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陶然盘腿坐在沙发上翻婚庆杂志,见他回来,先去厨房舀汤出来给他,“温度正好,趁热喝。”

最近妈妈教她不少煲汤做菜的技巧,她也很有即将嫁为人妇的自觉,学的有模有样,味道都还不错。

她在他身旁坐下,手捏上他的肩膀,“是不是很累?有没有精力看一眼咱们的喜糖和请柬?一眼就好了,我实在选不出来。”

姜禹享受她指尖恰到好处的按揉力道,轻轻勾唇,拿起那本杂志,扫了两眼,只凭第一直觉指过去,“就这两个吧!”

陶然很开心,“我也觉得这两个最好。”

他眉心不平,即使身体放松,但脑海里仍有弦绷得极紧,陶然忍不住问,“有什么烦心的案子吗?”

“嗯,还是之前那个地下赌场的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我听韩漱说他们已经准备好提起公诉了呀!”

姜禹表情有几分晦暗不明,“之前是没问题了,现在不知怎么又全盘翻供,案子又被打回来补充侦查。”

“怎么会翻供呢?”但凡要补充侦查的,总归会比较棘手,时隔那么些日子,很多线索都断了。

“据他们说开设赌场是受人控制,他们只是帮人打工,背后的大鳄是段轻鸿。”

陶然怔住,“段…他不是离开江临了吗?”她还记得上回听到与他有过绯闻的女星称他人在东南亚。

姜禹道,“所以我们要考虑他已经回到江临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小长假还是决定不负春光,出去走走,所以明天不更哈~亲们也假期愉快哦~

第53章 归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外表骗得了人,内心却骗不了。

江水那头,斜阳西沉,天际倒影江面波光,一层层的褚红蓝靛,无论如何华美壮阔,最后一束光敛尽之后仍是无边黑夜收场。

陶然在工地采访,头上安全帽压得她脑仁发麻,脚下都是残桓断瓦,一不留神就整个人摔在地上,膝头一阵钝痛。

身旁同事扶她起来,“陶子你没事吧?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怎么了,是不是被结婚的事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同事孩子刚上幼儿园,一副过来人的了然姿态,“没关系的,熬过这段就好了,都是这样。到时候婚礼弄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看着也舒心,付出就值得了。”

陶然扶正歪到一边的安全帽,拍拍裤子上的土笑了笑,“我没事,天快黑了,咱们走吧!”

谁都希望是付出就能值得,但张爱玲不是讲,爱情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事情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算有再多预感,也阻止不了。

江临近郊有丘陵山地,高速国道直通。晚间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捷豹xj冲出路道,顺陡坡滑向山谷,卡在两棵树干之间动弹不了。

车上只有驾驶室里驾车的一人,救援到场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鲜血,已经陷入昏迷。交警摇头,要不是车子性能卓绝,又有这两棵树恰好做了缓冲,早就车毁人亡。

姜禹在派出所值班,大概是西伯利亚冷空气刚刚过境,人人躲在家里享受温暖安逸,难得一整晚没有棘手的纠纷。但他还是睡不着,心里莫名地烦乱,尼古丁糖都起不了替代作用,他只能在窗前点了一支烟。那一点点红色星火烧的很快,像是可以一路燃到天边。

“姜队!”值班的拍档神色肃然地跑进来,“有一起交通事故,要请你去一趟医院,协助调查。”

“哪里的交通意外?”

“东山近郊。”

姜禹微微挑眉,“那里离咱们的辖区少说也有15公里,怎么找上咱们协助调查?”

这种情况通常是处理现场的交警觉得事情不单纯,有牵涉其他案件的嫌疑,会请刑侦的同事参与调查。

拍档也有疑惑,“那边是特别关照请姜队你去协助调查,也许跟咱们辖区没关系。”

姜禹的心往下一沉,第一反应是陶然出事,拿出电话拨给她,听到她有些惺忪的软软声调,“喂,大禹?”

姜禹松口气,这丫头大概刚缩进被窝里,“没事,看看你睡了没有。”

“噢~查岗啊?我都还没查你呢姜警官…值班累不累,我明天来给你送早餐?”

姜禹不自觉扬起笑,“不用,你好好睡觉,今天夜里会降温,记得多盖床被子。”

她没事就好。

一支烟刚好到底,姜禹摁掉烟头,拿过外套,对拍档道,“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开车到医院短短一段路程,他冷静自持,把什么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过医院病床上躺着的人会是苏苡。

他以为是睡眠质量不佳又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一切都那么突然,她还是以他最不想看见的情形出现。

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怎么样姜队,能确认是苏苡吗?”交警同事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姜禹和苏苡的事不是秘密,谁都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姜禹没吭声,伸出手轻触睡美人的脸和手,“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的手那样冷,只有掌心一点微热温度牵住她的元神,提醒面前的人,她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拉到她下颌处的白单再往上些许,他今天或许就没有勇气看她碰她,见她最后一面。

“她独自驾车在东山近郊出事,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昏迷。她身上没有能够证实身份的证件和手机,送她来医院的途中听她模糊地叫了你的名字,我们有同事认出她跟当年失踪的苏苡相像,所以想先联络你来作身份确认,再通知家属。”

姜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没错,她是苏苡。”

时隔四年,她容颜再多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能确认,这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苏苡。

几通电话出去,病房外头顿时一片纷至沓来的嘈杂喧嚣,姜禹却始终安静地坐在病床面前守着她,吊瓶的药水输完了就为她再换上一瓶,熟练平静的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万次。

是的,在他的脑海里,勾画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全都是她化险为夷,他抱住她说我还在原地等你。

眼下她就在跟前却还是生死未卜,他也说不出一句海誓山盟。

他在病房门外遇见苏苡的父母,苏妈妈几乎是哭着跌进他怀里,“…大禹…大禹,我们家小苡怎么样了?”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平时自恃身强体壮,现在却仿佛生拼硬凑的一具骸骨,血肉不知去了哪里,摇一摇就要散架。他看着苏氏夫妇头顶的白发,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有轻微颅内出血,所以昏迷不醒,肋骨被弹出的气囊砸断,需要卧床休息。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她很快就会醒的。”

医生刚才当着他面交代了一堆,他左耳听右耳出,好像听到一堆毫无逻辑联系的字符,杂乱无章的摆放在脑海里,没想到还是听进去了,这一刻竟然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连他都佩服自己。

苏母低声饮泣,医生例行公事的报告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听完若干遍,其实她只想知道姜禹怎么看待这次失而复得。

他们吃尽苦头深受重伤回来的小女儿,还是不是他眼中的唯一,会不会被嫌弃鄙夷?

袁和陪在苏家夫妇左右,一边安慰他们,一边也在打探儿子的打算。

姜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讲。

打算?看他四年前所做的各种打算,到如今是怎样的荒腔走板。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与变化之间还有时差。

他只交代袁和一件事,“小苡回来的事,先不要告诉柳陶然,对媒体也要封锁消息。”

现在这个时刻,他真的很不想跟媒体扯上关联。

袁和忧心忡忡,“那你们的婚事呢?”

她也着实矛盾,一边是好友一家团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历劫归来,一边是许下秦晋之约的柳家和无辜的柳陶然,好像她站哪边都有失偏颇,关键还是要看姜禹的意思。

姜禹沉默良久,“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第54章 惊变

走廊尽头有笃笃的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驼色的山羊绒斗篷包裹鲜红长裙闯入眼帘,是与苏苡相似的容貌身段,只不过眉眼都用彩妆仔细修饰描绘过。

“我刚下飞机。大禹,伯母,到底怎么回事,小苡回来了?”苏荨把散开的流苏围巾重新甩回肩上,目光流转,全都集中在姜禹身上。

他却不吭声,袁和眼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接话圆场,“嗯,她受了伤,还在特护病房没有醒。你爸妈刚进去看她,小荨你先在外头等等啊,没事的,别担心。”

“没事就好。”苏荨这才看向他们身后的病房房门,像是惊魂稍定。

袁和找借口先走,把空间留给年轻后辈。现在想想,他们做父母的也挺尴尬,当初以为苏苡不会再回来,有意撮合姜禹和苏荨,一片心意倒是好的,只是好心办坏事,两个孩子之间反倒像是疏远了。

苏荨脉脉看着姜禹,虽然脚上穿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还是矮去一大截,越是近越是要抬头仰望,“你还在生我的气?”

长辈不知道他们在青门发生的那些恩怨,姜禹自从那件事之后几乎就没再跟她见过面,电话短信也不接不回应。她曾试着去派出所找他,哪怕来场偶遇让他骂她一顿也好,都硬是没能跟他碰上面。

男人狠心起来,一点不输给女人。

要不是今天苏苡突然回来,他说不定可以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当她苏荨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心寒,伤感,怨怼,但这一刻却还是有扭曲的快意——他能走多远?苏苡回来了,他也必然要回来,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

她迫不及待,提前结束在台湾的公干,搭最快的航班回来,就为这一刻欣赏他的痴心和矛盾。

不是为她也没关系,一卵同胞的双生姐妹,用得着分什么彼此?谁都说她理应跟失踪的妹妹有些心灵感应,很好啊,有人昏迷不醒,有人执迷不悔,姜禹爱苏苡的心,她苏荨也能感受的到。

姜禹没有回答,举步要走,被她叫住,“你要去哪里?小苡才刚回来,你们还没真正说上一句话你就急着要走,对得起她消失的四年吗?当初她是为了你们的案子,为了你,才愿做证人出庭指证段轻鸿的。她现在受了重伤,醒过来最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你,就像以前那样,她生病发烧,你连夜从江临赶回北京去陪她,她一睁眼就能尝到你帮她煮的水果羹。你不在就不怕她胡思乱想?如果是因为我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我立马就走!”

“你是她的家人,我没想过要赶你走。”姜禹把骄傲冷酷都放下,现在除了苏苡的事,讨论什么都不合时宜,“她不知什么时候醒,我去喝杯咖啡,你要什么?还是拿铁不加糖?”

苏荨淡淡一笑,“嗯,大禹,谢谢你!”

谁没了谁活不过今晚?谁又抵得过道德的束缚捆绑?

*******

陶然陪着林淑言撑过一个苦夏,又撑过一个多事之秋,却再难撑过江临三十年来最冷的寒冬。

林淑言在家中毫无征兆地倒下去,陶然手中捧着的嵌金边骨瓷盘哗啦啦全部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柳博延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怎么回事?”

陶然哭的不能自已,“妈妈…妈妈她晕倒了,我们得送她去医院!”

她颤着手拨急救电话,柳博延已经一手托起林淑言,“来不及了,我们自己送她去比较快!”

近来理疗见效,他腰椎以下已经能够承力更多。

可他的私人看护潘圆圆小姐动作比他敏捷,力气也大,把林淑言托到背上,“请司机把车开出来,我背她上车!”

医院毫不含糊,一来就下病危通知,闻讯赶来的柳建业,捧着薄薄一张纸头痛哭失声。

反倒是陶然到了医院之后就变得很平静,不知道凭着怎样一种意念在支撑,总觉得妈妈还会好起来的,一定还能从重症病房里走出来。

她给姜禹打电话,这种时候她希望他能在她身边,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让她在肩头靠一会儿也好。可他的电话显示关机,这在要求7天24小时随时候命的纪律部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陶然连慌神的时间都没有,一轮抢救之后又有新的一轮,病危通知下完又下,每次医生都要找家属谈话,有无数的表格和知情同意书要他们签字。她回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柳博延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进去。

“谢谢你大哥,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还有柳博延,他是家中仅有的、最冷静的人,借她肩膀依靠,在她嘴唇干涸起泡的时候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他递过手帕,“眼泪擦一擦,哭的太狠会吓到医生,昨晚我爸血压又快爆表,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倒下去。”

他还是不习惯煽情,家里身体最差的人是他,他没死,其他人最好一个都别走,被丢下的苦楚和孤独,他实在尝够了。

“姜禹呢?联系到他没有?”

陶然摇头,“也许他有紧要任务,手机一直关机。”

柳博延深深吸气,别怪他对她的男人有偏见,这种时候不能陪在身边给她安慰,结婚嫁人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看到她憔悴伤感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再多说什么,看似嫌弃地扯了扯她揉得皱巴巴的外套,“回家去换件衣服,洗把脸再来。这里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事。叫司机送你,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陶然点点头,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了,还好柳博延常常嫌弃她的强颜欢笑,总说比哭还难看。这48小时的时间里真是耗尽了她全部的能量,不过这一刻还有力气能站起来,她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一些。

她回家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姜禹依旧找不到人,手机不通,她担心他出事,只好打到他家里去,袁和接的电话,支支吾吾的只说姜禹有任务太忙,让她别胡思乱想。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没办法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个不对劲法。

她在林淑言的房间为她收拾点生活必须品带到医院去,手机上有陌生号码的来电,她以为是姜禹打来的,急切地接起来,“喂,喂,大禹吗?你在哪里?”

对面却传来清甜客套的女声,“姜太,你和姜先生订制的婚戒已经好了,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呢?”

这声陌生的姜太提醒了她,姜禹和她的婚礼也已是迫在眉睫。

也好,妈妈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没法到现场观礼,看他们两人戴上戒指双手交握,也算是见证了婚姻誓言,可以放心了。

第55章 摊牌(大转折)

陶然走进订制婚戒的珠宝店,销售小姐微笑着奉上戒托,“姜太太,戒指今天刚刚送到,都是根据你们指定的款式和指号大小订制的,您试试合不合适。姜先生没跟您一起来吗?”

每个没有先生陪伴的准新娘都会有丝心酸,“他工作比较忙,今天来不了。”

“噢,没关系,您可以先带回去给他试试看,如果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帮您再做修改。”

戒指真的很美,铂金指环镶嵌璀璨钻石,单是静置在深蓝色丝绒上就耀眼如夜空流星。

她小心翼翼把戒指套进无名指,正正好,不大也不小。

似曾相识的馥郁香气靠到她身边,苏荨的声音在耳畔说道,“hi,好久不见了啊陶然!来买珠宝?噢…是挑婚戒,差点忘了,你跟大禹快结婚了,还没跟你说恭喜。”

“嗯,谢谢。”陶然很冷淡,头都没回,跟她实在没什么话好聊。

“怎么大禹没跟你一起来,难道还在医院里?”

陶然一怔,下意识地问,“什么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

苏荨故意显出几分惊讶,“你不知道?我妹妹苏苡回来了,不过出了交通意外受了伤,昏迷不醒,大禹一直都在医院守着她呢!今天情况好转,医生说可以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大禹才走的。我看他接了个电话才出去,以为他是约了你见面…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她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陶然都浑不在意,只听到苏苡回来几个字,就像是催眠的人被唤醒,一身冷汗,连呼吸都要忘记。

苏荨很满意自己造就的这番效果,打开手边方形的首饰盒递到陶然面前,“我妹妹出意外的时候,手上戴的镯子撞裂了,我来给她重新挑一个。这家珠宝行不错哦,除了钻石之外,宝石也很出色,我们姊妹俩从16岁开始就中意他家设计,首饰大多数都在这里买。”

陶然只觉得刚才的冷汗都结了冰,挂了一身冰珠子似的动弹不得,还套在手指上来不及取下的婚戒像被施了紧箍咒,勒得她皮肉骨血一阵阵生疼。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珠宝行的,也不记得跟苏荨说了些什么言不由衷的话。她步伐僵硬的往医院走,什么都不想,只想见姜禹一面,跟他说几句话。

原来这两天他不见踪影是守着受伤的苏苡,原来他根本没有出任务甚至没有上班,就跟她一样待在医院病房,原来他也为了最亲近的人焦虑彷徨。

原来…原来是她,还是她。原来是这样。

可这都没有关系,她不打算怪他,更不打算质问,她只是想见见他,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如果可以,她还想看一眼苏苡,她们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谁都没有想过再见会是这番光景,她还受了伤,昏迷不醒。

一切都乱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医院的电梯总是塞满病患和家属,陶然被挤到角落里,到了楼层又被人潮挤出来,到对面换乘到高干病房的电梯。

门开的时候,空落落的空间只剩她一个。她走出去,竟然在门口遇到了在等下行电梯的韩漱。

“你怎么跑这来了?”韩漱怪异地看她一眼,语调中满满都是意外。

“我来找姜禹。”看来发生了什么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想瞒着她一个。

韩漱难得地沉下脸色,一把拉起她绕到楼梯间去,四下看看没有人,才开口道,“苏苡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姜禹不让告诉你,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情。”

陶然点头,“我已经听说了,所以才到这里来找他。”

“柳陶然…”韩漱仰起头作深呼吸,似乎不知该怎么措辞才好,躁得在原地踱了几步,“我该怎么说你?你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呀,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到现在?”

陶然糊涂了,“什么…我也是才刚刚知道苏苡回来。”

“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四年前苏苡失踪的事儿!是你吧?当初在电视台作实习记者,拍下苏苡的镜头披露她要出庭作关键证人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在酒吧遇见你跟燕华秋在一块儿,帮你们解围那一次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小记者!”

她到检察院来找过办段家案子的检察官核实苏苡是不是证人,当时老资格的前辈们都忙得焦头烂额,负责接待她的人就是韩漱。可惜匆匆一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没记下对方的模样,也没想过日后还会有交集。案子结了,苏苡的事悬着,电视台自有一套内部追咎制度,韩漱他们只听说参与报道的人得了处分或者离职,也只得到此为止。

直到这次苏苡突然出现,段轻鸿为首的段家势力又有抬头的趋势,韩漱和同事才重新翻查之前的一切,竟然被他意外地发现当年到检察院来的那个小记者叫柳陶然!

他还怕是同名同姓,特地跑到电视台去核实。不知哪路人马神通广大,连她在电视台的那段实习经历都一道抹去,他多方打听问了许多人才确定,当年就只这一个柳陶然做过实习记者。

姜禹常年侦查破案,常常引用无数经验对他讲,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但凡巧合集中在一处都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韩漱自问认识柳陶然这女孩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她几分,她不会设计或参与阴谋,顶多算是有什么误会。

糟就糟在她不够坦白,瞒了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件事。

狂风骤雨,该来的始终要来。到了秘密被揭穿的这一刻,陶然反倒没有想象中的心惊肉跳和患得患失。

她是早已被判处极刑的犯人,早就等着这一枚子弹,正中心脏。

“你跟当时看起来不太一样了,我也没认出来是你。”她朝韩漱笑笑,“谢谢你们当时的配合和支持,但是我好心办坏事,既没帮到你们也没帮到苏苡。”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强的责任心和追根究底的秉性作祟,非得核实苏苡的证人身份又去跟带教老师据理力争,说不定电视台还不会打这擦边球,不会明示暗示地说苏苡就是重要证人,把她包装成高大全的正义女神形象,也就不会有其后的绑票失踪案,不会有姜禹痴情寂寥的四年。

可电影里不是也说,我人生中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发生在我身上所有的好事和坏事,都是为了引领我走到今天,和你相遇,在这一刻,与你在一起。

她能遇到姜禹,与他相爱,是她人生前20多年中全部偶然所致的必然。

后悔吗?

她没得后悔,没法重新选择,爱了就是爱了。陶然爱姜禹,就是这么简单。

韩漱为她惋惜和痛心,“你早就知道姜禹是苏苡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说?”

陶然口中发苦,“我想先作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