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手指头的助理停了下来，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你没什么事，我就没敢告诉，怕你醒来之后骂我。”
“乖。”梁井絮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好了，打你的电话，顺便给我买点吃的，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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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梁井絮抽了张面巾纸细细擦了擦嘴巴，帮着赵西西收拾了碗筷后，舒舒服服的靠在了病床上。
无所事事地发了会呆，她伸出胳膊拿过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嘟嘟嘟了好几声后，冰凉的女音在那头重复的响起。
父亲估计还在废寝忘食的进行着他的项目，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不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她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退而打给母亲：“妈，是我。”
母女俩闲聊了一会之后，吴素屏突然来了一句：“你今天这么早收工？”
梁井絮下意识否认：“没啊。”
“是吗？”母亲有些诧异的反问，“难得没有听到你那边的动静，我还以为你今天可以早点收工休息。”
她瞥了眼病房，讪笑着转移了话题：“平常有什么动静？我怎么不知道。”
母亲笑了笑：“如果你旁边很吵，那就意味着你在片场或者是什么活动现场；如果你旁边比较安静的话，要么是在车上，要么是在酒店。所以我基本上接到你的电话，就能大致猜出你在什么地方。”
她难得地愣了愣，突然间觉得心里有股暖流飘过，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往常很少注意到这一点的梁井絮，偏着头开始仔细倾听手机那头的声音，猜测母亲所在的环境。
那边的声音很杂，隐隐约约有人在哭，有人在吵闹，有人在交头接耳，还有些叮咚叮咚的机械提示音。
她蹙着眉头猜测了片刻，也没猜个所以然，只能问道：“妈，你在外面吗？”
那头顿了一会儿，嘈杂的动静渐渐消失，看来是母亲走到了安静的角落，下一秒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响起：“对，还在学校呢。”
“学校？”梁井絮略微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虽然觉得有些不像，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了，爸他也还在学校吗？我刚打他电话都关机，他不会又和以前一样把手机扔在办公室，然后接连几天忘了充电吧？”
“嗯，还在…学校呢。”
她动了动扎针的手，有些无奈：“等我几天后回上海，得说爸一顿，每次有工作，比我还拼！”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妈妈有些敏感的问道。
“嗯——大概四五天之后吧。”她有些不确定的猜测。
吴素屏咬了咬嘴唇，就想把实话说出口，但看到梁格艰难的摇了摇头后，终究叹了口气：“那行，回来之前告诉我一声。”
挂了电话后，吴素屏将手里的热水瓶放下，有些难过的说道：“何必瞒着她，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梁格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丝笑意，气若游丝道：“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告诉她，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吴素屏幽幽地叹了口气，掖了掖他的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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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睡了一天一夜后，梁井絮无比的精神。
她下了床，百无聊赖的走遍房间的角落，动动这里，摸摸那里。
之前忙得像一只陀螺一样，恨不得将一分钟当一小时来用，但突然间闲了下来，她反而有些适应不了。
赵西西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小絮，你能别转了吗？我都快被你转晕了！”
梁井絮停下转圈的脚步，滑到助理的面前，提议道：“我说西西，你看看我，已经生龙活虎，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所以我们能不能现在马上出院，回酒店？”
赵西西扫她一眼，坚决的摇头：“不行，医生说你还要观察一晚，要出院也要等明早各项指标合格以后。”
她有些挫败的跌坐在床上，哀嚎一声，开始循循善诱道：“亲爱的，你能别那么死板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事，我自己会不知道？乖乖听医生话的结果是，我明天一上午还得耗在医院，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早点完成，就能早点离开青岛，早点回到家里，早点见到亲爱的家人呀。”
助理自顾自的重新安排梁井絮接下来的行程，闻言头都不抬：“你那天那么一晕，整个剧组和我都吓个半死，所以必须得医生点头同意，你才能出院。反正就一个晚上加上午而已，活动方都说可以等等，所以你急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床上滚来滚去的梁井絮，继续好心建议道：“如果你无聊的话，要不要玩玩游戏？我把手机借你玩啊，跟你讲哦，这游戏可好玩…”
在看到诈尸般从床上起来，三步并成两步往门口走去的梁井絮时，赵西西的话戛然而止：“小絮，你去哪儿？”
梁井絮摆了摆手，拉开房门：“这病房我真待不下去，我去外边随便逛逛，透透气。”
“哎哎哎，小絮，你是公众人物啊！！！”
梁井絮连忙缩了缩脖子，啪的一声连忙关上门，把尖叫声隔绝在里头。
这个点已经不是很早，住院区的走廊上除了偶尔几个推着车的值班护士，便没什么人影。
长长的直发披在两侧，她双手交叠在身后，脚步略微轻盈的晃悠进电梯，晃到了一楼的门诊。
晚上的急救门诊格外的热闹，吵吵嚷嚷的，深陷痛苦的病人和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的医生护士压根没空细看身边经过什么人。
那些声音听得心里有些沉重，梁井絮默默的低着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坐在一棵树下的木椅上，夜晚的风有些凉，吹来很是舒服。
双手垫在双腿下，两只腿在半空中晃悠着，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门诊那些痛苦的病人，她干脆瞥开视线，抬头看着夜空上的月亮和星星，微微吐了口气。
她很不喜欢医院，非常不喜欢。
这里面每天总有无数的生老病死发生，面对这些，总是让人觉得无能为力。
一旁的手机响起，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梁井絮笑着接了电话，里头顿时传来赵西西愤怒的声音。
“小絮！你在哪里！”
她将手机挪了段距离：“在医院门口。”
“医院门口？我也在医院门口，没有看到你啊。”
梁井絮抬眼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了对面赵西西的人影，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看到你了，你在原地等我吧，我就过来。”
挂了电话，她抬腿往医院大门走去，两人经过嘈杂的门诊区，往电梯而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梁井絮突然觉得这个环境有些熟悉，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赵西西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梁井絮迟疑的摇了摇头，有些恍惚的回到了病房，坐在了病床上。
突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她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脸上的表情无比的惊慌。
她连忙拿出手机，因为手在发抖的缘故，好几次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
颤颤巍巍的翻到联系人，找到了梁井盟的名字，她便打了过去，过程中心几乎都要揪了起来。
好几天联系不上的爸爸，好像是在医院的妈妈。
事情一旦察觉到异样，便越来越不对劲。
电话被接通，梁井絮硬邦邦道：“梁井盟，我有事情要问你。”
几分钟后，拿着手机的手下滑，她五指狠狠抓着手机，手臂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赵西西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小絮？你还好吗？”
她生生地咽了几口唾沫，声线都在发抖，但竭力克制住自己，一字一句吩咐道：“去订机票，我们现在就回上海。”
“可是…”
“快去！”
第074章
住院部八楼，电梯门在眼前打开的时候，一路恨不得立马飞奔过来的梁井絮突然间觉得脚被灌了铅似的。
赵西西担心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快要关上的电梯，手忙脚乱的按下按键，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絮。”
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梁井絮咬住嘴唇，极为缓慢的走出了电梯，一步步往幽深的走廊走去。
白天的住院区，家属打电话的声音、病人痛苦的呻.吟声、护士轻轻交谈的声音混杂了在一起，但她觉得自己完全听不到，眼神紧紧的盯着每一间病房外的房间号码。
终于，她停在一间病房外，一动不动，视线虚无的直直落在门上，心脏像是被攫住了一般，难受的厉害。
梁井絮的手轻轻落在门把上，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她和家人半个月未见，仅仅半个月的时光，父亲突然间变得如此之瘦，仿佛全身只剩下一具骨架。
似乎有所感应，闭目养神的梁格突然间睁开双眼，眼中晃过一丝诧异。
梁井絮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床前，忍了一路的泪水在看到父亲的那一刻，终究再也忍不住，一颗颗顺着没有血色的脸颊静静掉落。
梁格艰难的从被窝中伸出手，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动作轻柔，充满安慰。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说话的时候很是费劲：“小絮，别担心，爸爸没事。”
梁井絮将整个脸埋进充满药水味的白色被子里，不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她一路上除了担心，还很生气。
哥哥的那句话‘爸让我们瞒着你，先让你把青岛的工作安心完成。’更是让她恼怒到了极点。
她在飞机上想，回到上海后一定要把老头子揪起来骂一顿打一顿，就像小时候她在学校和人打架弄得一身伤，回到家不敢告诉父母，结果被爸爸发现后，狠狠地被骂了一顿打了一顿那样。
可是在看到爸爸之后，她只想让他好起来。
平静过后，梁井絮擦干了眼泪，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
重病之人终究没有什么精力，不过一会儿便合上了双眼，静静的躺着，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睡着。
梁井絮出了病房，一手拿着热水瓶一手挽着妈妈的手，往开水房而去。
她轻轻问道：“妈，手术什么时候？”
吴素屏叹了口气：“还不知道，你爸年纪大了，瘤又长在脑里，医生说要再观察观察。”
她机械的点了点头。
开水房到了，吴素屏从她手里拿过热水瓶，弯下腰打开开关，冒着热气的水与瓶壁碰撞，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开关被关上，吴素屏提起，看了眼后头欲言又止的赵西西，对着梁井絮劝道：“小絮，先去把工作处理好。”
她顿了顿，摇摇头：“我想在医院陪着爸爸。”
吴素屏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就是这样，你爸才让我们瞒着你。你已经成年了，该有的责任要担起，不要任性。你爸本来就不舒服，不要再让他为你操心。这一点，和你哥学学。”
说完这句话，她摇摇头，提着热水瓶绕过女儿往外走去：“你电话响很久了，接一接吧。”
梁井絮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掏出兜里的手机，走到角落里接了电话。
“钟姐。”
电话终于被接通，钟小微稍稍的松了口气：“小絮，你父亲怎么样？”
梁井絮苦笑片刻：“我也不知道。”
手机那头顿了顿，“小絮，虽然我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你得马上回青岛，把那边的工作完成。”
她动了动嘴唇，看着前方母亲单薄的身影，突然间觉得双眼无比的干涩，答应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出口。
没有等到回答，钟小微的语气略微带了几丝恼怒：“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你知不知道青岛那边有多少人在等着你？！没有你，工作就无法进行下去！你…”
“我知道。”梁井絮打断，“我明天一早回去。”
钟小微叹了口气，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青岛那边的工作，我估摸着5天就能结束，之后《江恬记》就会回到上海拍摄，其他几个剧组也都在横店，离上海也近，你到时候照顾家人也会比较方便。”
梁井絮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嘴角。三部剧同拍，哪怕都在上海，她能有多少时间照顾家人？
“钟姐，之后能推的工作都把我推了，还没有开机的那部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毁约。”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那部片，你知道的，凭它获奖的可能性也很大，和《江恬记》不相上下。”
“违约金直接从我片酬抵吧，麻烦你和导演说一声，我真的没有办法。”梁井絮的语气极为坚决。
她挂了电话，整个人顺着白色墙壁滑落在冰冷的瓷砖上，头低垂着，眼下一片阴影。
一旁的赵西西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上来，就想伸手将她扶起。
梁井絮躲了躲，摆摆手：“我没事，机票订好了吗？”
赵西西无措的看着地上的梁井絮，低声交代道：“好了，明天早上六点半的飞机。”
“嗯。”她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动静。
附近偶尔有人走过，不可避免的将视线投在两人身上，又见怪不怪的挪开。
医院里，生死离别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没什么大不了。
十几分钟后，被放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间振动了起来，有些恍惚的梁井絮慢了半拍，才发现是自己的。
她拿起看了看，双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将手机塞进了赵西西的手里，脚步虚浮的往病房而去：“电话你帮我接吧，重要的事情再告诉我，我去看看我爸。”
赵西西挽留的手伸到一半，又无奈的收了回来，耸拉着头，划过接听键：“蒋导您好，我是赵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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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的时候，赵西西有事处理就离开了。
因为梁井絮在医院的缘故，请了长假的吴素屏难得的回了趟学校，只留下她和父亲在病房里。
爸爸醒着的时候，她给他念报纸；睡着的时候，她时不时掖掖被角，看看输液情况，剩下的时间便撑着个头看着父亲插.满各种导管的脸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并不觉得难熬，听着父亲的呼吸声，她反而觉得心稍稍安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母亲提着饭盒和药汤准时出现在病房，于是父女俩一个心不在焉的咽着白米饭，一个半躺在床上由着孩子他妈一勺一勺的喂着，饭菜香在病房里飘荡，难得地盖过了消毒水味。
吃过不久，一家人看了新闻，梁格再次有些累的闭上了眼睛，但又想起什么，强撑着睁开双眼：“小絮。”
听到父亲的叫唤，她连忙侧过身，微微低下了头：“爸，我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看了看电视上显示的时间：“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
她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不了，我今晚想在医院陪着你。”
“胡闹！”梁格喘着气呵斥。
一旁的吴素屏连忙上前帮忙顺气，过程中责怪般地瞥了眼梁井絮：“小絮，听你爸话，现在赶紧回去休息。我在这，你放心好了。”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母亲的黑眼圈上：“妈，你今天回去休息，今晚我来守，一个晚上而已，我又不是没熬过夜。”
梁格缓了下来，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挫败的闭上了眼后又睁开：“是我拖累你们了，你们给我请个护工就行。”
闻言，还没等梁井絮说什么，她妈便沉下了脸色，语气硬邦邦的，但手下的动作却轻柔的很：“老梁！说什么呢！”
看到丈夫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摇摇头，转而对着女儿吩咐道：“行了，你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在青岛那边认真工作，别整天想东想西的。”
她动了动嘴巴，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终究听话的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