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要拉住他,他没有意识,只是顺手挥开所有的阻滞,有人叫他,他也听不见,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在深夜,狂笑着,冲出纪家的大门。

长江大堤上风尤其烈,江涛汹涌,沉闷的低声呜咽。江上没有航船,江面一片漆黑,星光下只见江心中波浪滚滚,白色的水花打着旋向下游奔流而去。

纪川站在堤上,冲着江水傻笑,任凭江风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一动不动,心头一派迷茫。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想。

当初得知小渝的身世,他曾经暗自发誓,要好好维护她的地位。老爷子驱逐她,他痛心埋怨母亲之余,也不是没有私下侥幸过的,至少母亲的不贞没有为他带来耻辱;原以为自己受过高级的教育,与纪家别的人自有不同,对那一众亲戚所作所为,虽不认同,却也不屑于仔细计较,至少他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对大家长的身份,虽觉羁绊,却没有勉力挣脱,因为自认对这家还有一份责任。然而如今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同情妹妹,却突然发现自己才是失德的证据;以长孙的身份持家,居然一夜间他变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原来他与那些人没有不同,原来他身上也和别的纪家人一样,留着罪恶肮脏的血。

他向前一步,看着脚下半米不到的地方,暗冷的江面,阴幽的映出他恍惚的轮廓,身形随着水波的流动变形,说不出的丑陋。

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光明不在。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孙,他只是一个罪恶丑陋的标本。

水面上的身影晃动着,象是冲他笑,笑容狰狞。他不由上前一步,想看清楚,脚刚迈出去,忽然不知何处刮起一阵厉风,夹杂着一股冰凉的水汽,砸在他的身体周遭,他不由一个激灵,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迈出去的右脚已悬在了江面上,若非及时清醒,只怕此刻他已坠入江中了。

纪川一惊,急忙收脚。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怔怔瞪着滔滔江水发愣。

江风尤其的凄清,墨黑的水面看的人心里发慌。此刻的他,浑身冰冷,他急切地想要找到什么,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低重的气压令他无法呼吸,他深深喘了口气,望望江天冷月,努力想平复脑中的混沌,然而此刻脑中所思所想,无一不似锐刃,将他的五脏六腑割的支离破碎。仿佛江涛秋风都在嘲笑他的悲哀,他浑身失力,跌跌撞撞的逃离,逃离那强大的黑暗漩涡,那冰冷的讥讽。

风在身后肆虐,涛声低沉的激荡,他仿佛听见身后一只巨大无朋的恶兽,追逐着自己的脚步,只要他稍有迟滞,便会被拖入那黑暗中,自此万劫不复。

该向何处去,他一片迷茫。

唯一的念头就是摆脱身后的冰冷黑暗,他要追寻能给他慰籍,令他感到安全和温暖的地方,他要寻找…他的乐土。

纪渝回到自己在清泉巷的家中,现场已经有人清扫过了。然而屋内桌椅凌乱,纸屑四飞,分明是被人入过室了。

她如今身心俱疲,看着凌乱的情形,竟也不觉吃惊愤怒,只是面无表情得走入室内。

已经决定离去,便不再迟疑。这将是最后一夜,她留在此处过夜。创痕累累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伤怀或恐惧,一切外物,于她来说,此刻都已没有丝毫关系。

因此当远志匆匆赶到,想好的满肚子要劝的话,在看见她死寂的眼神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愣了半天,却明知这是最好的选择,又是痛心,又是无奈,眼看劝说无效,只得做罢。心中也打定主意,决不能再让这女孩受到一定点的伤害了。

纪渝送走远志,便静静收拾自己的行囊。

到底住了大半年的地方,眼中看见的,皆是平日两人相处是的旧物,到底那人在自己手下丧命,说没有想法是假的。丈夫死前那狰狞不可置信的目光,匕首一样插在她的心头,只怕这一生都无从摆脱了。

如此时而抚物沉思,时而怅惘出神,不多的几件贴身衣物,到了深夜,也没有收拾妥当。

忽然她停住手上的事情,仿佛心头通过一道电流,象是感觉到什么。

她疾步走出去,几乎小跑得走到大门前,拔开门拴,用力一拉,两扇门洞开,门外凄清冷月下,站着个青衫高大的身影。

两道目光交汇之际,突然死水般的心头翻起波澜,她轻轻惊喘了一下,急向后退。

然而没有机会逃开,在她移开身影之前,便被他重重拉入怀中。

“哥…”她的惊呼被他堵在口中。

“小鱼…”他嘶哑的呼唤,仿佛溺水的人最后的求救。

她被他绝望迷茫的神情吓住。他的四肢冰冷,寒意透过重重衣物渗入她的肌肤,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的情形可怕的吓人。然而她什么也没有问,双臂环住他,无声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的寒冷。

他拥住她,头重重的垂在她的肩头,似乎跋涉了千里,终于寻找到可以栖息的枝桠。

“小鱼…”他狠狠吻住她,唇齿辗转间,种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尽皆云散。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宁静,籍着绝望疯狂的吮吻点滴融进两颗千疮百孔的心。他捧住她的脸,月色下,那面庞分外的晶莹。她闭着眼,任他的吻星星点点落下,浑身的力气霎那间消失,她只能揪住他的前襟,颤巍巍的依靠在他的身上。

他紧紧搂住她,钳住她,似要将她嵌入胸膛融入骨血,自此合而为一,今生永不分离。

“哥…”他的臂膀勒得太紧,她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她不敢动,害怕这一切是梦,一旦妄动,惊醒了梦,便雪泥鸿爪,无迹可寻。

纪川一惊,连忙松手,捧着她的脸问:“我有没有伤到你?”

她摇头,握住他冰凉的手,“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纪川悲哀的看着她,那皎洁的脸庞上柔和的光,是这世上唯一美好的东西。他又想起那个是他母亲的女人,她是恶梦,而怀中的女孩,是期盼。

如果他注定要沉沦,那她就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的唇一遍又一遍刷过她的眼睑,浑身颤抖着,低哑了嗓子,紧张的呼唤道:“小鱼…”

看着他火热的目光,她明白了。然而,她几乎是哽咽着说:“你说过,我们是兄妹…”

“你说呢?”他看着她,让她自己决定。

眼泪冲出来,不明白如何会在转瞬间便泛滥。她抽噎着,抬起脚尖,吻上他的颈子。

他用力抱住她,悬在半空的心疯狂的跳动。

他们纠缠在一起,已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室内,绝望的狂热燃尽了他们所有的理智,这一刻所有的规范自制血缘伦理全部远离,只剩下满腔的爱意,泊泊流泻。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兄妹,只是两个相依为命,相知相爱的爱人,无望也罢,疯狂也罢,这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方法,彼此医治伤痛。

衣衫纠结在一起,如同混乱的情愫,无法理清。他们挣扎着,近乎狼狈的从那成堆的牵绊中挣脱,终于在月光下坦诚相对。

他紧紧的抱住她,浑身上下因为兴奋而止不住的哆嗦。火热肌肤相接的瞬间,情欲便如一条火线迅速在周身游走,终于到达心底极深的某处,短暂的沉寂后,是惊天的爆发,剧烈的震荡狂卷过两个绝望挣扎的人。

他们同时被击中,双双倒落,放弃最后的一丝理智,拥抱纠缠着堕落下去。那沉沦的快感如此强大,恣意汪洋,他们只能在无边的洪流中紧紧攀住彼此,籍由身体的结合成为一体,在那流动的爱意中载沉载浮。

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受伤的野兽,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的温暖。她的温柔包围着他,点滴慰籍他苍凉的心。

她紧紧抱住他的肩,感受绵延不绝的震荡。平生第一次,她体验到如此全然平静的欢乐。他每一次的冲击都象是向她交托生命的契约,她柔和的承受着,将自己完全的奉献出去,体验身与心交融的喜悦。

终于,他们相互扶持着,一起寻到了天界的快乐。

他重重跌落在她身上,埋首她的脸侧,喘息着。

终于任性放任的激情消减后,是无措的茫然。

真的做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平日即使偶尔想起都会觉得罪恶的事情,这无边美妙的事情,发生了,终于发生了。

往后该怎么办?

他低头爱怜的看着怀中的女子。

她疲惫的微笑,伸手为他拭去额上的汗迹,一张口,才觉声音低哑的不像自己:“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他回以微笑,“是吗?那就好。”

她盯着他看,眸子因狂欢的激情而闪烁发亮,过了一小会,她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只有今晚,对吧。”

他一震,吃惊的看着她:“为什么?”

她却不再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嗅着他皮肤上散发的淡淡的汗味,极淡极淡的笑了。

他拥住她,与她交颈而眠。

窗外万籁俱静,几日来难得沉静的夜。

纪渝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匀长,知道他已倦极睡去。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他咕哝一声,翻身俯卧在床上。月光扫入室内,投射在他的皮肤上,泛着琥珀色的光。

纪渝一怔,结实的肌肉饱满的撑着他光洁的皮肤,那背部的线条刚劲有力,沐浴在月光中,如神祗一样美的夺人心魄。

这一切是这样美好,她疑幻疑真,有一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适才那无法言语的冲击余波尚在,可是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心底最深处一个原以为永远无法企及的梦,突然之间变得现实,他们之间距离从没有如此刻般接近。她有一瞬间的迷惑,这快乐的到来如此突兀,究竟是因为他们背弃了神,还是因为神眷顾了他们?

原本无望的挣扎突然有了出路,狂欢过后便是患得患失的惶恐。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神奇,前一夜,如噩梦般的惨痛经历尚未愈合,今夜便有了身心交融的极乐补偿。

她的手指抚过他的背部,发现自己真的很冷血。这一天一夜,她无数次的想起那个恐怖的瞬间,她胡乱挥舞的手碰到了那铁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令她抓住那铁钩如同抓住求生浮木。

那情形之后一遍遍的在眼前回放,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她记得自己是如何高举起手,冷冷看着一边大笑的日本人惊恐的张大了嘴,铁钩深深刺入她唤做丈夫的人的背部。

她的手指停在纪川背心的地方,那铁钩就刺入了那人相同的部位。

那人,她不愿称他为丈夫。如果一个妻子的角色,在他心中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她宁愿她不是。

那人,他至死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剧烈的疼痛令他停住了对她的凌辱,他回过身,看见日本人嗜血发亮的眼睛,他错以为是他下的手。

搭在纪川背上的手指在原处徘徊,她好奇一个人的生命力有多强。如此致命的地方,受了致命的伤,那个人,居然能够追逐着仓皇逃走的日本人到了外面,又挣扎着回来。

直到死,他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月下那光裸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弹性质感的皮肤折射着光影变幻,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她看着他,突然泪盈交睫,为了那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带来的生命的保障。

她凑过去,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吻着他光滑的背部,血液在他的皮肤下奔涌,在唇与那皮肤接触的瞬间,感受着他强有力的生命。他的体温火热,浓烈的燃烧着生命,她的眼泪落下,瞬间便被蒸发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满心思只为他的生命欢悦。

只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她就心满意足。

她虔诚的想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对生命有了如此强烈的感受。

影入平羌[完结]

顺金在外面晃了一整夜,到天大亮了匆匆回来。一进门,便察觉家中气氛不对,下人们三五成群,也不知在议论些什么,远远看见他过来,便一哄而散。

顺金眼明手快,揪住一个低着头要走的小厮,哼哼着笑道:“哪里跑?说,出什么事了?”

小厮知道这位四老爷做事从来无所顾忌,落在他手里,不知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法子,不敢怠慢,趴在他的耳边说:“出大事了!大少爷和二夫人都疯了。”

“什么?”顺金吓了一跳,拽紧那小厮的领子,“你给我说明白了。”

“是,是。”小厮吓得浑身哆嗦,左右看看无人,才小声说:“昨天夜里,大少爷突然发了疯,大声笑着跑出去,几个人都拦不住。大伙找了半夜也找不到,还是大少奶奶说不用找了。然后就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大少爷离开前跟二夫人一起来着,结果一大早叶先生就来了。叶府跟来的人说,二夫人是得了失心疯。”

“胡说!”顺金喝断他。

“不敢,四老爷,小的不敢。”

顺金放开他,不再搭理,转身便走。直到进了锦华他们住的院子,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主屋门上垂着的蓝布面门帘,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他是关心纪川,担心这个大侄子会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心底一个很小的声音冲着自己冷笑,“真的吗?”

顺金猛地摇摇头,抬起下巴,“什么真的假的,何必计较?”

门帘被掀起来。顺金一看见锦华,满腔乱跳的心突然沉静下来,他看看伊人憔悴的脸,想出声呼唤,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锦华,略微愣了一下,脸上立刻挂出微笑:“小叔叔,你早啊。”

“噢,是。”他避开她的目光,“听说纪川出事了,我来看看。”

“那倒不必了。”锦华散淡的笑着,轻轻说:“他没事。不过在外面过了一夜。”

不知为什么,顺金就是觉得她的话中有什么东西,刺的他的心脏突然收缩了一下。他狼狈的撇开脸,这才看见她手上拎着的行李,“你…这是要去哪?”

锦华看着他,眼睛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闪烁了一下,“我回家。”她抬起头。

“什么?”他先是一愣,脑子中突然一道光闪过,便有了些了悟,“纪川他对不起你了?”

她不言语,低头要走。

“等等。”顺锦拦住她,“你怎么不说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她蓦的抬起头,两道清泠的目光直直撞入他的心头。“你不是也走了吗?这里,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人人都会变成婆婆那样。”

从来没见过她用如此激烈的语气说话。在他心目中,她是最温婉和顺的女子。这两日间风波不断,纪家上下,乃至整个浔江都暗潮涌动,流言四起,偏偏这个身处漩涡中心的女子,不动声色,一派安然的镇定自如,令见到她的人,都不由的心境澄明起来。

然而此时,看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庞,朝阳下深不见底的双瞳,一股寒意从脚心泛上来。他重重的喘了口气,象婆婆?据说疯了的叶紫苏?他不由退了一步。

“二嫂她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锦华脸色煞的惨白,怔了半天,才道:“也没什么,不过有些糊涂了。”

“糊涂?怎么说?”

她苦苦的笑了一下,轻声道:“不管是谁,她看见了,都只说一句话,‘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丈夫?’”

顺金愣住,刹那间只觉浑身的血液往头顶上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耳边嗡嗡响个不停。

锦华趁着他失神,挽了行李擦过他的肩,从从容容向门外走去。

“锦华!”他失声唤她,话一出口,才察觉失言,却顾不了那么多,他用里揉揉发麻的脸颊,几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疾声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地方,呆久了,人人都会疯!不如,不如,不如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

“对。我带你离开这里,到苏区去,那里没有着腐朽的气味,到那里,才有新生。”

锦华看着他,神情专著,目光随着他突来的激情,剧烈的跳动了几下,连带着表情也柔和下来。有那么一瞬间,顺金相信,她是会跟他一起走的,一起去追求清新的空气,全新的人生。

然而,只是一瞬间。

锦华眼中的光芒很快熄灭,她看着天边朝阳似火,风清云淡的笑着,缓缓道:“不了。多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一头冷水浇下来,他不死心。“你是心中有顾忌?”他试探着问。

“不是。”她苦笑,顾忌,这家里待得久了,谁还有什么顾忌?“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什么?”他不解。

“我是说,”她转向他,面孔朝着朝阳,“你和我,本是不一样的人。你所向往的,虽然美好,却不是我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我可以…”

“我自己也不知道呢。”她轻快的打断他的话,“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她有些伤感:“从小到大,都是按照别人说得去做…不过从现在起,我可以慢慢的去想了。我只是知道,”她直视他的眼睛,轻轻接道:“我不愿再与纪家的人发生关系。”

顺金心中乱作一团,想不到她对纪家的怨念竟是如此之深。“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锦华深深吸了口气,“我想,我会离开这里。放心,我念过书,总有办法生活的。”她看了看他,放柔声音,“小叔叔,你跟他们都不一样。和别的纪家人都不一样,因为你敢离开。你自己也说这里令人窒息,那就离开,不要回来。如果你和我有了任何的牵绊,那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要走,就别回头。”

顺金愣住,看着她面带微笑,绝然离去。

庭院的外面就是大花园的东北角,虽是深秋,半人高的冬青仍绿的葱茏,枝叶掩映间,锦华的身影渐没其中。

树上最后几片叶子终究翩然落下,在风中打着旋,上下飞舞,时而落在青砖地面上,咔咔的做响。

顺金怔怔看着那几片叶子,心头烦郁之极,自己也理不清个思绪。他不是伤春悲秋之人,风月变幻从不入他的眼。然而此刻,平生第一次,看着那几片在风中挣扎的枯黄树叶,一种无可挽回的悲哀油然而生。

真是突兀。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在夏天的时候,就知道那树木终有枯落的一天,真正败落了,怎么反倒起了不舍之感?

秋天的风,有时候凉的刺骨。

顺金仰起头,看着惨淡的日头,突然明白,自己等待已久的末日已经来了。可笑的是,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无端的感伤起来。原来他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情,或者,是因为那个离去的女子,让他的心温柔?

听见有脚步声匆匆而来。顺金抬起头,看见出现在门口的纪川。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俱是一愣。

“小叔叔?”纪川看见他,沉了沉气,张望了一下园子里的情形,“锦华她走了?”

顺金恶狠狠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纪川察觉到不妥,走到他跟前:“怎么了,小叔叔?”

“怎么了?”顺金咧着嘴笑,缓缓站起来,“你问我怎么了?”他揪住纪川的领子:“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了,你对锦华作了什么?”他心中的点滴悲哀在看见纪川的一瞬间,轰的一声化做团团怒火,忍不住抡起拳头,照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记。

纪川错不及防,被打得直直摔出去,踉踉跄跄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