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暴怒起来,“瞎了你妈的狗眼,还不给我滚。”

皮小三斜着眼想往里头瞅,这时候从大门里面冲出几个壮汉,按住他就开始揍。打得皮小三哀嚎阵阵,撒丫子就跑。那些人也没追,只在门口骂骂咧咧的,一阵冷嘲热讽,说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个疯子。

皮小三在前面转了一圈才回来了,一张脸都被打肿了,他捂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郭文莺,“头儿,人家没让进。”

郭文莺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这人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天这么缺心眼呢?

她道:“你装成要买房,来看房子的也行啊,非得说收保护费的,逮谁不打死你。”

皮小三摸着脸,委屈道:“头儿,我长这模样只像收保护费的,我要假扮财主,人家也得信啊。”

郭文莺无奈,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探出来,至少知道里面打手不少,且武艺高强,就他们这几块料,今天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吧。哪天叫上路唯新,带几个高手过来,再好好探探路就是了。

既是一无所获,他们也没再停留,几个人便出了城。

到了城外,郭文莺特意绕了道,想去看看大通票号杜掌柜所说的产盐很多的盐田什么样。

向东而行,离海越来越近,这一路,骑着马在木轱辘在泥泞的乡路上奔驰,发现这一路的郊野滩涂荒无人烟,尽是大大小小有些看不出形状的盐田。

福州等地因为战乱和海寇横行,许多盐场都被废弃了,这样被盐浸泡过的土地难以种出庄稼。真不知这些当地的百姓在想什么,尤其是盐农,失了守身立命的根本,又无可以耕种的田地,该依靠什么讨生活?

他们从苏浙两省一路过来,看见苏浙等地还算富足,到了闽地,却明显贫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许多土地都荒芜了,虽不致饿殍满地,却也是难民充斥,很多百姓人家都没米下锅。而现在,连沿海安身立命的盐田都荒废了吗?

他们寻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此地最大的盐场,因着随行带着亲卫又着了官服,零星的几个盐农们远远地便看见他们过来,竟是吓得扔掉了扫盐的长耙,撒腿便跑。

横三手脚快,一把抓住了两个年老腿慢的,笑道:“老乡,你跑什么呀?”

那两个盐农吓得连声大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横三气结,他一身官服,究竟哪儿像大王了?

他押着两人到了郭文莺面前,郭文莺看两人吓得频频叩头,忙把人扶起来,客气道:“两位不必害怕,咱们是朝廷官员,是为百姓救苦来的,不是什么山匪。”

“是,是。”两个盐农虽点头,却明显没把她说的当回事。

郭文莺心中感叹,这些人多半也是被官府欺负的狠了,只当官和匪都是一样,怕心里觉得他们还不如土匪呢吧。

她轻咳一声,问道:“此地盐场为何现在萧条至此?”

这些盐农先前以为有官匪前来骚扰,不是要钱税,便是找茬打人,所以惯性便是要跑,十分害怕,后来见郭文莺态度和蔼,才战战兢兢地答道:“这位官爷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盐场原本是十分兴旺的,滩涂上俱是盐场,有几百家,每年来这里打短工晒盐的不知多少人。可自从前些年打仗开始,这里的生意就有些不好了,后来不知哪里跑来一群倭寇,占了泉州之地,有时候也会沿着海岸到福州来,他们堵住了我们盐路,不准我们卖盐出去,还将运盐的大船凿沉了十几艘。海路走不了,陆路运价太高,盐场的主家派人打点,想抓了这些倭寇,但是派去的人都被杀了。

郭文莺一惊,问他,“官府不管吗?”

那盐农摇摇头,“官府先前没说不管,也曾组织人去剿了几次,最后都是大败而回,吃了几次败仗后,官府就不再管了。主家们看盐卖不出去,都盘了盐场脱手去了,后来慢慢地变成这样了。”

另一个盐农道:“若不是家里实在穷,吃不上饭,咱们几个也不会冒险到盐场来,想着掏弄点回去卖,要是遇到了倭寇,可是要丢了命的。”说到最后,那一脸的惊惧确实不似作假。

郭文莺听得直皱眉,前些时日封敬亭就在各处搜集有关倭寇和山匪的信息,得到的结论就是山匪、倭寇横行,官服围剿不力,致使闽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十分困顿。

按说南陵公江太平手中有兵不下十万,怎么可能连区区匪类都剿灭不了?他不剿匪,百姓们咒骂他的却不多,大部分提起来都是大骂朝廷不作为,真是奇哉怪哉。他江太平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有那多钱养私兵,怎的就不能剿匪了?

果然她一提南陵公,那两个盐农都道:“南陵公可是好人啊,每年都开仓放粮,拿自家的米粮银钱贴补咱们穷人,有穷人上门求助,也肯帮忙,还替咱们穷人伸冤打官司,真是个大好人。”

郭文莺闻听眉头皱的更紧了,施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这背地里还不定干什么呢?若他真有心为百姓着想,闽地又岂能乱成这样?

现在民怨鼎沸,闽地百姓对朝廷更是怨声载道,想要在此站稳脚跟,最先要做的就是稳定民心了。只是想要这些百姓认清南陵公才是最大的祸患,怕是十分不易的。

第二百章 中馈

今日出门虽没探出月馆的事,倒也是有意外收获的,至少知晓了盐场的近况。她叫亲卫给了两人点钱,把他们打发走了,随后几人从盐场出来,一路往回走。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路上之时几人都觉饿了,正巧看见一个面摊,几人下马叫了几碗面,切了两盘牛肉,又要了两坛酒。

几人饿的不行,坐下来便是一通狼吞虎咽,等吃完了,到结账的时候,几人都看着郭文莺。

郭文莺也在看他们,假装不懂。

皮小三忍不住道:“头儿,咱们跟你出来一趟,吃个面还要咱们结账?头儿,你也太抠了吧?”

郭文莺颇觉不舒服,她倒是想结账,不是兜里没钱嘛。她虚虚一笑,“下回,下回请兄弟们喝酒啊。”

皮小三结了银子,依然不情不愿,嘴里嘟嘟囔囔的。这让郭文莺很觉没面子,心说下回一定跟封敬亭说说,把她的钱还给她,她一个朝廷官员,身无分文的,这官当的也太窝囊了。

回到行辕,封敬亭正在等她,脸色看着颇不好,约是没当面禀报出门的事,他不高兴了。

郭文莺把去盐场的事说了,又说了些关于她对南陵公的怀疑。只没说去大通票号,方云棠给她盐引的事。

对他这种霸道态度,她心里也很不高兴,明明方云棠才是她的未婚夫,结果在他面前,却弄得好像她跟人偷情一样。有时候她都纳闷,自己还能忍他多久?

封敬亭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这闽地之乱,很可能是南陵公在幕后操纵的吗?”

“虽不一定,却也不远,王爷想想,若倭寇和山匪和他无关,他为何不出兵剿灭?他的人马比之东南军都要强许多,怎么会对付不了山匪和倭寇?所以很可能是这南陵公和山匪、倭寇相互勾结,上次袭击咱们的那些山匪就是证据,怕是那些人就是他养的,平常抢劫、暗杀,有时候也是帮他敛财用的。否则他一个公爷,又没多少朝廷供养,拿什么养这许多私兵?”

封敬亭暗自沉吟,江太平上报朝廷的兵数不过三万,每年拿到的军饷也是三万人的,可谁都知道他手里绝不是只这点兵。这些兵都是怎么养的?这其中倒真有很多弯弯绕了。

他寻思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若我是南陵公,也必然会一方面操纵匪徒抢劫百姓,另一方面又假装剿匪博取好名声。江太平能坐镇福建多年,又积攒了大批为其效力之人,绝对不可能没点道行的。不过此事先放放,一切等陆先生和西北军换防到了之后再说。”

郭文莺点点头,手里没兵,果然腰杆子不硬啊。

她又说了可以收些盐场贩盐之事,贩盐所挣正好可以解决目前军费短缺的难题。

封敬亭听着,忍不住抱住她,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赞道:“爷的好娇娇,你真是爷的心尖子,连这个都替爷想到了。”

郭文莺心说,这不是我想的,是郭爷未婚夫想的,可惜不能跟你这个醋坛子说。

封敬亭这会儿心情好,也没再追究她私自出去的事,只问她去了两日可累了?吃得可好?又捧着她的脸,说两天没见她,她好像瘦了。

郭文莺忍了忍,终没忍住,拍开他的手,怒道:“郭爷的钱呢?把钱还给我,我出去吃饭连个饭费都付不起,还得让手下请客,真是丢脸死了。”

封敬亭听得“噗嗤”笑起来,“傻娇娇,你真是傻的可爱,你要出门不会给管事要钱吗?府里中馈都是你掌着,前几日我不是叫管事给你一串钥匙吗?那是爷库里的钥匙,你想要多少钱不能自己拿?还至于憋成这样?”

郭文莺“啊”了一声,前几日他确实让人给她一串钥匙,可她真没当回事,又不是她自己的钱,花起来就好像她欠了他似的,便把钥匙扔一旁不管了。

没想到那竟然是他的私库…钥匙?

他私库里都放些什么玩意呢?她琢磨着,一时好奇,终于还是叫人开了府库,想瞧一瞧。

王爷的府库,那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即便他总是自诩自己是南齐最穷的王爷,但再穷那也是王爷啊。只一打开便差亮瞎了郭文莺的眼,里面金银珠宝,古董器具的摆的满满当当,有些是官员送的,有些是从京都王府运来的,还有不少银锭子和银票,都是成箱的。

她拿了些银钱在身上,约莫是他从她身上拿走的那些,就当是他把钱还回来了,至于其余的,她不想管,也懒得替他管。

钥匙,改天有机会还他就是了。

几日之后,陆启方终于到了宁德,同行的还有云墨,他是专门被王爷调来伺候郭文莺的。

陆启方的到来,让行辕很是热闹了两日,封敬亭在府里设宴款待众人,路怀东和路唯新都从军营里回来了,还有麦云腾也请了过来,加上郭文莺,几人坐了一桌,在一起吃吃喝喝。

数月未见,几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在饭桌上讲,封敬亭也没跟陆先生过多交流,只问了京里王府的情况。

陆启方先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被逼问其,才说了淑妃娘娘做主让他娶了胥定伯家的女儿为侧妃的事,现在人已经迎进府里了。

封敬亭面色一沉,喝道:“胡闹,本王人不在京中,怎么成亲?”

陆启方嘿嘿笑着不敢回话,他就知道王爷知道铁定不高兴。

他也不想找不自在,可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听王爷又问,只好道:“是淑妃娘娘拿的主意,说让六殿下替王爷迎的亲,还说过些日子把人送到宁德来,好跟王爷圆…圆…”他说着看了郭文莺一眼,终于还是没把那个‘房’字说出来。

郭文莺倒是没什么,封敬亭却气得脸都青了,连骂几句“胡闹”,还叫着谁敢把人送来,就把谁脑袋砍了。

本来陆先生来,挺开心的事,却因这件事让封敬亭翻了脸,接下来大家也都没心情再聚了,随便喝了几杯,匆匆都告辞走了。

第二百零一章 跟了爷

郭文莺早就给陆启方安排好了住处,离主院不远的地方,很是不错的一处院落,有正房三间,还有用人房和一个小厨房。

她领了陆启方去住处,陆启方忽然问道:“文英,你住在哪儿?”

郭文莺微觉尴尬,她就住封敬亭隔壁,封敬亭一到晚上就往她那儿跑,现在几乎两人天天都住在一起了。

陆启方多聪明啊,一看她脸色哪有不知道的,不由摇摇头,“你跟王爷是不是…?”

郭文莺慌忙摆手,“没有,真的没有,我跟王爷清白着呢。”最后一句真是心虚,除了不时抱一抱,亲一亲,别的还算清白吧。

陆启方不禁捋捋胡须,摇头晃脑道:“这王爷居然忍得住,真是奇了怪了。”

郭文莺脸一臊,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说话,匆忙跑走了。

回到房里,封敬亭早已坐在那儿等她了,见她进来,直接对她勾了勾手指,“到爷这儿来。”

郭文莺嗤一声,“王爷还是注意些吧,青天白日的,王爷又是有家室的,没得招些闲言闲语。”

封敬亭听得大恼,“你也打趣爷吗?爷连自己的婚事都自己做不了主,人不在家都能娶了亲,看来没个人把爷当回事了。”

郭文莺见他那样,知道他动了真气,八成是恨淑妃先斩后奏,一点体面也不留给他。淑妃也是算准了他这会儿还不敢翻脸,所以才故意把生米做成熟饭,以防他日后会反悔。

封敬亭明显是想找人出气的,这会儿她也不敢跟他磕牙拌嘴自找没趣,便乖乖坐过去,倒了杯茶递给他。

封敬亭一把她捞进怀里,又摸又亲了好一会儿,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不过同时又升起了一股邪火,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娇娇,你说,你真不愿跟了爷吗?爷都抱过,亲过,你也不愿跟了爷?”

郭文莺被他问的头筋根根往外蹦,强忍着想抽他的冲动,“王爷,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娶亲的事吧。”横竖他要娶就娶,只要不娶她就行。

封敬亭被她安抚住了,也没再提这事,只说,“爷先见了先生再回来。”

他站起来走了,郭文莺这才松了口气,心说这阎王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怎么打消他的主意才好呢?

她真不知封敬亭为什么会看上她,她虽长得不错,但天下女人长得好看的也不少,而且她身上也没半分女子的温柔小意,要说与众不同,也就是这身硬骨头和一副臭脾气了,他一个亲王,怎么就死赖着她不放呢?

又过了几日,千盼万盼的西北军终于换防到了宁德,大军没进宁德城,直接被安排进东南军大营。

徐海和徐横带着五万人浩浩荡荡进了东南营,一大早封敬亭就带着手下将官在营门前迎接,充分的展现了对这些出生入死兄弟的感情。

几月未见,众人能再聚首,都非常高兴,相携着打算大醉一场。

郭文莺在人群里没找到邓久成,问徐海:“邓大人呢?”

徐海道:“那家伙带着辎重在后面呢,他一路上看他那些破烂都跟宝贝似的,那么多重物也舍不得扔一件,走来走去就拉到后面了。”

郭文莺心想也是,邓久成是个贼拉会过日子的,锅碗瓢盆恨不得都带上,再重他也会硬着头皮带过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丢东西。

路怀东自去安排西北军的住处,五万人马都安顿好,新一轮的训练也开始了。

又过了七八天,邓久成才带着人拉着一车车的辎重慢悠悠地赶来了。

郭文莺立刻跑去查看,见她心心念念的火炮和一些重型弩车、战车都在,这才放了心。

她笑着问邓久成,“老邓,这都是你偷出来的?”

邓久成摸着嘴角的小胡子,笑起来,“差不多吧,先前你说让我把咱的宝贝弄出来,我就瞅机会一点点往外运,那王大将军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库里有多少东西,我整了些破损坏了的糊弄他,就说打仗的时候全打坏了。然后捡了好的都偷运出来,藏进了山里。不过这事也没瞒多久,先前他也发现点苗头,可后来不是接到旨意换防了吗?一换防大将军也接到旨意被调回京了。他一走,我还不可劲儿拿,这不把咱所有的家当都搬来了。”

郭文莺一辆一辆车的看着,真是越看越满意,虽然邓久成抠门,把一些破烂都搬来了,但破烂也不全破,至少修一修还能用。更让她惊喜的,她那一百匹骡子也带来了,都拉着车,一匹也没浪费。

邓久成在旁边絮絮念着,说后悔没把养得猪和鸡没全杀了吃了,后来全便宜那些换防的东南军,又说种的粮食也该收了,再有几个月收成就有了,这下全耽误了。

徐横听他絮叨,实在忍不下了,在旁边道:“文英,你是不知道,这家伙都念叨一道了,念得咱们烦的不行,怕是在西北营里,也只有你一个人不嫌他磨叽了。”

邓久成立刻跳起来,“徐横,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不就升了将军了吗?这么快就不把老子放眼里了,你忘了老子给你换尿布的时候了?”

徐横大囧,“你什么时候给我换过尿布?”

“你小子一岁的时候,老子就给你换过尿布。”

他们两人是同乡,是从一个村出来当兵的,邓久成也就比他大七八岁,说什么换尿布,纯粹扯淡。

不过徐横怕他把自己曾经的老底全揭出来,也不敢惹他,只好频频告饶。

郭文莺在一旁看得好笑,听他们胡咧咧,竟有一种久违的暖心。兄弟们还活着,还能在一起并肩作战,已是很难得了。

她拉着邓久成清点兵器装备入库,邓久成会管家,交给他的东西就没丢过,不仅把家伙事全拿来了,连原先西北监造处的那些工匠也带来了,都由张欣房看管着。

郭文莺一听说张欣房也来了,更是高兴,她准备建船场,到时候还得让张欣房做护卫,他看了几年的监造处,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自比交给别的生手强多了。

第二百零二章 请客

能瞧着郭文莺,张欣房也很高兴,立刻凑上来行礼,他这会儿已经升了都尉,倒是比从前更稳重些了。

不过见着郭文莺,倒是难得开起了玩笑,“郭大人,听说您升了指挥使了,这可还没请客呢,你可欠兄弟们一顿酒。”

“好,请客,请客。”郭文莺笑着,随口答应,“明天在宁德城最大的酒楼,告诉兄弟们,想来的都能来。”

张欣房大喜,“那就替兄弟们谢过大人了。”

当天和邓久成清理了半天库房,半夜才散了,也没回府,就在营里歇下了,次日让云墨在乐清楼定了两桌酒席,请一些相好的兄弟喝酒。

谁想到等过午的时候人都来了,她一看差点傻了眼,别说两桌,十桌也不够啊。

张欣房笑道:“还是郭大人面子大,一说郭大人要请客,都巴不得往这儿跑,就这还是筛过一遍的,实在脸皮厚赶不走的才带来了,否则把酒楼撑破了也装不下啊。”

郭文莺叹气,怕是这顿酒吃下来,她的体己也所剩无几了。她这回请的大都是比自己官阶低的,像路怀东、封敬亭,人家身份高,轮不到他请客,所以相好的就请了邓久成、徐海、徐横、卢奇和路唯新,还有张欣房,其余的人都让他们自愿。

她的四个亲卫是闻着味儿自己来的,其余的校尉、伍长之类的下级官员也都是对她敬重,关系比较好的,只是人数未免太众了些。

不过这么多兄弟肯赏面子,她也高兴,让酒楼掌柜赶紧再加几张桌子。

马上到饭点,酒楼里陆续上客,这会儿赶人未免说不过去,不过掌柜的哪敢惹这些当兵的,自己搭了钱清桌子,把来的客人都给请走了,还专门吩咐小二,要看见不是穿军服的,就别叫进了,就说今日有人包了酒楼。

小二纳闷,“掌柜,咱可没收包钱啊,这请不过就几桌,也没说要包楼啊?”

掌柜骂了一声,“不长眼的,有了这帮大爷谁还敢进来,就算进来了出了事咋办?索性都清了,随他们折腾去吧。”

小二这才领悟,还是掌柜高明,这兵荒马乱的,最不能惹的一是地痞混混,二就是这些当兵的。妈的,这些官家人真要闹起来,还不及地痞流氓呢。

过了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后来一看比十桌还要多,足足坐了十五桌,整个酒楼都占了个满满当当。

竟是连陆启方都不请自来,一进楼就喊道:“文英,你这可不地道,请客也不叫我这个老头子,要不是老头子自己得了信,还不叫你给唬弄过去。”

郭文莺慌忙告饶,“陆先生,您是大神,文英哪敢请啊,还怕你不来呢。”

陆启方啐她一口,“你个小子,跟我老人家摆花活,有本事别搞这么大啊,还怕老头子给你告状不成?”

郭文莺一脸无奈,她本来真就打算请几个人喝顿酒就完了,没想到这帮西北弟兄这么给力,一股脑的全来了,最后便搞成这样。

先前她就没打算请陆启方和路怀东之流高阶官员,也是没想搞这么大,不过既然陆启方来了,少不得要给路将军下个请帖了,路怀东是她义兄,没那么多讲究,也不会怪她,麻烦的是封敬亭,最后没请他,那小心眼的还不定怎样呢。

来了这么多人,身上银子早就不够了,便让云墨回行辕看看,让管事送点钱过来,顺便瞧瞧封敬亭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云墨回来,拿了包银子,说没看见王爷,郭文莺这才放心了,是他没在,可不是她不想请。

人都到齐了,酒菜上来,一水全是好酒好菜。

郭文莺端着杯酒站起来,“兄弟们说升了职就得摆酒请客,其实文英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大伙好久不见,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文英也没啥可说的,大家多吃多喝,想怎么乐怎么乐。”说完,举着酒杯先干为敬。

酒桌上立刻热闹起来,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又没外人,大伙在一块天南海北,荤的素的一通乱砍,气氛不一会儿就被调动起来。有那豪放的,招呼几个在一块划拳行酒令,吆五喝六,吵得酒楼顶子都要塌了。

掌柜在一旁看着,心说,还是老子有先见之明,这要是酒客进来瞧见这样的,非得吓跑了。

正喝着酒,路怀东带着两个亲兵来了,一见郭文莺就埋怨道:“文英,你这不够意思啊,要请大哥这么晚才送信来,我还纳闷怎么今天营里都空了,找谁谁不在,原来都跑你这儿喝酒来了。”

郭文莺苦着脸告饶,“大哥你可饶了我这回吧,文英自知做错了,不定受多少埋怨呢,大哥是亲人,你要先恼了我,可怎么的好?”

路怀东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大哥跟你什么关系,又岂会恼你?来,来,先给大哥满上一杯。”

郭文莺忙请他在上位坐下,又亲自执壶倒了杯酒,“大哥满饮此杯,就当兄弟给您赔罪了。”

“好,好。”路怀东大笑着,一口喝干,随后自斟自饮,与兄弟们乐呵起来。

路唯新看着自己亲爹那副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暗道,又不是亲兄弟,什么大哥不大哥的,郭文莺是你哪门子的弟弟?

他也倒了杯酒,端到郭文莺面前,“来,文英,小弟敬你一杯。”

郭文莺含笑饮了。

旁边徐横大笑起来,“瞧这父子俩,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弟弟,这辈分排的,真是稀罕了。”

路唯新冷哼,“各论各的不行吗?咱俩也是兄弟,你跟我爹也称兄道弟,难不成还得让我管你叫叔叔?”

徐横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也真不敢当他叔叔,闻言忙道:“对,对,军营里都论兄弟,你们回家再论父子就是了。”

路唯新这才满意了,笑着给郭文莺夹菜,“来,尝尝这个,你这些日子都吃不好饭,看都瘦了。”

徐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说,这年头断袖满处是,真是越混越没意思了。不过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又凑成一对了,这是把王爷甩了吗?

第二百零三章 醉酒

这会儿封敬亭正在宁德府衙里和蒋贸说事呢,他初到东南,除了军队的支持,也要成立自己的班底,看看东南三省有哪些可用之人,哪些又是江太平的人,明里暗里的,能拉拢利用的,心里都要有数。

蒋贸得了恩师于阁老的指点,自对王爷效命,他也有心以阁老的名义,在东南为王爷网罗一些可用之人。只是现在局势不稳,一切还都不明了,怕那些人也不见肯当机立断,投靠王爷。

两人正议着呢,眼看着中午了,蒋贸吩咐安排午膳,又让下人去酒楼叫几个菜来。

下人去了一会儿,苦着脸回道:“禀大人,今天乐清楼有西北军中高官请客,整个酒楼都包了,没菜可叫。”

封敬亭有些诧异,西北军高官请客,他怎么不知道这事?他微微挑眉,“哪个高官请客?”

“听说是指挥使大人,官阶三品呢。”

指挥使?这宁德的指挥使只有一个,那就是郭文莺。这丫头竟然在外大肆铺张请客?这两天没回家,也不知送个信儿,请客居然也不告诉他,还真是长胆儿了。

蒋贸看王爷面色不悦,忙道:“王爷,要不下官叫人去问问。”

封敬亭哼一声,“去,让酒楼把一个叫云墨的小厮悄悄带过来。”他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不一会儿,云墨被带进来,一张脸吓得煞白煞白的,他就说这事得知会王爷,可郭大人偏偏拧着头皮不让,这样的事以为能瞒得住吗?她也不知道王爷看她看得有多着紧。

封敬亭淡淡扫了一眼,“说吧,怎么回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云墨立刻把这几日郭文莺的行踪都交代了,她和谁说了话,都说了什么,做了哪些事,又说了请客是怎么回事,还说郭文莺怕王爷知道,还特意让他回行辕看了一眼,确定他在不在家,才放心大胆的请客去了。

封敬亭听在耳中,顿时一张脸阴冷阴冷的,“还有别的什么吗?”

云墨想了想,又道:“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吃酒的时候,路大人说他和郭大人才是关系最好的,还搂着郭大人喝酒,后来徐大人私下说,多半是郭文莺把王爷给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