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有用的话,还要监牢做什么?”林江月不肯作罢。

“那你想要什么?”郑準颓然道,势比人强,今天是他大意被抓包了,等他先混过这关再说,道歉?门都没有,他都不相信她还能压着他亲自上门去给人家道歉不成?

“我想想……”林江月眼睛转了转,“这样好了,你去璇玑楼买几样珍品回来,然后写几分道歉书,我帮你送上门去。”

“璇玑楼?”郑準表情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他虽然号称京中一霸,但也知道哪些地方是他得罪不起的,万荃荆警告过他很多次,不要去璇玑楼,他也耳闻璇玑楼不少私密,知道璇玑楼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可里面的东西又贵得离谱,他又没那么多银子,这种事也不敢问姐姐给钱,根本就做不到,他瞪着林江月,“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对呀,我就是狮子大开口。”林江月坦诚道,“但也是你自己送上门给我宰的,你要不跟着我,我平白无故干嘛要宰你?”

“可是我、我没那么多银子!”

“哟,竟然还有郑九爷买不到的东西?”林江月故作惊奇道,“您的威名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亮出您的大名,太/祖后裔,皇亲国戚,那些人谁不是急巴巴地把东西主动送上来,还用得着您掏银子?别说笑了,这种小事哪里难得住您啊?是不是?”

郑準顿时一哽,说不上话,刚才牛皮吹过头了,现在收回来有点难了。

“不过,是人都会有难处的,我理解。”林江月口风忽然一转,柔声道,“您眼下若是不方便,这个银子我就先帮您垫着,等哪天您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逼着他找她借银子?她打的什么主意?让他写借据,图的是什么?郑準莫名打了个寒颤,很是抗拒。

林江月挑眉,郑準退了退,吞吞口水道:“这事……要不我回家找我姐问银子再去?”

“呵呵,只怕回去之后万太太就不会再让你出来了吧?”林江月鄙视道,“算了,既然郑九爷买不起璇玑楼的珍品,我就不勉强……”

“谁说我买不起!”郑準最容不得别人看轻他,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最近比较在意的林江月,当即打断林江月的话,抢白道,“在京城,只有爷不想买的,绝没有爷买不起的!”

“嘴巴说说,谁不会?”林江月哼了一声,“你倒去璇玑楼买给我看看,我也不说镇楼之宝了,就买最低价的三本琴谱就好了,你如果今天就能买下来,那我也不用你亲自去道歉了,也不必写什么道歉书了,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可如果你买不到,那你就要在脸上写上狐假虎威四个字,怎么样?”

狐假虎威,说的不就是郑準仗着万荃荆的身份在京中横行霸道,若是没有万荃荆,他就算留着太/祖的血脉,也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无名之辈罢了,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一直以自己血脉自傲的郑準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讥讽?当下被愤怒染红了双眼,忘却了万荃荆平日的警告,直接杀向璇玑楼。

林江月跟在后面,心想等这事了结了,她是不是得去找万荃荆好好聊一聊家教费的事?上次免费帮忙算是见面礼,这次帮他教导小舅子什么叫“装逼可以,莫要中激”,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对纨绔子弟来说可是弥足珍贵的一课,受益终身啊,他怎么着也得交纳一笔教育费吧?就算没有,至少也得颁发一份“优秀教师”的奖状吧。

郑準到了璇玑楼门前,发热的脑袋已经有几分冷静了,他犹豫了片刻,偏这时候林江月又说了一句“郑九爷,这璇玑楼可不是随便撒野的地方,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们可得罪不起这里的东家”,他的冲动又被激起来了,不管不顾地迈开步子,跨进璇玑楼内。

伙计很快迎出来,见到郑準先是一愣,随后又见到林江月,又是一愣,显然他是认得他们二人的。

“愣在这儿干嘛呢?”林江月作势恼了一句,“没看到我们郑九爷要来买东西么?还不赶紧带路?”

“就是!发什么愣,小心爷抽你几鞭子!”郑準怒道。

伙计回过神,问清楚郑準要买什么,立刻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暗地里使眼色给旁边的伙计。

郑準到了藏宝间,直接往案桌上一拍,喝道:“掌柜呢!还不赶紧出来伺候?”

掌柜闻言从内室出来,见到郑準,不动声色地扫了伙计一眼,伙计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掌柜堆起笑脸,拱手作揖:“原来是郑九爷,贵客临门,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

见对方竟然知道自己,郑準面上一喜,冲着林江月得意一笑,然后倨傲地对掌柜说:“你知道我就好,我要挑琴谱,拿三本好的过来给我。”

掌柜略一沉吟,问道:“不知道九爷弹的是什么琴?”

“我哪知道?”郑準不耐烦道,“随便拿三本就好了。”

掌柜没说二话,直接进了内室,小心翼翼地捧了三本古籍出来,郑準装模作样翻了两翻,见林江月没反对,便吩咐道:“就这三本了,给爷包起来,爷要送人。”

掌柜便招呼伙计将三本琴谱拿过去包好,一边招呼郑準喝茶,郑準哪里有喝茶的心思,一心想要拿到书,证明给林江月看呢。伙计很快就将盒子装好的三本书捧出来,掌柜取了印鉴在封口上盖上印,然后将盒子恭敬地递给郑準,郑準猛地抢过去,看了看掌柜,然后对林江月扬扬嘴角,哼了一声,抱着盒子转身就走。

“九爷,请留步——”

66、暗中度陈仓 ...

郑準心里一个咯噔,又惧又恼,脑袋飞快地转着,速速转身,怒目而视:“做什么?”

“九爷,您是头一回来我们璇玑楼,大概还不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掌柜不卑不亢道,“来我们这儿买东西,不管来的是谁,买的是什么,一律银货两讫,绝不赊账,您看,这三本琴谱……”

“赊账?笑话!”郑準打断对方的话,抬高嗓门,忿然作色,“我郑準是付不起银子的人么?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郑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光顾你们璇玑楼已经给你们很大的面子了,竟敢瞧不起我?”

“非也非也,九爷您误会了。”掌柜不急不忙解释道,“您自然不缺这点银子,小的只是照例跟您说一说我们这儿的规矩,把规矩讲清楚了,九爷您日后才更好多来嘛,对不对?”

若是一般人听到掌柜这样给了台阶肯定就顺势而下了,可郑準偏就是个混的,加上他做贼心虚,又有被人当场揭穿的狼狈,一时怒从心突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瞪了掌柜一眼:“误会?误会了正好!我今天倒要看看,我不付银子你又能奈我何?”大不了就是告状告到姐夫那里,他最多又挨一顿打罢了,如此想着,他就挟着盒子直接往外走,掌柜欲要劝阻,被郑準的小厮拦下了,林江月慢悠悠地跟上去。

郑準一路往外走,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旁边突然冒出两排人,大概二十个,拦在了前面,挡住了去路。

“滚开!”郑準怒目相向,那二十个人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就跟没听到似的。

郑準正要挤出去,背后却传来一声冷哼,一个尖锐的男声传来:“这是哪家不长眼的公子哥在我们这儿迷路了?”

郑準回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锦衣的中年男人慢慢走出来,跟言语相反,对方面上却是一派寡淡,可以称之为面无表情。

“你是谁?”郑準喝道,“竟敢拦我,小心我明日带人把你这楼给封了。”

“万荃荆本人都不敢说这个大话,”男人居高临下地垂视郑準,“就凭区区一个你?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男人冷着脸,语气却极为尖酸刻薄,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郑準难以接受,顿时怒不可遏,将盒子狠狠摔在地上,走过来伸手就要揪男人的衣领,手还没砰到对方,对方伸出手,轻轻一拂,郑準直接翻身倒地,而男人恰到好处地伸出脚面,扣住郑準的后脑勺,没让他直接磕在地上。

郑準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拳头又挥过来,男人轻松躲避,随意两招就架住了郑準的胳膊,拧着他的脖子,将他丢给旁边的人,吩咐道:“将他扣起来,等万荃荆亲自来领人才放人。”

旁边的人领命压着郑準下去,郑準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叫骂,荤的素的好一通乱骂,对方完全不为所动,他着急了,立刻来拉林江月的袖子,林江月甩开他的手,回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愣了愣,更加怒了:“敢情你是设套唬大爷我跳坑呢,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你等着,等我出去,我非要跟你没完!我要扒了你的皮,”

等他出来再说吧,林江月无所谓地想着,然后对上中年男人阴冷的目光,她四下看了看,问道:“凤玉娇呢,今天不是她坐镇?”

“我们璇玑楼可不是随便哪个不入流的门派都可以进的,”中年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上次放过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客人罢了,不然就凭你在璇玑楼动武,根本就走不出璇玑楼。”

林江月心中一讥,分明是凤玉娇先为难她,她才先出手的,怎么到了对方嘴里,她倒成了寻衅滋事的人了?真是店大欺客啊,不过她也没想要跟璇玑楼为敌,所以对这番话没多大的想法,只是随意一笑,道:“那这次我可以走吗?想来应该是可以的,不然谁去跟万荃荆说这件事呢,是不是?”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率先离开。

那两排人当然拦在她前面了,沉香和平香顺势拔出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中年男人不知想到什么,手一挥,挡道的人退开,林江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甩头离开。

中年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

出了璇玑楼,沉香就问林江月是不是要去镇抚司找万荃荆通风报信,林江月却笑道:“哪里用我们跑一趟?万荃荆早知道了,等着吧。”

林江月让大元把马车停在璇玑楼外面的小巷子里,主仆三人就坐在马车上耐心地等着,不到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了锦衣卫的身影,带头的正是万荃荆,高头大马,一脸肃然,身后跟着一列穿着罩甲的锦衣卫兵。

“走!”林江月低声道,“抓紧时间!”

三人利索地下了马,一溜烟摸进了巷子,直接翻着墙头,从楼上的一个窗户翻进去,而这个窗户正是她独自去见林江灵时,平香做的记号,那时候只是习惯性地做记号,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三人沿着那日的路,避开所有的耳目,摸到了一楼,林江月看向沉香,沉香仔细嗅了嗅,指了指一个方向,三人立刻往前。

“希望一会儿没太多人看守。”林江月说道,先前郑準被人架走时来拉她,她甩开他时借机将沉香惯用的香片弹入郑準的衣领中,这种香片常人闻不出,只有像沉香这种敏锐的嗅觉才可以闻出来,因此尽管璇玑楼机关重重,布有重重迷阵,也难不倒她们。

三人遁着香味东拐西弯,遇到人就躲,躲不了就动手,林江月先前准备的状元笔就派上了用场,她的轻功在三人里是最好的,飞在前头,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十指一张,两支状元笔在手中急速飞转,刷刷刷落在对方的身上,对方直接就昏倒过去了。

所以,学医对学武之人来说还是很有用的,看吧,这取穴定位的功夫,她自己都快要被自己帅死了。

“香味很浓了。”沉香低声提醒。

林江月打了个手势,沉香和平香立刻分开到两边,而她则从走道探出脑袋一看,郑準似乎就被关在尽头的房间里,外面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她回头瞄了瞄平香沉香,吸了一口气,便走出去,慢慢地往前走去。

“谁?”两个壮汉很警惕,立刻警告道,“站住,不许过来!”

林江月自然没停下来,脚步从慢到快,从快到跑,直接冲向对方,对方见状便拔出刀剑,一人冲出一个留守,为首之人的大刀用力挥过来,林江月已轻身跃起,踩在对方的刀背上往上飘,对方立刻反刃上劈,林江月的轻功比她的剑法扎实太多了,陪练对象那可是凌霄阁后山一整山的猴子,对方的刀连她的衣裳都没碰到,就被掠过去了。

后面的汉子见状也提剑而上,林江月管也没管他,兔起鹘落飘过去,踢开房间的门,冲进去,那两个汉子转身要追过来,平香沉香从两边的房间破窗而出,拦住了他们。

说实话,对平香沉香而言,解决这两个人是很简答的事,但不伤对方性命的情况下要制服对方,需要一点时间,还要提防对方出声,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快打的方式,密集出招,让对方无暇□□叫唤。

“走!”林江月扛着郑準从房间里出来,右手一扬,一团白雾扑面而来,平香沉香屏息掩面,趁机退去。

白雾散去,两个壮汉睁开眼睛,人早就不见了,他们这才想起要喊人,张开嘴却发现喉咙火辣辣地疼,眼睛也跟着刺痛起来,泪水哗啦啦地流,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了璇玑楼后,林江月算了算时间,立刻将郑準交给大元,让大元将郑準藏起来后再转回来,她抖抖衣服,去去味,转身就带着平香和沉香,大摇大摆地走向璇玑楼的正门,她要去看看热闹了。

接待的伙计见到她们三人,不由一愣,林江月主动道:“我听说万镇抚来接郑九爷了,先前郑九爷是跟我一道来的,我是来找万镇抚磕头认错的。”

伙计犹豫了片刻,林江月直接越过他往前走,一边呼喊:“万镇抚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伙计见状,只好亲自带她们去了会客厅。

万荃荆正一脸阴沉地端坐着,而先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则陪坐在一边,两人见到林江月,不约而同地将锐利的目光射向这边,林江月随意拱手作了揖,然后坐在一边,对万荃荆道:“万镇抚消息果然灵通,我正要去镇抚司通风报信呢,结果您就来了。”

“哼!”万荃荆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跟姓林这个丫头扯上关系准没好事,老早就警告了郑準,没想到郑準却阳奉阴违,不知什么时候跟这丫头走到一块了,居然还闹到璇玑楼来,真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林江月对万荃荆的冷眼丝毫不介意,看向中年男人,意有所指道:“咦,万镇抚都亲自来了,怎么没看到九爷?”

中年男人扫了万荃荆一眼,生硬地扯出一丝笑意来:“九爷初来敝楼,底下人正好生招待着他呢,不好打扰,我们不妨先喝喝茶,待得九爷尽兴了再请他出来。”

这就是要谈好筹码再放人的意思了,万荃荆握着椅背的手紧了紧,从牙齿缝里吐出话来:“你们璇玑楼的待客之道可真与众不同。”

“自然的,对客人要尽心尽力,做到宾至如归,”中年男人毫不退缩道,“想来万镇抚您也是知道我们这个规矩的。”

万荃荆重重一拍,身后的一排锦衣卫立刻上前一步,齐齐拔刀,而中年男人身后的灰衣汉子也上前一步,竖起了双掌。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林江月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清清嗓子,道:“不就是几本破琴谱么?既然郑九爷是跟我一起过来的,这三本书我就买下了,二位就不必为难了。”

万荃荆和中年男人一同瞪着林江月,心中大恨,早付这个银子不就没这个事了么?

林江月咳了咳,不好意思道:“先前没带银子,刚去取的,这位掌柜,您看看,这银子够不够?”说着将几张银票递过去。

67、林万做交易 ...

中年男人自然不想得罪万荃荆,可又不能坏了楼主定的规矩,只能硬着头皮将郑準扣下来,现在有人给了台阶,他自然乐得下,接过林江月的银票看也不看就塞到怀中,然后堆笑道:“既然万镇抚还有公务要忙,那敝楼也不好再强留九爷了。”回头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退下去了。

万荃荆探究地打量着林江月,林江月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对他笑了笑,这让他蹙了蹙眉。

不一会儿,出去的人神色匆忙地回来了,在中年男人耳边低语了数句,中年男人顿时色变。

“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万荃荆惊怒!

万荃荆能做到镇抚这个位置,绝不是泛泛之辈,不管是耳力还是眼力都非常人之能,这种耳语根本瞒不过对方,中年男人顿时面有难色。

“人被你们扣住了,说要交银子,现在给了银子,人却不见了……”不抓住这个机会怒刷存在感就不是林江月了,她讥嘲一笑,“贵楼做得一手好生意啊,还是我给的银子不够?不够直说就好了,何必使阴招?”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万荃荆当下就坐不住了,一掌震裂那张上等黄花梨座椅,身后的锦衣卫兵如猛虎脱笼,利刃出鞘,迅速出动,中年男人不想跟万荃荆硬碰硬,只能让开路,带着万荃荆去郑準原先呆的房间,林江月自然而然地跟上去。

万荃荆沉着脸踢开房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桌椅有打翻的痕迹,似乎发生过一番争斗,他利眼一扫,没有错过桌底的玉佩,弯腰捡起来,丢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平静道:“人呢?”

中年男人心中咯噔一下,面无表情的万荃荆比盛怒时更让人他忌惮,虽然单打独斗他有不输于万荃荆的自信,可对方的身份却让他投鼠忌器,若他今日没安抚好万荃荆,那对璇玑楼来说,他就是个罪人,当家的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中年男人心念急转,开口道:“万镇抚,您先息怒,璇玑楼在京中十数年,从未与人为难,郑九爷这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您放心,小人一定会派人将郑九爷找回,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若是找不回呢?”万荃荆一字一顿道,“人可是在你们这里弄丢的!”说完脸上闪过一丝冷毅,看也不看中年男人的,直接大步迈出,拔出腰间绣春刀,喝令道,“传令!查封璇玑楼!”

“是!”锦衣卫兵们异口同声喝道,其中一人直奔天井,掏出窜天猴,点燃升空。

完了!中年男人心中冒出两个字。

林江月扫了一眼,跟随万荃荆步出璇玑楼,万荃荆黑着脸立在璇玑楼正门,其他锦衣卫兵则分守起其他门,等待着增援,林江月看了看这个架势,啧啧称奇,好奇地问道:“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烟花,镇抚司那边的人真的能看到?别误以为是哪家小毛孩调皮玩烟花呢。”

万荃荆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问道:“郑九人呢?”

林江月眨眨眼,惊讶道:“这您得问里面的人吧?我哪儿知道啊?”

万荃荆冷哼一声,讥讽道:“郑九人真的不见了,你躲还来不及了,怎么会凑上来,不怕被我迁怒?说吧,你费心心思把郑九弄这儿来,又闹了这么大一出,图的是什么?”

看吧,她就说这世上没人真是笨蛋,林江月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道:“也没什么,我想进文渊阁找几本书看看。”

文渊阁!

万荃荆双眼一眯,文渊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家藏书阁所在,别说她一个普通白身,纵然是权贵高官想进去也犹如登天之难,他蹙眉问道:“你想看什么书?”

“这你别管。”林江月拒绝回答。

“文渊阁岂是随随便便进得去的?”万荃荆收回视线,拒绝道,“单凭着你让璇玑楼欠我一个理?你倒是什么都敢想!”

“那如果……”林江月举起手比着璇玑楼,慢慢说道:“我在你明日进去问人之前,将郑九爷悄然无声地送回去呢?”

“你今日得手必然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且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提防我之上,过了今晚,对方必然戒备森严,你要再想成事就难了。”

“反正我把事办成就好了。”林江月自信道。

万荃荆看了她一眼,依旧摇头。

林江月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还真是不讲兔子不撒鹰啊,先前我帮了你那么大忙,你应该收获了不少好处了吧?”

“一码归一码。”万荃荆完全不为所动。

林江月翻了一个白眼:“那璇玑楼的布局图与布阵图你也不打算要了?”

万荃荆飞快转头紧盯着林江月,林江月嘴角一扬,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得意道:“这笔交易如何?划算吧?”

璇玑楼在京中根深蒂固,牵涉颇深,暗地里一直做着消息买卖,一直是锦衣卫的心腹大患,锦衣卫曾送出不少人进璇玑楼,结果都全部折了,如果拿到了布局图和布阵图……万荃荆在心里快速地算计着,果断开口道:“你想要看什么书,我想办法给你带出来。”

“你当我傻?”林江月白了他一眼,“你堂堂镇抚司镇抚想要带几本书出来不过易如反掌,我跟你做这笔买卖也太亏了。”

“那算我欠你个人情。”万荃荆立刻说道,“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我。”

“这种承诺我们凌霄阁领教过了,说得信誓旦旦,做的时候却推三阻四,我也拿你没办法。”林江月稚嫩的脸上带着一副极为不匹配的老成,“先前你还答应我以后让郑九离我远点呢,你不也没办到么?”

万荃荆嘴角抽了抽,他哪里想得到郑準竟然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索性道:“带你进文渊阁绝对可能,你若还有旁的要求,尽管提。”

“旁的?”林江月想了想,瞥了璇玑楼那边一眼,“那我要知道这里的当家是谁。”

万荃荆回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林江月惊讶极了:“连你也不知道?”

万荃荆坦然道:“璇玑楼背后势力很大,我也不好真的下手去查。”

“我还以为你们锦衣卫无所不知呢。”林江月嘀咕道,“算了,那你把璇玑楼其他人的信息给我吧,这个你总该有了吧?”

万荃荆不免好奇:“你怎么对璇玑楼的事如此在意?”

“因为璇玑楼的凤玉娇跟我有仇啊。”林江月想也不想说道。

万荃荆问清楚后思虑了片刻,便同意了这笔交易,林江月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万荃荆,让他将上面写的书从文渊阁中带出来给她,万荃荆挑眉,敢情她早就知道他不会答应带她进去,所以早有准备。

双方约好了明日的时间后,林江月便带着人离开了,万荃荆打开手中的书单,上面写了不少书,有大安朝堪舆,西南各族异志,皇家实录,前朝太医院记录等,都是文渊阁内普通的馆藏,看不出什么有什么特别,他想不出对方要这些书单有何目的。

林江月见到大元,问起郑準,大元看了看马车,林江月这才想起她曾吩咐果断大元改动过马车,车厢下有夹层,可以藏人,她便进了车厢,打开夹层,将人放出来。

“你想做什么?”郑準缩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前他被扣住时,本来打算干脆睡一觉等姐夫来接他,没想到林江月却突然闯进来,他还没说话呢就被一掌劈昏了,醒来后就在困在车厢下了,现在见到林江月,终于知道害怕了。

“没什么,我跟万镇抚约好了,明早送你回璇玑楼,他会去接你。”林江月解释道,“今晚你就委屈一下。”

“为什么要委屈,我现在就要回家!”郑準抗议道。

林江月瞟了他一眼,笑道道:“因为只有你明天出现在璇玑楼,我今天劫你出来才有意义啊,不然我岂不是白费劲了?”

郑準现在对林江月的笑容有了大概的认识,如果她笑得很平淡,多半是真的,如果她笑得很明显,那就是假的,他吞了吞口水,问道:“有什么意义?”

“你说什么?”林江月和颜悦色地问道。

郑準立刻摇头:“没什么,那我今晚住哪里?”

林江月回到顾家,直接进了内院,而郑準则被沉香摸着黑扛进了清风楼,丢在了不常用的小库房里。

林江月让沉香盯着点小库房,然后和平香一起就着蜡烛将记忆中的平面图画出来,璇玑楼是按照九字连环阵来建的,外人一旦进入,就会陷入九宫的困锁,找不到方位,来回兜圈子,而璇玑楼只要布置少量的人在关卡处,就可以一眼看九位,典型的易守难攻阵法。

先前若不是沉香的狗鼻子,林江月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找人郑準,现在凭借着她对方位的理解以及平香的过目不忘,她终于将图画了出来。

“你说如果我把这份图散出去,璇玑楼是不是得找我拼命?”林江月自言自语道,“这给璇玑楼布阵的人的确是个大才,可惜啊,璇玑楼太过自大了,本应该留人看守的十八个点都没人,让我们钻了大空子。”

平香有些担忧:“那明早我们怎么进去?”

“谁说要进去了?”林江月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