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脸一红,羞涩道:“全凭王妃做主。”

一想到王爷那英俊潇洒的模样,她禁不住心中暗喜,王妃病体日久,备不住什么时候就没了。若是她能生个儿子,就是庶长子,以后自有的是好日子过。也不枉她辛辛苦苦伺候王妃这么多年,整日伏低做小,受尽窝囊气了。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静默无语,一时间只有房中的自来钟摇摇摆摆着,不时发出嘀嗒之声。

封敬亭从清月阁出来,便径直走进了拢梅园。一入园就嗅到清淡的梅花香气,让他原本有些抑郁的心,瞬间飞扬起来。还没进门便叫道:“文英,有个喜讯告诉你。”

郭文莺趴在床上,软软的浑似没骨头似的,转头望着他从门口走入,他今日穿了件淡银色的素花长袍,手上折了一大枝粉化梅花,银白和粉红相互映照,衬得他一张俊脸更添几分颜色,端得是俊美无铸。

只可惜郭文莺对他这英俊形象没什么兴趣,依然神情恹恹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封敬亭把一大枝梅花递在她手里,见她不接,只好扔给含香,叫她找了个花瓶插上。

他坐上床边,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事。”郭文莺打了个哈欠,她也不知是不是歇的太多了,最近几日竟觉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反不如在西北军中每天风吹日晒的更健康。

“你刚才说什么好消息?”

一说这个,封敬亭立刻喜笑颜开,“三部尚书的人选确定下来了,你可知吏部尚书是谁?”

“是谁啊?”她虽问着,却明显不感兴趣。

封敬亭则依旧兴致勃勃,“原本我还不相信,特意打发人到吏部问过,才知道人选都确定下来了。吏部、户部、兵部都是要害部门,这次全换成了朝中清流以及中立派的人,太子和几位皇子这回真是亏大了,几年的新血付之东流,以后他们再想往六部安插人可不容易了。”

郭文莺“哦”了一声,神情淡淡地转过头去看房顶。

封敬亭看她还是这副了无乐趣的样,奇道:“怎么?我说了吏部尚书,你不高兴吗?”

郭文莺眨眨眼,他什么时候说了吏部尚书是谁了?

她不想问,怕扫他面子,还是勉强问了,“是谁啊?”

“是河南巡抚卢俊清,你的亲舅舅,还真是没想到皇上会让他任吏部尚书。”封敬亭说着,笑得颇为适意,“不过说起来也正常,你外祖父是清流之首,那些清流官员自诩清高,虽然脾气臭点,到底哪边都不靠的,皇上此次用人特特避开那些爱钻营的,趋炎附势之人,就是下定决心不给有心人机会。”

第一百零四章 官服

郭文莺听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味起那名字,腾地跳起来,“你说真的,真是我舅舅?”

“自然是真的。”封敬亭有些不高兴地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这丫头对他没兴趣,一听舅舅名,倒乐得要横蹦了。

郭文莺大喜过望,一时也顾不上他的小情绪,只急问道:“这么说,我舅舅要进京了?”

“最多下月初就进京了,若兵部和吏部公文下得晚些,你或许还能赶上见一面。”

郭文莺更加喜笑颜开,离下月初还有十天左右,正好见完舅舅,就可以回军中了。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了这些年,说是不在意是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又渴望亲情。尤其是舅舅,他从小就和自己母亲要好,母亲在世时就时常提起舅舅,每次说起往事,那满满的笑意和喜欢,让母亲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不喜欢总是严肃的,愁眉苦脸的母亲,所以常缠着她说舅舅的事。

后来母亲去世时,她见过舅舅一次,那时他看她的眼神好温柔,还说要接她回河南外租家去住。

只是傅莹太过可恶,使计把舅舅给蒙骗了,让他以为自己在侯府是很受优待的。她后来也曾尝试过给舅舅写信,只是她自尊心太强,不愿把自己的悲惨境况昭示于人,便报喜不报忧。这些年他们一直都以为她还在郭府中,并且过得很好。

想到马上就能见舅舅、舅母和几个表哥,心中一热,但与此同时又生出一抹落寞。就算要见,她以身份去见呢?以郭文莺的身份不方便,可以三品怀远将军贸贸然的上门去,还不定会怎样呢。

封敬亭看她那神情,立刻猜到她在想什么,笑道:“你若想见也不难,等你舅舅来了,本王亲自去拜望,到时你跟着就是,不用露面,远远看几眼也罢了。等他日有机会再团圆,再叙别后之情。”他说着,忽然很觉这样对她过于残忍,心中一滞,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好在郭文莺只情绪低落了一下,便也没事了。只道:“都听王爷的吧。”

封敬亭幽幽一叹,这丫头一直这么坚强,这些年真是难为她了。

过不几日,吏部公文下来了,吏部传令到王府,让人去取公文印信。

郭文莺想着自己半个月没出门了,取个文书也要让被人代取,不知别人背后怎么议论,说她狂妄呢。索性在府里窝了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事,倒不如自己去一趟。

两日前,从三品官服就送来了,郭文莺好生沐浴一番,这才拿出那套官服,红色锦缎上绣着雍容精细的麒麟图案,摸起来质感如镜,果然不是从前的软甲盔帽,土黄的武服可比的。

她急不可耐的裹在身上,喜滋滋的转了几圈,曳撒的裙摆随风飘了起来,好似盛开的太阳花,煞是好看。

身为一个女人,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可以穿着三品高官的服饰出门,心里自是欢喜无比。

在府里憋养了一段时日,她的肤色更显白皙,光润如玉,丰泽的唇瓣不点而红,衬着微微上弯的弧度,莫名吸引人。特别是那双乌黑盈亮的眼仁,慧黠转动,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的神韵。再配上一身大红官服,便如美人配锦衣,精致的麒麟朴子威武大气,穿在身上,使得她气质迥异,秀丽中带着些许洒脱,又带着一丝英气,刚柔并济,竟是糅合出一种异于常人的中性美。让人乍一看上去,只觉异常好看,很容易忽视了她的性别。

郭文莺满意的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又贴上假喉结,才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她出门时,封敬亭也准备出去,与她在二门对视一下,神色不由凝住,呆呆看着她,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穿这官服真好看。”

郭文莺灿烂一笑,那笑容真好似今日艳丽的朝阳,把他整颗心,整个人都给照暖了。他心里莫名涌出一股火热,普天之下能光明正大穿大红三品朝服的女人只有她一个,也只有她能把如此庄严肃穆的朝服穿出了妖娆,让人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扒下她的朝服,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穿朝服,竟是这般撩人。

郭文莺哪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已经被某人幻想着,脱光了干了好几回了。她含笑着出了府,让云墨备了车,赶去吏部报备。

吏部是六部之首,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郭文莺此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自己以迈进吏部大门,还是穿着官服正大光明的走入,那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美,还隐隐有几分得意。

她整了整衣襟,挂着一脸笑意,迈步走进去。

可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后,原本的笑一点点垮掉,然后变成另一种悲愤情绪,恨不能骂娘了。

吏部什么地方,往来官员多如牛毛,品级高的官员出出进进的数不胜数。进来半天也没人搭理她,坐了半天,蓄水的杂役都给她续了八回碗了,都没见一个官员找她说过半句话。

那些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们,人山人海的,一个个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假装正经威严的,时不时扫向她的眼神,竟是把她当猴看了。

她实在忍不下了,扯住一个官员袖子,“这位大人,请问在哪儿领任职文书?”

那官员被扯住,本要大怒,一看她那张如三月桃花般的脸,眼神立刻柔下来。暗忖,怪道这一会儿功夫,那几个同僚在这儿都走了七八遍了,原来是来看美人的。也不知这人是谁,长得当真好看。

他道:“大人是要领任职文书吗?你且等着吧,郭大人还没来呢。”

郭大人?这年头京城姓郭的真多,下雨天店铺招牌掉下来,还不得砸下两三的。

郭文莺只得放下他的袖子,又坐下喝了七八杯水,茅厕也去了几趟,正等得着急呢,忽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迎着她走过来。

这人面相端正,行走四平八稳,一身青布官服隐隐发白,显是旧衣,眉宇间隐有些刚毅之色。

那青年男子疾步而来,对着她一躬,“可是怀远将军?下官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第一百零五章 灌酒

郭文莺站起来,“这位大人是…?”

“下官郭文清。”

郭文清?郭文莺一怔,“可是定国公世子?”

那青年男子嘴角含笑,“大人莫不是识得文清?”

“不是,不是。”她慌忙摆手,“只是听过世子名讳,很觉世子年轻有为。”

她打量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大堂哥,郭文清,她大伯父的长子,长得跟大伯父郭义潜还真有些相像。她从小自己这位堂哥印象就很好,听说他十岁就会作诗,二十岁中了进士,虽能袭爵,却不肯走通天大道,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来的。

郭文清听她夸赞,“噗嗤”笑出来,“年轻有为的是郭大人,十七岁便官拜三品,这样的人在南齐可没几个。”

郭文莺忙道:“世子过奖,世子才是真正的名门公子。文英一届寒门出身,实在不敢当世子称赞。”

郭文清笑,“寒门出身才是厉害,好过那些凭祖上阴德的世家公子。”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插嘴一句,“行了,你们两人别对着吹捧了,你们都是青年才俊行了吧。”

一个年轻官员走过来,往两人身前一站,笑着在他们脸上一阵打量,“你们一个文英,一个文清,倒真像是一家人。”

郭文清笑起来,“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转头介绍,“郭大人,这位是吏部主事王文远。”

那年轻官员对着郭文莺一躬,“下官王文远见过大人。”

郭文莺回了一礼,见那青年二十二三岁年纪,一张脸白白净净的,看着甚是斯文,只是那笑容倒有些年轻人的顽皮。

相互客气了两句,郭文清才道:“公文在下官书案上,下官这就拿了给大人。”

他进去办公间一会儿拿了公文和印信,装在一个盒子里捧了出来,笑着说:“马上中午了,文清害大人等了许久,不如文清做东,请大人一起用膳如何?”

王文远插嘴,“这有好吃的可不能少了我,我也一同去。”

郭文清含笑,“自然。”

郭文莺本来不想去吃饭,可是自己堂哥邀请,实在不好推脱。便只好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文清微笑着带着郭文莺往外走,他父亲曾提到过这位郭大人,说是此人不凡,让他有机会好好与郭文莺攀个关系。

虽然不知父亲为何这么看重这个寒门出身的子弟,可他无父无母,居然凭自己之力成了三品将军,便也值得他另眼相看。尤其是今日初见,顿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他们曾经相识,好像是他某个亲人,不由自主的便想与他亲近起来。

在南齐六部的衙门相距都不算远,因各衙门官员不少,平日人情往常,喝酒饮宴,围绕附近倒也形成一片面积不小的繁花地区。

离吏部衙门不远便有一座君子楼,酒菜都是上好,据说出入之人皆是君子而闻名。

对于君子,郭文莺没看着,倒是看见不少大腹便便的官员,刚到饭点便聚在此次,喝酒饮宴,大快朵颐。

郭文清带着两人上到二楼一个雅间,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小二殷勤的招呼着:“大人来了,还是照老规矩吗?”

郭文清笑笑,“今天本官请客,精精心心的给整治几个菜。”

“好嘞。”小二点头哈腰,跑下去置办了。

“来,将军请坐。”他引着郭文莺坐在上首。

郭文莺如何敢坐上首,极力推辞,郭文清见他如此,只得作罢。最后他坐了上首,郭文莺坐他左侧,王文远在下首相陪。

这王文远也是世家出身,只是家族落魄,不复曾经繁华,虽顶着世家的名,却与普通寒门子弟无异。他敬郭文莺亦是寒门出身,对她甚是亲热,虽着意示好,却让人并不觉讨厌。

不一刻酒菜上来,王文远起身为她布菜,笑道:“郭大人,可要好好品品这里的菜,这君子楼虽不比明月楼名声响,做的菜却是独具一格的。”

她尝了一口粉蒸肉,果然味道鲜美,入口即化,她一边吃,一边好奇地打量这家酒楼,刚才从外面看君子楼并不大,只有上下两层,修的甚是高雅贵气,不负君子之名。这雅室装饰的也华丽不俗,窗上一圈镂空雕刻,桌上铺着绣着大朵牡丹的华贵锦缎,旁边一个花架上还摆着一盆名贵兰花,真是满室幽香。

她看着这派繁华,不由叹息一声,“都说人人想做京官,看来还真是京城好,酒楼里装饰漂亮,吃得也这般精细。在我们西北,哪里吃过这些东西,米饭都没得吃,全是麦饭和高粱米,米粒里混的全是沙子,咬一口都能咯下颗牙。”

王文远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人虽是辛苦,但朝廷体恤,封了三品将军,这可是咱们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郭文莺笑起来,“都是拿命换来的,我十三岁上战场,一刀一枪的拼杀,真给你个三品,叫你拿命换,你也未必肯呢。”

王文远大笑,“哈哈,这倒也是。我惜命,看来这辈子混不到三品了。”

三人说说笑笑着,郭文清品着酒,一直打量这位怀远将军。听说皇上亲自封赏,连升了三级,他还以为是个怎样威武的汉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秀气的少年,还如此美丽,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目光是如此明亮,那如水墨画晕开的眼眸底,甚至隐隐有晶莹的,似血似泪的光华在流转,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此的剔透。真的很难想象她这样的人,是如何在战场厮杀,又是如何在西北之地吃得许多苦的?

他注意看她执着酒杯的手,那双手细白修长,美好的好似女子的柔荑,可是上面却布满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让人看着很是触目。

他眼神不由闪了闪,对她所说拿命换前程,莫名涌起一股心酸,竟生出几分怜惜来。若是她有父母尚在,又怎会舍得让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么多?

“来,郭大人,下官敬你一杯。”王文远举杯敬酒,郭文莺推脱不过,饮了一杯。转头见郭文清看她,也斟了一杯酒,“敬世子爷。”

“郭将军客气。”郭文清饮了一杯,见王文远还要再敬,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过分。

第一百零六章 叫板

王文远此人看着斯文又老实,实则最爱作弄人,他与他是同一科的进士,平日又在一起办公,关系很是不错。见他眼神闪烁的光芒,就知道他打算灌醉郭文莺。

郭文莺酒量怎么样他不知道,只是却莫名的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王文远收到好友的警告,倒收敛了一些,心说,郭文清平素跟他很是合拍,今日倒怎么维护起这个小白脸来了?不过这小白脸真是好看,那因饮了几杯酒愈显嫣红的小脸蛋,看着还真是赏心悦目。

三人正随意说着话,这时雅间门忽然开了。

从外面走进两个青年男子,一个二十三四岁,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都穿着官服,看朴子似是六七品。

前面一个男子似与郭文清相熟,径直走到桌前,对着他埋怨道:“大哥真是的,既是要请客,怎不叫上我?”

郭文清看见他并没有好脸色,哼一声,“你倒是鼻子尖,闻着味儿自己跑来了。”

那男子笑道:“我也是和澄明兄来吃饭,听说你在这儿,正好蹭一顿。”说着已经自动自发的在他右手边坐了下来。

郭文清横了他一眼,转头对郭文莺介绍,“郭将军,这是在下胞弟文云,在兵部任主事之职。”

听到郭文云,郭文莺脑子里“轰”地一下,说起来这是她的亲哥哥,傅莹那贱人所生的长子,永定侯府未来的继承人。

郭文云从小就欺负她,幼时或许因为他娘亲傅莹背地里撺掇之故,他表面上对自己尽显哥哥风度,一没人的时候就揪她的辫子,还推搡她,把她五岁的时候,还恶作剧把她推进湖里,差点被淹死了。

她幼时对他恨极,总想着将来有一天长大了要报复回来,没想到今日两人十二年后重逢,却是这般光景。

此刻的郭文云倒是与从前顽童形象大不相同,他生的身材高大英挺,有着形似父亲一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几缕乌发微微飘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瞧见他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很是完美。

当年郭家祖父老定国公,就是个有名的美男子,定国公夫人也是难得的美人,后来生的子孙仪容个个都很出色。可以说男的大多面貌英俊,女的秀美迷人,都是一副好相貌。平心而论,郭文云这副皮囊,在男子中也算出色了。

郭文云扫了一眼郭文莺,见她身上是三品武官官服,不由面色一怔,问道:“这位大人是…?”

“这是皇上亲封的怀远将军,郭文英大人。”

“郭文英?”他目光闪了闪,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的笑起来,“倒是和咱们家那个病得死去活来的大妹妹同名呢。”他摸着下巴把她从头看到脚,形容颇不尊重,“长得嘛,也很像个女人呢。”

郭文清轻斥一声,“文云,不可胡说。”

“好,好,我胡说,我给这位郭大人赔礼了。”他嘻嘻笑着微微一躬,那礼行的也没几分诚意。

郭文清连忙代为告罪,“舍弟无礼,还请大人宽恕。”

郭文莺也不欲和这人计较,瞧他那浪荡公子样,想必傅莹也没怎么把他教好。

世人都知郭府分东西两府,东府住着老定国公郭怀德长子郭洵一家,西府则是次子郭昭的后人,老国公死后,长子郭洵袭了爵,后来又传给了现在的定国公郭义潜,而西府的爵位是郭昭自己挣来的,封了永定侯,爵位传给了郭文莺的父亲郭义显。

祖父在世时,郭家还算兴盛,到了父亲这一代就略显没落了,西府有三房,长房郭义显是个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之人,自己没多大本事,却心高气傲,野心很大,往往做事做了,苦吃了,还讨不到半分好处。二房郭义贵则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十多年前就在京郊的道观出家了,扔下一位太太和一个小姐,说是就此不问世事,再也没回来过。至于三房的三叔郭义衡,那简直就是混账玩意,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正事不会干,邪门歪道的道行深着呢。自己骑马摔断了腿,栽在郭文莺身上说她克的,就是这位了。

下一辈子弟中西府只有两子,长房的郭文云,三房的郭文城,郭文云就不用说了,就这德行也还不到哪儿去,郭文城倒是各肯读书的老实孩子,只可惜身子太弱,从小药不离口,三太太总是忧心他活不了几年。

说起来,到了郭文莺这一代,西府已经没什么前途可言了,郭文云虽是将来有可能袭爵,但每过一代降一级,到了他这儿,侯府就该改伯府,这种爵位看着尊贵,却没什么实职,以他兵部六品的小官,能撑得起郭家门面才怪了。

郭文莺看着他,暗暗冷笑,真不知一个没甚本事的浪荡子,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敢跟她这个三品怀远将军叫板?

几人坐下吃饭,席间郭文清又介绍了,随郭文云来的那名男子,他也是一兵部主事,名唤郭怀毅,字澄明,性子倒是难得的和顺,只低头吃饭,也不怎么爱说话。

郭文云看一眼郭文莺那莹白的小脸,不由笑起来,他起身敬酒,“来,郭大人,喝了这一杯咱们以后算认识了,大人在京中想去哪儿玩,尽管找我就是。”说着一口干了,并把酒杯倒扣以示诚意。

郭文莺陪了一杯,故意笑道:“主事大人,莫不是很喜欢玩乐?”

一句“主事大人”叫得郭文云甚是不悦,他虽是六品官,去也是侯府世子,以后也是要袭爵的,别人平日里都敬他一声“世子爷”,最不济也是“郭大人”,还从没人称他“主事大人”的。这不明摆着故意嘲笑他官小吗?

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冷声道:“郭大人瞧不起郭爷是不是?”

郭文莺假装不解,“主事大人这是何意?”

雅间几人都是跟郭文云很熟的,都深知他脾气,见他这样,王文远忙提点,“郭将军,这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爷。”

郭文莺假装“哦”了一声,随后不咸不淡一句,“永定侯府世子爷,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她这话本是讽刺,郭文云竟没听出来,一时得意洋洋,还以为她怕了自己。

郭文清心里暗自叹了一声,自己这个堂弟还真是不省心,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计较,倒让人小瞧了郭家。

“来,郭大人吃菜。”他用公筷夹了个鸡翅到郭文莺碗里。

第一百零七章 身家

郭文莺含笑接了,旁人又敬酒,她跟着吃了两杯,却有些多了。她本就不善饮酒,这会儿倒有些晕晕的了,一张脸好像染了胭脂的鸡蛋,百里透着红,娇嫩异常。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知不大好,借了个由头到外面,让云墨拧了个冷帕子给她冰脸。

再喝下去怕要出事,便借故还有要事,让小二去雅间说了一声,就带着云墨从后面走了。

雅间里几人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郭文莺回来。郭文清正要出去看看,却见小二进来,说刚才那位大人已经走了。

郭文云忍不住嗤一声,“这人好没礼数。”

郭文清道:“或许真是有要事呢,你也别那么多事。”

“我多事?”郭文云嗤笑,“我说大哥,他跟你非亲非故的,怎么瞧着你老护着他?你当那个小白脸是什么好人吗?年轻这么轻就做了高官,又不是豪门大族出来的,还不是巴上了端郡王,不定他和端郡王什么关系呢。”

郭文清听得皱皱眉,斥了他几句,叫他心存厚道,小心说话。

他这个二弟品性并不坏,只是家里太多娇惯,生生让西府的老太太和太太们给惯坏了,皇家的闲话那是随便说的吗?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大相信,郭文莺真有什么大本事,一个十七岁的小子,能有什么功劳值得皇上降旨,还连升三级?多半也是端郡王帮衬之故。可既便如此,也不能背地里传人闲话,给人乱扣帽子。

此刻郭文莺已经坐着马车穿过西街,走到街尾时,她突然叫车夫停了下来,几步跳下车,蹲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吐了一阵,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才觉胃里舒服些了。

云墨从随身的茶壶中倒了茶水给她漱口,茶有点凉,她简单漱了几下,觉得嘴里没味儿了,才站起来。

从前没喝过几次酒,她也不知道酒量如何,今日才知自己酒量太浅,不过七八杯便顶不住了。

回到王府封敬亭还没回来,云墨让厨房做了碗醒酒汤,她喝完了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正迷瞪着,外面脚步声响,听到封敬亭的声音问:“郭大人呢?”

含香的声音答:“大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躺下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封敬亭迈步进门,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便掀了帐帘坐到床边,见她脸红红的,伸手在额头上摸了一下,觉得不烫才放了心。

“怎么?喝了酒了?”

郭文莺“嗯”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避了一下,她本就没睡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醒了。只是觉得他对自己动作太过亲密,有些不适应。

封敬亭淡淡睃了她一眼,“醒了就起来吧,本王有要事跟你商议。”

郭文莺本就没脱衣服,便掀了被子起来,下了地,给自己倒了杯浓茶,捧在手在慢慢啜着。

封敬亭坐在她对面,难得面色郑重而严肃,看得郭文莺咯噔一下,本就剩下不多的醉意,霎时全醒了。

她问道:“王爷,可是出事了?”

封敬亭面色微沉,点点头,“确实有事,此次议和怕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郭文莺大惊,“上次见皇上,不是还没下定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