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所以说盘儿和宗琮的思路还是有共同点的,两人都想到了一处。

这般情况下,媛媛会心情低落自然也不值得意外,想找了许久的亲生父母这般情况下出现了,换谁心情都会不好。

“他们不是想印证?就把东西临摹一份递出去,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句话彻底将这件事定性了,盘儿反倒过来劝他:“你也别生气,其实我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

意外?恐怕不止是意外吧。

本来是个名门贵女,哪怕是个庶女,但想来以陈家的家世,长大后也不愁嫁得不好的,偏偏才几岁大就丢了,还沦落去了千里之外的扬州。

宗琮早就猜到媛媛的来历可能不寻常,至少不是苏家那种低贱的出身,首先姚金枝的话是其一,再来就是这般大小的孩子,若真如姚金枝说的那样养得很娇惯,说明家世不差,怎可能会丢?

宗琮不同于其他男人,他从小长在宫廷,见多了女人们斗起来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的事情,所以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是后院之争,甚至锁定了二夫人。

不过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证。

“时候也不早了,等会婉婤和宗钤就过来了,你还不赶快起来,梳妆打扮下,免得让孩子担心。朕今天没什么政务,中午陪你用膳。”

盘儿还不想动,直到他拧了拧她脸颊,才磨蹭了几下从他怀里出来,从榻上下来,让香蒲服侍着穿衣。

☆、第121章

121

更了衣, 自然要梳妆。

盘儿的底子好,极少擦脂粉, 唯独有一点就是她的眉色淡, 所以平时就算不上妆粉,也要描一描眉。

见她把人挥退了, 自己凑在镜前画眉, 那模样颇为可爱。宗琮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 在她侧首看他,才拿过她手里的眉黛。

“做甚?”

“朕给你画。”

“你能画好?”

显然这质疑有点打击到宗琮的男性自尊,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才道:“你的画和朕的画比来如何?”

这是能凑在一起比的?画画是画画, 画眉是画眉。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话间宗琮已经将她拉近了,端详了两眼后, 已经持起眉黛在她眉上画了起来。

盘儿有点紧张,也想好了反正等下他若是画的不好看, 她肯定是要去洗了的。

不等她想完,这边已经停了手,她忙往镜前凑去看。

一看之下, 才发现他手艺竟然不错。

“你还给谁画过了呀?”她一边看着,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宗琮一愣之下,反应过来,失笑道:“朕还能给谁画, 朕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说得倒是掷地有声,冠冕堂皇。

盘儿转念想想也是,他哪是懂得这种闺房之乐的。

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确实画得极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盘儿之所以不让香蒲她们来画,就是觉得她们不是下手重了就是下手轻了,也就晴姑姑能摸准她想要的浓淡,没想到他也行。

再去看他就顺眼亲昵多了。

“那臣妾就谢陛下的画眉之功了。”她站起来,还佯装福了福身。

“顽皮!”

然后牵着她就往外面去了。

之后等婉婤和宗钤过来用午膳,就暂不细述了。

另一头,盘儿也没问白术怎么把东西送出去,等下午的时候,白术就来禀报东西送出去了。

陈家,陈平武从陈才手里接到那张纸,看完之后就陷入激动中。

真是媛媛。

如果真照白术所言,媛媛是侥幸没死,反而流落到了扬州,被扬州的一户穷苦人家收留了。后来那户人家养不活孩子,就把媛媛送去了养瘦马的人家,时隔十多年后,裴永昌凑巧听了岳母的交代,在江南寻一绝色,凑巧就寻到的是媛媛。

那件事至今陈平武都不愿意深想,因为充满了太多让他不愿意回首的东西。

他和柳儿本是青梅竹马,柳儿是他娘也就是老夫人娘家的一个外甥女,因为自幼失怙,送到了老夫人身边养着。

他和柳儿一直郎有情妾有意,可惜柳儿没有娘家,家里自然不愿让他娶柳儿,于是给他定了伯府出身的刘氏。当初他的打算是等他娶妻后,就纳了柳儿做贵妾,家里虽然没有明说,显然也是默认的,事情就这么办了。

二夫人进门一年后,陈平武纳了王柳儿做了贵妾。

在陈平武的想法里,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做法了,可事实上现实远比他的想象更要残酷。

二夫人起初是不知道还有王柳儿这个人的,也是老夫人管的紧,自打发现二儿子有想娶王柳儿的想法后,就把她遣到了庄子上去住。本想着等陈平武娶了妻,说不定过阵子就忘了,谁知陈平武一直惦着,中间老夫人想把王柳儿嫁出去,也被他所阻。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老夫人也下不了狠心,就默许了,只让儿子许诺刘氏进门一年内,不能和王柳儿见面,一年后若是他还想纳人进门,就把人抬进来给他做妾。

一年后,王柳儿进门,二夫人本来也没当成回事,虽然贵妾的身份高了些,但据说是老夫人娘家的外甥女,二夫人也不好说什么。私下却把老夫人恨了个透,这也是二夫人一直对老夫人不亲近的原因之一。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二夫人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这哪是纳了个妾,俨然比她这个正牌夫人还要吃香。

陈平武只差日日宿在王姨娘房里,这期间妻妾之间自然少不了有些争斗,可有男人在一旁帮着,二夫人注定不是对手。

既然明面上不行,那就暗中来,就靠着从亲娘手里学到的一些手段,直到二夫人先后生下两子一女后,王姨娘依旧没有所出。陈平武只当她是身子差了些,倒也没放在心上。

偏偏就在陈平武不抱希望时,王姨娘怀上了,生下的自然就是媛媛了,也是两人唯一的骨肉。

千盼万盼终于来了,大抵是时下男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爱一个女人,就是要给她孩子,所以陈平武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有了回报,对这个女儿是可以想象的宠爱。

那时候二夫人的处境十分不好,本就有个得宠的贵妾压了她这个正妻,关键她还拿此女没办法,老夫人就算再明事理,多少还是偏着王姨娘的。

毕竟养在身边多年,平时也是个听话懂事的,若不是儿子荒唐,怎么也不至于给人做妾。再加上二夫人从小出身伯府,性格有些骄纵跋扈,因为老夫人做主把王姨娘抬进来,她觉得自己受骗了委屈了,平日里对老夫人也有所不恭。

公婆那里不受待见,丈夫又有心爱的人,可以想象这偌大的陈府里,二夫人的处境如何,尤其还上有兄嫂,下有妯娌。

也就是这时候,二夫人把七姑娘送到荣安堂老夫人身边的。

这期间又过去两年,乳名媛媛的十姑娘一天天长大了,也一天比一天可爱。本就长得好,又从小就听话懂事,连老夫人都十分喜欢。

一日,二夫人带二房的孩子去庙里烧香祈福,同去的还有三夫人及三房的几个孩子。本来还小的十姑娘是不该去的,当时凑巧她在老夫人那儿玩,又见大家都去,为何不带她去,就闹着要一起,便把人带上了。

谁知恰恰就是这趟出了事。

当时河北一带闹灾,流民大量涌往京师重地,就因为提防有流民,出府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些护卫,谁知回程的路上碰到有冒做流民的土匪劫道。

在大量流民以及说不清是流民还是土匪的冲击,虽最后护卫稳住了局面,却发现丢了两辆马车,而十姑娘恰恰就在其中一辆车里,随同一起的还有一个奶娘,两个婆子和几个丫鬟。

事情发生之后,王姨娘当场就病倒了。

虽起源是去烧香,但烧香是三夫人提及的,当时会带上十姑娘纯属巧合。甚至若真是追究,从老夫人、三夫人到二夫人,哪怕是年幼的七姑娘都有责任,因为当时二夫人本说让奶娘把哭闹的十姑娘抱走,是七姑娘说了一句就带上吧。

根本没办法追责,而官府也没查到那伙儿土匪的存在,可能根本不是土匪,就是流民为了生存才大着胆子劫道,谁也说不清楚,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十姑娘还小,这般大小的孩子养不住也正常,陈家这边对外宣称的是夭折。可这件事于谁来说都能随意就过去了,唯独对于作为娘的王姨娘来说过不去。

她先是病了一场,病了一场后就‘疯’了,一见到陈平武就对他说,说是二夫人害了媛媛,就是她故意害了媛媛。

陈平武虽有所猜疑,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又没有证据,事情再闹下去只会把三夫人老夫人都牵扯出来,陈家的颜面何存,只能尽力安抚她。

他想善解人意的王姨娘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慢慢的她肯定能接受的,可她低估了王姨娘的执拗。

就这么闹了几个月,陈平武被闹累了,二夫人又适时以王姨娘抱病不适合服侍老爷,又给陈平武从外面抬了个姨娘,并从身边丫鬟里头选了两个开脸做了通房。

有了软玉温香的调剂,陈平武去看王姨娘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后来又过了大半年,王姨娘郁郁而终。

当然,这一切暗里的纠葛陈平武是不知道的,只是打从王姨娘死后,他就开始愧疚上了。

他想自己若是再耐心一点,也许柳儿不会走,她本就失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女儿,会接受不了也是应该的,他就应该多陪陪她,而不是被闹得烦了,就不想再面对她。

基于各种心情,这件事久而久之就成了陈平武的心结,所有人都以为随着时间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其实还没有过去。

陈平武在书房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

陈才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陪着。

天方破晓之际,陈平武才动了动。

“老爷。”顿了顿,陈才又道:“您还是去歇着吧,您就算高兴找回了十姑娘,也该顾念自己的身体。”

高兴?

若是高兴,他为何会犹豫一直拖着?不过是自欺欺人,一直不想决断罢了。

“这件事还是暂时不告诉给爹了,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陈才一愣,之前还大张旗鼓想确认身份,为的就是打算禀报给老太爷,怎么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反而又不说了。

不过这终究是老爷的事,他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插言,只能低声应是。

☆、第122章

122

坤宁宫

宗铎一路走进来, 见宫女们喜气洋洋,有两人手里还拿着红布。等进去后, 先向母后行了礼, 他才问道:“母后,是宫里要办什么喜事?”

陈皇后道:“哪是要办什么喜事, 是富夏要出宫嫁人了, 母后想着她也跟在母后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出宫总要让她风光一些,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些嫁妆。”

宗铎有些诧异:“原来富夏姑姑要出宫了?”

别说宗铎诧异, 富夏跟陈皇后说这事的时候, 陈皇后也很诧异。到底是跟在身边的老人, 富夏家中也有父母,陈皇后也不能阻着人出宫阖家团圆。

又想着这是自己当皇后第一次身边的大宫女出宫,陈皇后就想总要弄得风光些, 所以这两日也赏了富夏不少东西。

“你富夏姑姑也到年纪了,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这种事宗铎也插不上什么嘴, 就没说什么。

陈皇后端详他,见他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露出笑容:“娘吩咐嬷嬷给你熬得补汤每日都要喝, 平时就算温书也要顾着身体,可别再偷偷背着母后不顾念身子了,不然下次母后可不仅仅是打何年几板子的事。”

自打去年冬天宗铎病了那场后,这话隔三差五陈皇后总会说一次。实在是宗铎那次咳得太厉害, 断断续续咳了三个多月,才稍微好了一些。谁知春上时又有点复发了,太医说春天万物复苏,有些沉疴就会复发,药是每天不拉的吃,快入夏时才终于彻底好了。

人如今好了,却也不是没有后遗症,太医叮嘱天一冷就要注意保暖,免得成了根,再复发后就难治了。却也是因为这场病,让许多人对大皇子的体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陈皇后觉得封太子的事受阻,恰恰就与这场病有关。

可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晚了,她也不可能和宗铎说这些,经过这次的事后,陈皇后才发现儿子是个心思重的,不想让他再多想给身体增添负担。

“儿子会谨记母后的话,一定不再强迫自己用功。”说到最后,宗铎低下了头,陈皇后却因为看见王东来在门口闪了一下,没注意看到这一幕。

她一边寻思着王东来又有什么事要禀,一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之后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宗铎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王东来进来了。

陈皇后眉眼冷淡:“又有什么事?”

别看她是这种神色,其实这阵子把王东来用起来后,确实给她帮了不少的忙的,到底王东来的出头一直让她有点耿耿于怀,所以她对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按理说,这种时候,奴才不该说出来让娘娘扫兴的,毕竟富夏也跟在娘娘身边多年,奴才也犹豫了好几天……”

“行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别含含糊糊的。”

其实陈皇后又怎么不明白,若是犹豫,人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王东来摆明了有什么不利于富夏的事要说。

可是富夏,不知为何陈皇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才手下的小柯子发现富夏和景仁宫的白术来往丛密,也就这几天她们已经通过人联系两回了,前天白术还拿了些东西给富夏,因为离得远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但富夏第二天就让人把东西带出了宫。”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陈皇后听得脸上浮起了一抹讽笑,可听着听着她就意识到有点不对,皱起了眉。

“这事你确定?”

“奴才当然确定,若不是确定,奴才也不敢报到皇后娘娘这里来。”

陈皇后想了想,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东来忙下去了。

等出了殿外,走出一些距离,小柯子跟了上来。

“王哥哥,这事能行?富夏都快出宫,这时候搞她……”

“所以说这是咱们仁慈,反正她也要出宫了,这种时候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淑妃宫里都派人送东西了,皇后也不会拿富夏怎么样。什么叫搞她不搞她,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她自己行事见不得人,能让我们抓到把柄?”

小柯子没敢说话,总不能说王哥哥说自己是苍蝇。

“经过这一遭,皇后娘娘就该知道,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宫里的人,谁有用谁就是得用的奴才。”

“就怕这事若是挑起皇后娘娘和苏贵妃斗起来……”

王东来瞥了小柯子一眼,嘴里没说心里却道,就是要斗起来,不斗起来哪有奴才们干活儿的地方。还以为没斗起来啊,早就斗起来了,天真!

不过这话他不会和小柯子明说。

*

王东来告密的时候,富春也在。

等人走后,富春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听了王东来的挑唆,白术是咱们的人,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可是本宫最近可没吩咐她去联系白术。”

富春顿时不说话了。

“去把富夏叫来,本宫问问她。”

“奴婢这便就去,娘娘,富夏她不可能会背叛您的,她老子娘都在府里。”富春犹豫地说着,人就下去了。

不多时,富夏跟着富春过来了。

看得出富春求情归求情,但并没有提前告诉富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富夏脸上还带了点喜色,大抵以为又是哪宫的娘娘赏了她什么东西。

陈皇后看了富春一眼,富春就上前把王东来告密的事说了。

“富夏,你快跟娘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富夏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自己偷偷背着皇后娘娘,操持着想出宫的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转念一想王东来告密的是她和白术来往丛密,而这件事娘娘不知道。

如果是这事,她就不怕了,不过富夏还是犹豫地看了陈皇后一眼道:“这件事是二夫人身边的琥珀吩咐奴婢做的,说是府里的主子吩咐下来的差事。”

“府里的主子,哪个主子?”陈皇后很快就听出富夏话音里的含糊之意。

“这事奴婢也不清楚,也不敢多问,富春姐姐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富春姐姐你可要给妹妹作证,奴婢真的没有叛主。”

陈皇后的目光挪到富春的身上,富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实要说清楚这件事,还要说到之前。

那时候陈皇后刚和太子大婚,到底身份不一样,陈家人也怕太子妃在宫里受了别人的暗算,所以就把几个人名告知了太子妃,告诉她这些人可以用。

毕竟陈家在宫里的能量有限,他们就算往里头送人,也做不到想把什么人安排在什么地方就安排在什么地方,所以这几个人或是就在东宫当差,或是在坤宁宫慈宁宫当差,都是太子妃能用上的。

也是陈家能拿出的能上台面的为数不多的人手中的一部分。

太子妃当时拿到名单,可是高兴了一阵,因为这样就代表自己进入陈家的核心,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很多事都做不了主的陈家七姑娘。

当时的她没有想到,陈家既然能拿出这一部分人,手里肯定还捏着另一部分人,这些人不可能完全都交到她的手里,毕竟陈家也有自己的用处。也许她也想到过,但这种情况她并不能阻止。

后来随着太子妃手里这些人慢慢被折损掉,陈家倒也给补充了几个,白术就是其中之一,而人的名单都是通过陈家某位女眷进宫探望太子妃时,传递进来的。偶尔陈家也会吩咐她们做点别的事,例如探听某些消息,这些都是不会经过太子妃的。

同理,这些人是陈家的人,受陈家人掌控,富春富夏她们难道就能例外?她们同样是陈家人,还有老子娘在陈家,难道陈家吩咐她们做事还能不做?

偶尔传递消息,或者办个什么事,难免会用上她们,她们多是不会细问,事情办罢就罢,也不会掺和太深。

这些太子妃都是心知肚明的,以前她也碰到过,表现的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多问。久而久之,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只是随着她的身份渐渐产生变化,以前是太子妃,现在成了皇后,身边还有个嫡长子,心态自然也会产生变化。从她方才问出‘府里的主子,哪个主子?’就能看出,这也是富春为何会跪下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