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莹思忖片刻,暗道,也罢!回来也好,回来了便拿捏在她手里了,就不信弄不死你个贱丫头。

郭秀枝一听郭文莺回来了,顿时有些心慌,“娘,那贱人回来,那我的婚事怎么办?”

她早就和母亲合计好,要代郭文莺嫁到方家去,这些日子正备着嫁妆,直待换了庚帖,过了聘礼,她这婚事就妥妥了。可这个节骨眼上,郭文莺居然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砸她的好事吗?

傅莹哼一声,“先出去瞧瞧去,娘定不会叫那丫头得了意。”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笑面

郭文莺被带进了会客的前厅,归家的女儿不在内宅见,被带进会客之处的还从没见过。傅莹这摆明了想把她当外人看的。不过这么多年,她也不在家,想必这些人早习惯她的不存在了。

她冷凝着脸,一身拖地长裙,高傲的身姿迈进客厅。

傅莹看她的穿着,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一双秀眉拧在一处。郭文莺多年飘落在外,她一直以为她必是落魄的,就算不是破衣烂衫,形如乞丐,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那长裙,那气势,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分明是来示威的…

她不由忆起,她刚嫁进郭家时见到卢大奶奶的样子,也是这样的一袭长裙,也是这样的不可一世。当年傅家式微,卢家又有赐婚圣旨,她虽与表哥相爱,却不得不委屈的做了平妻,她恨死了那个抢走她夫君的女人,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那张有些类似的脸…

郭文莺今日本来就是来示威的,她与傅莹的关系早就坏的不能再坏了,也没必要对她客气,便只是微微颔首,唤一声,“二太太。”

傅莹不禁大怒,听她如此唤,更压不住腾升的怒火,不由喝道:“这是你从哪儿学的规矩,看见嫡母居然不跪,还这般和嫡母说话?”

郭文莺笑了,笑容绽放如三四月份的鲜花,“二太太这就不对了,左右我不过是个客人,这嫡母不嫡母的从何说起?二太太没把我当成郭家的女儿,哪有见女儿是在客厅见的?”

傅莹一时噎住,她本来想给她个下马威的,没想到倒被她两三句给顶的肺疼。最后忍不住咬牙骂道:“你这个没教养的…”

郭文莺眼波流转,一双眼眸闪亮好似天上星辰,“二太太这话又不对了,我一个从小就被赶出府的孤女,哪里懂什么规矩?被人说没教养也很正常,因为根本就没人教养我啊?”

傅莹深吸一口气,很觉这丫头伶牙利嘴的厉害,在外面养几年,倒养得这般刁钻了。

她强压着火气,低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郭文莺微微一晒,“还能想怎么样,当然是归家了。我多年未归,回自己家里,二太太不会不让吧?”

傅莹心道,这些年她都一直窝在庄子上,还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没成想倒欺负到她头上了。

不过既然回来了,她也不能生硬赶出去,现在卢家圣眷正浓,前几个月又为了郭文莺的事跟侯府闹了好几场,差点告到顺天府去。要不是她左右打着太极,缠住他们,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郭文莺这般大张旗鼓回来,卢家肯定会得了信,若是赶出去定是不行了。不过,所幸人留在府里,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她。

这么想着,便瞬间换了副嘴脸笑起来,“哎呀,瞧大小姐说的,这是你的家,哪有不让女儿回家的道理,日后就住在府里,一切用度和府里小姐一样。”她说着唤徐嬷嬷,“奶娘,叫人收拾个院子出来给大小姐住。”

徐嬷嬷道:“青桐院还没人住,不知使得使不得。”

傅莹含笑,“自然使得,合该把好的给了大小姐。”

青桐院原来是府里薛姨娘住的,几月前薛姨娘得了绞肠痧,不知怎么就死了,这院子正好空了出来。

傅莹把刚死了人的院子安排给郭文莺住,本就有些恶心她的意思,只可惜郭文莺见惯生死,根本不害怕,只叫人随意收拾了一下就住了进去。

红香听说院子里死过人,吓得脸上一白,小声道:“小姐,咱们要不要点个香炉,烧些纸钱,这死人住过的院子可晦气的很呢。”

郭文莺道:“你要害怕就烧点香吧,这院子看着也还过得去,可见那薛姨娘也是个受宠的。”

红香撇嘴,“受宠还那么容易就死了?”一个绞肠痧怎么就是该死的病了?

是啊,绞肠痧本就不会死,而死通常都是该死之人。

自傅莹被扶正之后,府里大大小小死的姨娘和出生的,未出生的孩子不知有多少,这傅太太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明里暗里不知下了多少黑手。这永定侯也是个风流的,死了的也不管,还接着一房房的往家里抬,可见薄情寡义的厉害。

郭文莺自也猜到了几分,对傅莹的手段更加了几分小心。暗地里害人的勾搭,这位傅太太恐怕早就轻车熟路的不要不要的。

都安置下了,郭文莺让徐英往尚书府卢家送信,就说她明日过府拜见舅舅和舅母。她既然回来了,总要见舅舅一面的,晚见不如早见。

徐英听得心中暗惊,他本以为郭文莺是个小门小户的小姐,没想到还有这么高贵身份,不仅是侯府小姐,还是尚书府亲眷。他不由庆幸自己是跟对了人了。若不是因为无意中救了她,怕是一辈子也沾不上这种高门大户的边。

鸢儿也自惊讶不已,她从没进过侯门,看什么都觉新鲜,一整天都欢快的跟只小鸟似得。

徐英走后,郭文莺几人开始拾掇院子。

傅莹并没派丫鬟来伺候郭文莺,只红香和鸢儿两个帮着她一起收拾。空院子毕竟几个月没住人,也落了许多灰。打了水,到处擦洗了一遍,才勉强能看了。

被褥都是从甜水街家里带过来的,郭文莺心里膈应郭家,不肯用郭家的被褥。当然,人家连问都没问她们需要什么,一副打算放羊的样子。好在郭文莺家底不薄,自己置办起来也不觉费劲。

红香毕竟受冷落惯了,鸢儿却很觉难受,忍不住道:“小姐哪里像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呢?怎么瞧着连个外人都不如。”就算家里亲戚上门,也不会这么冷着,这里丫鬟、管事们横竖都死了吗?

郭文莺笑笑,“左右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你且忍一忍吧。”

鸢儿闭嘴不言了,她不是忍不得,而是为小姐心疼,瞧那个太太对小姐的态度,哪像是对亲人啊?笑里藏刀,冷箭嗖嗖往外放。

第二百七十九章 捅破天

曾经叱咤风云,那么威武英俊的大人,竟变成一个受人欺负的闺阁小姐。心理落差太大,让她一时哪里接受得了?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娇声叫着:“哟,听说姐姐来了,妹妹来瞧瞧。”

随后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郭家二小姐郭秀枝,浩浩荡荡的进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郭家另两个庶出的女儿,郭云晴和郭晓月。

今日郭秀枝穿着一身精工细作的彩色衣裙,裙摆上绣满各色舞蝶,走起路来便有蝴蝶飞舞之感,整个人好像从花间穿过。

她今天是有意来好好压一压郭文莺的,同样身为嫡女,她自诩身份比郭文莺高贵的多,听说这个落魄多病的姐姐回来,当然要过来炫耀一番。

只可惜那如花的脸,在看见郭文莺第一面时,立时便惨白如纸,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你…”她指着她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郭文莺扬了扬眉,看她那表情甚觉好笑,“怎么?妹妹的尾巴叫什么踩了?”

郭秀枝吸气,“你…到底是谁?”

她第一次见一身官服的郭文莺时,对她的印象太深,以至于现在过来一年多依然忘不掉她的样子。乍一瞧见她穿着女装站在自己面前,真是惊骇万分,连话都不会说了。

郭文莺既然敢回来,就没怕被他们看穿过,永定侯见过她,郭文云见过她,郭秀枝也见过她。这些人自然不可能瞒得住。

当然她也不想瞒,东南指挥使郭文英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侯府大小姐,皇上亲自下旨发丧,谁能说不是,谁敢说不是?且她郭文莺早不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孩子,普天之下能叫她怕的人也不多。

她微笑着颔首,“妹妹们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咱们姐妹多年没见,不如坐下来好好叙叙。”

这句话却是在招呼郭云晴和郭晓月,这两位姑娘,一个十五,一个十四,都是花朵般的年纪,长得都很不错,只是一直垂着头,一副不敢多话的谨小慎微样。

两人听郭文莺招呼,都不敢决定,拿眼看向郭秀枝。可见这么小姐平日里是多么跋扈了。

郭秀枝此刻哪还敢跟她叙旧,转身如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跑了,郭云晴和郭晓月只能在后面跟上去。倒是郭云晴,临走时对郭文莺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郭秀枝真想不到这阵子京里沸沸扬扬,说的跟传奇似得人物,居然是她姐姐,她最讨厌的人。

前些日和几个要好姐妹聊天,她们还发痴似的说着,要是指挥使郭文英不死,定然会封侯,成为南齐最年轻的侯爷,又英武又俊帅,不知有多少人喜欢呢。只可惜英年早逝,让人唏嘘不已。

当时还有两位小姐很是为郭文英哭了一场,赞她是真英雄,真豪杰。退瓦剌,平东南,横扫倭寇,这是何等的威风?

她当时也跟着赞了几声,虽是言不由衷,却也佩服一个年轻人的远大志向和为国尽忠的胸怀,直恨不得自己将来也能嫁个这样的英雄。可惜,一转眼,这个英雄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还是她最恨的姐姐。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行,她要去找母亲告状去。

几步跑出院外,也不管后面的郭云晴和郭晓月,匆匆去找傅莹了。

郭云晴和郭晓月两步跑着在后面追着,也不知这个姐姐为什么突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郭文莺也不拦她们,对着郭秀枝的背影暗自冷笑,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欺君之罪是要祸及满门的,更何况有封敬亭呢,他若不承认,谁敢硬是指认她?

红香走过来,“小姐,傅太太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郭文莺冷哼,“我倒巴不得她能来找麻烦呢。”

青兰苑内。

傅莹听了郭秀枝的话,也惊得脸色发白,颤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郭秀枝拼命点头,“我见过她,绝不会认错,否则天底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傅莹不信,“可人不是已经死了?”皇上亲自下旨给发的丧,前些天还闹的沸沸扬扬的。

郭秀枝叫道:“母亲,我不会看错,绝不会看错,那张脸,那气质,那嘴角弯弯的样子,烧成灰我都认识。”她不想说她是因为嫉妒,嫉妒一个男人比她更得方公子的喜欢,嫉妒不管男人和女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可是她真的嫉妒,从见郭文莺第一面起就被满心的嫉妒充斥着,寝食难安。

傅莹愣了一会儿,忽然咬着牙恨声道:“这个小贱人,我说她回来干什么来了,原来是招灾来了。怪不得大师给她批命,说是克满门,果然是如此。她犯了欺君之罪也敢回来,还不如在外面死了好呢。”

郭秀枝忽的兴奋起来,“娘,要不要拆穿她?咱们去衙门告状,皇上不是刚给她举丧吗?她没死就是最大的欺君了。”

傅莹摇摇头,“你别莽撞,这事还要问过你爹才行。”一旦涉及朝政,就不是内室争斗那么简单了,她不能为了对付郭文莺,把郭家满门搭进去。

她安抚好女儿就去见郭义显了,郭侯爷一早出门,这会儿才回来,正在后院里白姨娘那儿换衣服呢。

瞧见傅莹进来,不由脸一耷拉,“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傅莹心里冒火,一个姨娘的破烂地方,他来得,她怎么就来不得?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争吵的时候,便低声道:“有事和侯爷相商,咱们去书房说吧。”

郭义显拿着乔,“你且去等等吧。”

傅莹只得自己先出来了,心里对白姨娘恨的要死,刚弄死个薛姨娘,就抬进个白姨娘,全当她是个死人吗?

等了好一会儿,郭义显才慢腾腾的从白姨娘那儿出来,到了书房,更是一脸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

傅莹撇嘴,“你家大小姐回来了,你就不稀罕吗?”

郭义显怔了怔,郭文莺回来了?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只道:“回来就回来吧,省得卢家三天两头的来闹,回头叫他们瞧瞧来,人没事就齐了。”

傅莹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侯爷心大,你可知那小妮子做了何等事?”

第二百八十章 卢家

郭义显不解,“她能做什么事?”

傅莹气得差点跳起来,“她能做什么?她都把天都捅了个窟窿了。”

她恨恨地把郭文莺假扮男人,做了朝廷大官的事说了。一想到在东南杀她两个兄长的就是那个什么指挥使,心里越发的恨起来。她听说那指挥使死了,还很是高兴了一番,没想到她不仅活着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了郭府小姐。不愧是那个死贱人生的小贱种,真是专门生来克她的。

郭义显听得也是一呆,怔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可没傅莹那么恨意丛生,他在书房里踱着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猛然回头道:“秀枝可看真了?”

傅莹哼一声,“自然是真的,难不成还要骗你?”

郭义显顿时笑起来,“这么说我郭家要发达了?”

傅莹啐他,“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是胡说,你可知道当今皇上对那郭大人怎样?那年明月楼饮宴我就看出来了,他心里不定多喜欢她呢,一顿饭吃着不知看了多少眼,还让她在楼下迎宾。你可知道,这什么人才迎宾吗?那必定是亲近的不能再亲近的人,早就有传言说皇上和郭大人关系不一般,你瞧着上回尸体拉回来,皇上当时就疼得昏厥了。可见心里多惦记。要是她是我女儿,回头往宫里一送,我就是皇上老丈人了,到时候想要什么官职没有?”

他越说越兴奋,不禁捋着胡子大笑不止。

傅莹听得暗惊,要是他真打了这个主意可如何是好?不行,绝不能叫他得逞,若郭文莺真送进宫,封个娘娘什么的,哪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看来侯爷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她是郭文莺的嫡母,她的婚姻大事还捏在她手里呢,所幸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就不信皇上还肯要一双双别人穿过的破鞋。

打定主意,赶紧去找徐嬷嬷,老太太那儿也得亲自去说说,她若知道郭文莺回来,定然也会不高兴的。

在后面佛堂里,她见到了傅老太太,细细地与她说了这件事。

傅老太太手捻着佛珠沉吟片刻,“此事你要声张,你两个哥哥刚去了,又都是和逆贼江太平扯上关系的,傅家很可能会被牵连。还有你大哥是二皇子的人,也被下了狱,怕要被流放了。傅家现在式微,你不可直接和那孩子对上,且从长计议吧。”

傅莹道:“姑母,那傅家的仇就不报了吗?”

“不是不报,报也要看时机的。”傅老太太说着,闭上了眼。她从郭文莺小时便给她算命,是个天煞孤星,将来傅家满门都要毁于她手。没想到天道轮回,竟真的应验了。

傅莹嘴上称是,心里却更恨了几分,面对这个杀了自己哥哥,又是那贱人的小贱种,这双倍仇人,叫她如何忍得住?

在郭家的第一夜,郭文莺过得还算勉强,至少没出什么大乱子。

晚饭时郭义显来了一趟,那嘘寒问暖的模样,让她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小就没见他给过自己好脸色,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弄得好像变了个人似得?

她可不会以为她多年不归家,郭义显突然对她就有了父女之情了,八成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对这个亲爹的感情薄的跟纸似得,也没什么话好说,便简单敷衍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郭义显讨了个没趣,却也不好生气,只嘱咐她好好在家里待着,就去白姨娘院子里过夜去了。

等他走后,郭文莺开始翻箱倒柜的翻找,琢磨着明天去看舅舅,要备些什么礼?她这是第一次与卢家人正式见面,自要礼数周全才好。

因要马上见舅舅,兴奋的一夜没睡好,次日一早便起来,让红香去回了府里管事,说要备车出门。

她是多年来初次回郭府,自然要去拜见过老太太请安的,只是傅老太太并不想见她,让人回话说要礼佛,便打发她出来了。

郭文莺也不想到这位祖母跟前讨什么不痛快,小时候祖母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妖怪似得,这虽然跟庙里大和尚批命有关,但更多的是自己性格不讨喜,又是母亲卢霜月所生。老太太对母亲憎恨,自然也不会瞧得上她。

她落个轻松,便又去问了傅莹一声。毕竟是当家主母,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出门总要说一声,否则傅莹不定怎么抹黑她呢。说她不敬主母,行为轻佻,她的名声也被败坏了。

傅莹本不想叫她出去,不过人家去看舅舅,也不好拦着,正好也叫卢家知道人回来了,便也点头同意了。

郭文莺回到青桐院,就叫红香和鸢儿把礼物装上车,到槐儿街看舅舅去了。

卢俊清到京里任职也快两年了,在槐儿街买了一座不小的宅子,一家子住着还算顺意。

皇上新近登基,朝中大臣变革颇大,最忙的就是吏部了,尤其他这个吏部尚书最甚。

自封敬亭做了皇帝,朝廷官员换了近乎一半,原先几位皇子的人有不少清理掉了,也都换上了新人。六部中唯一没大动的就是吏部,他这个吏部尚书做得并不顺畅,他脾气耿直,平时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撤换尚书的呼声比任何一部都高。可偏偏皇上唯一没动的就是吏部,他这个吏部尚书坐的稳稳当当的,让许多官员都差点瞪凸了眼。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皇上似乎对他很是器重,也因此他比从前更加忙了,常常一两日都不着家,忙的脚不沾地的。

可是今日,为了迎接自己外甥女,他特意请了一天假,还换了身新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问自己夫人,“你看我这样能见人吗?”

卢大太太抿嘴笑起来,“你瞅瞅你,见自己外甥女,又不是见外人,打扮个什么劲儿?”

卢俊清叹了口气,“我不是想给外甥女留个好印象嘛。我是打心眼里觉得对不起她,扔她一个人在郭家那么多年,都没好好照顾,妹妹去的早,留下她一个孤女日子该是多难挨啊。可这些年我都不闻不问的,她怕早就对我这个舅舅失望了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亲情

一说起郭家,卢大太太就满肚子火气,“你还说呢,这郭家人真不是个东西,弄个假的放在家里,要不是新玉机灵,看着不对,还真被他们给蒙骗过去了。我就说干脆把郭家告到顺天府去,你又顾着面子,说是姑娘家的突然消失,对名声不好,让咱们先找到人再说。”

卢俊清摆摆手,“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人回来了就好啊。”

两人叹息着往外走,门口卢新玉、卢一珏、卢明辉三兄弟都等着呢。见父母出来,都忙见礼。

卢一珏要考明年的科举,是上月刚进京的,他原先一直留在青松书院学习,卢俊清进京的时候也没跟着一起。他学习甚好,这次开新科,是呼声最高的三甲之一。

卢大太太自豪的看着自己夫君和三个儿子,都是一水的大帅哥,往一块一站真是养眼的很呐。也是她有福气,嫁了个好看的夫君,生出的儿子也是个个出色,这回再认个外甥女回来,真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卢俊清只淡淡扫了三人一眼,道:“走吧,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到了。”

郭文莺没想到自己舅舅会亲自到门口迎接,在二门处看见舅舅一家人站着等她,眼底一酸,泪水忍不住就流了出来。心中暗忖,这才是看见亲人的感觉吧?像郭家那些,一个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嚼了,哪还有半点血缘亲情可言?

“舅舅,舅母。”她含着热泪叫一声,福身要跪下见礼,卢大太太忙一把把她拦住,“到屋里再说,哪有在门口跪的?”

亲亲热热的挽着她要走,一转头看见自己夫君和两个儿子都呆愣愣的看着郭文莺,不禁暗忖,这三人是欢喜糊涂了?怎的这般表情?

卢一珏是唯一正常点的,对她高高兴兴地唤了一声,“表妹。”

郭文莺也回了礼,喊一声:“二表哥。”

再看那三人,还傻傻的站着呢。

卢新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狠狠掐了卢明辉一把,“三弟,你说是不是哥哥看岔了?”

卢明辉也道:“你觉得表姐像谁?”

两人说着同时看卢俊清,“爹,你觉得像谁?”

卢俊清怔了半天,才自语道:“我觉得我眼花了。”他前一阵刚参加完葬礼,还很是唏嘘了一番,说南齐损失了一位人才,真是可惜了。

这是人活过来了,还是怎么着?

若不是真的,天下哪有这般相像的人?

这时候卢大太太早拉着郭文莺进了厅了,瞧见自己丈夫和儿子还在外面杵着呢,不禁对郭文莺笑道:“你舅舅这是太欢喜了,他知道你今天归家,一早上换了两身衣服,说是生怕让外甥女不喜欢了。都是亲人,难不成还会因为他穿得好看,更喜欢几分不成?早就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也不知那么大岁数得瑟个啥?”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挂着甜蜜蜜的笑,就算是埋怨也听出一丝甜意。

郭文莺暗叹,舅舅和舅母的感情想必很好,成亲这么多年,舅舅身边一房妾室也没有,夫妻和美,兄弟和睦,这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啊。

若是自己能找个舅舅这样的夫君多好啊…

想到这儿,忍不住一阵脸红,若是让舅母知道她想什么,不知怎么笑话她呢。平生第一次有了做女儿的心态,颇有些喜不自胜,竟也觉心里甜甜的。

这会儿门口戳着的三人终于进了厅来,有下人拿过软垫,郭文莺恭恭敬敬对着舅舅和舅母磕了三个头,又起身对卢新玉和卢一珏拜了拜。卢明辉则甜笑着唤了她一声,“表姐”。

刚才父子三人在外面商议一番,最后结果就是当不知道,无论现在的郭文莺是不是那个发了丧的郭文英,他们都不想去过问,只当她是他们和外甥女和妹妹。

卢大太太牵着郭文莺的手坐在自己身边,问她从前的事,郭文莺只说自己住在庄子里,每天做些精细活计,日子过得很好。怕舅舅和舅母担心,自己吃的苦一句没提。

卢大太太听她说的轻松,忍不住抹起眼泪,“你还骗咱们,那庄子咱们去过,那哪里是能住人的,你从五岁就被送到那里,又是身为分文的,也不知怎么活下来的?”

郭文莺一惊,她真不知道他们居然去过庄子了?

卢新玉道:“去年我和母亲去郭府接你,被郭家那个假的给蒙蔽了,后来好容易问出你在庄子上,又去庄上找你,听庄子里人说,你十三岁就离开庄子了,一直未归,父亲惦记你,四处去寻都没找到你的下落。问过庄上人才知道你之前过得都是什么生活,郭家欺人太甚,若不是父亲拦着,我早把郭义显给劈了。”

卢俊清听得皱眉,“新玉慎言,你也是朝廷官员,怎的说这么没王法的话?”

卢新玉硬声道:“郭家就有王法吗?这么对待嫡女,爹爹就该参奏他们一本。”

卢俊清忍不住叹口气,“这都怪我,当初被郭家那女人迷惑,以为他们会好好待莺儿。若是早些年接回来,哪至于受这么多苦?”他说着对郭文莺道:“莺儿也是,郭家待你不好,你当年怎么见舅舅一句话都不说,你若哭两嗓子,舅舅也不会把你扔下了。”

说完又忍不住满面羞恼,这个时候怎么能怪一个孩子呢?

郭文莺摇头苦笑,“舅舅不知,当年我被傅莹灌下了哑药,她还威胁我不许哭,否则就打死我。那时没能向舅舅求救,后来看了大夫,虽然能说话了,嗓子却是倒了。”

卢俊清听着她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不由心中暗酸,都是自己不察,害得外甥女多吃了许多苦。愧对妹妹当年对他的嘱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