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一惊,喊道:“舅舅你干什么?”

远志拦住他,不让他上前,“我让她睡一会,不会伤身体的。”

纪川立即明白,大为诧异,“这便是叶家秘传的银针渡穴?”

远志点点头,看向外甥,神色肃穆:“你坐下,我有话说。”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地上宁尘的尸体,缓缓道:“今晚的事情,要想办法遮掩过去。”见纪川要说话,摆摆手,“你先听我说完。渝儿是我的外甥女,我姐姐的孩子,纪家不要她了,我还心疼她。我不是什么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人,我自己的外甥女,是一定要保的。”

纪川沉吟,“我知道还有一个日本人…”

两个人都是玻璃做的心肝,这话不用说明,彼此立即明白含义。远志点头,“好,这个事情我来办。”

他看看闭目躺在一边的纪渝,“渝儿,要跟我回叶家。”

“不行!”纪川想也不想就跳起来反对。

远志盯着他,目光如电,“你听我说!”

纪川从未见他语气如此严厉,愣住。远志手搭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按,“你给我坐下。”

他的声音突然无比低沉,“我说过,我是渝儿的舅舅,我也是你舅舅,有些事情,我长了眼睛,看的分明。”

纪川一愣,悲苦一笑,“舅舅,纪家那么多人,你怕我们能出格吗?我带她回去,因为那时她的家啊。爷爷已经做错了,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我…我要弥补她。”

“你爷爷没做错。”

纪川猛地抬起头,“什么?”他有些激动,“如果不是他赶走小渝,宁尘如何会这样对小渝?你看见她身上的伤没有?到处都是…”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意识到失言,他张着口,愣在那里。

远志看着他,森然目光中透着明晰,“她身上的伤?都伤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你现在都控制不住,在纪家能做到吗?”

他叹了口气,“不是我信不过你们。我是不得不信命。”

信命?又是信命?老爷子当初赶走纪渝的时候,也说过要信命。

远志有些疲惫,“原本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出了宁尘的事情,我不得不信。”

他看着窗外的月影,长长的舒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情,要说明白了。”

纪川心中一紧,明白他要说出的,将是一个绝对惊人的秘密。

“那一年我十五岁。”

哪一年?纪川迅速计算了一下,耳边嗡的一声,“那一年是…我爹死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十五岁,已经跟着你外公行医三年。你爹死的那一夜,我也在。”

纪川点点头,“我记得。”

这回轮到远志吃惊,“你?可你那时才八岁啊。”

纪川苦笑,“我想了很多年,终于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她始终是我娘。”

远志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去的时候,你爹翻着白眼,七窍都向外冒血,却还没有断气。那个样子太可怕了,我平生第一次看见自己认识的人,变成那个样子。”他说着,声音渐低,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夜。“我太害怕了,失手打翻了砚台。你外公瞪了我一眼,让我到门外去等。”

纪川摒住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起他爹死是的情形,第一次有人证实了他爹是被人毒死。他脑中乱成一团,一时间也不知该做如何想,甚至连四肢也没了感觉。只能静静听舅父说下去。

“那是冬天,屋外很冷。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都去了哪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缩在门边,用门上的棉门帘包住头,借此取暖。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里面呛啷一声,象是药碗摔在了地上。然后,我听见了姐夫的声音。”

叶紫苏是远志的姐姐,他姐夫,就是纪顺青。

“那声音听起来就象是从阎罗殿里传出来的,阴森恐怖的可怕。”

“他说什么?”纪川追问。

“他说他不甘心…”

那一夜的事情,远志永远不会忘记。十五岁的少年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温吞的近乎窝囊的姐夫,会那么声嘶力竭,咬牙切齿的嘶吼:“我不甘心。贱人,我诅咒你,诅咒你生下的孽种。诅咒你的女儿会走你的老路,诅咒你的儿女会逆天理,会悖人伦!”

二十年前的诅咒重新回荡在夜风里。

纪川倒吸一口冷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夜的变故实在太多,到了这一刻,听见这句话,他已经麻木的不知该做何反应了。耳边嗡嗡作响,翻来覆去,便只有六个字萦绕不去,逆天理,悖人伦!

他不由自主望向昏睡的纪渝。目光留连她的面孔,心口只觉爱意汹涌,到此刻,他无法再骗自己,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对妹妹的关心,对她的在意,在她要离去时的怅然若失,在她受到伤害时那心痛欲裂的感觉,远不是兄妹间的手足之情,那感情逆天理,悖人伦。

远志的声音轻幽遥远如一豆灯火,纪川要很努力,才能收摄心魂,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一直记得那诅咒,从来没忘过。那样充满了恨意怨气的诅咒,只怕着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诅咒。

纪川想起舅父刚才的自言自语,“诅咒。”

他看向宁尘。那双死灰的眼睛怔怔看着他。他一个哆嗦,立即掉开目光,没有勇气与那死者对视。

“舅舅。”他开口,才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两个字,几乎是无声的。

然而远志听见了。

“舅舅,我只问你,你要说实话,我爹到底是谁害死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心存侥幸。

远志当然明白他心里想什么,苦笑,“如果,我说第一个诅咒已经应验,你该明白了吧。”

日月星光在一瞬间尽皆熄灭。

没有意外。甚至不觉愤怒,纪川只觉的深沉的悲哀。他抱住自己的头,很慢很慢的垂下去,垂到了极限,低到无法再低,低到不能呼吸,胸腔逐渐燃起一团火,转瞬席卷全身,灼痛他的眼,耳,鼻。那火烧的感觉令他暂时忘记了生命中的混乱,痛痛快快的,撕裂他的肺腑。

火焰在体内冲撞回转,无可发泄,越燃越旺,瞬间燎原。火势之强,几乎将他整个人毁灭。终于,从灵魂最最深远的地方,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角落里,一声呼叫传出来,由远及近,由弱渐强,由初初的几乎低咽,及至后来如野狼般,悲苦的呼号,从胸腔中汹涌喷发出来:“啊…”

这呼声绝望凄厉,压迫了太久的悲苦,积聚了太多了伤痛,随着这一声呼喊彻底爆发,暗夜中听来格外惊心动魄。

远志一震,走到他身边,见他蜷在椅子上,身体抖动不止,悲呼一声又一声,声声将绝望倾泻。

“川…”他上前,看着这个一向内敛稳重的外甥,此刻如离群孤雏般仓皇无助,那悲呼撕心裂肺,几乎将他整个人生生撕碎。

清泉胡同的宅子纷纷燃起灯,已经有人骂出来:“怎么回事?三更半夜,鬼号什么?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觉都不让人好睡?”

远志叹口气,他别无选择,抽出银针。

呼声嘎然而止。 远志在纪川的身体跌落在地上之前,捞住他的身子。看着床上的纪渝,再看看眼前的纪川,他长长叹口气,“大姐大姐,你这究竟是做的什么孽?”

纪川恢复知觉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熟悉的陈设,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象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当他从梦中醒来,都会发现自己躺在这里。然而几乎是立即,他的心脏突然抽动着疼痛了一下,刹那间,夜里发生的一切回到了脑子里。

“啊!”他一动,这才发觉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坐不起来。

这一声却惊动了一旁看书的锦华。一听见丈夫醒了,连忙端来一直用暖炉煨着的汤药,“醒了?什么都先别说,先把药喝了。这是舅舅吩咐的。”

纪川皱皱眉头,嗓音非常沙哑,“我不吃中药。”

“别任性。”锦华语气温柔,态度却不容置疑,“你给人看病,发下去的药,别人不也乖乖的吃?为什么你就不行?先喝了这药,别忘了,医者不自医。”

纪川看着她发呆,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醒,这少妇是谁?是他的妻子。原来他还是有妻子的。为什么昨天晚上根本没有想起过这个女子?这个温婉可人的妻子,全家上下交口称赞的妻子,为什么竟无法在紧要关头拉住他?

他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锦华,我对不起你。”

锦华神色不变,微笑着,“你要真觉对不起我,就先把药喝了。”

“我没病。”

锦华轻轻叹气,“没人说你有病。舅舅说他给你用了银针,所以要喝药。”

用了针?要喝药?那小鱼岂不是也要喝?

纪川突然一震,为什么会不由自主想到她?他告诫自己,这不对,决不可以想到她。

“好吧,我喝。”他顺从的要接过碗。

锦华不松手,“不行,你现在没这个力气。舅舅说要三天才能康复。”

无奈,蹙着眉头,他就着她的手,喝尽了药汁。

“真是,这么大的人,自己也是个医生,怎么任性起来象个孩子?”她在一旁看着他笑。

他闷闷躺回床上,不答话。

锦华又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送你回来的伙计说,小渝家好像出事了?小渝病了吗?怎么要住到舅舅家去?”

纪川一愣,半晌喘不过气来。

“小渝…她很好。只是去舅舅家玩两天。”

锦华看着他,目光复杂。纪川偏头,不敢回应她的探询。良久,她微笑,“好了,我给你端早餐去。”

他松了一口气。

她拿着药碗离了房间。门一带上,脸上的微笑便散去。

怔怔看着手上的空碗,眼泪就不争气的滴下来。

为什么哭?她手忙脚乱想试去泪痕,却不料失控的情绪向洪水一样,借着滚滚而下的泪水宣泄出来。这莫名的情绪来得如此突然,令她手足无措。明明以为自己可以隐藏的很好,为什么还是无法控制的哭泣?

她颓然放弃挣扎,跌坐在廊亭的木椅上,索性哭个痛快。然而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害怕屋里的丈夫听见,只能低低饮泣。

有几个女人,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多希望婆婆说的是谣言,希望丈夫坦然的面对她的询问?

昨夜,当他不顾她的劝,匆匆离去。不知为什么,她心头突然极度不安。白天去找婆母商量救济灾民的事情时,叶紫苏那两句不凉不热的话便在耳边响起。

那时叶紫苏听了她的解释,扑哧一笑,“什么大事,这个容易。我这里用不了什么钱,又还有积蓄,反正也不指着这份家产吃饭,多给你们点,一千五,够不够?”

这便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了。锦华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紫苏瞧着她,突然叹了口气,“什么事情?你就高兴成这样?值得吗?”

锦华一愣,不明所以。

“嘿。”叶紫苏不急不慢吸口烟,淡淡道:“你为他忙,为他高兴,只怕他不是这么上心你吧?”

“什么意思?”锦华记得纪川的嘱咐,怕她有什么刁难,心生警惕。

紫苏看着她满脸戒备的样子,不由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是什么也没说吗?只不过,你这么把他放在心上,在他心里,你恐怕还比不上纪渝吧。”

锦华忽觉眼前一阵发黑,连忙说:“你别乱讲。这是什么啊?小渝是他妹妹,他关心妹妹,有什么错?”

“关心妹妹?”紫苏越发笑得开心,她把烟蒂仍在地上,用鞋尖细细碾碎,“那好吧,那就是关心妹妹吧。”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进了房间。只剩下锦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愣。

所以当纪川口中喃喃念着妹妹飞奔而去的时候,她的心里起了莫名其妙的念头,没多考虑,便跟出去。纪川跑得快,锦华才出纪家的门,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所幸知道纪渝的住处,黑天里,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一个人摸到了清泉胡同。

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纪渝住的院子,因为院门洞畅着。她进去,果然听见屋里有人声。

她听见丈夫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着“你不会有事”。她心中一惊,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忙进去,地上的血迹,尸体,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只看见了床上纠缠的身影。

影入平羌[十]

纪顺金一进小院的门,便看见锦华坐在廊下哭。然而他走路向来大步流星,风风火火,想要收步已经来不及,到底惊动了她。

锦华受惊的鸟儿一样跳起来,一边胡乱抹着脸,一边笑:“小叔叔,怎么大清早过来了?”声音中尚带有浓浓鼻音。

顺金收起前一夜的嘻皮笑脸,看着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锦华连忙向他摆手,“嘘,别让他听见。”她向纪川的门口指了指。

顺金会意,跟着她走到远处,这才又问:“你怎么了?川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哪里有?”她噗嗤一笑,“风吹了眼睛而已。”见顺金挑着眉毛看她,一脸不信,便转开话头:“小叔叔来找川?他昨天晚上受了些寒,病着呢。”

“我是来找你的。”

“啊?”锦华有些意外,一抬头,见顺金目光灼灼,正盯着她看,不知怎么,脸上突然一热,“找我干什么?是哪个下人怠慢了小叔叔,小叔叔找我来问罪了?”

这话问得刁钻,顺金不由一笑:“人家说大少奶奶温柔和婉,听了这话,我看他们还说!”笑过之后面容一正,道:“我听三嫂说你这几天帮着川张罗赈灾的事情?”

“倒也没怎么帮。不过就是找婆婆打打秋风。怎么这事连三婶都知道了?”

顺金“嘿”一声,“这家里的人,平时闲着,就靠这些话头过日子呢。”

锦华有些尴尬,“这…是我办事没办周详。”

“哎哎哎,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顺金一连串的摆手,“我找你呢,是想跟你说,我爹留给我的那份产业,我打算就交给大侄子了。由他处置吧。”

锦华一愣,“这怎么行?小叔叔你…”

“怎么不行?反正我也不稀罕这家里什么东西。我看来看去,那几个臭钱,也就在他手里还有点正经用场,总比让我娘拿去孝敬山里的贼秃好。”

饶是锦华满腹心事,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小叔叔,你怎么这么说话。”

顺金盯着她,突然抚掌笑道:“笑了,笑了。果然一听钱财就开颜。”

锦华哭笑不得,狠狠的瞪他。秋日朝阳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孔映的灿白,黑亮眸子闪动,明明生着纪家人的脸,连高大的身材也与纪川一摸一样,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股与别的纪家人截然不同的朝气洋溢出来,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怎么?生气了?看看你的眼睛,都可以放刀子了。”

她猛地一回神,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去跟纪川说吧。这些事情是他管的。”

顺金摇摇头,“我赶着要出门,要直接跟他说,又是半天罗嗦,你就帮我说说吧。”

锦华失笑:“我也不能做主啊。何况这事我要答应了,你侄子要怪我的。” 看着那张酷似纪川的脸,不由想起当初初见纪川时,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知是着大宅的风水还是怎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人便萎靡了。

“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他做着鬼脸,笑的张狂,“我先走了。烫手的山芋扔给你,你解决吧。”

“哎,小叔叔…”锦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他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心里奇怪,怎么这个人就一点也不象纪家人,所言所行完全随心所欲,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愣愣的在太阳地里站了半天,晒着暖洋洋的秋阳,嘴角噙着笑,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想起来纪川还在屋里等着早餐。锦华这才连忙打醒精神伺候病人。不过满腔的伤怀委屈,被顺金这么一闹倒也平顺了许多。她为人一向冷静自持,若非伤心到了极点,也不会轻易表露。这时心情平稳下来,便能够仔细思量对策。

端着早餐进了屋,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锦华一愣,才察觉屋里窗帘合的严严密密,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竟有着说不出的阴森感觉。

收音机里咿呀咿呀缠缠绵绵放着周旋的歌,纪川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

锦华把托盘放在桌上,也不去惊动他,径自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扯开厚重的窗帘,灼眼的阳光立即贯穿整个房间。

纪川一惊,仿佛乍然惊醒,睁开眼,一时不适应灿眼的阳光,眨了两眨,才看清锦华,微微一笑:“这是干什么呢?搞这么大的动静。”

锦华不动声色,淡淡一笑:“晒晒太阳好,不然就发霉了。”她看看纪川的神色,“怎么?看起来精神还没有刚醒来那会好。”

“是,刚听了个新闻。”纪川指指收音机,无奈苦笑:“希特勒做了德国的首相。”

“哦?”锦华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这会怎么样?德国的事情…也跟我们有关吗?”

“希特勒这个人,我在法国的时候就时有耳闻,”纪川顿了一下,看着锦华,象是突然发觉有些话说来也没有用,便说:“他做了首相,欧洲就不安宁了。我们想去法国,只怕就不容易了。”

锦华一怔,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连忙一笑掩饰,“怎么还惦记去法国呢?你要走了,这个家怎么办?”

纪川轻声笑着,闭上眼,似是极为疲倦,又象是胸有成竹,不再言语,把锦华晾在一边,说话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正犹豫间,听见纪川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睁开眼,遇上她的目光,两人不禁相对失笑。尴尬的气氛便烟消云散。

锦华忙把托盘端到纪川面前,“饿了吧?肚子都叫了。先吃点粥,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得鸡丝馄饨,到中午吃。”

纪川见托盘里一窝白粥,配着酱菜腐乳,另外一只碟子里,放着两个法式甜蛋松饼,不由“哎呀”一声,冲锦华笑:“怎么还有这个东西?好久没有吃到了。哪来的?”

“我一个表叔曾经在上海的法国人家里做事,我过门前,表婶教我的。只是前段日子太忙,没顾上做,到今天才想起来。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对不对。”

纪川咬了一口,赞叹不已,“真不错!要是有黄油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