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涨红了一张胖脸,额头上也渗出汗来,委屈巴巴的模样活像一个被逼良为娼的无辜少女。

“对了,”他又主动举报说,“当时我们一共四个人去的,还有一个小宫!”

不要说丘组长,就连另外一个女同事也被他厚颜无耻的嘴脸给惊呆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井溶和顾陌城也觉得大开眼界,周先生更是羞愤交加,羞的是这种自家公司的龌龊就这么被摆到外人面前;气的是自己手里竟然真带了这样不知轻重的白痴。

哪怕外面再凶险,也比不上自家人釜底抽薪挖墙脚呀!

丘组长倒是自始至终的硬气,充满怨恨的瞪了井溶和顾陌城一眼之后,理直气壮的说:“周经理,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周经理黑着脸反问:“监控视频摆在这里,证据确凿,你难道还想狡辩吗?犯了什么错,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还真不清楚,”丘组长面不改色的说,“难道我们组员晚上出去散步,顺便清理了一下胡乱堆砌的石头这样也违法吗?那不如你直接起诉我们好吧,如何法律判决我们有罪,我们认栽,如果没有我们也必然要讨回公道的。”

她就是认定了法律不可能保护什么阴阳八卦的鬼话,所以自始至终都肆无忌惮。

周先生能做上经理的职位,自然也不是什么容易打发的人,听了这话也不跟她生气,直接道:“起诉不起诉就不是你可以操心的事了,但我有声明在先,你在工作期间故意违反公司规定确是不争的事实,不要以为胡乱狡辩几句就能逃脱责任。从现在起,我就地撤销你身上的一切职务,回去之后再跟老板报告,听他的最终处置。”

说完就示意几个保安,“他们涉嫌出卖公司机密,严格限制出入。”

丘组长这才脸色大变,声调骤然拔高,“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公报私仇!你就是担心我有朝一日取代你的地位!”

一旦被扣上出卖公司机密的帽子,坏掉的不光是她在这个公司的前途,还有行业名声,再也不会有公司敢雇佣她这样的员工。

谄媚男也跟着大喊大叫起来,最后竟然鼻涕眼泪流满脸,十分恶心,旁边的那个保安看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偷偷往一旁挪了一步。

那两个年轻姑娘更是面色惨白,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本来这个出外差、赢奖励的机会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从一堆竞争对手手中抢来的,原本想着回去之后可以顺利升职加薪,哪想到钱还没影呢,反而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顾陌城看不下去这些人的嘴脸,猛地抬高声音问了一句:“就因为你们的自以为是,已经害死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及时的话,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难道你们心里就一点没有愧疚吗?”

哭喊声登时一窒,其他几个人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不敢跟她对视,唯独一个丘组长仍旧执迷不悟,虽然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梗着脖子瞪着她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谁是谁非自己心里清楚的很,难道你真以为弄几块破石头就可以糊弄人了吗?姓周的跟你们沆瀣一气,自然会偏袒你们,等回头我跟老板说了实话,他一定会把你们送上法庭!”

顾陌城被她气笑了,“人是我们杀的吗?费这么大的周章就为了骗你,你是什么东西?”

丘组长冷哼一声,满脸你们这些小把戏完全骗不过我,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你们的同伙不是还有那个姓谢的吗?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套,借刀杀人而已!”

顾陌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弃跟她讨论。

这个人已经自以为是到了可怕的地步,固执的认为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在撒谎,只有她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理,现在就算他们说破天也没用的。

丘组长的事情过了之后,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正轨,后面线网平他们虽然又遇到了大大小小几次波折,但都有惊无险的过了。

差不多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到达终点,完成任务之后开始往回走。

这座山其实并不多高,地形也不算特别复杂,如果按照一般登山者的进度来看,充其量一天也就够了,可他们却整整走了四天之久,还折了一个人。

上用了四天,下来却只用了不到一天,孤狼还带回来杰克的尸体。

顾陌城和井溶主动去山脚下迎了他们,就见出发的时候还干干净净的一群人,如今都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

短短几天不见,谢广平就觉得自己好像过了大半辈子一样漫长,再次看见他们俩,立刻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大笑,“老子活着回来了!”

说完,迈开大步想过来给他们几个拥抱,结果被麻溜躲开。

谢广平一脸懵逼,“我呀,是我呀,你不认识啦?虽然脏了点!”

“太脏了!”顾陌城和井溶异口同声的喊道,看向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嫌弃。

这又是吐又是血又是汗的,连续五六天没洗澡,谁要跟你抱呀?

谢广平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杰克的尸体已经被装好了,一旁的不然也没怎么跟周先生交流,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眼神颇为复杂。

顾陌城偷偷戳了戳谢广平,示意他看那边,“虽然这事儿怪不得你,但他会不会把同伴死的这笔帐算到你头上?”

谢广平无所谓的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随他去吧!”

他也不是那麻团,任人搓扁揉圆。

几个人正说着话,话题的主人公孤狼竟慢慢走了过来,谢广平二话不说就把两个小辈挡在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浑身紧绷万分警惕的问道:“事儿也完了,咱们也就别道别了。”

孤狼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先前我确实看你不顺眼,但无论如何,你救了我一命,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顾陌城和井溶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很意外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谢广平相当高傲的哼了一声,很是不屑一顾道:“老子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少你一个的敌人。”

孤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会对外宣称杰克跟我登山过程中不慎摔断了颈椎骨,周先生也会帮我们进行善后。”

说完之后,又微微侧身,对后面的师兄妹说:“多谢。”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十分潇洒,光看背影倒真有几分孤狼的高傲。

顾陌城和井溶也面面相觑,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孤狼还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一直等到孤狼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谢广平这才放松下来,然后摸着下巴,很有点遗憾的说:“这人倒挺有趣。”

顾陌城也跟着他往空荡荡的山脚看了两眼,笑着道:“既然这么有趣,你们不如组个队啊!”

事情终于结束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也好像瞬间消失,她也才有心思开玩笑。

“你可饶了我吧!”谢广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趁她不注意用力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

顾陌城哇的一声抱着头跳开,跑到井溶身边哭唧唧的说:“师兄,我要洗头!”

井溶失笑,“走,我们回家。”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原本谢广平阳光灿烂的, 顾陌城给他把脉的时候也觉得可能除了有些过度疲惫之外并没什么大问题, 再就是有不少软组织挫伤,应该不太严重。结果等下山的车子走到约莫三分之一的位置,被路上的石头颠了一下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点点白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 他脸上的冷汗效果就可以媲美刚洗完脸, 可饶是这么着,他还是笑嘻嘻的对顾陌城说:“劳烦能帮忙给我做个固定吗?我觉得自己可能肋骨骨裂了。”

顾陌城、井溶:“?!!”

正在开车的司机差点就一脚踩错了油门。

经过检查之后,顾陌城也初步确认确实是骨裂,不过还是坚持带他去医院拍了个片子, 于是吼声响彻天际。

“你分明知道自己可能骨裂,甚至是直接骨折,为什么要隐瞒情况?!还自己以为没事,你怎么不以为能上天?”

如果伤者不主动说, 单纯通过把脉是很难发现这一点的, 再加上谢广平出来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活蹦乱跳的,她又不方便把人细细密密的摸遍全身, 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谢广平给她吼得没脾气,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在听到让他跟着回家时,还是强硬的拒绝了。

“这次只是小毛病,随便养养就好了,怎么好再去打扰你们?”他笑了笑,甚至破天荒非常麻利的办了住院手续。

他笑的越灿烂, 顾陌城就觉得这人越惨,可偏偏又不好说出来,憋了半天才问:“你不去跟我师父聊聊天了?”

谢广平摇摇头,又笑,“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估计他过得差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顾陌城和井溶走的时候,谢广平借口要等医生过来查房没去送他们,看上去特别洒脱特别没心没肺,可等两个人下楼,本能的抬头朝上看去时,却看见了窗口那里飞快退走的人影。

回家的路上,顾陌城一直没说话,井溶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伸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在担心?”

谢广平此人实在没的说,天性爽朗乐观,要不这么着的话估计都活不到现在,难得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依旧心性坚定、正直,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就算没有师父秦峦那一层关系,井溶也觉得自己能跟他成为朋友。

所以这会儿不光顾陌城担心,井溶自己心里也有点放不下。

顾陌城果然点了头,又微微叹了口气,说:“师兄,你说他不跟我们回家,是不是担心连累我们?”

井溶看了看她脖子上挂的玉坠子,默认了。

毕竟天煞孤星的命格威力太大,过去这么多年里跟谢广平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死绝了,如今他意外跟原本关系一般的秦峦和他的两个徒弟成了朋友,难免又要担心。

人天生就是群居动物,很少有人天□□孤单,就算有,谢广平也绝不是。

可他偏偏就只能孑然一身。

没人能够体会那种眼睁睁看着父母、师长、恋人接连离自己而去,可他却一点儿法子也没有的那种痛苦;更没人能想象终于有一天,他愕然得知造成这所有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你爱他们,所以害死了他们……

世上还会有比这更沉痛的悲剧吗?

顾陌城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故事,小时候师父给她讲过的雪孩子的故事,雪孩子想要陪伴赋予自己生命的小朋友,可当它踏入房间的瞬间,就注定了消亡的结局。

小的时候不懂,只觉得很感动,但现在想来那似乎更像是一出悲剧:雪孩子可怜,那个小朋友更甚,因为他给了雪孩子生命,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彻底消散,何其悲凉?

谢广平本质上是个很热情很开朗的人,他喜欢跟人交往,喜欢家人朋友欢聚一堂,可从很久之前,这些都只能存在于记忆和想象之中,再也没办法真正属于他了。

谁都能看出,他很享受跟这师徒三人在一起的时光,这份享受里面可能不仅仅是友情,一定程度上甚至掺杂了他对于亲情的向往,可恰恰是因为这样,他就更加不能太靠近。

从西南重回望燕台,就好像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重新跳回大染缸一样,下飞机的一瞬间,各色消息八卦都失控一般汹涌扑来。

什么“沈霁公开宣布即将荣升奶爸,喜极而泣”“崇义生日会筹办工作如火如荼”“董博解约事件再次发酵”“宛然与卢、谢三人关系扑朔迷离”“新生代小花与某导演深夜谈心”等等,粗粗算来,里面的主人公竟有大半是他们认识甚至是熟悉的。

刚一到家,崇义就把顾陌城抱了个满怀,又捧着脸仔仔细细瞅了半天,边看边心疼的嚷“瘦了瘦了”“黑了黑了”。

顾陌城啼笑皆非,“我才出去一个星期啊,哪有那么夸张。”

“足足八天!”崇义认真纠正道,“一个多星期,四舍五入那就是半个月。”

顾陌城忽然就理解了之前网上流行过的那些段子,什么亲妈喊十点该睡觉了,结果你出去一看其实才九点零五一样。

崇义又问了他们过去几天的经历,听得一惊一乍的,说完全可以拿来拍电影了。

要放在以前,绝对是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些事的,可现在?

不光是顾陌城觉得下山之后自己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崇义也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尤其是原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是摇摇欲坠……

“我刚打电话跟你师父说了,他高兴得很,说后天就回来。”崇义笑道。

“他不是在剧组?这么来回跑好吗?”顾陌城有点担心,生怕因为自己耽搁了吴导的事儿。

“他本就是客串,统共也没几天戏份,先拍后拍倒没什么影响,”崇义对这方面的事情门儿清,就解释说,“本来待在那里也是自己觉得有意思,最多过两天再回去也就行了。”

顾陌城这才放下心来。

稍后又说起沈霁公开要当奶爸的消息,崇义也是感慨万千,“他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如愿以偿,我也替他们高兴。说来这事儿还得好好谢谢你们。”

说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当年井溶跟沈霁以两个陌生人的关系互惠互利,正式开启了这段友谊,并让双方的事业都实现了大跨步;之后井溶再次帮沈霁度过一次大危机,而顾陌城又顺便帮他们夫妻圆了一个天大的心愿,沈霁又阴差阳错帮她父女团圆……

可以说只要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没接上,他们也都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井溶笑说:“他瞒得倒是掩饰,这都五六个月了吧?”

崇义点点头,“要不是老沈最近要忙活片子后期剪辑和上映、参赛的事儿,这会儿早带着嫂子出去度假去了。”

当时是六月份出的消息,现在都十月下旬了,要不是肚子瞒不住,估计沈霁都想等太太进产房才公开呢。

沈霁名气大,连带着太太都是名人,走到哪儿都被人偷拍甚至是跟踪,真是不胜其烦。这两年好不容易消停点了,要是再爆出类似于“铁树开花”这样的新闻,那些人不疯了才怪,想安心养胎绝对不可能。

而事实也证明了沈霁的担忧并非自作多情,被拍到他亲自陪太太去做产检之后,大半个华国都轰动了,且不说圈内外关系不错的人纷纷亲自打电话求证,粉丝们干脆喜极而泣,就连竞争对手和路人都呆了:这都多少年了,不是说肯定没治了吗?怎么突然就要当爹!

空降热搜榜榜首那都是轻的,崇义生日会都给他让路了,更别提什么“董博解约”“宛然情感成谜”,都小意思,他的粉丝们干脆就一夜之间筹集资金,包了香海市和望燕台两大经济中心最佳商业地段的八个巨幕广告屏,一天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热烈庆祝沈霁先生、白清芬女士荣升奶爸、奶妈”的祝贺语。当晚还有土豪放烟花,大半片天空都是五彩斑斓的“沈先生、沈太太升舱快乐”的字样,有了这两样在前,其他什么诸如站在街头送花、发糖的花式祝贺都难免黯然失色,不足为奇了。

光是广告屏承包和烟花轰炸这两条就造价不菲,轰动非常,不少海外媒体都报道了,纷纷表示华国人财大气粗,追星更是声势惊人云云。

沈霁和太太白清芬都想好了,等以后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认顾陌城当干姐姐!以后他们都拿小姑娘当亲闺女对待,孩子也当亲姐姐尊敬,以后那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绝对二话不说挽袖子上。

顾陌城觉得挺有趣,这出来一趟不光爸爸有了,这会儿又多了几个亲戚,太超值。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她最关心的却还是崇义,眼见着生日快到了,自己送点儿什么好呢?

崇义的原话是只要人在自己就心满意足,可她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送。

唉,愁,真愁人!

太差的拿不出手去,太好的……崇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当天晚上,顾陌城就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偷偷用手机上网搜索起来。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找了半天还真找到几条有用的。

其中某论坛收获点击和称赞最多的一条回复是一位父亲写下的,通篇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讲述也很平淡质朴,可说的最实在也最能打动人心。

“我是一位并不完美的父亲,虽不敢说所有的人都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可我还是觉得,对我而言,孩子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就是最好的礼物。或许这么说太过虚无缥缈,但真的,一个真正合格的父亲并不会计较儿女送的礼物价值几何,只要真心实意,一张劣质纸笔做出的手写卡片,或是一盘炒糊了的菜也值得我回味一生;可要是只为了面子和走过场,名烟名酒燕窝鱼翅人参这些,我也只会觉得自己可怜……”

下面难免有抬杠的,比如说什么只要能买得起名烟名酒之类的东西,我宁肯可怜之类,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深以为然的。

顾陌城琢磨了半宿,觉得自己大概早已过了送手写卡片的年纪,不过炒菜嘛,她翻来覆去举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要不,就试试?

这双手摆弄了十来年药材,十分灵巧,大概做菜也是不难的吧?

说来惭愧,小时候都是秦峦做饭养活两个小的,奈何他大少爷出身,某些方面先天不足更后天畸形,苦练数年依旧毫无进展。能举的动锅铲之前,井溶和自家小师妹被迫一连吃了记不清几年时不时就糊锅、夹生的米饭,清水煮出来的白菜,炒的梆硬的肉片,以及种种诸如土豆炒鸡蛋、香菜胡萝卜、大葱炖藕片之类的神奇搭配,能平安健康的长到这么大实在不容易。

小的时候那是心有余力不足,等稍微长到比炉灶高了之后,井溶就毅然决然的抢过了做饭的重任,并本着对师徒三人生命健康负责的态度,再三打回秦峦想重张炉灶的申请,并勉为其难的将他派去烧火。

小时候是师父养,大一点之后是师兄养,等再大一点,大家手里都多少有了余钱,井溶下山了,秦峦就开始……叫外卖!

所以一直到现在,顾陌城还真没自己做过饭,捡柴、烧火、洗菜之类的倒是边看边玩做了不少。

于是第二天顾陌城就要回家,回她跟井溶的家。

崇义当然要阻拦,不过顾陌城的意志出奇的坚决,坚决到井溶都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很快的,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释:

“师兄,你教我炒菜吧!”

井溶想了半天才语气复杂的憋出来一句话,“你绞尽脑汁的跑回这里,就为了让我教你炒菜?”

这都什么破毛病!

“是我断手断脚了,还是已经无用到养不起你了?”井溶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自家小师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神奇兴趣。

我得多落魄,才会沦落到需要你亲自下厨炒菜的地步?

顾陌城就解释说是崇义的生日快到了,她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但感觉好像亲手做顿饭的比较实用也比较有诚意。

没想到,听她解释完之后,井溶的脸色更不好,语气也有点危险,“咱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包括师父在内,你好像都没想过要做点什么给我们吃,对吧?”

现在一个崇义,这才出现几天啊,竟然就后来居上了?

天理何在!

说起这事儿,顾陌城也有点脸红,刚想蹭过去说点儿什么,就见井先生已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似乎还有点虚弱的晃了晃,然后摆摆手,“我有些累,先去房间躺一会儿。”

顾陌城发愣的功夫,井溶就已经麻溜儿的回房并关门。

回到房间后的井溶开了手机,看到新闻首页上躲都躲不开的“崇义”“生日会”等字眼恨得牙痒痒。

对呀,外面既然这么多人给你筹备生日会了,你就老老实实出去跟人家过嘛,做什么非要再来招惹我家小师妹!

她长到这么大,哪怕我跟师父吃苦受累都不肯叫她沾水的,现在竟然为了你要学做菜?

到底气不过,井溶给秦峦打了个电话,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小师妹要为了崇义学做菜。”

然后秦峦就崩溃了。

做菜多么危险!又是刀子又是铲子的,还有燃气、热油,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事的!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小乖乖,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能够。

不过几十秒,秦峦的脑海中就已经想象出顾陌城被割破手、烫起泡等无数场面,把他自己给吓得魂飞魄散。

“溶溶啊溶溶,师父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情急之下,老称呼脱口而出,而井溶竟也没有计较。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坚持住了,“师父,别的不说,小师妹肯定没有那么笨。”

小师妹再怎么样也不会跟您一样拙的好吗?另外,您压根儿就找错重点了呀,或者说完全漏掉了一个重点,难道你不应该瞬间燃起熊熊的嫉妒之火吗?

经过提醒之后,秦峦果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非常配合的表示了羡慕嫉妒恨。

他都没有享受过自家软萌可爱的小徒弟的手艺,那个姓崇的凭什么?

不爽归不爽,可等晚上顾陌城亲自抱着一大盘水果过来敲门,井溶还是没能保持住,“小师妹也长大了,知道做事回馈老父亲了,我和师父能说什么呢?”

顾陌城:“……”你这不是什么都说了吗?

她哼哼唧唧的上前,狗腿兮兮的叉了一块菠萝送到他嘴边,“师兄,吃水果,甜的。”

井溶瞅了她一眼,哼了声,别开头。

“现在不想吃。”

“吃吧吃吧师兄,”顾陌城央求道,“我知道你可喜欢吃了,这个可甜了。”

她的脸儿白嫩嫩的,双颊带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小动物那样干净剔透,嘴巴红润润的,一开一合说着软乎乎的话,搔的人心里痒痒的。

然后井溶就移不开眼睛,干脆利落的凑上去,又爱又恨的亲起来。

小东西,认定了我不会怎么样,所以故意气人对不对?

顾陌城冷不丁给他抱了个正着,本能的把两条胳膊举高,生怕果盘什么的掉在沙发上,谁知下一秒就被井溶一把抓住,看也不看的丢了出去。

就听咔嚓几声脆响,顾陌城目瞪口呆的看着盘子碎片和五颜六色的水果撒了一地,“师兄碎了碎了,碎唔唔唔”

井先生觉得得给她长点记性,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认真点。”

亲/嘴儿呢,想什么呢!

唔,别看着瘦巴巴的,屁股上正经有点肉肉,软软的弹弹的,手感不错,于是他一个没忍住,又多拍了两下……

重新坐好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两个人都有点衣衫不整气喘吁吁,顾陌城脸上能烫死个人。

啊啊啊啊师兄摸她的屁股!!

说归说闹归闹,当女儿的给爸爸做顿饭吃谁也没理由阻止,不过顾陌城也保证了,人生中做的第一盘菜一定先给师父师兄品尝,这才皆大欢喜。

可事后井溶和秦峦凑在一起越琢磨越不对味儿,初学者炒出来的第一盘菜……能好吃吗?

要殊荣还是要实际,这是个难题。

老话说得好,姜是老的辣,秦峦到底对自己比较狠,“我们城城这么聪明,肯定什么都是一学就会,难道还能比我做的更难吃吗?”

只要吃不死,就要往死里吃!

井溶:“……”我应该夸您还挺有自知之明吗?

最大的难题解决了,秦峦也就恢复了平时的活跃,很兴奋的讲述起自己有生以来头一次去剧组拍戏的经历。

“……吴导说我还挺有天分的,没准儿以后该配个助理了,”他美滋滋的说着,眉飞色舞,“不过我给拒绝了,这毕竟不是主业。对了,我还碰见那个这两天被重新揪出来黑个遍的小伙子了,在我们组演男二号啊,叫,对了,就是叫赵元之的那个,挺安静腼腆的小孩儿,凡事不争不抢的,不大爱说话,见了我们就是小声打招呼,没事儿的时候还会偷偷帮工作人员抬箱子什么的,特别爱干净,看见谁的座位上有灰尘就随手掏出纸巾来擦干净,走到哪儿都要随手捡垃圾……”

说到这儿,他就笑着指了指井溶,“还别说,这点跟你挺像。”

顾陌城就笑,井溶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说:“你是年纪大了,所以看谁都像自家孩子!”

秦峦冲他哼了声,又继续讲,“不过外界说他的脑子不太灵光倒是真的,很短的一段台词一个多小时都记不住。可他也是真刻苦,每天都起早贪黑的背,上厕所都带着小纸条,从没用过提词器,失误率也很低,我觉得比那对一号强多了。”

顾陌城哇了一声,“外面可不是这么说他的,黑的可厉害了。”

秦峦也挺唏嘘,“所以说拍戏这种事儿玩玩就罢了,当职业什么的就算了吧,水太深。原本我也不信的,可私下吴导也说了不少,赵元之这小孩儿家里条件不太好,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没了,所以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养家减轻负担,还是后来攒了点钱才重新参加高考的,不过也没考上太好的学校。这两年妈妈的身体也有些垮了,他签的是个小公司,资源有限,分到手的也不多,赚的钱基本上都填进去了。”

顾陌城听得越发入神,忍不住追问道:“那他怎么不跳槽?”

“好像是公司氛围挺好的,老板也仗义,在赵元之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那孩子就不舍得走。”秦峦说完,又道,“对了,吴导私底下还劝过呢,好像小赵公司的老板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想继续耽搁他,但是那孩子死心眼儿。”

听秦峦说了这些内幕之后,顾陌城才恍然大悟,觉得最近好多看不懂的地方也都瞬间明朗起来。

难怪赵元之这么点儿黑料都能被人记好几年,难怪这两天又意外躺枪,难怪躺枪之后都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因为他所在的公司太小了,小到几乎没有能力保护旗下的艺人,也根本请不起那种一流的幕后运作团队,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拼命降低存在感,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网民厌倦后的自动遗忘。

师徒三人好久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井溶才点点头,感触颇深的说:“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秦峦附和道:“可不是,这年头这样的人真是很少见了,尤其还是个孩子呢,能抵挡住外面的诱惑真心不容易。”

井溶又嗯了声,而说到知恩图报这个词,他不免又想起来秦家人,那些简直就是这个词的绝对对立面!

他留了人在苏子市,听说最近秦家一团糟:

冯珍跟秦岳离婚之后,冯家之前的投入却一时半会儿撤不出来,再加上秦岳从中作梗,更是难上加难。

后来秦岳因为得知大半真相,再加上儿子重伤住院,双重打击之下进了急救,公司直接就乱了,卷钱跑的卷前跑,跳槽的跳槽,还有好多纷纷辞职。

曾经在苏子市不可一世的秦家企业,似乎眨眼功夫就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刻。

这还不算,又有匿名人士举报秦冯两边沆瀣一气,在过去几年的多笔买卖中欺上瞒下以次充好,更通过贿/赂相关人士赚取高额非法利润,同时浮出水面的还有数位受害者和不少证据,好容易稍微好转点儿的秦岳连医院门都没出就直接上了急救措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过的错事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行事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顾陌城都在师兄的指导和师父的捣乱中度过,上午练菜下午炼药,生活十分之充实。

不少药材处理起来都很麻烦,要求堪称苛刻,切片经常以毫米计,而顾陌城对此早已驾轻就熟,所以虽然换成菜刀,可切东西对她来说依旧是小菜一碟。练了两天之后,她的刀工就突飞猛进,还尝试学着教学视频中大厨们那样用心里美大萝卜刻牡丹花……

不过到了实际烹饪的环节,顾陌城终于稍稍遇到一点困难。

她早已习惯了精确到克的计量方式,随便拿个东西一过手就能精准的估量出重量,误差绝不超过一克。而中餐中普遍存在的“大中小火”“些许”“适量”实在是感性大于理性,让她头大不已。

秦峦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无限唏嘘,“你师父我好歹也算半个艺术家,讲究用心生活,咋就养出你这么个认死理儿的孩子来?”

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哪儿像做菜啊,完全是在拆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