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腹中的孩子又动弹了,仿似也要参合言谈。这里是他的本源,我不远千里,跑出了皇宫,却来到西日一族的圣地。或许,这就叫缘分。上天注定我与西日一族牵扯不断,跑了新庙,去了祖庙。

“西日皇族真不知道这里吗?”我问。

谷奇摇头。我才定下心,他又道:“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大杲的史书上有记载。”

我盯着他,他耸耸肩道:“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几十年没人来过。冰很厚,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清理出池面,所以现在你我才能看到池下的所谓游龙。放心,我比你更担心自己的安全。”

“你早就打算到这里来?”

“不错。”谷奇承认道,“原本我打算封山之前来这里,但不想,不仅早来了,还带你一起来了。”

“既然来到这里,我就对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是南越的探子。南越出生,漠北长大,刺探杲北的军力诸如此类的,但那又有什么好刺探的,大杲的军力摆在所有世人眼前。我以为我这样的一枚棋子已经被南越遗忘,我也乐于做个自由自在的猎户,与人打交道太累。可是打仗了,顶着杲人身份的我,应召入伍。在战场上我接到了南越的指令,要我刺杀拓及将军。”

“拓及是你杀的?”我不禁提高一度声。

“怎么可能?我没那能耐。”谷奇黯然道,“准武圣的修为,一百个我这样的都不是将军的对手。不说了,我去弄点吃的。”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一说到拓及遇害,他就搪塞。即便拓及不是他害的,也肯定与他有关。

谷奇走到半途,突然回过头道:“我忘了,现在我少条胳膊,没办法打猎。这跑的也匆忙,什么都没带。”

我默了片刻,从腰后的包袱里取出干粮。“先吃这个。”

他接过,惆怅道:“你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跑路吗?”

我冷冷道:“我习惯身边带点吃的。”

卷二十;13

13

我没有询问谷奇以何手段在冰原之上找食,他走之后,一滴汗从我额头滑落,一路上强压的不适仿佛被抽丝拔茧,轻盈而棉柔的包围住我。我苦笑着扶着臃肿的身子,找了处平坦的干冷泥地,放平了自个。

这里就是缮滑啊,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朴而简陋,除了冰岩还是冰岩,但世人谁敢小觑它?蛮申江的发源地,也是微小的一鸿碧波,然而从最初的一道碧波到最后的泛滥成灾,激越千里奔流入海,令世人无不谈水色变。

我现在也色变,肚腹之中的动静再不柔和,逐渐呈翻江倒海之势。到底我过高的估计了自个的承受力,小觑了我那孩子的力量。连夜奔逃和环境的恶劣,耗尽了积蓄的耐力,一入缮滑我便觉着自个到了极至。就算谷奇不走,我也要支开他一阵。

虚汗不住的冒出体表,连绵不绝的绞痛与以往我经历的痛楚截然不同,它榨取我血脉里的潜藏的每一份力量,又无限接近于生死之间。没有生育经验的我曾听苏堂竹说过,以我武者的体质,生孩子不会痛太久。吸气吐气,也许是我竭力调息,痛楚减弱了。而等阵痛完全消失我才知道,这还不是生孩子。

谷奇回来后,我的身下已一滩水渍。他见我情形,立刻丢开肩上诸物,飞奔到我身边俯身将我扶起。

“老天,你怎么了?”

我虽然睁着眼,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谷奇的面孔仿佛浮现于水底,波光粼动声音叠响。

“没事。”

“不能躺在地上!”单臂的谷奇却无法抱起我,他只能搀着我挪向山壁,扶我倚墙坐下。我再次向他伸出一手,连续三下拍开他身上禁忌。收回手,我喘息着问:“你死过没有?”

惊诧的谷奇突然起身,飞快跑到缮滑入口布置起来。他确实是位优秀的猎人,在工具匮乏环境简陋的情况下,依然用冰柱做了二处陷阱。不过相比他的狩猎技术,显然他的头脑更好使。我解开他的禁忌,只问一句死过没有,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阵痛之后,我恢复了感知,就立刻感受到高手的气劲正在迅速向缮滑接近。

谷奇做完陷阱后,满面忧郁的回望我:“你还能动吗?”

我的目光徘徊在缮滑上空,倒挂的冰柱头尖体长,在光线幽暗的冰窖内,犹如群蛇的毒牙,随时随地等待着扑食猎物。

我想再问他一句,你有没有越级杀人过?但我觉着疲累,又得存些气力,也就不废话了。谷奇能越级杀人就能,不能就不能。在我感知中,接近的那些人修为都不弱。其实这还是废话,任何一位武者修为都比谷奇高,只是修为的分界并不代表实力的高低。

谷奇见我不说话,幽幽叹了声,压着他的叹息,一女子尖利的声音穿刺入缮滑。

“找到了!在这里!”

我眯眼望着,入口处很快出现了四条模糊的身影。一女三男。他们的面容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气劲我却感知到一清二楚。那女的修为在上元后期,三男子二个上元还有一个竟达到了准武圣。以他们的修为,来擒拿谷奇真是牛刀杀鸡,四人之中任一人单出一手就可斩杀谷奇了!

“谷奇!”为首的准武圣竟向着谷奇鞠了一躬,“能找到缮滑,你是有功之臣。”

我心里冷笑一声,谷奇鼻哼一声。这人的话实则在扇谷奇耳光,正因为谷奇溃逃往缮滑,这四人才能凭借蛛丝马迹跟踪至此。这人的话其实在说,谢谢谷奇带他们找到缮滑。想来我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谷奇长期居住漠北的原因之一就是为寻找缮滑。

“跟我们回南越吧,你夫人即将生产,在这极寒贫瘠之地如何能给她和你们的孩子优越的日子?以你的功劳,只要回到南越,封王拜侯都有可能。”

谷奇站在我身前道:“多谢徐大人好意,只是谷奇无意仕途,愿逍遥于山野之间,图个小人自在。”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女子冷笑道,“徐大人一片好意,望你迷途知返,你却执迷不悟。”

那准武圣单袖一展,女子当即住口。

“谷奇,你还在埋怨我吗?拓及不能不死,大杲众多将领中惟独他最受昌帝信赖。二国交战…”

我听到拓及二字,便再听不下去。拓及的仇人就在眼前,害蓼花自杀的仇人就在眼前。

卷二十;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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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忘了,你是南越人,不是大杲人。西秦若亡国,就轮到我南越了。昌帝野心路人皆知。你能眼看着南越陷入战火之中,落入贼狼手中吗?”

谷奇笑了笑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谁收养了我谁给我饭吃,我就是谁家的孩子。我没什么本事,所以也没什么野心。我只想过寻常的猎户生活,这天下谁做主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口饭吃,日子安稳就够了。”

女子斥骂:“你忘祖谷奇!”

谷奇依然微笑道:“我都不知自己的祖宗是谁,在哪里,谈什么忘不忘祖的!”

那位准武圣叹道:“谷奇,你一定还在怪我当年成为淄留王的义子,而你却被派到漠北。我们一起被王爷收养,因个人天份不同,所走的道路也不同,但无论如何说,王爷都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还记得小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如果当时不是王爷仁善出钱为你治病,你早就死了。而那时我们不过是贱民,百来两银子足可买十七、八个你我。”

谷奇陷入了沉默。恩情的话比利益的更加娓娓动听,但如果碰上个不记恩情的无良之辈,那还是谈利益更加实际。谷奇显然属于前者。

从他们的言谈之中,我不难得出谷奇的过往片段。他曾经是个孤儿,与眼前人一同被南越淄留王收养。在收养期间他曾身患重症,淄留王出资为他治病。后来又因他的天赋没被淄留王看重,被当作小卒派到漠北潜伏了下来。而谷奇少时的朋友却因武学天赋较高被淄留王收为义子,现在的修为更是达到了准武圣。

我能想象经历过这样人生的谷奇早不对南越王室心存幻想,所谓的出钱救人不过是标榜仁义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真正的侧重还不是在于人自身的价值。但我不能想象今时今日的谷奇比我看的还透,他沉默之后又说的一段话解开了我的心结。

“王爷对我的恩情还有你我之间过去的一段情谊,是属于个人对个人的。贵族对平民,平民之间好处,回报的也就是效力和效死。非要牵扯到国家、利益,那就超出了我能回报的范畴。何况西秦战场上,我已然遵照你的指示,做了违背我本愿的事。我已经回报了。我失去了一条胳膊,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们何苦还盯着我不放?国家的大事与我这废人能有什么关系?哪个帝王做我的君主,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我不过就是想活下去,再者就是活的好点,更自在点。那些复杂的国事战事,我不想搀和,只想离的越远越好。”

“谷奇!”可能是准武圣的修为比较容易控制情绪,喊了一嗓子后,徐大人收敛起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已经忘记了武者的骄傲。”

“他背叛了淄留王,背叛了南越。

另二人说完后,女子又道:“徐大人请早做决定,不要再与此人浪费唇舌了!”

徐大人欲语又止。三人都瞧着他。

我再次感到了腹中的阵痛,谷奇的话也令我心绪跌宕。虽然谷奇的话很自私,但也很实在。他首先为自个而活着,其次才能想到他人和旁的。正如我现在只能先想着自个和腹中的胎儿,其次才能想到别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也是个废人,一直都仰赖别人鼻息活着,只有最近一段时日打打猎物算是养活了自个。那么作为废人的我,连自个的事都不能处置妥善,谈什么大事国事?我也不过只是想活下去,离开复杂的人事国事,再不想被恩仇情爱左右人生,离它们越远越好。

徐大人突然默默点头,那女子已率先掠身而来。谷奇在入口前布设的陷阱形同虚设,女子的身法根本没碰上地面。我暗自叹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阴谋有时是可笑的。

卷二十;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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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奇往我身旁一退,军刀在握,刀光一闪照亮了女子轻蔑的神情。压在刀光后绚烂的是女子从袖中急射而出的金光,那是一条金质飞索。我并没有主观臆断刀索相交的结局,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图,因为我觉着以谷奇身上的隐蔽来说,他不是一刀货,而对方暂时还不想要他性命。

我躺在谷奇身后,视角很奇特,这一次我清楚看到了谷奇步法。与之前他表现出的扎实而不高明不同,此刻谷奇的步法极为神奇,大巧若拙的看似艰涩,实则充满玄机。他仅以三步就躲过了女子急速又刁钻的飞索,但他的军刀却劈到了冰壁。哗啦一声刺耳脆裂,冰块冰屑飞溅。

女子顺势折身抖索,却听徐大人惊疑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谷奇刀落飞溅出的冰块,两三块大的弹射到徐大人三人身前,那位置正是谷奇先前所置陷阱。我不禁再次感叹谷奇的精明,只见冰块撞落陷阱,触动地面三重的激射寸厚冰片,冰片接二连三又打向冰窖窖顶,伴随哗啦啦隆隆声响,缮滑的入口被封死了。徐大人在急变之中,往前跃进,而另二人胆怯,怕被困死在缮滑,退走入口之外。

“该死!”女子咬牙切齿的又抽出一索,再次被谷奇逃过。

“王爷果然没说说错,你是我们之中头脑最好的。”徐大人身陷困境,面色如灰的道。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谷奇犹在闪避之间,问徐大人。

“我和你不同,王爷的任务南越的任务,我看的比性命还重。”

谷奇叹了声,却往中央跑去了,想必是怕飞索激溅的冰块误伤我。

“你不要跑了,谷奇,你夫人即将临盆,我们又困在此地,你往哪里跑去?”徐大人瞟了我一眼,对谷奇道。

“她并非我妻子。”谷奇歉意的言,“她不过住了我的屋子,就惹来这些个无妄之灾。”

徐大人摇了摇头,他自持身份,不找我这个躺地上哼哼歪歪的待产之妇麻烦,但那女子却放弃了追逐谷奇,转而索打我来。

“休要伤她!”谷奇连忙喊道,“她跟我们没关系…”

女子冷笑着,我觉着她把抽不到谷奇的气转嫁到我身上了,金色索光迎面,我的指间下意识的一动,抓住了某物。很熟悉的感觉,那是我的弓弦。长久弹习琵琶的习惯使然,我二指在金光冲眼之前,拨动了弦。

闷然一声“咔”,仿佛一道雷击中缮滑,带起所有冰体震动。微颤的暗银世界,乐音艰涩的流动起来。金索仿佛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如针刺般的缩了回去,而握索的女子身形一摇,勉力才站稳。我暗叹一声可惜,手中的并非乐器之弦。若永日无言在手,这女子早就灰飞湮灭了。

嗡嗡阵响,冰屑落定。三人同时瞠目结舌的看我。

“清元期的修为?有那么大的威势?能逼退刘采儿?”徐大人仿似自言自语。

“你这究竟什么功夫?”刘采儿忽然扭头喝问谷奇,“还说不是你媳妇?你们俩,一个功夫比一个古怪!”

谷奇盯着我,苦笑答她:“我确实不是她男人…”

“哼,到现在还想骗我们。一个缺手的,一个邋遢丑妇,不正合一对?”

“采儿!”徐大人训斥,“不得胡乱猜测!”

我倒胡乱猜测起来,匆忙的跑路,孕期的不适,我面上必然是汗水夹杂着尘泥,身上更是肮脏邋遢,在那刘采儿眼里,就是谷奇拣来的媳妇。可是胡乱猜测也没转移我腹内疼痛,我刚才弹了一弦,牵动了气劲异常,竭力调息却收效甚微。

“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徐大人对我拱手道。

我一手抓着弓,一手抓着地面。虽然隔着铺垫之物,但寒气还是阴森森窜入骨髓。

“呼…”回答他的只有我的喘息。现在的我连编名讳骗他都懒得编。

见我不答,徐大人沉默了。就在他沉默之后,刘采儿似不死心被我一个躺在地上似乎半死不活的孕妇击退,再次甩索偷袭。危急之中,我举起了弓,谷奇冲了过来,徐大人眯起了眼。

金索缠绕上弓,夏伯的弓再好也只是寻常武器,如何比得上刘采儿的独门金索。只听喀嚓二声脆响,弓应声而折,谷奇喊道:“不要!”

我的手腕被金索继而缠上,刘采儿露出得意神色。我凝眉,手印瞬间释放了出来。微型的气场漩涡惊现,顺着金索迅速覆盖向刘采儿,漩涡所过之处,金索疲软,好似蜕皮的蛇。

“放手!”徐大人在最关键时刻扣住刘采儿另一手,拉她出了漩涡。她不得不松手,金索柄跌落地上。饶是如此,气场漩涡还是冲击到她,她的脸色旋即变白。

谷奇平淡的道:“我是叫你不要动手,刘采儿,我忽然知道她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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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致歉:今日算起三日,坏人将远行,终结一件事情。三日之后恢复更新速度。

卷二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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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若非她身子不方便动手,刘采儿,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是谁?”刘采儿惊惧的问,“连徐大哥都打不过她吗?”

再动干戈的我气息大乱,腹内的疼痛一阵紧接一阵,这痛楚使我对眼前任何人事都关心不起来。我是谁,在我离开大杲皇宫的那一刻起,就不再重要。

“她到底是谁?”徐大人问。

谷奇不答却又对我道:“我现在也知道你的男人是谁了。难怪你说他不会死,所有人都死了,他都不会死。”

我突然觉得身心一空,什么痛也好什么冷也好,所有的不适仿佛都消失了,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我的男人。

谷奇叹道:“我在西秦见过他三次,头一次他意气风发,极其高兴,第二次他满面杀气,恨不能杀尽所有眼前敌人。我离开战场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变得十分可怕,人一下子好象苍老了几十岁。我原先还以为是那件事,现在才知道是因为你。你离开了他。”

我艰难的吐出话来:“你似乎不该跟我说这些的。”无论他的立场和身份,都不该对敌国帝皇的女人说这些。

刘、徐二人还在追问我是谁,但谷奇就是不理会他们,继续对我道:“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过,我不觉得他对不起你。确实,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我们相识一场又共患难,我很奇怪,世人都清楚,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不明白?”

刘、徐二人不再说话,只盯着我和谷奇看来看去。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平生所追求的不过是丰衣足食携妻抱子,你和他都是大人物,大人物丰衣足食没问题,但相敬如宾就那么难吗?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非要带着身孕逃离他的羽翼,一个人远远跑到漠北苦寒之地来受苦受罪?你可知你一人吃苦受累,牵害多少人陪你吃苦受累,多少人因你丢了性命?你的男人,现在是魔头降世。他的变化跟你直接有关。”

听到“魔头”二字,我的身体似又回归了。剧烈的疼痛使我整个身子抽搐,下身忽然一阵热流汹涌,我竭力集中起精神,大约是羊水破了,我要生孩子了。眼前模糊一片,人影晃动起来,人影停下后,我的视野里只见一片血红。谷奇挡在我身前,他的独臂握着徐大人的剑,剑穿过谷奇的手,穿过谷奇的肩胛,直指着我。原来在我分神剧痛之际,徐大人偷袭于我,被谷奇阻破,徐大人又因着和谷奇的情分,洞穿了谷奇的身躯,却停手没有再刺下去,只僵持着,铁青着脸凝望我们。

“谷奇,你为什么要拦我?”

“你又为何要杀她?”

徐大人神色闪烁的道:“因为我也猜出了她是谁。”

刘采儿再次问:“她究竟什么身份?”

“大杲昌帝的女人,传闻中的贞武皇后。”

刘采儿倒吸一口冷气。

“你能在她手下逃出性命,确实侥幸。她所学乃天下绝顶武学天一诀,先前看她手掌翻出气场我还在怀疑,听了谷奇那几句话后,我这才确定就是她。西秦黎族的未亡人黎姝,被昌帝几次三番捉来拿去的皇妃。”徐大人转而对谷奇道,“你不该救她,我们要杀她,也只有眼前这个机会。一旦她恢复了,就是我们的死期。”

谷奇的血顺着创口流淌,落到冰面就迅速成冰血。他却抓牢徐大人的剑不放,沉声道:“她不能死,她若死了,昌帝必然成为暴君,杀戮天下。”

“都到了这份上,昌帝还不是暴君吗?”徐大人反问道。

谷奇惋惜的道:“我在大杲生活的这几十年,纵然在最贫困的北地,都能觉出大杲的日子比南越的好过。昌帝是不是暴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正常的,以前的昌帝,还是很爱惜子民的!”

“你被大杲同化了!”徐大人叱道,“刘采儿没有骂错你,你忘本!”

刘采儿也跟着道:“谷奇,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听。为了昌帝不大开杀戒,为了南越好,你才救这个女人。你不是说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吗?”

谷奇低低道:“我也没那么了不起,只是杀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这样的事是我们做的吗?”

“武者的荣誉,哼,你倒学了个全!可惜,你只是个最低级的武者,徐大人看在你的份上不能下手,我就不能了吗?”

“不要逼我!”谷奇吼道。

我心里也在喊这句话,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在生孩子前还要手染血腥。可惜我的声音刘采儿听不到,甚至连徐大人也忽略了谷奇的嘶吼。血因谷奇激动的言辞而激抖出几分,他真的尽力了。

徐大人抽出剑的那一刻,刘采儿向我动手。这女人从我手底逃了二次还不死心,非要死在我手里不可。我冷冷看着她的长袖往我头面飞舞,找死的人的样子永远都好看不起来。一种神奇的旋律在缮滑里游动,令我惊讶到一时间忘了找死的丑陋女子。合着我勉力翻起的手印,谷奇的单臂竟拖出无数条残影,他的气场宛如释放出冰封的幽灵,笼着浓重的雾气,盖过了我的螺旋气场。而那无数条残影挡住了徐大人的剑,也挡住了刘采儿的身形。

这是…我心底崩出一句,这是天一诀!不,这应该是另一种天一诀!谷奇的手法、身形和气劲完全改变,和我的类似,却远比我的深玄。这怎么可能?谷奇也会天一诀?平时显示不出修为,只有爆发时才瞬间制造强大的气场。我经过不明转变的天一诀仅仅是掩饰真正的修为,而谷奇则完全不显示。

“你…好…你果然是…最厉害的…”徐大人口鼻流血,化为一滩肉泥前,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句话,而修为低于他的刘采儿一字未发就身亡了。

谷奇扑倒在地,喃喃道:“黎姝,回去吧!”

网络版结局之眠沙欧鹭不回头

(按照约定俗成的出版惯例,小说结尾是不能先行出版公布网络的,所以坏人暂时先放短的网络版结局。说白了就是腾讯网现时传上的不是真正的结局。到年底前,坏人还会陆续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东全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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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沙欧鹭不回头>

飞雪连天,千里冰山,白茫茫一片的冰冷天地中,一点暗红分外醒目。姝黎满身是血,怀中紧紧抱着以数件血衣包裹的婴儿,艰难的走她的路。杀干净南越的武者,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姝黎觉得她该走了,离开缮滑,离开漠北,离开大杲,远远的,离开过去纠缠牵绊她的所有人事。如果说从前她曾为他而活过,那现在她只为她自个还有她的孩子活下去。

前路还很漫长,斜穿过冰山,就能见到寒冷的础海,在础海的对面有着无数的岛屿,而那些地方不属于她曾经生活过的国度,更不属于大杲。

走着走着,姝黎忽然感到远方的目光。她抬起头望了一眼。

漠北的冰山对面,光秃的树林前,西日昌带着数以千计的军士,远远望着,当看到姝黎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听闻漠北出现的女武者,他不顾一切放下了激烈的战场,亲自带人赶来,为的就是重新得回她。他知道他亏欠她太多,天一诀对他来说不过是场瞒天过海欺骗世人的阴谋,为的是激化西秦内部的矛盾,可对她来说,却是沉重的嘲讽。他根本就不图她的武学,他图的是围绕武学可引发的纷争。如果追溯根源,他还可以勉强推卸一部分责任,有关天一诀的阴谋不过是罗玄门筹划了几代用以征服天下的诱饵,可归根结底,黎族是全死在了这上头,而他自己也欺瞒了她很多年。因为天一诀,她吃了多少苦头,有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想告诉她真相,可最终他还是决定欺瞒下去,最好是一辈子,永远都不叫她知道。

当二人的目光相遇,天地间的雪花似停了一停。西日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熟悉的眼,突然觉得心头热了起来。她要回来了,她是他的人,她永远都是他的。西日昌想笑,但笑容却似被寒风僵硬。

姝黎慢慢的直起身,眯起了眼。同样是眯眼,有妩媚的有疑惑的有凝神的,可姝黎此刻的眯眼平静之极。这份平静与早年她的冷漠不同,是目中有物的,但西日昌却觉得陌生。

她看见了他,却不带任何情感,她知道是他,却没有任何情绪。

接下来,姝黎收回目光又继续走了,可她的方向却不是他。西日昌握紧拳头,愤怒、伤感的表情交替不断。她能走到哪里去?她还是不能接受与他共度余生。西日昌的气息粗了起来,鼻间不时冒出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