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就让我进去吧!”陶然没有姜禹他们这样的经验,不寻常的气味太淡,根本没感觉到。

姜禹他们敲门,听得到屋内有动静,就是无人应门。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直接破门闯了进去。

满地狼藉,藏也藏不住,姜禹和同事亮明身份之后,屋内的人一脸惊恐地束手就擒。

厨房和卫生间简直是小型屠宰场,不应摆上餐桌的动物被这些人剥皮拆骨之后,再通过不法渠道称斤轮两的卖掉。

血水内脏到处都是,不忍卒睹,也难怪楼下的住户都被牵连受到惊吓。

受害者不是人类已经是万幸,只是房东就倒霉了,弄成这样不知要费多大力气才能清理干净。

姜禹身体不舒服,平时习以为常的血腥味此时让他胸口翻涌着不适,正打算转身往外走,就听到身后柳陶然的尖叫声,他眼明手快,才捞住她软倒下去的身体。

第12章 照料

陶然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陌生的大床上,房间是灰白黑的色调,非常干净简洁。

她搞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挣扎着坐起来,就看到姜禹歪在旁边的沙发上小憩,呼吸急促,脸颊上满是疲惫和不正常的酡红。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滚烫。

她碰到他的同时,姜禹就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嗯。我…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的公寓,我平时住在这里。”

其实柳陶然已经猜到了,这样简洁阳刚的房间,的确是姜禹的风格。

她心头一暖,“你带我来的?案子呢,办完了?”

姜禹的目光有点冷,“你说呢?你晕血,自己不知道吗?”

出警前才交代她不要惹麻烦,她就直接晕倒在办案现场。

陶然低头,“对不起,我小时候晕血,长大好很多了,今天…是意外。”

她小时候见到邻居杀鸡放血吓晕了,还诱发了哮喘。上大学后慢慢克服已经好多了,今天的场面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姜禹脸色稍稍和缓,晕血是神经性反射,也不能全怪她。

陶然先是摇头,然后又猛地点头,“我没事,可是姜队你在发烧呢,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麻烦,我睡一会儿就好。你不晕不难受了就自己回去,我不送你了。”

他本来没那么难受,柳陶然晕倒在他怀里之后,他判断她是晕血,没有送医院,正好他住的公寓就在附近,于是抱她过来休息。折腾一番,放下她之后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值班也值不了了,不得不给所里请了假。

她真的是个麻烦。

陶然很自觉地把床让给他,却不肯走,“你家药箱放哪儿了?至少让我看你吃了药再走吧!”

姜禹眼前天旋地转,没力气说话,抬手指了指衣柜旁边的抽屉。

他很少生病,药箱里的药都过期了。陶然无奈地伏在他身旁道,“药箱里的药不能吃了,我去给你买点新的回来。”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都不知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陶然找到他的钥匙,出去买了退烧的药和一袋子蔬菜。她不能让他空腹吃药,就想给他做点吃的。他的冰箱里冷冻层塞得很满,都是做好的肉丸、卤肉和饺子,大概是他妈妈在家里做好了给他送过来备着的,但保鲜层里就只有饮料啤酒,蔬菜鸡蛋什么的几乎绝迹。

他的工作那么辛苦忙碌,大概也不常在家做饭。

陶然跟他情况相似,自己动手做饭的机会少,会做两个家常小菜,勉强能入口而已,跟妈妈林淑言的手艺没法比。

熬粥煲汤就更是不擅长,但病人脾胃虚弱,总是吃粥比较好,她只好打电话请教妈妈,硬着头皮做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她想对姜禹好,好像不仅仅只是出于愧疚而已。

“姜队,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愧是年轻强健的体魄,先前灌下去两杯热水,又用了冰敷物理降温,这会儿高烧已经退下去了。

姜禹醒来看到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谁给你买药煮饭?你头上的冰袋也是我放上去的,你不去医院总得有人照顾你吧,难道你不怕出了意外在这里化作一堆白骨吗?”

上期的副刊就是独居的话题,案例素材还是姜禹讲给她听的,没有子女亲朋的老人独居,突发疾病在家中逝世都无人发现,直到一年多后抄电表的小伙发现房内有白骨才骇然报警。

姜禹蹙眉,“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我只请了半天假,明天没有出现就会有同事找上门来,你不用杞人忧天。”

陶然有些生气,“抬杠很好玩吗?我只是关心你!”

“为什么关心我?你跟我不是真正的情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罢了。”

“我喜欢你,假戏真做了行不行?”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心脏像要从喉咙蹦出来一样。

原本想要告诉他的关于苏苡的事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姜禹刚刚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坐起来背上还有些微微发冷,脑子也越发清明起来,“我不接受假戏真做,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合作中止。”

他大概不知道这样冷淡直接的拒绝有多伤人,陶然心口闷痛,却摆出戏谑的表情说:“啧,生病的人果然是多愁善感啊,说什么都信。你也说咱们是合作关系,就算只是普通的同事生病了,也不能扔下不管吧?何况刚刚我晕血也是你照顾我的,你就当我还你人情,快点把东西吃了然后吃药吧!”

姜禹也确实饿了,身体掏空了似的难受。她熬的粥闻着还挺香的,吃到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放了酱油?”

“嗯,怎么了,很咸?”

哪有皮蛋瘦肉粥里还放酱油的?而且火候也不对,米没熬烂,肉很柴,皮蛋却几乎熬化了。

姜禹吃了两口就放下碗,吃不下去。

陶然倒觉得没这么糟,虽然是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吧!

她对吃喝不是太挑剔,但是姜禹刚好相反,他对食物要求高,因为工作强度大将就一下也就罢了,有条件和时间自己做饭时,食材口味一样都不能少。

所以他的冰箱里连超市里卖的速冻食品都没有,全是袁和让家里的阿姨做好了送过来给他作储备的。

“青菜和鸡蛋还有没有?”

“有啊,你想煮什么?我帮你,你歇着吧!”

姜禹架锅烧水,他只想煮碗面,简单填饱肚子就行。

陶然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打打杂,帮他打个蛋花递把勺。

他虽然脸上还有病容,但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站在灶台前有条不紊的忙碌的身影,有种难得一见的放松和慵懒味道,像邻家大男孩,而不是那个英武锐利的姜警官。

陶然微微低头,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意。此时她也不是柳记者,只是跟倾慕的男人并肩而立的小女人。

假戏真做,她已经有些难以自拔。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或者是两人离得太近,她肚子饿的咕咕响也被他听了去,姜禹最后是煮了两碗面条,放了鸡蛋和青菜,出锅的时候还加了一小撮虾皮和几滴香油。

陶然咽了咽口水,“哇,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不是看起来,根本就是很好吃,比她做的强多了。两人坐在餐桌边,姜禹大口吃完面条又喝光了面汤,身体跟着肠胃暖和起来,病气又去了大半。

陶然吃的慢,还在小口嘬着面条,他也不好催她硬赶她走,手在身上的口袋拍了拍,找出烟盒。

陶然抬起头,“生病就别抽烟了吧,嗓子会更不舒服的。”

姜禹不理她,我行我素地把烟放在唇间,却被她一把抢过去攥在手里,“那什么,今天在派出所你说刚好有事要找我,是什么事来着?”

抽烟有害健康,她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

姜禹从旁边拿过一份晚报递到她眼前,“副刊专栏我看了,文字方面我没意见,但是这个照片,”他点了点专栏左下角,“我不希望再出现在这里。”

那是他穿着警服伏案工作的照片,只见侧脸,却眉目分明,轮廓深邃。

陶然脸上浮起笑意,“这照片挺好的呀,有什么问题?”

又没露/肉,又没丑化,编辑们都花痴说这形象气质拍电影也绰绰有余。明的不说,私下里连她也觉得这专栏反响良好,这张照片功不可没。

“我不想看见自己的照片总出现在报纸上。”

噢,原来是傲娇。你都跟咱合作专栏了,还在乎这点抛头露面么?

不过她怕惹恼他又该威胁中止合作了,想了想,拿过那张报纸道,“这好办,咱们换个形式。”

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在报纸上画起来,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q版的姜禹,那神态还真跟他很有几分相似。

姜禹神色一松,“你还会画这个?”

“那当然了,我可是动漫爱好者!”从小到大,漫画书简直是她最好的伙伴。

“你喜欢漫画?”

陶然听出他的意思,有几分惊喜,“你也是?”

姜禹没说话,夺过她手里的笔,在她的画作旁边勾勒出一个新的形象。

“不错呀!”陶然由衷感慨,“比我画的还好!”

他画的是有点热血漫画风格的硬朗线条,看起来更man,跟她的少女漫画系不太一样。

“用我这个。”他不容商量,直接用了命令的口吻。

陶然撇了撇嘴,嘟囔道,“明明我这个更适合女性读者…”

“那干脆什么都别用了,就空着吧!”

陶然不得以妥协,干嘛跟个病人争呢?不过那q版姜禹越看越萌,她忍不住凑过去谄媚道,“要不…你再画个我呗?”

漂漂亮亮的,跟他凑一对。

姜禹懒得理她,直接忽略。

第13章 酒会

柳陶然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就算不是因为公事,也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姜禹。

想打电话给他,听听他的声音,甚至去见见他。

他的病好了,思绪清明起来,大概是回忆起那天在他公寓里她说的半真半假的表白,开始刻意地疏远她,两个人又像是回到了刚刚相识的陌生阶段。

她偶尔打电话给小燕,还能听到他在办公室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和沙哑,有时还会咳嗽。

她给他买的感冒药,不过一周的用量,以他的个性,病好的差不离就肯定不会再去买药来吃了,咳嗽也硬扛着。

她忍不住又去了趟药店,重新买了两瓶止咳药给他送去。

姜禹正好在开会,听说她来了,只让同事出来问了她一声有什么事,连面都没见着。

那两瓶止咳药,也不知他吃了没有。

她还没把苏苡的事如实相告,他就这个样子了,她简直无法想象说出口之后他的态度会有多冷冽。

下了班,她回柳家大宅吃饭。林淑言见她精神不太好,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摇头,“没什么,工作上遇到点困难而已,我在想怎么解决比较好。”

她在家里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怕妈妈为她担心。

林淑言心疼女儿,摸着她的头道,“别太委屈自个儿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陶然歪进她怀里撒娇,“妈妈,我知道的,你别为我担心。”

“要是工作压力大,就找点消遣放松放松。对了,你大哥他们过几天要搞一个舞会,你也跟去玩一玩吧!”

“舞会?”

“什么舞会,是庆功宴酒会,别说的跟上海滩似的。”柳博延从屋里走出来,天气转暖了,他的腿脚不再那么难受,拄着拐杖走动没有问题。

林淑言歉意地笑笑,“是啊,是庆功宴,瞧我这说的。”

柳陶然想起来了,问道,“是因为最近上映的那两部新电影吗?”

“原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只有法治民生之类的大事才入得了你的眼。”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近期国产电影票房大热,其中两部档期相连的新片都轻松突破亿元大关,投资筹拍人中都有光谷集团,连带着集团股价都一路上扬,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

可惜她不是跑娱乐新闻的记者,否则有这样的机会一定非常高兴,光是那几位大牌主演就够占个整版独家。

林淑言连忙争取道:“博延啊,陶子最近工作挺辛苦的,能不能带她一起去参加?让她扩展点人脉也好,放松放松也行。”总之不能让她老这么一个人闷着,现在年轻人压力大,要闷出抑郁症来的。

“说是庆功宴,但我不是去玩儿,说白了,只是公司的一个营销手段。”柳博延淡淡瞥了她们一眼,“不过你要去也可以,我还没有女伴,带上你还可以当助手用,省得她们来烦我。”

说来也很讽刺,他不过是个瘸子,连舞池都无法踏入,偏偏每次要出席这样的场合,都有女人趋之若鹜,环肥燕瘦,争奇斗艳地要作他的女伴,宁可整晚都不跳一曲,只站在他身旁虚伪地陪笑。

想想都觉得烦透了。

不如带上柳陶然,有她在身边,斗嘴挖苦她两句,猜猜她又腹诽了些什么,他会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

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可陶然却拒绝了,“我还是不去了,那两部电影我都还没时间去看,又不太会跳舞,去了也怪没意思的,我还是在家里补瞌睡吧。”

她都想好了,周末没事就约金玲或者小燕出来吃火锅。苏苡的事,以及对姜禹的感觉闷在心里可难受了,她想找个倾诉的途径。

柳博延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抿了抿唇,很生气地扭头哼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去,也好,省得给我丢脸。人脉什么的我看你也用不上,就一辈子作你的小记者吧!下回有事别再来找我帮你!”

“大哥!”

陶然没拦住,柳博延已经砰的关上门,走到院子里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金玲和小燕周末都有事,不能陪陶然吃火锅,而妈妈又要跟柳建业去海钓,她已经做好了一个人独自过周末的打算。

没想到姜禹却突然打电话给她,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激动得差点按成挂断键。

“喂,姜队?”

“你这个周末有空吗?”他开门见山,“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想想他这段时间避而不见的情形,陶然有些没好气,“原来姜队还记得我有这么点用处啊?有事的时候就打电话来,没事就连面都见不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很好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这段时间很忙。”

借口,你有哪天不忙呀!这就算解释了?

“你没空就算了。”

“有空啊!”她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快了,简直像迫不及待似的,才轻咳一声掩饰道,“去一个地方…是哪里?不会又是你家吧?”

心里虽然有点不舒坦,可是听到他声音的喜悦还是占据了上风。

“不是,铂庭万豪。”

“去那里做什么?”姜禹虽然身出名门,却怎么看也不是周末到五星酒店消遣的公子哥。

“陪我妈妈去参加一个酒会。”他顿了顿,精简地解释,“我需要一个舞伴,找别人不合适。”

又是酒会?陶然一怔,不会这么巧吧?

她答应了姜禹的邀约,明知又是陪他在长辈面前演场戏,却还是欣然前往,总好过一个人在家待着。

而世事就是这么巧,她刚挽着姜禹的手臂进入酒店宴会厅,就看到了那两部电影的巨幅海报,以及站在一旁与人寒暄的柳博延。

柳博延也看到了她,径直朝她走过来。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真不知他在这种情形下会怎么嘲弄她。

“姜太太,好久不见了!”很意外,他没对她说什么,竟是冲着姜禹的妈妈袁和打招呼,笑容和煦,“还怕您不来呢,怎么不见姜书记?”

袁和笑,“他工作忙,我是爱跳舞来凑个热闹的。今天我儿子陪我一块儿来,还有陶然啊,我都没想到大禹会跟你妹妹在一起,你们年轻人啊真是说不好!”

袁和喜欢跳舞,就连与姜茂平也是年轻时在联谊舞会上认识的。这回硬要姜禹带上柳陶然一起过来,多少有点验明正身的意思,如果真是柳家的千金,不妨两家就把好事给确定下来。

柳博延的瞳眸中瞬息万变,“是吗?我就猜到这丫头谈恋爱了,原来男朋友是姜少,幸会!”

姜禹与他握手,“叫我姜禹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见柳博延,清俊颀长,比想象中还要年轻。酒会隆重,他自然也是西装革履,深色的衬衫却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外界传言他身体状况不佳,看来是真的,刚刚他走过来的那几步路,姜禹也观察到他的腿脚不灵便。

商场上打磨出的圆融,让他在外人跟前喜怒不形于色,但姜禹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敌意。

“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柳博延难得地侧过脸赞美了陶然一番,“冷餐会马上要开始,替我招呼好姜太太和姜少,我先失陪了。”

“噢,好的。大哥你去忙。”陶然挺意外的,他竟然没有冷嘲热讽拆她的台?

待他走远了,姜禹才问道:“你跟你大哥关系很好?”

虽然是继兄妹,但或许与寻常兄妹也没有什么不同,看到妹妹有了男朋友,担心她受欺负,难免心生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