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盘儿接受到这个吻, 才意识到太子做了什么。

太子是个极为克制的人,不管他在床笫之间再狂放, 可在外面他也从不会和她亲热, 拉手环抱已是极限,更可况是吻。

可在这种氛围下, 天气秋高气爽, 江面上流水声声,隐隐有船破开水面往前行驶的动静, 有飞鸟从江面上低飞而过,旋即又盘旋而上, 沿岸似乎有歌声传来……

她突然不想‘懂事’了, 就想享受这份难得的亲昵。

她环上他的颈子。

半晌, 他才放开,两人坐一张椅子,盘儿半伏在他怀里。

太子大掌在她颈后顺着, 看着外面的江面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子拍了拍她, 盘儿直起身来。

他叫了声张来顺。

听到唤声,张来顺小心翼翼弓着腰进来了。

干爹在的时候,他总想着什么时候他要能坐上干爹的位置就好了, 等让他正儿八经开始在太子身边服侍,他才知道他干爹能坐稳太子身边大太监的位置,有多么的不容易。

“去把我书案下那个锦盒拿过来。”

张来顺心里暗道是哪个锦盒,低声应道就下去了。

不多时, 他捧了个盒子过来。这盒子倒也好找,书案下就这么一个盒子。

太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递给盘儿。

暗红色的丝绒上,放着一个通体呈粉色的发簪。

似乎是玉石的质地,簪体是玉白色的,簪头是一枝西府海棠。枝杈上有数个花苞,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娇艳绽开,花瓣红中透着白,白中又透着粉。乍一看去像芙蓉石,可细看却不是芙蓉石。

簪头上还点缀了些红宝石为边缀,黄宝石为蕊,更是让这枝西府海棠看起来栩栩如生。

好吧,细细地看了又看,盘儿又发现所谓的红黄宝石似乎都不是,看着倒像是珊瑚?

越看越像珊瑚,前世盘儿的库房里便有不少珊瑚摆件,尤其其中有一尊做成蟠桃树的珊瑚摆件最受她喜爱,摆在案上时常观摩赏玩。

赏玩多了她便知道,珊瑚因是海里所生,和一些玉石宝石的形成不一样,因受海水挤压,上面会有不显的纹路,这些纹路哪怕是最上等的工匠都无法去掉的。且珊瑚哪怕是同一颜色,细看去色调也不会完全相同,可谓是每一眼都有不同感受。

“眼光倒是不错,看出不是芙蓉石了?”太子浅笑道。

盘儿调皮地皱了皱鼻子,拉着他袖子道:“殿下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做的。”

“是珊瑚。”

“珊瑚不是红色的吗?”尤其又以红似血的珊瑚最为珍贵。

“珊瑚也有粉色和黄色的,珍稀非常,比血珊瑚还罕见。”见盘儿似乎想说什么,他道:“给你你就收着,又不是多稀奇的玩意,就是博个罕见吧,孤觉得倒是挺适合你。”

其实太子才不会说,这东西是他特地准备来哄她的,也是提防她因为他瞒着南巡的事生气。谁知她没生气,这东西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太子方才想到西府海棠时才想到这么个东西。

话都说成这样,盘儿自然不会拒绝了,其实她也没想拒绝。

男人给自己宠爱的女人送首饰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前世建平帝就不是个小气的人,她首饰里的珍稀物件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她不认为年轻了些的太子就是个小气的。

“那殿下帮我带上。”

得寸进尺了。不过看她这般爱娇,反正方才已经破例过了,太子倒也不在乎再破一次例。

他持起发簪,往她头上插去,盘儿头上已经戴了发簪了,不光有顶簪,还有挑心,以及用来点缀的分心、鬓簪。

所谓头面,一套才是头面啊。

本来是一套的头面,突然里头加了根发簪,哪怕这东西珍贵难得,看着也有些不协调。

太子还是有几分审美观的,见插上的位置不对,又取下来换个方向,还是不对,他开始折腾盘儿的头面。

盘儿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让他施为。

等她颈子都低酸了,头面被拆了个精光,期间还把她头发扯疼了好几下,太子才折腾着把发簪戴好。

盘儿抬起头来,就先给了太子一眼,颇有点埋怨的意思。张来顺个狗腿子,早就捧着镜子在旁边等着呢,忙把手镜递过来。

她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好看。

“谢谢殿下。”这次是真笑开了颜,拿着镜子对着照,左看看又看看,越看越喜欢。

太子嗯了一声,掩饰自己半天才折腾好的微窘,将取下来的头面扔进那个盒子里,又扔给张来顺。

这下总算通体舒畅了。

盘儿得了东西格外殷勤,见时候也不早了,就让张来顺去传膳,两人就在这间房里用了膳不提。

*

若说之前盘儿对太子的困扰还有些不懂,可很快她就明白了。

自打远离京师重地,一路南下而来,南巡的队伍走得极慢。

明明是坐船,按理说应该很快的,但架不住那些沿路会经过的州县官员前来接驾。

识趣的懂事的,顶多在沿岸摆些花哨,以示下官知晓太子南巡大驾从此经过,特以示敬意。不识趣的恨不得船队还离很远,就匆匆坐船前来拜谒,定要太子在当地下榻,也好让自己热情款待。

当然,明面上肯定不会这么说,只会请太子来当地体察民情。

说白了就是变着方想讨好太子,给他送好处,吃了喝了玩了乐了,送银子是下乘,送古董摆件送古画孤本,还有送美人的。

可把盘儿给气的,幸亏太子不是重色之人,送来的美人都被他拒了。

就这还防不胜防,眼见送美人不行了,人家就换个方式,送会唱小曲的歌女,会跳舞的舞女,说在路上给太子排忧解乏。也不当着太子面就送,送给下面人往船上送,毕竟这船队不止太子一人,还有些随行的官员和武将。

等人上了船,这就好操作了,下面也有人想讨好太子,免不了会借花献佛,这人不就到了太子跟前。

这下盘儿总算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了,连着几天招了人来表演歌舞,上午听小曲,下午看跳舞,忙得太子来寻她,她都没空应付了。

这日,太子来寻盘儿,一问说奉仪不在,在临水阁听小曲呢。

所谓临水阁,其实也就是一间临着水边的厅堂,因为地方宽敞,多为设宴之用。这艘御船巨大,又只住了寥寥几人,因太子身边就带了这么一位妾室,如今船上的人都知道这位苏奉仪是个受宠的,她把这临水阁给征用了也无人敢说什么。

盘儿也没用正厅,用的是旁边的一个小间。听小曲嘛,地方也不需要太大,关键是地方舒坦就行,所以等太子来了,就见临窗下放了张贵妃榻,盘儿靠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面听着小曲。

下面还搁了个小宫女给她捶腿。

这享受的架势!顿时把太子气笑了。

“好了,都下去吧。”

那唱小曲的是个身姿纤细的姑娘,年纪不大,花朵儿似的人物,一双眸子含羞带怯,可此时那眸子里却带了几分幽怨之色。

香蒲也是个厉害的,一看这骚蹄子当着主子面想勾引殿下,眼神一使,就有小宫女上来帮着忙把人给请出去了。

盘儿继续吃葡萄,看都不看他一眼。

太子来到贵妃榻前坐下,因为盘儿没给他特意留地方,坐得也不甚舒坦。他伸手将她一只腿往里放了放,盘儿挣了下没挣开,让他放过去了。

“小醋包!”他伸手在她腿上轻拍了一下,颇为无奈。

盘儿用指甲把水灵灵的葡萄剔开一个小口,吸溜一下葡萄进嘴了,皮剩了下来。太子看她吃得香,等她再拿起一颗葡萄剔开小口时,拿着她的手凑到嘴边,吸溜把葡萄吃进去了。

盘儿不吃了,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就撞进他怀里,也不说话,逮着他的衣襟一顿乱揪。

“人又不是孤要的,这不是设宴款待舒大人他们,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人给弄上船的。”

盘儿就是不说话,手还是一下又一下揪着他衣襟上的滚边。

“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把人挪到后面船上去,孤又不是那等还叫美人来唱小曲跳舞的人。”

“人是孝敬太子爷的,太子爷忙着没空,妾身就帮你把美人享受了,也免得水灵灵的美人被白糟蹋了,怎么殿下口气反倒有几分埋怨之意?”盘儿声音小小的,颇有点哀怨。

太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个小醋包?”

盘儿又不说话了。

以前在东宫,后院里谁都比她大,谁都比她先来,她哪有资格当什么醋包。可现在不一样,如果让这些个人抢了她的人,她也不用重活了,直接回去当她的懿安皇太后算了。

“真是出来后,孤把你惯得不成样子了。你这要是在东宫,太子妃就能活剥了你。”一时不慎说错了话的太子,旋即就沉默了。

盘儿瞄了他一眼,很识趣地转移话题道:“其实妾身也不是拈酸,就是想看看她们的歌舞如何,好取长补短,谁知也不过如此。”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足,太子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发出一个疑问声。

盘儿回了他一眼,走出去一通安排。

等香蒲进来回她一切都安排好后,她去将窗上的纱帘拉上,才来到房中的空地上站定,摆出一个有点奇怪的姿势。

身体弯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一瞬间整个人像突然没了骨头。

随着外面传来悠扬悦耳的琵琶声时,她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时而低眉抬腕,时而翻飞玉手,芙蓉面上点绛唇,袅娜腰肢纤纤,道不尽婉转风流。让太子这种看多了宫中舞伶的歌舞,略微有些惊艳感,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可很快琵琶声有了变化,她也突然变了神色,变得欲语还羞起来,眼神也勾魂缠绕。

她缓缓往后退去,纤纤玉手放在腰上,随着舞动渐渐解开了腰带。

随着腰带的解下,里面的衣衫已经完全散开了,若隐若现地露出里头海棠色的肚兜,她一个低肩一个扭胯,肩头上的外衫滑落下来,露出半截雪臂。

到了此时,那个站在空地上的女子俨然变成了一个妖精。

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滑落在地。

海棠色的肚兜紧裹在她身上,下面是一条很薄微微有些透的纱裙,悬挂在圆润小巧的胯骨上,中间露出一段白皙细嫩的腰肢。

腰肢不盈一握,此时正随着舞动像水蛇般翻转腾扭着,雪臂线条优美,让人眼花缭乱。

“殿下,我这舞可好看?”盘儿的舞也不过可可,就如同方才太子所想那样,但架不住这舞他没看过啊。

太子招招手,道貌岸然:“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然后她就过去了,被他拉进怀里。

☆、第45章

45

清风拂栏, 淡青色的轻纱随着风儿微微卷动着,时而飘起, 时而落下。

贵妃榻上, 盘儿坐在太子的腿上,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 丝毫未动, 脸色却是可怜兮兮的,颇有些想讨饶, 却没办法开口的样子。

长长的裙摆低垂,隐隐有白皙闪过, 时而又隐没了去, 难熬得厉害, 盘儿实在顾不住面子了,抖着嗓音道:“殿下,此乃白日, 实在不宜太过……”

也不知是谁方才撩人撩得格外嚣张的,这会儿遭了现世报。

太子也不出声, 如是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他才停下。

盘儿伏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没力气了, 身上抖得厉害,本来她该立即下来的,却一动也不想动,也是心里有怨气, 想着看你怎么收场。

可太子一点都不含糊,歇了会儿,就叫张来顺备水。

盘儿隐隐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想死的心都有,所幸她背对着又埋着头,就当做谁都不认识她吧?

“起来收拾收拾,人都下去了。”

那也没脸啊,如此这么一来,都知道她干什么了。人家私底下会怎么说她,就算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嘀咕,好个不要脸的,竟拉着端正贤德的太子白日宣/淫。

对,别人只会说她,不会说太子。

盘儿突然发现自己上了太子的当,她干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跳什么舞,活了两辈子她也就是年轻那会儿学了一阵,较什么真要什么强,这局面不管怎样都是她输。

心里带着羞恼,面上自然就带了点出来,太子拍了她一下,笑道:“叫你撩孤。”

撩你个大头鬼!

见热水和盆子都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盘儿拿着东西避到旁边的纱帘后,找了个小角落将自己收拾了下。

水不好叫人收拾,顺着窗户就泼了出去,那个羞耻感简直别提了,盘儿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干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之后她也没服侍太子,躲在边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等太子自己收拾好,来到她的身边:“叫你下回还敢?!”

她下回肯定不敢了。

一场拈酸风波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其他人见送上来的人太子也没受用,招都没招过一次,反倒是那位苏奉仪叫着赏了几次歌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妇道人家拈酸可真是可怕,关键这位太子爷还纵着她。

想着太子不太重女色传闻,大家倒也释然了,人家太子爷是真不好这一口,以后都消停些吧。

天气渐渐冷了,虽越往前走越靠近南方,但已经是十月底了,暖和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盘儿是习惯了江南的气候,但这些京城来的北方人却受不了这种湿冷湿冷,却一直不见下雪的天气。船上已经开始用炭盆了,可现在他们不过刚走到徐州府,离扬州府还隔着个淮安府。

盘儿真怀疑他们在年关前能到扬州?如果不能到,恐怕年后的行程又要推后了,本来按照太子的计划时,年关前在扬州落脚,等开春后再往苏杭等地去。

这日,船上迎来了当地驿站送来的家书和邸报。

邸报也就罢,太子是日日都要看的,隔三差五就会有当地驿站的人来送,可家书却是头一回。

家书上报的不是其他事,正是胡良娣生了的事。胡良娣已于十月二十二生下一名小郡主,母女均安。

看完家书,太子不显地蹙了蹙眉。

盘儿心想,就算他从来不表示,心里肯定也是想要一个儿子的吧,如今胡良娣生了小郡主,就只能再看太子妃了。她其实并不意外胡良娣会生个小郡主,因为前世就是这样,看来这一世嫡长子还是要出自太子妃的肚子啊。

回到自己的房里后,盘儿坐在那儿想心事。

晴姑姑偷偷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她以为盘儿在想自己,前些日子盘儿的月事刚走,显然是没怀上。太子来找她的次数不算少,这出来后又是独宠,这般都没能怀上,只能说是年纪还是太小了。

晚上太子过来了,两人恩爱一番,快登顶时太子说了句让她给他生个儿子。

其实盘儿并不急这事,前世她能生下两个儿子,这世肯定不会比前世少,只是前世她是在太子妃生了嫡长子后,又怀了一胎,才怀上身子的。

如果照这么来算,她还得再等等?

可盘儿又觉得不会,她前世那么久才怀上,是因为太子妃暗地里做了手脚,这一世她可都是一一避过了,也许不会等到那么晚。

这个问题注定是想不出结果的,盘儿随便想想就没想了,不过她倒也做了一系列措施。例如完事后在臀下垫个枕头躺一会儿,而不是当即就去沐浴,还例如有几日她拉着太子频繁敦伦。

其实太子是个挺克制的性格,度过刚开始那阵新鲜劲儿,他也不是非要夜夜春宵的主儿,都是隔两天一回两回的,只要盘儿不是故意撩拨他。

太子被盘儿这一套□□得目不暇接,问她干什么她也不瞒着,就实话实说,说这样有助孕之效。可把太子给诧异的,说就她鬼花样多,盘儿听了爱娇一笑,太子爷拿她也没办法。

接下来的路程就在这些零碎中度过了,当然太子其实也是挺忙了,白日里见地方官,偶尔逢着某个府城大县,还要下船去当地看看。

一路走走停停,南巡队伍终于在十一月底到了清河。

清河又名清江浦,乃大运河最重要的枢纽之一,此地交汇着黄河、里运河、大运河和淮河四道水系,并直接通往入海口。是漕粮最大的储地之一,江南河道总督衙门以及淮扬道治所都设在此地,素来有九省通衢、天下粮仓之美名。

这种地方太子肯定是驻留一段时间的,可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离扬州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并要经过宝应和高邮两地,眼见是年前无法到扬州了,说不定过年还要在半路上过。

几番商议之后,太子在清河驻留了十日后,直接换船趋往扬州,而南巡队伍则继续在路上慢慢走。

这是太子深思熟虑下的结果,别的地方也就罢,扬州这地方他是一定要看一看的。

自己亲眼看,而不是等人都安排好了后再看。

轻装简行就是快,也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就到了富甲天下闻名的扬州。

这个时候的扬州可没什么美景可以看,不过临近年关,市井闹市上倒是挺热闹的,百姓们都忙着办年货准备过年。

太子这趟轻装简行,不过只带了二十多个护卫,此地没有人提前准备接驾,一切都只能自己安置。

在客栈里包了个院子住了一日,次日太子洗马蒋奕便出去置办了处宅子。

这趟太子南巡,东宫属臣带了数人,不过来扬州只带了蒋奕一人。这蒋奕看似不过是个詹事府司经局从五品的太子洗马,其实本身是安阳伯世子。安阳伯府蒋家和晋国公府傅家是姻亲,所以这蒋奕也是太子心腹,平时一些太子不好出面办的事都是他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