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写好了。”平香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林江月打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人,顿时头皮发麻,没办法,古代人娱乐少啊,晚上没别的事干,就只能生孩子了,可难为她这个记性。

第十八回 ...

顾家老祖宗名讳纲,膝下有是三位老太爷,嫡子顾之锋,顾之铭,庶子顾之钦。大老太爷顾之锋底下两个嫡子,大老爷顾文松,二嫡子一嫡女一庶子,只庶子还尚未婚配,三老爷顾文柏,两弟子一庶女;二老太爷顾之铭三嫡子一庶子,二老爷顾文杨,二嫡子一嫡女一庶子,四老爷顾文榆,二子一女都是嫡出的,六老爷顾文梧,两嫡女一庶女,未有男丁,而七老爷顾文桐是庶出的,只有一个嫡子;庶出的三老太爷顾之钦只有一个五老爷顾文梁,底下有二子一女都是嫡出的。

等看到底下的各位爷的时候,林江月脑袋已经乱了,这还只是一个顾家而已,如果真的要嫁进来,还要记顾家其他房的人,还有各种姻亲,京城权贵的关系……要命啊。

林江月直接将纸丢给平香,让她也帮忙记一记,然后去看袁氏送过来的衣服,衣服是挺好的,可穿上这样的衣服就要有大家闺秀的做派,莲花移步,端庄稳重,她哪是那块料?

正烦着呢,沉香就回来了,她正想说话,平香立刻给她使了个眼色,林江月便说道:“春娇春荷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春娇春荷,能让平香那么在意的事显然是很重要,可林江月却让她们两个刚来的人留下来听,这让春娇春荷受宠若惊之余有一点莫名的害怕,两人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赶紧说吧,”林江月对沉香说道,“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沉香回过神道,“让我一顿好找,我先去了阜成门,在一个算命写字的老头那里挂了暗号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后来去了城隍庙,挂了暗号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老八的一个手下,见到了张三,他让一帮弟兄投靠了金城坊、咸宜坊最大的帮派,帮忙看场子,而他自己本人现在在城西最大的赌坊乐仙居当博头。”

这个张三还真会钻营啊,林江月心想,然后又问起凌霄阁在京城的驿点的人,沉香说,原本的驿点早就没人了,现在都改成其他的铺子了。

“那些人的行踪没人知道吗?”林江月皱眉道。

“附近有一个叫四方堂的小门派,我问过他们的人,他们说四月初时驿点的人就突然不见了,房东来收租的时候都找不到人。”沉香补充道。

四月初,岂不是林江灵还在京城的时候这些人就走了?林江月皱眉,锦衣卫那里打听不到线索,驿点的人也不见了,这接下来要怎么走?

“对了,钟嬷嬷人呢?”林江月突然道,“去把她找回来。”

平香立刻出去,沉香趁机将一个油纸包的东西塞到林江月手里,挤眉弄眼道:“姑娘,这可是好东西,焖羊肉,可好吃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藏食了?”林江月哭笑不得,“平香又不是外人,干嘛避着她?”

“反正我看她不顺眼。”沉香嘟嘴道,“这可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买的。”

“不就是以前你偷下山玩被她告状了嘛,现在还记仇啊?这么小心眼。”林江月睨了她一眼,“这次焖羊肉算我出钱,以后别这样做了,伤感情。”

沉香知道林江月说认真的,不敢再多嘴,等到平香跟钟嬷嬷进来时,她看了林江月一眼,把油纸包打开,推到平香面前,不情不愿道:“喏,趁热吃吧。”

平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将油纸包拿起啦,道:“那我先去拿碟子装起来。”

“可不许偷吃啊。”沉香叮嘱道。

“这两个丫头,”钟嬷嬷随口骂了两句,“姑娘,你今天出去收获怎么样?”

“什么收获都没有,不过这也在预料当中,我想对方是不会让我们这么好过的。”林江月平静道,“嬷嬷,师父生前在京中有没有什么老相识?”

钟嬷嬷仔细想了想,说:“老阁主的旧交大多都在西南,京中曾有那么一两个,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不知道还在不在京中。”

“那就没别的路子了吗?”林江月手指在桌上弹了弹。

“要不明天我出去打听打听?”钟嬷嬷说道。

林江月摇头,还是先弄清楚京城这趟浑水的流向再说,而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先将与顾家的婚事约定下来,那她在京城就有一个身份了。

沉香看看林江月,又看看钟嬷嬷,欲言又止,被钟嬷嬷瞪了一眼,才道:“姑娘,我们在京里不是还有人么?”

“谁?”林江月追问。

“大姑娘啊。”沉香说道。

大姑娘?林江月恍然大悟,林江灵的徒弟林惜彤在外出游历时邂逅了一名年轻武官,两人情投意合,林惜彤不惜放弃未来阁主之位,离开师门,毅然追寻情郎而去,林江灵十分愤怒,差点要除林惜彤之名,后来被林清音劝下了,过了一年,林惜彤寄信回来报平安,说已经嫁到京城去了,当了官太太。

“那男的叫什么名字?”林江月追问。

“叫徐正浩。”钟嬷嬷说道。

徐正浩?怎么那么像韩国欧巴的名字?果然从古至今,叫这样名字的男人都特别会勾引女人么?林江月嘀咕,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按着名字去找,总能找到林惜彤的,林江灵来京那么久,还有可能去找林惜彤了。

“对了,我那大师侄长什么样来着?”林江月忽然说道,“我记得她好像对我有点偏见,对吧?”

岂止是偏见啊,钟嬷嬷和沉香不由腹诽,明明她比林惜彤小七八岁,非要用师叔的身份去使唤别人做这做那,林惜彤又不是什么温和性子,不恨才怪,可想而知,这次去找林惜彤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既然有了新的线索,林江月当然睡了个好觉,次日卯时初刻就被春娇唤起来梳妆打扮,沉香洗漱,平香穿衣,春荷梳头,春娇穿鞋,钟嬷嬷还早早就备下了点心让林江月填肚子。

林江月让平香和春荷跟她去请安,沉香去找张三,让他帮忙打听徐正浩的下落,钟嬷嬷则去国子监文庙那边帮她搜集一些东西,春娇则留在家里帮她打听一些事,特别是对门那位五姑娘和琅大奶奶的事。

“你这边的事最紧要了,你多当点心。”林江月对春娇说道。

“婢子一定尽心。”春娇赶紧说道。

“如此便好。”林江月笑着转头对平香和春荷道,“你们也出去吃点点心,吃好了我们就过去请安。”

林江月不早不晚地去到寿安堂,待到所有人都到齐了,齐齐跟顾二老太太请安后,老太太随意说了两句,便一齐前往东府去了,因着去东府算是大事,原本因孕期不必请安的陈氏也来了,自然,原本病着的五姑娘也不敢再病了。

威远伯府在东边,和这边只一墙之隔,中间特意开了一道门,平时虽然是开着的,却时时有下人看着。

威远伯府自然比顾宅大不少,一帮弱不禁风的女人磨磨蹭蹭地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春禧堂。

伯府的女眷早就在等着了,见到了二老太太,小辈们立刻起身见礼,老伯夫人余氏,即顾大老太太没起身,只是招招手,二老太太宋氏也没客气,就在余氏身侧坐下,可见老妯娌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待得所有人都坐定后,余氏这才开口道:“看我这眼睛,老眼昏花了,看哪个丫头都跟朵花似的,认不清谁是谁了,哪个是林姑娘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在了林江月脸上,林江月心中一笑,爽快地站起来,上前两步,行礼:“江月见过伯夫人。”

“这孩子长得怪精致的,”余氏对宋氏说了一句,然后对林江月笑道,“我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太太,伯夫人是我的大儿媳,你以后叫我老太太就好了。”

林江月微微一笑,又行了一个礼:“是,老太太。”

照例地,余氏一招手,旁边的丫鬟就奉了见面礼出来,饶是林江月见多识广的人都眼前一亮,那是一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做工精巧,样式精美,直接就让旁边几个小姑娘心里泛起了酸水。

“老太太厚爱,江月就却之不恭了。”林江月双手接过便交给旁边的春荷。这个动作让余氏心里一动,她的见面礼如此贵重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是想借机试探林江月,由细看大,若林江月是贪财之人,表现必然不会如此落落大方。

因为没想到老太太的见面礼这样丰厚,底下的儿媳孙媳只能偷偷地换掉了原本准备的礼,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不就是一个巴上门来的穷亲戚么,犯得着给那么重的礼么?

余氏接着给林江月介绍了伯府的女眷,右下首是当今的威远伯夫人方氏,站在她身后的是长媳璟大奶奶容氏,次媳璀二奶奶重平县主,左边坐的是余氏次媳柏三太太小余氏,是余氏的侄女,小余氏身后站的是她的长媳珂三奶奶李氏。

林江月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想今晚回去一定要做一张人物关系表才行。

认完了人,收完了见面礼,林江月心想总该说正事了吧,果然余氏开口了,带着一种唏嘘:“当初你师父入京时,我已经嫁到顾家来了,曾与你师父相处了几天,没想到现在竟然天人相隔了。”

“此乃命数,强求不得。”林江月平静道。

“你能如此想最好了。”余氏说道,“虽说你师父的遗命要紧,但你现在仍在孝期,不好谈婚事,不妨先安心住下,多了解京中事物,等出了孝期再谈,如何?”

出了孝期?林江月嗤之以鼻,林清音虽说是她的师父,却如同她养母一般,她要为林清音守孝二十七个月,等到那时候,只怕他们家那些适龄的儿郎都当爹了吧?到时候再随便找一个旁支的子弟来敷衍她。

虽说她不在乎要跟谁结亲,可主动权必须在她手中,见过卖家硬塞东西给买家的吗?余氏这样说,林江月只是一笑,并没说话。

“林姑娘,”方氏见林江月不搭话,便开口说道,“你初来乍到,对我们不了解,我们对你也不了解,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说出来我们好参合参合。”

“不是我不想开口,”林江月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挺直腰杆虚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处,纵然是再苛刻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她姿态的毛病,可她嘴里说的话却是那样的无礼,“而是在座的你们谁也没有资格跟我谈论这件事。”

众人齐齐抽气,纷纷打量上首的余氏的脸色,能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果真是莽妇,这种人怎么能跟他们家结亲呢,顾家在京中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高祖曾高任太傅呢。

春荷脸色都吓白了,拼命给平香使眼色,可平香面无表情,直当看不到。

宋氏早就领教过了林江月的秉性了,见怪不怪,而余氏到底曾做过伯府夫人,见过大世面,心里不管怎么想的,面上确实波澜不惊,她只略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顾林盟约之事乃是高祖与你家祖师定下来的,确实不是我们这等妇人可乱议的,只是,这婚姻大事毕竟不是白纸黑纸那么简单,干系到你的半生幸福,你没有长辈指点,我们这些老人不免想多说几句罢了。你若不喜,我便不说罢了。”

“还是不劳老太太费心了。”林江月笑道,“我的事一贯自己拿主意的。”

春荷简直要晕过去了,大老太太都给了台阶了,姑娘怎么不下,反而还要这样说?

众人纷纷面露微怒,小宋氏低下头,暗暗称奇,跟林江月相处也有几个月了,平心而论,林江月一点儿也不难相处,只要不算计她,她其实就跟个有点小性子的小姑娘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对上顾家的长辈时态度总会特别差。

余氏正想着怎么说话呢,守门的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张管事过来请客人前去春晖堂。”

春晖堂,那是老太爷顾之锋的院子,平常老太爷不喜欢别人打扰他,院门总是紧闭着,就算是几位爷都难得见上一面,不曾想今日竟然特意让管事来请林江月过去……

林江月站起来,朝余氏和宋氏行了礼,施施然地离开了。

内室沉默了许久,宋氏开口打破沉默道:“大嫂子,你也看到了,这样的脾气我哪个孙子能镇得住?”

余氏拍拍宋氏的手背,缓缓道:“还有老太爷他们呢,不用担心。”

第十九回 ...

春荷生怕新主子到了春晖堂还跟之前一样的态度,路上委婉地提了几句,林江月看着她担心又不敢明说的急样子,随口安慰了几句,春荷见新主子恍若未闻,心中更加着急了。

春晖堂就在正房的后面,处在伯府的对轴线上,冬暖夏凉,是府上最好的院子之一,林江月三人在张管事的带路下终于走到了春晖堂门口,院子各处站着几名男仆候着听差,他们进去时,男仆纷纷行礼,正堂门边的那位高声唱了一句,然后鞠躬请她们进去。

林江月对在门边顿顿足,然后迈过高高的门槛,挺直腰杆跨了进去。内室的上座左右做个两个老头,一个是顾之铭,另一个须发白得更多的自然便是顾之锋了,兄弟俩面容相似,顾之锋比顾之铭更多了几分威严。

下首左右各排着一排椅子茶几,今日正值休沐,顾家在京中的老爷都在场了,而底下的爷读书的,当差的,都告了假,站在各自父亲身后服侍。

林江月进去后,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她脸上,这样打量审视的目光她并不陌生,前世去面试时,那些主考官的眼神可不就是这样么。

她落落大方地向上首的两位行了礼,顾之锋收回目光,道:“你且先坐吧。”

林江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西边上首空着的位置,平香面无表情地站到座后,春荷心里打着鼓跟着,还不安地看了看旁边的三老爷顾文柏,其他人大约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态打量顾文柏,让顾文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顾之锋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太和末年,武宗驾崩,未立太子,天下大乱,而我们顾家和你们凌霄阁因着那盟约,襄助英宗登基,从龙有功,我顾家拿了这威远伯府,传承五代,到文松这里就要收回了,而你们凌霄阁则拿到了西南第一门派的位置,占了叙州一整块地盘,更凭着游弦剑声震武林,只如今也随着游弦剑的衰颓而没落。”

底下的儿孙此前只当林江月是祖宗随口订下的婚约,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内情,当即听得更加专注了。

“自我那位庶姑母下嫁你们凌霄阁后,你我几十年未曾有联络,如今突然提出婚约,只是因为林师妹遗命?”顾之锋又道。

“确是如此而已。”林江月平静道。

“若你只是为了完成师父遗命,大可不必勉强自己。”顾之锋循循善诱道,“毕竟我们顾家是官宦之家,家规甚严,对女宅女眷的规矩更多,你自幼生活在凌霄阁,怕是不惯受此束缚,不必为了一道盟约便如此勉强自己。依我看来,既然宿宇也属你们凌霄阁,他日他也要谋求文官之道,不若就换了他,让他与我顾家的孙女结亲,这样对他的前程有好处,也算完成了盟约,而你也可以寻求门当户对的人家,岂不是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林江月暗笑,他们顾家既避开她这个搅祸精,又拿到林星河这个乘龙快婿,还占了一个体恤晚辈的名头,可对她林江月来说,这分明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失去了在京城停留的理由,而且还让凌霄阁失去了林星河,她是脑门被门夹了才会答应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懒得再跟这些人兜圈子了,当即开口道:“我不知道林四哥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在我这里,他的婚事他父母都做不了主,更不要说别的人了。”

顾之锋锐目一闪,复而又垂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之铭沉不住气道。

“我的意思是,林星河是我们凌霄阁花了很大精力扶持起来的,将来是要庇佑我们凌霄阁的,你们想这么简单就摘桃子,未免太小瞧了我们凌霄阁。”林江月直言不讳道,“老伯爷刚才也说了,这伯府的爵位到大老爷这里就完事了,我要履行这个婚事并不是要图你们顾家什么好处,不过就是怕你们找借口占了林星河罢了。”

文人说话,十绕九弯,绵里藏针,哪里见过这样直白的话?所有人脸上的都不好看了,几个小辈的更是大胆地偷瞄林江月,直觉得这个清俊的小姑年神色间多了几分英气。

顾之铭又要说话,被顾之锋拦住了,他开口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师姐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师姐的意思。”林江月盯着对方,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道,“我们武人做事,钉是钉,铆是铆,盟约怎么定的,我们就是怎么做的,不像你们,以庶充嫡,以嫁代娶。”

这个伤疤一捅,两个老的无话可说了,而小的几个和更小的那几个却一派茫然,以庶充嫡,以嫁代娶?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把婚事定下来吧。”顾之锋沉声说道,昨晚顾之铭已经把事都告诉他了,未免跟万荃荆搭上关系,他本来就想要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定下来,刚才那些不过是试探一下林江月罢了,至于林星河……人往高处走,世家门阀的顾家和江湖草根,哪一个才是佳选,林星河自是知道的。

除去顾家庶出的三房,大房二房未成亲的又处当龄的儿郎就大老爷顾文松的庶子五爷顾宗璞,四老爷顾文榆的嫡子顾宗瑾,嫡次子顾宗珵,三个人被点名站出来,顾之锋道:“你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人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挑一个吧。”

三个少年面色都涨得通红,他们自幼都被教导“娶妻当娶贤”,也知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料到今日竟然像个下人被主子似的被一个姑娘挑挑拣拣?心中的难堪不必赘言多说。

大老爷顾文松不过出了一个庶子,倒没多不快,四老爷顾文榆的心那叫一个糟糕,这两个都是嫡子啊,长子以后是要出仕当官的,而次子又是妻子的心头宝,不管哪一个都不愿意,只能暗地里祈祷对方看上大哥家的那个。

顾宗璞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眼神活泛,顾宗瑾清新俊逸,傲睨自若,半点不给她好脸色看,而顾宗珵则文质彬彬,唇红齿白,低头不敢看人,林江月仔细看了这三个人,然后将目光落在右手边的顾文柏身上:“三老爷,我怎么记得您膝下还有一位嫡出的四爷还没定亲呢。”

顾文柏顿时暴怒:“我儿子已经定亲了!”

“哦,是吗?”林江月的目光往顾文柏身后晃了一眼,讥笑道,“定亲了?跟哪户人家定亲了?可曾交换庚帖?”

顾文柏狠狠地瞪了林江月一眼:“就算还没交换庚帖,可这件事在你还没传信过来的时候双方就有这个意思了。”

“从传信到现在都过了半年了,这事还没定下来,可见是有缘无分。”林江慢悠悠道。

“你什么意思?”顾文柏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将茶杯震得一动,也把林江月身后的春荷吓了一跳,引得平香不满的一瞥。

“我的意思是,只有我挑人,没有人挑我。”林江月不为所惧地对上顾文柏的怒视。

顾文柏怒不可遏,他好不容易才给次子找到了李大学士这样的好亲家,若不是这段时间李大学士的老母病重了不好议婚,他早就将庚帖换了,现在若是被这个林江月横生枝节,不仅前面的苦心都白费了,还会得罪李家,想到这里,他强忍着怒意,看向老太爷。

顾之锋原本还觉得林江月身上有大家闺秀所没有的锐气和气势,可这会儿他只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冷哼一声,道:“林姑娘,我们顾家的诚意足够诚恳了,你莫要得寸进尺。”

“这叫得寸进尺?我对你们已经够客气的了。”林江月洒然一笑,然后叹息,“老伯爷,令尊走得突然,很多事只怕没跟您兄弟二人交代清楚吧,可你们忘了,我们凌霄阁可没忘。”

顾之锋闻言,心中咯噔,与顾之铭对视一眼,的确,当日老祖宗因浓痰堵喉,溘然长逝,一句话都没留下,莫非顾家有什么把柄在凌霄阁手中么?

顾之铭觉得林江月是在虚张声势,纵然有这样的把柄,也该是林江灵握着,林江灵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林江月手上呢?他暗暗对顾之锋摇头。

林江月将这个举动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平香很有眼色地接过送过去,顾之锋半信半疑地打开,只得半张纸,他匆匆一览,面色大变,也不等顾之铭看清楚,立刻将纸张揉做一团,握在手中,目光如电地盯着林江月,道:“还有半张纸呢?”

林江月但笑不语。

“父亲……”顾文松惊疑不定地看着老伯爷手中的纸团。

顾之锋甩了他一个眼色,震得他不敢再追问,才喘着粗气,喝道:“阿玦,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站出来?”

所有人为之色变,纸上究竟写着什么,竟然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伯爷如此大惊失色?顾文柏站起来想要追问,可老伯爷积威犹在,一个吃人的眼神盯过来,他腿肚子就不由打颤,只能让面色苍白的顾宗玦站出去。

顾之锋看了不情不愿的顾宗玦一眼,道:“若是有人不愿意,直接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我顾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那不是被除名吗?那是多大的责罚?在这个世道,被家族除名的人哪里还有前途可言?当即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坐着,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招来老伯爷的怒火。

在这样的静默之中,林江月的轻笑显得很突兀:“老伯爷,你再发火也没用,当初你情我愿做下这些事,也拿到了切实的好处,现在我也不过是想让我的日子过得顺当点罢了,没有其他的想法。”

“哼,人都站在这里了,看上哪个就挑哪个!”顾之锋没好气道。

看着一排四个长得都很标致的小鲜肉,林江月咂咂嘴,这么娇嫩的花真的要落在她的辣手上吗?啧啧,真是可怜啊,该选谁好呢?

顾宗玦,一看就不情愿,虽说她最喜欢折磨那些不配合的人,可现在她懒得费这个时间;顾宗璞,不是她看不起庶子,只是想到自己以后要跟个妾扯上关系,她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剩下顾宗瑾和顾宗珵兄弟俩,一个天资聪颖却心气高,一个生性温厚却没前途。

从个人未来来说,选择顾宗瑾,以后有机会得到一副凤冠霞帔,到宫城去觐见皇后,而选择顾宗珵,官太太就不要想了,没准以后还要用自己的嫁妆养着他,但从目前的需要来说,顾宗瑾反而不如顾宗珵更适合,一则顾宗瑾性格更尖锐,调/教难度更高,二则她的手就这么点大,抓住了顾宗瑾,就抓不住林星河了,顾家是不可能会把两个好苗子都让给她的。

心念转动,林江月闭着眼睛,竖起食指虚晃了两圈,停住,然后睁开眼,笑道:“就是你了。”

手指正对着的那个人表情惊讶地看了林江月一眼,对上她含笑的目光,又迅速垂了下去,面皮却涨得粉红。

是顾宗珵,不是和李家口头议过婚的顾宗玦,也不是身负金榜题名之任的顾宗瑾,也不是庶子顾宗璞,是那个性子内秀,表现平平的顾宗珵,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只有顾文榆和顾宗瑾放松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消息传到女眷那边,所有人都松快了不少,只顾宗珵之母焦氏当即捂着心口软了过去,引得众人好一顿忙。

而这些人都不包括顾宗璞,他是庶子,就算爵位不收回也跟他没关系,伯夫人的嫁妆和娘家都跟他没关系,他姨娘是顾家家生子,自小服侍父亲,年老色衰,在父亲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父亲不看重他,伯夫人将来也不会给他寻得力的岳家,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林江月却没挑中他,却挑了顾宗珵那个呆子,他越想不甘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江月,心里算计着怎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第二十回 ...

婚事定下来了,顾之锋便把子孙都散了,只让顾宗珵和林江月留下来,他先对顾宗珵吩咐道:“既然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就是定了亲的人了,心要稳一点,等林家出了孝你们就要完婚,这段时间你可别给我惹什么祸。”

“孙儿不敢。”顾宗珵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丝毫不敢乱看乱动。

顾之锋看了顾之铭一眼,见对方无话可说,便说道:“你明白便好,你先回去吧。”

顾宗珵行礼后退了两步,飞快地抬头看了林江月一眼,才转身离开。

林江月收回目光,一脸正色地看着顾之锋道:“想问另外一半纸的话,就不必说了,这可是我留在你们顾家的立身根本,我是不可能交给你们的,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拿来作什么文章的,毕竟以后我也要嫁进来,顾家真要出事,我也会受到波及。”

“谁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顾之铭嘀咕道。

林江月甜笑一声:“这事你们如果怪我,那就是毫无道理了,虽说当初是各取所需,可你们家这个爵位是我们用多少人换来的?要怪,就怪你们祖宗胆太大,连皇家血脉也敢谋害……”

“慎言!”顾之锋怒道,而顾之铭这才知道为什么兄长先前脸色大变的原因,手指猛地一抖。

“怕什么,反正你们顾家也是做了主子吩咐的事。”林江月笑道,“没有你们顾家,他们的祖宗怎么上位?又哪里轮得到他今日当家做主?”

顾之锋想要销毁这些证据,可不管他好话坏话说尽,林江月就是不为所动,他只能无奈暂时作罢,让林江月回去了。

“大哥,就这么算了?”顾之铭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