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嗯”了一声,他难得这么温柔,她也没先前那么反感和反抗了,甚至也有了想跟他过一辈子的想法。有时候甚至想,其实他这人除了色一点,喜欢在床上虐她之外,别的地方也都还好吧。

送封敬亭出去,临出门时他又轻轻抱了她一下,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让她很是窝心,她不由回了他一抹柔和的笑,她这个样子倒像是送丈夫出门的妻子了。

门外戒备极其森严,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郭文莺看着怔了怔,不知道他这回出来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就像今天在城门口,齐进带着那些金吾卫和羽林卫,也不像是专门为了等她的。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觉得,可能要出什么事了。

朝中风云变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卷进漩涡里弄不好就是身首异处,封敬亭说得没错,以她现在的身份,还真是得老老实实的躲着好。

她也没想那么多,回到房里继续画船图,只是被他一挑拨,浑身的燥热感半天下不去,一时很难聚精会神。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刚才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抚摸,心里暗啐自己,什么被他带的也这么有色心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显摆

次日正是比赛交图的日子,郭文莺昨晚熬夜把图绘完,一早醒来精神颇有些不济。许氏给她炖了补身的鸡汤,又加了新鲜的薄荷叶,给她提神醒脑。郭文莺喝了两口却喝不进去了,近些时日食欲很是不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是不太想吃东西。

许氏看在眼里,不由低声道:“小姐,请个大夫看看吧,你是不是有了?”

郭文莺哑然失笑,“奶娘放心好了,我不会有的。”她每次都是喝药的,自从和封敬亭有了关系,避孕药都没断过,他房中颇为勤恳耕耘,也因此逼得她药汤也多喝了许多。

许氏道:“小姐可别犯糊涂,小姐没成亲,若大着肚子可不叫人笑话吗?我瞧着那个封爷真不是什么好人,昨天来的时候带了那么一大帮人进来,把我吓得跟什么似得。他也不知是做什么的,手底下那么多人,小姐与他在一起真要加十二分小心了。他若肯娶小姐进门也罢了,若是不肯,小姐还是早想出路。”

郭文莺知道许氏一心为她好,只是感情的事自来都是水到渠成,半点强求不得。她道:“奶娘不用操心,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就是了,咱们手里有钱,横竖能养活自己,这一辈子就咱们几个就伴也挺好。”

许氏轻叹一声,“小姐心里有数就好。”这些时日她操心太过,几乎落下病了,每每想到郭文莺的遭遇都觉心力交瘁,好好的姑娘还没成亲就叫人家给那个了,以后怎么见人啊?可她一个下人,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只能尽力替她瞒着,不叫传出些闲言闲语,也不能叫郭府那边的人知道就是了。

吃过了饭,郭文莺便出门了,今天要到工部去交船图,一早就带着皮小三、张强和许忠几个坐车出去。

云墨自然在后面跟着,皮小三故意对付他,不让他上车,这孩子便蔫不声的在后面跑着。马车行速不慢,竟也能大气不喘的跟上了。

郭文莺掀着车帘往后看看,就叫皮小三让他上车,一孩子而已就算是眼线,也没必要这么对付吧?

云墨上了车,低眉顺眼的在那儿跪着,叫他起来,他也不肯。

郭文莺知道这小子心里别扭,不定在想什么,便也没再理他,低头展着图纸看自己绘的船图可能会有哪些漏洞。她所绘的是一只海鹘船,是一种适用于外海作战的海船,其形状与上述内陆战船不同,前高后低,前大后小,如鹘之形,船上左右置浮板,形状如鹘翼翅助。

这种船早就失传已久,她在船场的时候根据一些简单的草图也绘过船图,后来还造出了几艘用于海战,只是效果并没想象中那么好,没有完全发挥海鹘船的优点,速度是上去了,但是因为它前高后低,前大后小,如鹘之形,在风浪之中很难保持平稳度,人站在船上总有一种晕眩的感觉。真要打起大仗来,这一点小小的过失很有可能会左右战局。

在这张图纸上,她加了几个平衡船只的设计,并且把船体稍微加大了一点,变得能更适应海中风浪。

她看了几遍,觉得每一处都很好,便卷了图纸放进一个竹筒里。

马车穿街过巷,在工部大门前停下。

他们下了马车,这会儿工部门前已经聚了不少前来参加第二轮比赛的人。郭文莺等了一会儿,看见魏杞也站在人群中,在他身边还有几个衣着尚算华丽的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虽不知道身份,不过瞧着约莫是他师兄弟之类的人。

白玉生在这一行的名声甚响,他的徒弟众多,魏杞只是其中一个,还有许多徒弟参加比赛,晋级下一轮的也不在少数。

魏杞脸上包着白纱布,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也瞧见郭文莺一行,挑衅的对她挥了挥拳头。

郭文莺微微一晒,这种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实在没必要理会。

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工部大门一开,从里面走出几个官员,打头的四十上下,留着一撮小胡子,一脸老实敦厚样,那一身的侍郎官服穿在他身上略显紧些,也不知是发了福,还是为了省布料,只看着就像个会过日子的人。他打老远就看见郭文莺,几乎是小步跑着过来,“文英,可算看见你了,想死哥哥我了。”

那人正是邓久成,自他被调回京里,还没见过他,没想到还是从前那性子,大嗓子,热情洋溢的让人受不了。

郭文莺很利落的躲过他扑过来要保住她的手,西北军从前那些个将官一个个都奇怪,都有喜欢抱人的习惯,路怀东如此,他也如此。

邓久成半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依旧嘻嘻笑着:“哥哥我天天盼着能看见你,今天可算见着了,一会儿跟哥哥喝酒去。”

郭文莺苦笑,她这会儿只是个跟班,实在当不得他一个三品官员这么热情。早知道一大早就能碰见他,她蒙着脸出门多好?不过他们之间太熟,就算把脑袋蒙了,他依然有本事能认出她来。

她试探着挣扎,“这位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邓久成一怔,随后笑起来,“你小子烧成灰我也认识你。”

郭文莺忍不住捂住脸,想装不认识都不行了,她是想跟他喝酒,可惜今天真不是时候。便道:“我是参加百工大赛的,去交了造船图纸再来找哥哥怎么样?”

邓久成立刻笑起来,“如此甚好,咱们中午狮子楼见,你可不能不去,你要不去我骂你祖宗。”

郭文莺嘴角狠抽了一下,当过兵的人身上都多少有些痞气,只是他好歹也是朝廷大员了,这么着好吗?

邓久成却不管不顾的,拉着她说了会儿子话,才带着几个官员走了。他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一边走还一边跟人显摆,“看见没,那是我兄弟,可厉害了。”

郭文莺瞬间便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看着周围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很觉今天不宜出门的。邓久成的性格是有名的大黏糊,和路怀东虽不是一个类型,却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第三百九十五章 打人

那些来参赛的,一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约莫是觉得她是因为认识工部侍郎,走了后门才进了决赛了吧。周围一片议论之声,有一些听在耳中甚是刺耳。

这些靠手艺吃饭的,虽然身份不高,却一个个都有几分傲气,最见不得通过走后门的人。

郭文莺颇觉头疼,却也没法分辨,便只当没听见,退到一旁去了。

这会儿从工部大门里出来两个官员,让他们排队进入,到里面最靠左的一间房子里,有人在登记交来的图纸,每一个上面写上姓名,再贴上封条。

郭文莺排的比较靠后,好半天才轮到她,她把图纸交上去,那登记的官员似是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许忠?”

郭文莺点点头,那官员埋首写了许忠两字,贴到封条上,然后让人拿到里间屋摆放去了。

交完图纸,也就没什么事了。从工部衙门出来,一抬眼忽然瞧见郭文云往这边而来,他明显憔悴了许多,原来不可一世的贵公子,现在却好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走路连腰板都挺不直了。

郭文莺怔了怔,若不是他对她怒目而视,一时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不禁心里暗忖,郭文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直在宫中,关于郭家的事也很少关心打听,对于郭文云被免官的事一点也不知。

郭文云说起来是被御史参劾的,说他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败坏名声,为争一歌姬与人口角,有失官员体面。但因为此就免官,未免责罚太重了一些,不仅这样,就连他的世子之位也岌岌可危了。三叔郭义年现在正在京城,一心想着让大哥让出爵位来,由自己的儿子郭文乾继承爵位。

相比郭文云这种凭祖宗余荫混得一官半职,只知吃喝嫖赌的浪荡子,郭文乾要明显优秀的多,他是科举进士出身,第四名传胪,今年刚进了翰林院做典簿,品级虽不高,却是极有前途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才华横溢,能写诗做词,还画的一手好画,在文人中名气甚响。

现在郭家有意栽培他,正准备上请封的折子,废了郭文云的世子之位,由郭文乾继承爵位。

此事东府的定国公也是支持的,郭家想要发扬,靠一些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是不行的。所以两府合议,推出郭文清和郭文乾两人重点打造,倾全府之力扶植两人。

因着这事闹开,郭文云在郭家的日子特别难过,他父亲郭义显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连门都不敢出,根本就说不上话。这会儿永定侯府早就被三叔霸占了,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府里。

对于郭文云这是灭顶之灾,他一旦没了爵位就什么都不是了。可对于傅老太太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和孙子都是亲生的,让谁继承爵位都一样。在她的有意偏袒之下,郭义年越发横行,不仅联合永州郭家的族人一起扶郭义乾,还想把郭文云从郭家赶出去。

所以郭文云现在就是过街的老鼠,找不到半点外援。也是他平日里不会做人,人缘太差,才惹得现在墙倒众人推,一堆人想要反对他。在这种氛围下,他能好得了才怪了。

他今日本来是到工部看看能不能再谋个差事,虽不能有品级,好歹有些俸禄可拿。可没想到竟在这儿看见郭文莺了。

他对郭文莺本就恼恨,此时看见她真跟见了仇人一样,双眼瞪得要冒出火来,若不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她,早扑过来在她身上狠咬一口了。

郭文莺倒是面色平和,微微对他点了下头,便要离去,郭文云往她跟前一拦,恨声道:“死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郭文莺没理他,往前要走,却被他懒、拦得死死的,她不由道:“郭文云,你想怎样?”

郭文云冷笑一声,“你一个宫中女官居然私跑出宫,在这里流连,你莫不是还要参加什么百工大赛吗?”

他本是随口一说,见她脸上变颜变色,不由很是得意,更加猖狂道:“你一个女人假扮男人在朝中任职已是欺君之罪,现在又女扮男装混进百工大赛,你当南齐的天下是什么,南齐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这几句真是诛心之言,郭文莺扮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她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不容于世的,可作为一个现代有着男女平等思想的人来说,其实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潜意识中,她都在和男人一较高下的。

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此事揭破出来,那就是捅破天了,那些自诩朝堂是男人天下的卫道士们,怎么可能允许她一个女人指手画脚,指点江山。或者那些背地里恨她之极的人,不是不知道内情,而是在寻一个契机,一个随时可以扳倒她的契机。

想到那天郭文清跟她说的那番话,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怕是天下人像郭文云这么想的不在少数吧。

此时,她真怕他突然嚷嚷开了,便低声道:“二哥哥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说开的。”

“一家人?”郭文云暴跳起来,“你们谁把我当成一家人了,一个个的都想害我,恨不能叫我死,我好过不了也不会叫你们好过,更不会叫郭家好过。”

见他跟发疯似得说得不像话,郭文莺心里也来了气,说她没把他当家人,他又何曾把她当家人了?

这会儿工部衙门里不时有人出来进去,怕他闹开了一发不可收拾,郭文莺便对后面的皮小三使了个眼色。

皮小三早瞧这小子不顺眼了,他们头儿那是金饽饽一样的,香极了,怎么可能叫人随便欺负了?

他一个箭步上来,对着郭文云肚子便狠揍了一圈,看他疼得弯下身去,忙扶住了,假装道:“唉,兄弟,你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瞧瞧站都站不稳了,来,哥哥扶你回家。”

他这么一说,旁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儿有个喝醉了的,也没人在意。郭文云早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几乎被他连扶带拽的拖上了路旁的马车。把他扔进车里,他随后就跟着上去,里面乒乒乓乓一顿,似乎打的不轻。

第三百九十六章 婉香

郭文莺也没制止,她对这位亲兄长没半点喜欢,只要不打死打残,受点教训也无所谓。

皮小三打完了,探出脑袋来,“头儿,这人送哪儿去?”

郭文莺皱皱眉,“先送回郭家去吧。”

皮小三赶着车走了,郭文莺他们上了第二辆车,一时寻思着要不要去狮子楼赴邓久成的邀约。她思量了一下,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本来想先回甜水街,可是马车走出去一段,她忽然想起郭文清的话,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暗忖着趁现在还在宫外,还是见见大伯父的好。郭家那堆烂事她是不想管的,但如果她出了事,牵连的不仅仅是东西两府,弄不好就是整个郭氏一族。

一路往荣礼街而去,在街口便停了下来,永定侯府门前,皮小三正拎着郭文云跟门房的人交涉呢。他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打的,只说在路上看见郭公子受了伤便给送回来了。

郭文云早就昏了过去,哪还反驳得了,皮小三把人送进府里,还讨了几两银子的赏钱这才欢欢喜喜的出来。

郭文莺行到府门前时,正看见皮小三被门房领进去,她也没进永定侯府,直接叫张强赶着车到了定国公府。

在府门前下了车,叫人往里面送信,过了一会儿郭文清匆匆从府里出来,看见郭文莺不由尴尬一笑,“妹妹来得不巧,府里刚出了点事。”

郭文莺一怔,“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婉香惹出来的,好大一个姑娘,竟…”他说了半截便咽下去,似有些难以启齿。片刻方又道:“妹妹是自家人,原也不该瞒你,只是此事确实有些丢人。”

郭婉香乃是郭家的次女,是庶出的女儿,今年十五岁。先前郭文莺没见过,是以也不知道这个的事。

原来今天一早上,郭婉云和郭婉香姐妹两个去玄青寺里上香。

玄青寺建在山上,在京郊附近,平时去那里的人不多,因为寺庙偏僻,香火也不算旺盛。

偏偏郭婉香很喜欢玄青寺,非说那里环境好,菩萨也特别灵,天还没亮就拉着郭婉云非得去玄青寺烧香。

郭婉云这些时日也为了自己的婚事烦心不已,他爹爹看中了路将军的公子路唯新,找了媒婆去府里提亲,还通过郭文莺的关系,请到了右相陆启方代为说媒。

在西北军营的时候,郭义潜就跟陆启方相识的,与路怀东也算略有些交情,再加上郭文莺的面子,本以为此事一定能成的。没想到路怀东是同意了,可路唯新却死活不愿意,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心上人一天不成亲,他也一天不放弃。

路怀东自来拿这个儿子没辙,只好推拒了婚事。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后来皇上下旨让郭义潜和郭义显闭门思过,京中豪门见风使舵的不少,有不少大户巴不得跟郭家撇清关系,郭婉云的婚事便再难找了。

也因为,这回郭婉云也想去庙里上柱香求个姻缘,郭婉香一提,她也便同意了。

两人一早出了门,到了庙里刚赶上山门大开,她们运气好,赶着烧了头炷香。

烧完香,求了签,郭婉云去找人解签,郭婉香却悄悄地溜了。

郭婉香之所以上这玄青寺来,倒也不是因为这里菩萨灵,而是喜欢后山上的一片湖,湖水里种着大片的荷花,夏天可以赏荷,秋天残荷虽败,却也有败的美。坐在湖边,凉风阵阵,赏荷看景,别有一番滋味儿。

最难得的是在湖边有几块大青石,光溜溜的,躺在上面很是舒服。

她每到夏天都喜欢在这儿待会儿,今年夏天捐着她不让她出来,到了这会儿都忍不住想念这几块石头了。

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又褪了鞋袜在湖水中泡脚,这湖水很奇怪,虽是秋日却一点都不凉,温温的,好像是有温泉注到里面。

正欢快地泡着脚呢,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姐,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她骇了一跳,回头见一个男子躺在一块草坪上,双手枕着后脑,正颇为惬意的看着她。

郭婉香一吓,想站起来,却脚下一滑从岸边掉了下去。她不会游泳,扑腾了几下,差点沉底。那男子一见,慌忙跳下水把她救了上来。

这边出了事,闹得动静大了,等郭婉云带着几个丫鬟过来,正看见那男子把郭婉香抱在怀里。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好好的大姑娘,叫一个男人抱住,这还怎么嫁人啊?也因为此,定国公府才闹得跟什么似得。

郭文莺进了府门,刚走到内院,便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只见郭婉香被定国公摁在地上,正用藤条抽打。

闺阁里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哭得涕泪横流,嘴里嚷道:“你不是我亲爹,竟然这般打我,我要我娘!”

郭婉香是小妾所生,她母亲早在六岁的时候就先去了。郭义潜一听这个,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最近就没一件顺心顺意的事,女儿又出了这等丑事,嚷嚷的人尽皆知,叫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他心里憋着火,自然打得毫不收下留情,而在一旁竟然还有个高瘦的书呆子,急急地围着这父女二人团团直转。

他想要阻拦定国公又无从下手,听了郭婉香的哭喊,当下又嘴里不停念叨着:“姑娘,此言差矣,孟夫子云:‘无父无君者,是禽兽也!能有父亲鞭策临训,乃是莫大的福气,小生便很羡慕姑娘你能被父亲责打,且忍一忍,待得你父亲气消便好…”

郭婉香觉得自己的身体挨着鞭子,耳朵竟然还要受这等迂腐调教,当真是舞勺之年不可承受之重,当场便哭趴在了地上!

郭义潜也没那书生给气乐了,这书生就是今日下水救人的,出了这样的事,郭婉香自然被带了回来,可这书生居然在后面跟着,一路跟到了郭家。还围观定国公教女,真是赶也赶不走。

那书生名唤薛琴,是今年秋闱刚了举的举子,在玄青寺借宿本来想等来年春闱的,没想到却碰上这样的事。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书生

薛琴为人迂腐,自觉占了姑娘便宜,一心想着要娶姑娘为妻,可是郭婉香看他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答应,要死要活的闹腾,也因为此郭义潜才动手打了她。

郭文莺看那书生,却觉得很是可爱,性子淳朴,敦厚,虽有些迂腐,却是个知情知趣知道疼人的。他见郭婉香挨打,在旁边陪着着急,也算是有良心的。而且相貌也颇为俊秀,除却身份低些,也堪算良配了。

她进院时郭义潜正举着藤条呢,一眼瞧见她,先是一怔,随后冷哼一声把藤条抛在地上。

“文莺来了。”这会儿怒气还没缓过来,说话也带着几分怒意。

郭文莺笑道:“大伯父真是好身手,多年没上战场,还是动作这么利落。”

郭义潜哼一声,“都是这个臭丫头惹出来的乱子。”

他转头看那书生还在那儿站着,满脸疼惜的看着坐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的郭婉香,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暗道,罢了,这也算是个有情意的,若是能高中进士,香儿也算终身有靠了。

他脸色稍觉和缓,声音却依然带着几分凌厉,“你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这是你家吗?还不赶紧滚蛋。”

那书生慌忙告罪,转身就往外跑,一时慌乱绊在门槛上,差点摔个大马趴。

郭婉香兀自在那儿叫着:“我不要嫁给他,那是个呆子。”

“闭嘴。”郭义潜喝一声,让人赶紧把她扶起来带回内院去,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两个丫鬟过来搀着小姐往绣楼去,郭义潜则对郭文莺道:“去里面说话吧。”

郭文莺点点头,一面往前厅走,一边道:“那个书生什么家世可打听清楚了?”

郭义潜道:“听他说了几句也没听仔细,估计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不过香儿自幼顽皮,真正的豪门大户嫁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小门小户的倒也安定。”

郭文莺暗自点头,看来这大伯父表面骂得凶,实际上还是很疼女儿的。若是当初她生在东府,而不是永定侯府,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境遇?或者至少不会像现在,有这么多烦心事吧。

进了前厅,两人落了座,便有丫鬟奉上香茗。

郭文清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一副打算深谈的样子。

郭义潜喝了口茶,开口道:“文莺,你来可是为了朝中近来的纷争?”

郭文莺点点头,“伯父,我久居深宫,对宫外的事也不太了解,只是听文清哥哥说有人想对付我,不知这人是谁?”

郭义潜叹口气道:“你在东南得罪的人太多,再加上女扮男装一茬,怕是要起大乱子。目前是谁在中间斡旋挑拨,尚不是很清楚,但左右不过是那些人。朝中能调动起大部分朝臣的也只有左相一人。”

郭文莺暗忖,怕也只有严云谷能这个能力,并有这个需要了吧。他女儿是宫中贵妃,要想登上皇后宝座,她这个暗里备受皇上宠爱的,绝对是挡了别人的道了。就算封敬亭百般遮掩,但以严云谷的势力,又怎么可能打听不出来?再有她跟皇上接触过密,怕是两人之间早就有夫妻之实的事,他也是知情的吧。

郭义潜又喝了口茶,似一时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道:“文莺,别怪伯父问的直接,你跟伯父说句实话,你跟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文莺不解,“伯父这是何意?”

郭义潜吁了口气,“皇上可曾要娶你入宫?”

郭文莺摇摇头,原来封敬亭曾经提过,但近来他玩偷情玩的不亦乐乎,倒没再提过让她入后宫的事。当然也是她态度比较坚决,她是真心不想在那个地方老死终生。

郭义潜叹口气,“那这事就麻烦了。”郭文莺若是能立后,哪怕是封妃都还好些,一个女官,就算郭家有心维护,怕也力不从心。

郭文莺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横竖现在也没出乱子,这种事咱们就算想防范也防范不来。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伯父,且毋庸担心,皇上不是无情之人,若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会护我周全的。”

她这话倒不是故意安慰,刨去她和封敬亭的关系不说,其实这人骨子里还是有些义气的,又素来护犊子,真要是他的心腹之人,多少都会维护几分。

郭义潜道:“如此甚好,若真是这样伯父也放心了。”他说着又忍不住道:“文莺,你是真没嫁与皇上的意思吗?伯父瞧着他对你也有几分真心的。”

郭文莺摇头,“伯父,此事休要再提了,文莺发过愿,今生绝不入后宫。”她连大户人家的后宅都不愿进,又怎么会想入后宫?

之所以现在这么委屈着做女官,也不过照顾封敬亭的心思,暂时留在他身边罢了,另一方面她也是无处可去。若她敢跑了,他肯定会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把她追回来。从前没觉得,可跟他相处越深,越觉得这人有时候很爱钻牛角尖。

郭义潜见实在说不动她,也只好不谈了,只道:“伯父会留意一些动静,回头有什么事也给你通个信,让你早作准备。毕竟咱们郭家也存在近百年,轻易旁人也撼动不得。”

郭文莺深深一礼,“文莺多谢伯父维护了。”

郭文清在一旁半天没说话,此刻方道:“文莺不要这么客气,咱们是至亲,自该相互帮衬的。”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郭文莺不敢多耽搁,便起身告辞了。

郭文清把她送出府门,临走时突然道:“文莺,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护不了你,你就先逃吧。”

郭文莺一凛,随后点了点头,若真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她也会给自己找活路的,横不能真叫人砍了她的脑袋。

门外几个亲卫都在等着她,皮小三也在,瞧见她出来,自是把郭文云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侯府里请了大夫,闹得很是热闹。

郭文莺按了按太阳穴,真觉头痛的厉害,她和郭文云梁子结的太深,怕是化解不开了。且她总有种感觉,将来他肯定得坏她的事。

“走吧。”轻吁口气,转身上了车,就像先前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前面会怎样。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决赛

在甜水街的宅子里,安安稳稳的窝了一天,第二日便是决赛之日了。

她一早便出门去,许氏给他们几个带了不少干粮,这一日一待就是一天,等回来时天就要晚了。封敬亭让她今日就回宫,她总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所以一早也没叫人收拾东西,只带着参加第一场比赛的几人一起出发了。

这次比赛正在黄曲河上,因为离家近,他们也没坐车,两条腿走着不紧不慢地往会场走,今日的比赛项目分为两项,一项是品评船图,由工官员公布两日前上交的船图,选出其中最好的选为魁首。第二场便是现场发挥,参赛的人员并不需要携带机关,只是临时命题,战场上的突发状况临时调整机关,想出改进的方法。

早在两日前,黄曲河便开始准备了,今日河两侧的摊贩都清理了,店铺也勒令暂休,为了维护治安还特意让九城巡防的人来护卫,河两边站的都是巡防营的,顿时增加一些威严感,许多看热闹的群众都不敢往前挤了。

他们赶到黄曲河时,立刻被站着的营兵给吓了一跳,耿云奎道:“往年也在黄曲河上比赛过,但也没听说会有巡防营护卫,莫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郭文莺心中一动,别是封敬亭要来吧?若是旁人,可没这么大动静。

堤岸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许多人的手里都举着一面写着“卢”字的小旗,也不知这‘卢’字指的是谁。

皮小三好奇,抓了一个人来问,那人颇不屑地撇撇嘴,“你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你不知道卢记制衣坊每年都会在各处比赛上挂旗吗?听说今年有卢记的人参加比赛,掌柜的早就买通人在这儿给摇旗呐喊呢。”他说往旁边努努嘴,“瞅见没,那儿还有免费的茶水摊,喊累了,还能提供清茶滋润喉咙。”

郭文莺怔了怔,忽觉这卢记制衣坊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她母亲留给她的产业里,好像就有这么一家,只是她关心的少,一时想不起来了。

卢记,卢记,难道真是崔掌柜闲着没事,找了一帮人上这儿给她摇旗助威来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脸不由黑了黑,尤其看见人群里,雪融正抱着一堆小旗,一个个发给看热闹的人时,那张脸顿时又黑了几分。还真让她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