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跟着他跑,一边问:“表哥,你这要干什么?”

“逃跑。”眼看出了酒楼,卢新玉才吁喘了口气,“一会儿九城巡防的人就来了,难道要等着被人抓牢里吗?”

郭文莺诧异,“九城巡防的人这么厉害?”

“你等着看就是了。”卢新玉哼哼两声,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九城巡防营的统领他很是了解,那可是个什么人面子的也不给的铁榔头。

事实证明卢新玉说的绝不是假话,不一会儿九城巡防的人就到了。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他身上穿着巡防营军服,披着软甲,腰佩宽刀,一脸正气,一看就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卢新玉低声道:“这就是姜玉杭,皇上新封的九城巡防营统领,他可是软硬不吃的。”

过了没多久,他们就亲眼见识了这位仁兄铁面无私到何种程度了,酒楼里打架的全都抓了起来,齐小侯爷还一个劲儿高喊自己是公主独子,让他不要放肆。

姜玉杭冷冷一笑,“公主乃是皇亲国戚,高贵典雅,家教自严,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在酒楼与人打架?来人,把这个冒充小侯爷的人抓起来。”

有几人抬出自己的身份,都被他一一顶回去,竟然一个不漏的全都抓住了。到后来钟怀都被逗乐了,对封敬卿道:“这个四六不懂的玩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封敬卿冷笑,“四六不懂吗?我看不是吧。”皇上最擅长唯才是用,也常常出其不意,这个姜玉杭就是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物。他是乙未年的武科状元,原来不过是个兵科都给事中,一个七品小官,不知怎么被皇上看中,竟然调到了九城巡防做了统领。

九城巡防管着京中治安,京中豪门大家甚多,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所以人人都说南齐最憋屈,也最难干的两个职位一个是应天知府,一个是九城巡防。

这个姜玉杭看着愣头,却是谁的面子都不买,可越是这样越不好对付。他也不是真笨,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他们抓进去,有人找兴他,就直接说不知道。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谁还能把他怎么着?

封敬卿忍不住低咒一声,难道今天晚上要在巡防营牢里度过吗?都怪郭文莺,每次遇见她就没好事,也不知他跟她犯冲还是怎的。到现在他都纳闷,今天本来好好的和朋友吃个饭,怎么就跟她打起来了?

对了,她上哪儿去了?在人群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郭文莺的身影,不由心中暗恨,这臭丫头居然提前跑了。

事实证明,果然不出他所料,姜玉杭竟真的胆子出奇的大,他当真把他们一干贵族子弟全关进牢里,连着路唯新几个也没放过。

这关就关吧,居然让他们背大齐律法,背过了方放人出牢。就算家里有人来赎,也不肯退让半步。

姜玉杭也真是个厉害的,你说一句,他有一百句顶着,句句戳人肺管子。

怀玉公主派了管家来接齐坤,就叫他三言两语给赶走了。君安候府也来人,那位侯夫人平日也是伶牙俐齿的厉害,竟在姜玉杭跟前没走了三个回合,便气呼呼的走了。

一听说要背熟律法才能回家,一干人真是叫苦不迭,叫他们背律法,还不如打一顿呢。

监牢里,陈七几个都苦着一张脸,皮小三埋怨道:“这位九城巡防到底是什么人?咱们爷就算了,路大人这样的新贵,居然也敢抓起来,真是好大狗胆。”

陈强道:“王爷都敢抓,那胆子能小的了吗?”

横三伤最重,他是被封敬卿直接打,面对王爷,他多少手下悠着点劲儿呢,可封敬卿绝对没手下留情,直打得他遍体鳞伤,肋骨都断了两根。他躺在床上不时哀嚎着,免不了嘟囔几句,“咱们头儿也是太不地道,要不她踢那一脚,我也不会撞上王爷,惹出这么大乱子,结果倒好,头儿自己先跑了。”

皮小三“呸”了一声,“你胡沁什么,头儿不比咱男人,难道也要跟咱似得被关在牢里吗?她不进来才好呢,省得跟着咱们受罪。再说了,要不是你小子手欠,她能踢你吗?头儿平日对咱们不错,你别埋汰她。”

横三笑起来,“就你最护着她,横竖咱们都是坏人了。”

路唯新皱皱眉,“行了,有那功夫还是多背背律法吧。”

丫的,这姜玉杭这招可真损,他是最讨厌背书的,这招治人也太厉害了。

御书房内,封敬亭一边看折子,一边听暗七禀报这两天发生的事。

“昨天小姐出了宫之后,遇上路佥事,后来又叫了从前跟着的几个亲卫去明月楼喝酒。再后来醉酒碰上五皇子和钟世子几个,两边因一把扇子打了起来。接着姜玉杭来了,把人都抓起来了,让背了大齐律法才放人。”

封敬亭“嗯”了一声,这事他早就知道了,今天一早弹劾姜玉杭的奏折就堆了不少了。不过他倒觉得这姜玉杭有点意思,若是旁人碰到这种事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他却一门心思凑上去,还把人都抓了。

第三百三十章 明旨

这招背大齐律法也有点意思,那么厚的律法,治人倒是治的一愣一愣的。看来自己倒是没看错人,果然是个极有主意的。

他合上手里的折子,嗤笑道:“郭文莺呢?她怎么这回这么乖觉,还知道逃跑了?”若是她被抓了进去,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捞她了。

暗七垂首道:“是卢家公子把人拉走的,郭小姐到底是女儿家,也不像从前猛打猛撞了,若是从前怕是直接冲上去的。”

封敬亭点头,“懂得躲了就好,她那性子看来还得好好磨,在酒楼与男人喝酒,哪里还有大家闺秀样?”

他说着又道:“你去送个信,就说朕说的,让她没事少出门,在家等着应召入宫吧。”

“是。”暗七应一声,又忍不住道:“皇上,郭小姐若是这么早知道要入宫,不知会不会连夜逃跑?”

“她敢。”封敬亭脸上有些变色,不过细细一想这丫头还真没准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她不敢干?他冷声道:“告诉她,要是敢跑了,朕杀了卢家全家。”

暗七应声,却忍不住暗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都是这张贱嘴,好好的提这句干什么?惹了皇上不高兴,他们也得不了好。

等暗七走后,封敬亭沉思一会儿,对徐茂道:“叫翰林学士沈著来。”

徐茂低问:“皇上要发明旨了吗?”

封敬亭叹气,“是要发明旨了。”今日朝堂之上除了参奏姜玉杭的人多,还有另一个就是满朝文武都在请旨让他立后。跟这个事一比,姜玉杭那点事根本就不叫事了。

这不是明摆着想叫他直接立严玉兰为后吗?人还没进宫呢,折腾的倒挺欢。看来这位左相的野心也是不小啊。当初他也是被逼着以答应娶严玉兰作为交换条件,左相才在最后关键之时助了他一把,他也才因此登上皇帝宝座。

他既为相位,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了严云谷的,不过皇后之位就不用想了。

他不喜欢后宫女人太多,不是他不喜欢女人,而是从小经历了各种苦难,有许多都是后宫女人带给他的,所以他深知女人越多就越代表了麻烦。如果可以,他只想娶一个真心喜欢的就算了,但可惜做皇帝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像当初娶端王妃,后来纳了江玉妍进宫,包括现在的严玉兰,都不是他所愿。

不过可惜,唯一一个真正看上眼的女人,还不愿意嫁给他,你说他是不是悲催苦逼到了极点?

不一会儿沈著来了,跪下行礼,“臣叩见皇上。”

封敬亭抬头看了他一眼,“拟两道旨意,一道封左相千金严玉兰为贵妃,一道封永定侯长小姐为宫中四品尚寝。”

“遵旨。”沈著跪拜行礼,坐下来开始写圣旨。心里不免暗自嘀咕,一个封妃,一个却封宫中女官,相差如此之大,看来皇上心中爱慕的是严家小姐啊。

圣旨当天就下到了永定侯府,郭文莺接了旨,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或者她早该想到的,封敬亭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过她?

皇上旨意三日之后进宫,她在府里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本来还想出门看看朋友,瞧瞧奶娘,再去看看舅母,还有路唯新被关在牢里,她也不能放着不管。

但可惜这个愿望在快入夜的时候就终结了,入夜之后,一个人影突然闪到她窗户底下,低低地声音冒了句,“主子口谕,让小姐少出门。”

郭文莺哽了一下,差点就破口骂出了,封敬亭真是可恶,连她最后的一点自由都剥夺了。

要进宫做女官,不是嫁进皇宫,原先准备的嫁妆都用不上了。卢家和定国公府本来都给她备了嫁妆的,一听圣旨只是封了女官,都不禁有些失望。

卢大太太怕郭文莺伤心,一大早就来看她,本想劝劝的,可一进门竟看见郭文莺坐在桌前数银票。那满满的一大叠子,顿时把她惊呆了。

“文莺,你这是干什么?”

郭文莺也没想到她这时候来,一时没来得及收,不过这会儿被看见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她道:“我只是把钱归置一下,毕竟要进宫了,这许多也不能带进宫里去。”

卢大太太震惊的看着那些银票和地契,“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有一些是我这些年挣来的,还有一些是别人给的。”郭文莺揉揉额头,她正愁着封敬亭给她的那些地契和铺子怎么办呢?

当年他临离开宁德时送她的那一大盒子地契、田庄和铺子,还有几十万两银票。那些银票都投了做军费了,可是这些田庄、铺子却没卖出去,还都留在她手里呢。

上次看见封敬亭,一时没想起来也没提这事,这些东西该不该还给他,这会儿倒有些拿不准了。

卢大太太吁了口气,他们卢家攒了几辈子都没攒出这么多来,郭文莺倒比他们富裕多了,她还担心这孩子手里没钱受了穷,还专门带了一万两银票给她入宫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了。

瞪着眼看那些地契和庄铺,有不少都是京里的,还有些竟然是皇家的庄子别院。

她脸色顿变,“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会皇家别院也在她手里了?

郭文莺也不想骗自己舅母,只好道:“是皇上给的。”

“皇上给的?”卢大太太不可置信瞪着她,“这怎么可能?”

郭文莺轻叹一声,也没法说当年宁德的事,舅母还不知道自己做过官,是那个指挥使郭文英。便只得道:“这是皇上给我添妆的,其实我早就认识皇上了,跟他也有几分交情,当初舅父进京时,也曾跟着他去见过舅父。”

卢大太太听得咂舌,又忍不住一叹,“怪不得当初你舅舅进京得了皇上提点呢,后来皇上登基对你舅舅也颇多照顾,你舅舅还以为他不安好心,却原来是因为你。”

郭文莺道:“舅母原谅当时没有拜见,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后来又累得舅母为我出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照应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卢大太太看着眼前越显美丽的脸庞,不禁暗想,文莺长得真像当年的小姑卢霜月,或者比当年的小姑还要更美些。她五官精致,眉眼生的都好看,气质更是出众,虽不是京里大家闺秀那种恬静、雍容,却自有一种异于常人的风姿,潇洒、从容,有男儿的爽朗,也有女儿的柔媚,这种混合而成的风采,闪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的孩子,也难怪会被人惦记,当时老爷还以为端王看上了自家儿子,让一家子都想方设法的躲着,想想还真是好笑了。

她问道:“你跟皇上本有渊源,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你怎的就不愿进宫呢?”

一提这个,郭文莺就觉头痛,她和封敬亭之间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她对他的感觉,也有些莫名,有时候很讨厌,有时候又觉没那么讨厌。她不想待在他身边,但若有一天真的离不开,怕又忍不住会想他。

这么多年积累下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她时而会反感他时不时的逗弄,嘴上说喜欢她,却总是把她磋磨的想骂娘,但时而又有些留恋他的温情,毕竟在她最孤独伤心的几年,是他一路陪着她的。或者两人是相互陪着,两个同样受伤的人相互取暖,以一种不同于寻常的方式相处着,然后积累了不少怨气。

他那种脾气,或许不管是谁,都难和他相处的好吧。

见郭文莺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卢大太太也不好再问下去,毕竟是皇家隐私,打听多了也不好。外甥女年纪不小了,想必应该能处理好吧?

也许…能吧?

她这外甥女看着聪明,其实于男女之事,也是糊涂得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都搞不清楚啊。

又聊了一会儿,郭文莺才送卢大太太走了,临走时卢大太太还是把带来的银票拿出来。虽说她钱不少,这到底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长辈赐不敢不受,郭文莺推辞不过,只从中抽了一张一千两的,其余的又还给了卢太太。毕竟卢家也不是太过富裕,舅舅俸禄有限,实在没必要把钱花在她身上。

卢大太太没办法,只好收起来,又说等她哪天真的出嫁了,再为她添妆。

卢大太太走后,郭云晴就来了,还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她把那姑娘往前一推,笑道:“大姐姐,你猜这人是谁?”

郭文莺打量那姑娘,穿一身黄衫,眉宇间与她有两分相似,只是眼睛没她大,鼻子也不够挺,倒是有几分秀气,配上大家闺秀的气质,也算个可人儿。

她问道:“这是谁?”

“这是黄月英,当初傅太太就是拿她骗了卢家的,让她冒充你,冒充了足足有一年。”

这事郭文莺也知道,她身上气质和当年母亲很像,长得也有两分相似,也难怪舅母刚开始没认出来。

“你带她来做什么?”

“大姐姐,咱们是来求你来了。”郭云晴说着,推开桌子跪了下去,身后黄月英也跪了下去。

郭文莺忙把郭云晴扶起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何必这样。”

郭云晴却不肯起身,只摇摇头,“大姐姐若不肯答应,我就不起来。”

郭文莺叹气,“那你就说说什么事吧。”

郭云晴今日来却是为了黄月英的亲哥哥,自从黄月英被拆穿之后,就被傅莹狠打了一顿,随后扔进柴房里,差点死了。还是郭云晴好心救了她一命,后来养在自己身边,做了个贴身丫鬟。

黄月英本来是大家闺秀,气度、脾性都很好,和郭云晴相处的很是融洽。黄月英有个哥哥,叫做黄云翔,今年二十二岁,长得甚是英俊,书读的也好,性子也与黄月英一般温和文雅。

他早年曾中过举子,不过后来家里获罪,被抄了家,被收没入了奴籍,功名也被取消了。被发卖到一户姓沈的人家做下人。后来黄月英和郭云晴说了此事,由郭云晴出面把人买了出来,虽是得了自由,但获罪之人奴籍根本改不了,只能卖不能赎。

郭云晴与黄云翔相处长了,一来二去竟然产生了感情,两人相恋,她时常去府外和他会面。那一次郭文莺看见她从后门悄悄进来,就是去见黄云翔了。

黄云翔想娶她,她也想嫁,可两人身份相差太多,根本成不了。思来想去,只能先除了奴籍,然后再去考科举。黄云翔从小读书就很好,十七岁就中了举,若不是家里获罪受了牵连,这会儿早已中了进士,外放做官了。

可是这除奴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办的,户部对此管的甚严,若不是有人作保,又有大功的,根本不可能。郭云晴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办法来,这才求到郭文莺这儿。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姐姐是个有本事的,当初之所以肯跟她攀交,也是想着有一日能求到大姐姐帮忙。

郭文莺虽知道她一早接近自己是抱了心思的,不过既然是自家姐妹,这点忙能帮她也是愿意帮的。

她道:“你且起来吧,这事我给你想办法。”

郭云晴听得大喜,忙站起来再行礼,“多谢大姐姐了。”

郭文莺道:“为黄云翔除了奴籍也不是多难,只是你可想好了,将来真要嫁给他吗?”

郭云晴脸一红,微微点头,“黄郎是个真好的。这些年见父亲那样子我也看透了,与其将来嫁进大户人家,丈夫三妻四妾的往房里抬女人,倒不如找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我与黄郎相识与微时,将来他必不会薄待我。”

郭文莺叹口气,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难得的有心人,心里清明的很。黄云翔日后就算做官,也不会比侯府门第高,何况有她在,侯府绝不会倒,日后有娘家依靠,黄云翔又感念她于危难之时襄助,将来必不会薄待了她。这么算起来,倒比嫁入高门享福多了。

她想了想,道:“我马上要进宫了,也不方便出门,我写封信给我舅父,你叫黄云翔去找他吧。舅舅是吏部尚书,这点事办起来轻而易举,将来你那黄郎进了官场,也能得几分照顾。”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女官

郭云晴欣喜若狂,黄月英也大喜过望,两人又齐齐跪下,连叩了三个响头。攀上卢家,这就是开了通天的大道了,以后黄郎仕途必然平坦。

郭文莺写了信,叫她拿着走了。两人又是千恩万谢,说了许多好话,才离开了。

送走她们,郭文莺也有些疲累,又把那些地契拿出来拾掇了一番,凡是封敬亭送的都装进了盒子里,想着哪日看见他再还给他。这些东西总放在她这里也不是个事,若他想收回去尽管收走,不想收回去,好歹也有个说法。

因是要进宫怕奶娘惦记,提前叫鸢儿往甜水街送了信,许氏知道她要进宫,哭得跟什么似得,连说小姐命苦,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以后再相见还不知是几时几何了?

许氏让鸢儿带回来许多东西,说是让郭文莺带进宫里用。

郭文莺看着那一个个箱笼,不由苦笑,不管妃嫔还是女官进宫,都不能带宫外的东西,入宫前还要搜身,可怜许氏的一番心意是要白废了。

三天之后是入宫的日子,宫里来了车把她接进宫中。她是女官,可以带两名侍女跟随,便带了红香和鸢儿。

与上次选秀不同,女官入宫讲究的不是那么多,只需要到宫正司领了腰牌和宫服,办了入宫的正式手续就算完了,因为她是正四品,还有一个随身小印。

尚寝局在皇宫西面,与六局并不在一处,算是离皇上寝宫最近的一局。

郭文莺算是尚寝局最高的长官,除了一个同为尚寝的二十八的女官,就是她身份最高了。她赶到尚寝局时,尚寝苏琴并没在局中,司设程想花接待了她。这程想花看着二十一二岁,长得颇为端正,穿一身女官官服,浑身上下收拾的紧陈利落,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

她对郭文莺行了礼,“尚寝大人,苏尚寝今日有事出宫了,让奴婢伺候尚寝。”

郭文莺问道:“女官可以出宫吗?”

程司设道:“只要在宫正司报备,领了出宫腰牌就可以出宫了。”

郭文莺点点头,能出宫也不算太差,总比做宫妃,连宫门都摸不到要好吧。

因她第一次来,程想花带着她在尚寝局四处看看,顺便给她介绍一下尚寝局的情况。

尚寝局设尚寝二人,正四品,掌天子燕寝及嫔妃进御之次序。

下辖四司:

司设司——设司设二人,正五品;典设二人,正六品;掌设二人,正七品;女史四人。司设掌床帷茵席,洒扫张设之事,典设、掌设佐之、女史掌执文书。

司舆司——设司舆二人,正五品;典舆二人,正六品;掌舆二人,正七品;女史二人。司舆掌舆辇、伞扇,羽仪之事,典舆、掌舆佐之,女史掌执文书。

司苑司——设司苑二人,正五品;典苑二人,正六品;掌苑二人,正七品;女史四人。司苑掌囿园种植花果蔬菜之事,典苑、掌苑佐之,女史掌执文书。

司灯司——设司灯二人,正五品;典灯二人,正六品;掌灯二人,正七品;女史二人。司灯掌灯烛、膏火之事,典灯掌灯佐之,女史掌执文书。

因着尚寝苏琴还有两个月就能被放出宫了,所以对尚寝局的诸事已经不怎么管了,都是原先调走的尚寝在管着。所以郭文莺必须尽快熟悉工作,等着接手苏琴的职责,想偷懒几天怕是都不行了。

在尚寝局的议事厅,郭文莺见了尚寝局正七品以上的女官,除一两个被叫去办差的,基本都到了。宫中女人多如牛毛,女官升迁并不容易,除非是特别有门路的,否则不到年龄根本升不上去。像郭文莺这样直接空降到宫里任尚寝,还把原先尚寝挤走的可以说是绝不仅有。再加上她又是侯府千金,名门之后,是以旁人虽对她突然横插进来颇为不满,却也不敢造次,都恭恭敬敬听她训示。

郭文莺是带过兵的,身上自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势,往那儿一站,便觉凛然,让人不敢小觑。

她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冷声道:“我郭文莺初来乍到,也不求你们对我言听计从,但是谁要是敢给我惹事,背后使绊子,我是绝不会轻饶的。”

她没跟女人共过事,也不懂女人心里那些弯弯绕,干脆使出对付军中刺头的凌厉手段,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谁要敢让她不痛快,她敢让谁全家不痛快。

众女官哪见过这么冷冽的,宫里都是表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的多,谁敢把大直话说出来,都有些惊疑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尚寝大人是个什么脾气。

郭文莺也不管那么多,只道:“尚寝局各人一切职责照旧。”然后把自己拟定的几条规矩让人念了。规矩很简单,与宫中要守的规矩大致相仿,不过其中加了一条,那就是不许陷害。对旁人她管不了,但是在她管的尚寝局却绝对不允许相互陷害,想借着别人尸骨爬上去的一律严惩不贷。

训完话,就叫她们都解散了。

程想花一直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样。

郭文莺走到她身边,她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郭文莺问道:“陈司设,我这个尚寝平时都要做什么?”

程想花忙道:“尚寝大人要掌天子燕寝及嫔妃进御之次序,皇上宫中嫔妃,该幸哪个,不该幸哪个,什么时候幸都是大人做主。”

郭文莺一怔,随后暗骂一声娘,让她管着皇上宠幸哪个女人?这算是宫中很吃香的差事,但同时也是很倒霉的差事。嫔妃想侍寝自是要巴结你,可你若是安排的不好,自也容易得罪人。

不过还好封敬亭没弄几百个女人放进宫里,他只有四个嫔妃,一三五、二四六的,多少能轮上一天吧。

她问道:“贵妃娘娘什么时候进宫?”

“贵妃三天后进宫,这会儿宫里六局都忙着为贵妃准备,尚仪局和尚服局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咱们尚寝局还能偷得半日闲。”

第三百三十三章 巴结

还有严玉兰和江玉妍,她是不想管她们的,可这些个皇上的女人会不会跟她过不去?还真是是没准的事。她忽然发现皇上的女人,她每一个都认识,这其中滋味儿可想而知了。不仅贤妃和贵妃,还有他原来在端王府纳的几个通房,全都是见过的。

郭文莺叹口气,她已经预计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顺畅了。想安安稳稳混到二十八岁出宫,不知几率会不会等于零?

过午时,尚服局的宫女把女官服饰和两套宫女服都送来了。那宫女一见郭文莺便笑得满脸开花,“禀尚寝大人,咱们尚服大人说了,这是总管徐大人给递来的尺寸,咱们照着尺寸连夜赶制的,大人若是觉得有不合适的,随时可以拿去改。”

四品女官服是紫色,团领,窄袖,遍刺折枝小葵花,以金饰在领口圈了一圈,珠络缝金下配红裙。鞋子是弓样,上面刺着几朵小金花。乌纱帽,帽圈上饰着花,帽额缀着团珠,还有与之相配的鬓梳和垂珠耳饰,每一样都华美无比。

郭文莺换上官服试了试,腰肩都挺合身的,也不知徐茂从哪儿来的她的尺寸,竟做的这般合适。

她道:“跟你们尚服大人回一声,就说不用改了。”

那宫女应了,对她行了礼,随后告退出去。

她一走,红香和鸢儿都争抢着去换宫女服,宫中女子的衣服比府里丫鬟穿的可体面多了,两人都是爱美的,立刻换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的,很是开心。

郭文莺看她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轻轻一叹,“你们跟着我进宫,也不知是好是坏。”

红香笑道:“横竖我这辈子不想嫁人了,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倒是鸢儿,年岁还小,平白在这儿蹉跎岁月真是可惜了。”

郭文莺道:“且等个一两年吧,再把她送出去,能在宫里走上一遭,对她身份也有好处,她本就不是奴籍,到时候没准能寻门好亲。”

鸢儿听她们说自己,抬着脸笑,“我不出宫去,我也没什么亲人了,以后就跟着小姐就是了。”

郭文莺轻叹,“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选择。”而她,怕是今生都很难出宫了。

刚都安顿好了,皇上身边的何公公来找她,说是皇上召见。

这何公公原来是伺候先帝的,名叫何奎,郭文莺曾经进宫时也见过,他也是那会儿投靠的封敬亭。不过事实证明,他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了,他现在在司礼监徐茂底下,或者用不了多久就能混个一监主位了。

何奎得了大总管吩咐,对郭文莺格外客气,一张脸笑得如花朵一般绽放,极尽谄媚之态。

郭文莺问了他几句皇上在做什么,他也有问必答,竟一点没对她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