就练呗。说不定他一个高兴忘了她干的事,她不就成功过关了?

别看之前让人送汤时, 盘儿挺坚定的, 但心里多多少少怕他恼羞成怒,如今他轻拿轻放, 盘儿也愿意顺坡下驴。

辛辛苦苦写了几张大字,时候也不早了。

太子看过后, 虽有些微词, 但倒也没说什么。今天的盘儿出奇的老实, 也格外的殷勤,太子洗漱时,她忙前忙后, 只差亲手上了。

两人换了寝衣,上了榻。

盘儿安安静静地躺着, 格外乖巧。

太子被她逗笑了,坐起来看着她:“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她眨了眨眼,羞羞地说:“妾身一向本分。”

“本分?”太子低喃, 将她拉了过来。

盘儿的寝衣是新做的,上身是件掐腰的肚兜,下身是条薄绸的阔腿儿裤。这么穿凉快,可凉快了难免清凉。那裤子的腰低低的, 险险悬在胯上,露出一截小腰肢,衬得小胸脯鼓鼓的,小屁股也格外挺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