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疑惑更深,他们这是有备而来?

姜禹耐心跟她解释,“刚才在你家里,你也听你叔叔提到了,德州扑克最近盛行,尤其是在企业高管、富二代、金融精英的圈子里蔚然成风。有人乘这个东风开设地下赌场,坐庄捞黑钱。”

陶然一骇,“你是说我大哥他们…真的在赌博?”

赌什么,赌多大?赌是无底洞,就算金山银山也能败光,妻儿老小也能不管不顾。柳博延不能变成那样。

姜禹摇头,“我相信你大哥的自制力不是进赌场豪赌的那种人,他应该只是单纯跟朋友小聚消遣,算不上是赌博,你不要太担心。”

陶然这才放轻松,冷静下来一想有些明白了,“你是指有人暗中开设赌场,吸引这些精英人士中赌性强的人入局去赌?”

姜禹点头,韩漱插话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掺合一下?这种新闻对你的专栏可是不错的素材!”

陶然沉吟,没错,客观来说,这种素材写进专栏的确是很吸引眼球,要直接参与的机会就更是难得。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

“你今晚就做的很好,先把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学会,才有上场去赌的资本。”

“可是我赌的很滥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姜禹,“刚才要不是你,也许已经输的血本无归了!”

“不要紧,德州扑克本来就是易懂难精。”

韩漱哈哈笑,“没关系,输了有我表姐帮你兜底,让姜禹陪她喝几杯就是了。”

陶然这才知道今晚的女主人就是刚刚招呼他们上牌桌的美艳女郎,也是韩漱的表姐,一向对姜禹很热情,被他们调侃了好几年。

看姜禹冷冷扫来的目光,韩漱赶紧撇清,“开玩笑开玩笑,我表姐只是喜欢帅哥而已,她早结婚了,表姐夫对她好着呢!”

陶然不在意地笑笑,只问,“然后接下来要怎么办,哪里才是赌场?”

姜禹正色道,“这就是关键,他们场所不定,很多时候都有正当商铺门面打掩护,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收了,很难捉到他们。所以要有卧底,或者说线人在里面,里应外合,才能直捣黄龙。”

“卧底?”陶然虽然觉得刺激又新奇,但这样戏剧化的词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要自己去演绎。

韩漱安慰她,“你别怕啊,这个没什么危险的,我们才找上你,就跟你们记者常作的暗访差不多,不同只在于你得帮着警方采取行动捣毁他们。地下赌场最近实在太猖獗了,姜禹他们那一片就有好几个,这么下去不行。”

姜禹稍稍有些烦闷,点了支烟,吐出眼圈才说,“其实我想也许有更好的法子,不应该让你去涉险,但再拖下去出了更大的案子就很难收场。”

赌场绝对是万恶滋长的源头和温床,贪婪、懒惰、妒忌都是引发其他犯罪的诱因。

“我不怕的,韩漱说的对,我们记者也会面临这种暗访,没有警方保护其实说不定更危险。”她只是运气好,还没遇上这样的任务,一来就是更加艰巨严肃的。

记者果然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姜禹习惯性的蹙眉,她看得出他的顾虑是因为关心她,其实这样就够了。

“地下赌场有他们运营的一套模式,最近大概也听到要严打的风声,他们很少招徕新客,要招也只招女性。警队女性本来就少,所里就小燕她们几个,都是在辖区经常露脸的,很容易认出来,那样更是打草惊蛇。”姜禹确实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可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到时我会到现场,不会让你受伤。”

陶然把手放入他掌心,调侃道,“我明白。你别这样了,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你一紧张弄得我也跟着紧张。”

韩漱站起来,“哎哎,你们别这样,又不是玉观音,搞得生离死别似的。地下赌场里的都是白领金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顶多庄家有点防备,会有警方应付他们。

布局从一家美容院开始。陶然办了张会员卡,下班或者午休就去做脸或者spa。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见她出手阔绰,一来就办下最高额度的年卡,对她很是殷勤,每次都是亲自接待和护理。陶然也很上道,但凡她推销说好的美容品都买下,更是让她喜笑颜开。

陶然当然不会透露真实身份和职业,只说家里是做生意的,父亲哥哥在打理,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暂时只得自己找些消遣。

她天生丽质,皮肤又白又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的确像是养尊处优又刚踏入社会的白富美,正是有钱又有闲,最适合到地下赌场消遣的客人。

据姜禹他们的情报,这个美容院就是地下赌场招徕生意的一个入口,初步获取了老板娘的信任,接下来只需稍稍透露想要一掷千金的意愿就行了,进入赌场只是迟早的事。

陶然演富家女得心应手,她的身世本来也不算撒谎,只是这样嚣张傲慢还真是从来不曾体验过的。

为了不被撞破,她暂时不再来姜禹单位找他,两人约会都约在远离他辖区的地方。

“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陶然有点调皮,“或者说像是要避开家长老师监督的早恋中学生。”

姜禹微微挑眉,“你恋过?”

陶然摇头,“我倒想呢,十几岁时候的感情是最美好最纯粹的,值得体会一下。可是那时候我爸刚离开家,妈妈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已经够辛苦了,不好好读书怎么对得起她?我知道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爸已经辜负过她一回,我不想让她再失望了。你呢?你那时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问完她才发现不对,苏苡跟他就是青梅竹马,上学的时候就应该是互有好感了。

“对不起。”她脸上有一丝落寞,“我不是故意的。”

姜禹没吭声,眼看前面就是公寓楼了,他问,“想不想吃甜汤,或者冰淇淋?”

“想啊!我们现在去买吗?”有甜点可以吃,陶然就两眼放光。

两人手牵手走出几步,陶然接到电话,是美容院的老板娘。姜禹冲她点点头,陶然接起来,那头道,“柳小姐,明天要不要过来试试我们新推出的精油?上回你不是说男朋友太忙,你都勾不起他‘性致’吗?咱们这回的精油里有伊兰香和橙花油的,spa之后渗进肌理,保证他抱着你就不肯放。”

她嗓门不小,姜禹听得一清二楚,陶然脸红的快滴血,“噢…好,我知道了,我明天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说,“你明晚要没事的话,我再给你介绍点新玩意儿,打发时间认识新朋友最好了!”

有门儿!这就是地下赌场愿意接收她入场的关键信号。

陶然沉着以对,“好,我明天一定到。”

收了线,她很高兴,握着姜禹的手摇来摇去,“终于成功了!今晚你要请我吃好的,甜汤我要吃回燕楼的椰汁雪蛤!”

姜禹只是唇角含笑地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倏的涨红,“那个…前面那些是她乱说的,你别听她的。”

“嗯,都怪我太忙了。”姜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牵起她的手,“不是要吃回燕楼?走吧,准你吃两份。”

回燕楼是江临的老字号食府,糖水和晚茶非常有名,因此晚间一直都是客满,没有包房,大厅也吵吵嚷嚷的太过嘈杂,姜禹和陶然只得买了要吃的糖水外卖带走。

偏偏客用电梯还坏了,来来往往的食客都改走楼梯,狭窄的木质楼梯又陡又挤,姜禹想了想,拉起陶然道,“跟我来。”

他带她穿过大厅,又绕了几个弯,来到厨房后面的一个门。

“这里是货梯,咱们从这儿下去。”

陶然道,“这么隐蔽的位置你也能找到?”

他笑,“你忘了我的工作是做什么的?来过一次的地方,里里外外的结构都记在心里了。”

“这里也发生过案子?”

“当然。饭店酒吧,娱乐场所,最容易发生纠纷,人气越旺的地方越是频率高。”

电梯来了,里面只有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像学生的样子,只有十七八岁,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

陶然迈出去的脚步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跟姜禹一起走进去。

第46章 欢情

他们站在靠里的墙边,那对小情侣占据着电梯门边的角落,显然并不介意身旁有其他人,浑然忘我地抱在一起亲昵。

货梯有些笨重迟缓,门还没缓缓合上,他们已经啃的难舍难分,缠绵不舍地咬着对方的唇,追逐着小舌,仿佛上面沾了蜜染了糖,胜过刚刚尝过的所有美味甜汤。

饶是姜禹这样淡定从容惯了的男人此刻也有些燥热和难为情,更不用说柳陶然。他们刚刚才讨论过年少时的感情,这么快就有活色生香在面前上演,而且如今的年轻人真是颠覆他们的认知。

电梯走的很慢,每一层都好像要停顿很久。亲吻的温度也在升级,少男少女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肢体动作,就是吻得忘情,听得到啾啾轻响还有轻声的呜咽喘息。

陶然和姜禹交握的手心都腻上一层微热的汗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前不久的那一晚…他们也是从电梯的火热开始,一路燃烧蔓延到世界尽头…

电梯终于到底,叮的一声,像是催眠中的人被唤醒,小情侣的热吻终结,早就不知踪影,快得简直让姜禹怀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他牵起陶然,血液都像似的,脚步快得陶然几乎追不上。他看到她的脸很红,并不知道自己的也是一样。

这回他没有绅士地把她送到她的公寓门口就走开,而是在她打开门之后就揽着她把她推进去,倾身吻住她。

他的吻每次都那么突然,陶然无力招架,手在抱住他的肩膀,在他唇间含糊地说话,“…别…还有甜汤呢…”

“我只想吃你。”

他说的郑重无比,陶然却噗嗤笑场,“你这说的好像言情小说里的台词。”

他眉眼间生出潋滟的光,手扣在她身后,放软了拥抱的力道,“我说的是真的。”

原来小说果真来源于生活,他此刻的感受,形容的那么贴切,就是只想把眼前的小女人含在唇间融化。

他在电梯里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他重新吻她,这次没有那么急切,有意慢慢品尝。他也咬着她的唇,追逐她的舌,抿在唇间细细的品,像是小时候调皮摘下的花苞,一吮都是清甜的蜜。并不是非常浓烈的甜,却带着女孩子特有的香气,让他一而再地探求。

他解了她的衣服,不再是撕扯,而是极有耐心,一件又一件循序渐进,甚至到了内在美的时候,他都不太懂得身后怎么一只手解开后面那个搭扣,急的头上微微冒汗。

他上回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生拉硬扯地弄疼了她?

柔和灯光下,他把她看的很清楚,脸上细微的表情、皮肤细腻白皙的光泽,还有花瓣一样的唇,都近在咫尺。

或许那些美容和spa还是颇有些功效,手中的香滑比记忆中还要美好。

他的唇贴在她肩窝,潮湿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道,“其实你用不上那些精油。”

这样就很好,肌理间非兰非麝的香气浑然天成,他身体里蛰伏的兽受此诱惑,蠢蠢欲动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破闸而出。

他果然把那些对话都听了进去,陶然羞赧却又莫可名状的兴奋,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下一下轻啄着他的鬓发和耳朵。

她在情事上还显生涩,并不懂得哪里是他的敏感,只知道吻他耳廓时他的反应是可爱的,会情不自禁地为仰起头头,呼吸更深更沉,抱她也抱的越发紧。

她又学他把手搭在他硬朗的肌肉上,帮他脱掉衣服,摸到他的皮带时忽然被他扣住了下巴,唇又重新凑近,“…前几天,我的确太忙了。”

可并不等于没有兴致,相反的,他常常想到他们的那一晚,她的声音和躺在她身下的模样总在脑海里闪回。

她眸色透亮,“我知道的…我很想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用行动代替语言,打横抱起她。

“我们到里面去。”

这回是在她的房间,他把她跟床上各种可爱粉嫩的公仔娃娃放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连她的趴趴熊小内都可爱的要命。

他覆在她身上,一下子陷入她的世界,周围全是柔软温暖的气息。

身体的紧绷又来了,他明明渴望的要命,可却还是不由自主迁就她的柔软,手指试探着,反反复复,每多一丝湿润甘甜就更欢喜几分。

谁都羡慕年少,其实成熟的人生也好,负距离的肌肤相亲汗水相融也足以对自己负责,可以肆意将对方揉进身体里,成为彼此身体的一部分,冲撞、挥洒、听她叫着自己的名字,极致的拥抱,极致的疯,直到莺歌一样的婉转同他一样带了丝嘶哑,才转而搂住汗湿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休息。

“我饿了,咱们的糖水还没吃呢!”陶然躺在姜禹怀里,只搭了条薄毯,手指百无聊赖地在他腹部的小肉格上绕圈跳舞。

“我拿进来吃。”她的公寓乱糟糟,他索性也随性一点。

他只潦草的套了件衬衫,纽子都只扣了一两颗,她依旧看得见他的胸口紧实的麦色肌肉,忍不住伸手想轻薄一下。

姜禹以为她是来接碗,微微一避,“你别动,我喂你。”

甜蜜体贴来得措手不及,他却又煞风景的补充,“我只是怕你弄得床上到处都是。”

他舀起甜汤喂她,陶然吃了两口就推他手,“你也吃。”

“是谁信誓旦旦要吃两份?”

“我怕胖嘛!”

姜禹的目光拂过她的身体,锁骨以下拿薄毯随意一围,纤和曲线隐约可见。

“一点都不胖,还有再发育的空间。”瘦骨嶙峋的,抱在怀里怎么会舒服呢?

一口吃不成胖子,他却大勺大勺喂她甜汤,她像小孩子似的嗜甜,光是看着也很有满足感。

嘴里塞的太满,椰汁浓浆从唇角溢出来,她连忙用手指去揩,小舌也来帮忙,丝毫察觉不到此情此景对男人是怎样的诱惑。

姜禹的眼神渐渐深幽,在她舔掉唇上最后一点椰汁的时候拉开她的手指,俯身吻住她。

唇间是同样的甜美馥郁,姜禹尝的津津有味,一手攀上她的软峰,扯开薄毯又是一番轻柔慢捻的沉沦溺爱。

他尤其喜欢从后面拥着她,在欢好中陶然向来只看得清他刀刻斧凿的侧脸轮廓,另一半总是湮没在灯光阴影之中。他在身后她就更加视线模糊有限,感观全都集中到他性感低沉的吟喘和蓬勃有力的冲击,太过强烈刺激,她往往承受不住,最后怎么虚软的睡过去都记不清楚。

第47章 不期

醒来已经是早晨,第一次有男人真正在她住处过夜,陶然还有些恍惚。

姜禹刚冲完凉从浴室出来,身型健美却不夸张,后背是标准完美的v字。她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紧紧拥住这美景,动情之处连指甲印都留在上面,像贪婪的游人路过名胜时忍不住刻下的某某到此一游。

她闭上眼,麦色挂满水珠的健硕身躯扔在眼前晃,也许今天一整天都忘不掉这情形。

再睁开眼的时候,姜禹已经到了床边,“你醒了?要不要我跟你们报社请假?任务是在傍晚,你要养足精神,不能太疲劳太紧张。”

昨晚一时纵情,折腾她到半夜,怕她是真的承受不来。今天极有可能要进地下赌场,他本来就不放心,万一她精力不济出了岔子,他没法原谅自己。

陶然闻见他身上混合了奶油味的橙花香,清爽甘冽,一定是用了她的沐浴露,才会跟她有相似的气息。

看来她要多准备一种薄荷迷迭香的,更适合男士洗浴。

她把重量靠在他肩头,“不用请假,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不能因为跟警方合作就公然搞特殊。”

他手指穿过她的发丝,“那你早餐想吃什么?吃饱我送你去上班。”

“我想吃面。”

“好,我去帮你买,不过要先回我那儿去换件衣服。”他衣服上都是与她交缠留下的香气和汗息,要是就这么穿到单位去,估计要被同事起哄取笑到头大。

“我家里还有面条的,我想吃你煮的。”她还记得上回被他嫌弃厨艺,吃了他煮的面,劲道难忘啊!

“好,我去煮面,你换好衣服出来吃。”

他没有二话,衣服也没去换,江临秋老虎正凶猛,他半倮上身只系个围裙也不觉得冷,站在灶台旁边洗锅烧水下面条,压下两道水闻到面香,旁边又另外架起一口小平底锅煎荷包蛋。

他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有多性感,但陶然倚在门边都要看呆了。

她很给面子的把姜禹放到她跟前的面碗吃到底朝天,咂了咂嘴,“真好吃,我已经原地满血复活了,今天的任务看我的!”

差一点她就要感慨地说出,如果每天都能吃到他为她煮的面该多好,但那不是相当于暗示她想每天醒来都看见他?太不矜持了。

“你不要逞强,记住,你的任务只相当于暗访,摸清赌场的规律,回来报告给我们。在现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从指挥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姜禹的眉心微微拢起,他怕的就是这个,卧底这种事,最怕孤勇,弄到最后变成断了风筝的线,还是握在对方的手里。

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陶然做完精油spa被老板娘引到一个茶室三楼的包间,上楼的时候都一直屏住呼吸,生怕对方从蛛丝马迹里看出点端倪来。

那包间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也是一个大圆桌,旁边每个人都不时谨慎地瞄一眼手中的底牌。

老板娘和庄家嘀嘀咕咕一阵,又谄笑着走过来,“柳小姐,我记得你说过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玩过德州扑克,我就想着介绍你来看看。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不过这里也有规矩,尤其最近查的严,你可别带朋友来,手机也得交出来,这里都有专人看着,散场了会还给你们。”

陶然装得像蜜蜂见了蜜糖,乖乖交出手机,情不自禁就要粘在赌桌上。

赌场无父子,赌场无昼夜。

但她不是真的去赌,顺子同花葫芦于她只是符号,凑成皇家同花顺又如何,散场之前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她意不在赌桌上,且行且退,也不急于求成或者输红眼追本,倒还差不多能维持收支平衡。

晚上熟客更多。谁说这地下赌场只有白领精英,照样也做街坊生意,酒足饭饱之后,甩掉白天庸庸碌碌的不如意,带着手头不多的活钱就要来翻本。

圆桌上的赌客偶有轮换,旁边应该还有其他包间行事。陶然看到她对面坐下一位中年大叔,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夹克,裹着干瘦的身躯,凌乱的发丝灰败的神色,拿牌看牌的样子倒是一眼就知道是老赌客。

“等一下…我跟!”

他一开口陶然就震了一下,心脏像被千斤重的巨石拖拽着往下猛坠。再次抬头看过去,大叔狂热的眼珠钉牢即将翻出的第四张转牌,根本看都不看周围的人和环境,只不过一紧张就不由自主去抓衣服的领口还是让他很快与陶然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

“喂,新来的,到你了,跟不跟?”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陶然灵魂出窍似的愣在那里,机械地扔出筹码。

跟,当然要跟,十几年不见了,不能一转眼就又看不见他踪影。

大叔很快输光手头的钱,想赶本也没机会,只能离开座位,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人家赌,过过干瘾。

陶然把手中两张底牌都快揉碎,在他终于死心转身下楼的当口,也起身追了过去。

她不敢上前搭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看他潦倒的脚步到底要往哪里去。

爸爸,她等了十年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们母女一眼的父亲,竟然回来了!他同她们一样就住在这城市中心的角落,方圆不过几公里的范围,然而没有今天这场不期而遇,却像是永生永世也不会再相见。

她脚步都有些踉跄虚浮,不敢走的太近,又怕跟丢了他,直到见他在街角一拐,进了一家门脸毫不起眼的干洗店。店里做事的是个中年女人,隔的太远陶然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却看到两个人像是吵了几句嘴,那女人拿着撑衣服的杆子不耐地敲打着柜台,他才嘟嘟囔囔地掀开帘子往店后去了。

瞧两人姿态,分明是两口子,一个操持家务生计,一个还耐不住赌性跑去给庄家送钱,怎么能不争不吵?

这样的情形太过熟悉了,陶然看过无数次父母的争执,都是这个样子。

他又结婚了?又有了自己的家庭?抹掉过去就像抹掉一笔赌债,丢下她和妈妈就当人事两清?

陶然站在街角,脸上的泪都被夜风吹干。

卧底行动很顺利,地下赌场的运作规律已经摸清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