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想躲,还没等缩头,河对面雪融就已经露出大大的笑脸对她招手了。郭文莺囧的差点拿帕子盖住脸,心说,幸亏没挂上她郭文莺的大名,否则这辈子也不用见人了。

只是,他们怎么知道她今日参加比赛的?

许忠在旁边吭哧了一下,有些歉意道:“小姐,是我告诉崔掌柜的,昨天我出门正巧碰见崔掌柜,一时嘴快便说了小姐参赛的事,崔掌柜还说一切包在他身上了,那会儿我还奇怪他包什么呢。”

郭文莺也懒得说他了,索性别人也不知道卢记给助威的是谁,一会儿叮嘱他们别把自己的名叫出来就是了。

这会儿距离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他们刚寻了个地方站定,就见雪融和崔掌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雪融手里还晃着一只旗,那旗颇大,旗随风展,飘飘荡荡的。他本就长得极为好看,即便手里拿的是搅屎棍子,在别人眼里依然帅气可爱。不过那只旗,在郭文莺看来实在也跟搅屎棍子没什么区别。

两人转眼到了近前,雪融明媚笑着,第一句话便是,“文莺,你今天真好看。”

郭文莺今天穿的是一件方便干活的粗布衣服,不过是奶娘亲手做的,与旁的款式不同,虽是用的最便宜的料子,但穿在她身上依然有种与众不同的味道。她和雪融两人都是极出色的长相,一个梅兰,一个秋菊,各擅胜场,往一块一站格外养眼。不过片刻便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赞叹的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

崔掌柜也随后赶了过来,笑道:“小姐勿怪,卢记制衣坊的生意不是很好,也是借着这次比赛做个宣传,咱们只管宣传制衣,保证不把小姐名字透漏出去就是。”

郭文莺微微点头,这崔掌柜做事也还算靠谱。

过了一会儿,工部官员也到了,今日齐怀山和邓久成两个左右侍郎都到了,邓久成往搭好的观赛台上一站,双眼便如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

郭文莺吓得低了下头,真怕他跟路怀东似得,一见她就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看见工部的大人们都来了,参赛的选手都聚拢过去。只等大人们宣布评选船图的优胜者。

这会儿两位侍郎大人对着咬了半天耳朵,最后齐怀山捧出一个竹筒出来,高声道:“经过多数高级技师的合议,一致认为此船图创了前人所未创,堪称经典。”

众人紧张的注目听着,只见他打开竹筒上的封印取出一张图纸,高声念道:“此人便是千机门掌门白大人的首席大弟子彭城。”

郭文莺顿觉脑子轰地一下,她研究了很长时间才绘制好的船图,有必胜的信心的,没想到竟然输给了彭城?

彭城是什么人?

她在人群里看着,看见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穿着一身锦衣,一脸得意洋洋的走上台去,双手抱拳,大笑道:“多谢,多谢,多谢诸位。”

他走过去给两位侍郎大人见礼,齐怀山赞道:“彭城真是好人才啊,白大人能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欣慰之极。”

白玉生在一旁谦虚,“大人过奖,小徒学问还浅,当不得大人谬赞。”

台下郭文莺早就呆住了,直到耿云奎走到她身边,她才反过神来,哽声道:“师父,我输了。”

耿云奎叹口气,“自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白玉生能有这等徒弟,也是该着千机门不倒,算了,不要太在意,还有一项比赛,没准能扳回来。”

郭文莺心里很是说出滋味儿,她最有把握的便是这船图了,海鹘船失传已久,被她一点点循迹找回来,还加以改良,已算是南齐船业的奇迹了,便是船场众多的老师傅见了,也要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可能会输?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亲临

这会儿齐怀山已经在给彭城颁奖了,这船图比赛是其中单出来的一项,奖金也是单出的,有一千两之多,即便赢了大赛魁首也是一千两,可以说这是很难得一个奖项了。

彭城手里抱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双眼都合不上了,一个劲儿说着谦虚的话,但那眉梢眼角得意的神情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时有人高声道:“既然是高奖,那船图也该拿出来叫咱们见识见识吧。”

接着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只说是他得了奖,可究竟好在哪儿,又是怎么个好法,总归让人知道吧?不能你们说什么是什么,万一有暗箱操作怎么办?”

他一开了口子,顿时许多人都跟着叫了起来,要求工部大人们公开船图。

齐怀山还没说话,白玉生已经站了起来,“诸位休要喧哗,不是朝廷不肯公布船图,而是这船图实在是过于珍贵,出于对技术保护,是不能随便外泄的,还请诸位原谅。”

他这么一说,底下的参赛者和看热闹的百姓都不肯罢休,依旧叫着要求公布船图。

正喧闹之时,突然有人凑到齐怀山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齐怀山顿时惊得跳起来,他和邓久成打了眼色,两人立刻急匆匆从台上走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巡防营的兵丁抬了个巨大的屏风过来,放在台上。随后一队金吾卫涌了过来,护在人群之前,紧接着似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慢条斯理地往屏风后面走去。

郭文莺对那人影太过熟悉,两人曾无数次欢爱过,只瞥了一眼,便认出是封敬亭。往常从没有皇上亲临百工大赛现场的事,今天他上这儿来是做什么的?

难道为了抓她回去吗?

这么一想,船图的事反倒不重要了,满脑子都是跟着他回宫时的情形,这可比小媳妇遇上个恶婆婆,回家躲了几天,还得跟夫君回家的场景要可怕多了。

等齐怀山和邓久成再次回来时,两人脸上都有些颇不自然,尤其是齐怀山,说话都不利索了,吭吭哧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整句子。

台底下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兀自还叫嚣着要看船图,齐怀山一看整不了,索性宣布下一场比赛开始。

第二场比赛是临时命题,参赛的一共三对,正是从第一天比赛中选出的佼佼者。而参赛的种类包含工农兵三种,每种各有两队。

最先进行的是农,此次临时命题,乃是以抓阄的方式进行。在一个雕着花纹的木箱里,插放这几只雕刻了命题的竹签。

那参赛的两人各自抽了一支,一支上写着水,另一支写着土地。限于农种的特殊性,不方便现场显示,便许他们用绘图的方式表现,各自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燃尽之后便要交卷了。

两个参赛的都是机关行家,香燃起之时,便开始迅速的动笔画图了。

一炷香燃尽后,各自交了图纸,其中一个绘的是一个抽水机,可以利用压力把井水抽出来,造型小巧,方便而实用。另一个绘的是一个犁耙,跟郭文莺从前的世界里看到一种叫翻转犁东西很像,是由在一根横梁端部的厚重的刃构成,通常系在一组牵引它的牲畜或机动车上,也有用人力来驱动的,用来破碎土块并耕出槽沟从而为播种做好准备。

齐怀山和邓久成拿着图纸看了一会儿,随后由齐怀山恭恭敬敬地递到屏风后,似乎有人在品评着,过了好一会儿,图纸才拿出来,齐怀山高声宣布,获胜者是翻转犁的绘制者董桂荣。

那姓董的闻听立刻欢呼起来。南齐重兵,也重农,尤其是对土地极为看重,有好的农具无形中生产力会增强。其实从一开始,抽中水和抽中土地的两人,胜负就已经分出来了。除非那抽中土地之人根本绘不出图来,或者只是拾人牙慧的照抄,基本稍有些新意便必胜无疑。

接下来的一场是“兵”种,由许忠和白玉生的高徒彭城参加。

邓久成约莫是想向着她,便让她先抽。郭文莺将玉手深入木箱摸了又摸,最后抽中了刻有”攻船”二字的竹签。而那彭城则用他那双大手,抽取了“守船”的竹签。

两厢综合到一处,便是此次的命题——双方都要驾驶一艘战船,一方攻,一方守,想办法撞沉对方的船只,便是胜者。

参赛之人可各带三名助手上船,郭文莺这一方,表面是由许忠为首,他自挑了郭文莺,然后由她选了横三和皮小三上船襄助。这两人都游泳非常好的,又都打过海战,真要两边打起来,对付彭城这几个人也不是太难的。

彭城那边选的几个都是白玉生的徒弟,魏杞也在其中,还有两个都是二十上下,上身肌肉发达,极为壮实,一看就是善水性的。

郭文莺心思缜密,没等宣布比赛开始,便追问一句:“大人,若是两船相撞,俱是沉没了,又要断哪方获胜?”

齐怀山看着白玉生,“就请白大人定吧。”

白玉生想了想,笑道:“那便以何人先上岸判决哪方取胜。”

参赛之人都点了点头,觉得此言有理。毕竟是要在船加速以后才可以离船,自然是谁先加速谁能取胜了。

当两艘明显缩小了一定比例的战船停在了岸边时,看那战船独特的形状,只要是对船舶稍有了解的人便能一眼看出,这分明是名动江南海北的黑鬼战船。

当年江太平就曾用这种战船和新南军打过水仗,只是后来被郭文莺略施小计给炸沉了大船。

郭文莺亲眼见识过,自然知道这种战船威力惊人,特殊的船头在巨大的速度之下可以撞开对方的船只,若是不结实的,便可以直接撞沉。

两艘船相距甚远,待得两队人马上了船时,只听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比赛便已经开始了。

黑鬼战船最出名的是它的速度和机动性,不过这么船体过于沉重,想让它快速动起来并不容易。

第四百章 撞沉

船上根本没有滑动用的桨,想要船动起来,只能安装机关,索性船上放着有不少设置机关所用的零件。趁两只船还没有相遇的时候,要用最快的时间增加船体航行的速度,而哪一方先完成,便取得了致胜的先机,

郭文莺不敢耽搁,立刻坐在船上专心致志的安装起来,皮小三和横三对此一窍不通,也不敢打扰她,远远的坐在船头看着。许忠则在一旁给她递工具,时而喂几口水给她。

郭文莺双手忙个不停,也没时间喝水,许忠便端着茶杯递到她嘴边,看着她抿几口润润唇也好。

也不知是不是许忠的多心了,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妙明奇妙的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往四周望望,又似乎找不到那双眼睛的主人,不由得喃喃自语:“真是见了鬼了。”

郭文莺装卸机关多年,手脚极为麻利,不一会儿便安装好了船体运行机关,她轻轻启动,船体立刻动了起来。转头看看对面船上的几人还在忙碌,她轻吁口气,这次比赛有望能赢了。

启动黑鬼战船迅速向对方的船靠拢,那边船上的人似乎十分着急,不时有人跳着脚,似乎在嫌安装过于慢。走得近了,还听得有人叫:“快点,快点,他们要过来了。”

皮小三瞧见了,不由大为得意,赞道:“还是咱们头儿厉害,一个顶他们四个。”

他话音刚落,忽然船体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后竟有水汩汩的从船底冒了出来。

郭文莺微微蹙了蹙眉,她居然没想到白玉生居然使诈,把船底凿了窟窿,然后涂上蜡油,这样刚开始时看不出来,一旦在水里泡得久了,蜡油化去,船便会渐渐沉了。

那三人都傻眼的看着,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郭文莺皱着眉对许忠道:“想办法把水掏出来,我做个抽水器。”

这抽水器是那天看农科比赛得到的灵感,她结合后世用的抽水机,加以改良,其中暗含了机关最基本的要义。

她极快动手,一个个地安装齿轮拉动缠条却做得分外的娴熟,不过一会儿已经安装完了抽水器具,然后开始运作抽水器将船内涌进的水抽出去大半,算是抑制住了船只下沉的速度。

此时彭城几天的船上也已经装好机关,已驱船向这边而来,他们这一耽搁倒落在了后面。他们不仅将一些组装好的尖利之物,组装在了船头。这些利器犹如狰狞的巨兽张开了獠牙巨口,朝着那艘还在原地打转的小船驶去…

皮小三看得着急,摸着身上的火铳,“头儿,要是待会儿有危险,我一定能保住头儿。”

郭文莺瞥了他一眼,“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火铳。”

他们身份不过是机关师,身上带着火铳本就是不相符,若真是点燃了火铳,绝对不是暴露身份这么简单了。

郭文莺让许忠把抽水器的小机关固定在船上,当摇动手柄时,那抽水器便开始运作,可是并不是抽水,而是带动了几个小木片,激起一片水花,然后船便开始在河面上移动了起来。

岸上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大声喝彩起来,尤其是那些挥舞小旗的人,更是喊声震天。

那几个木片的转动模样,很像是后世的螺旋桨,靠着桨的转动,船的运行速度更快了。没等彭城的船撞过来,他们已经迅速脱离了。

彭城不甘心,指挥着人转动机关在后面紧紧追赶,两边一追一赶的在水面上跑来跑去。他们船快,彭城的船根本追不上,不由得又气又恼。

魏杞恨声道:“师父说早做了准备,没想到船凿了个窟窿,居然还能跑这么快。那个说是许忠助手的小子究竟是什么人?这小子手艺可真是出色,咱们这么多人,竟比不上这小子一个。”

彭城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现在方知这世上有人比你强吗?往常你自诩手艺精湛,乃是机关天才,今日才知自己如何目光短浅了。”他说着微微一顿,“看来今天不用点狠手段是不行了。”

命人把船上的小帆升起来,船速顿时加快了许多,两艘船上放置的各种机关用具都是白玉生着人准备的,自然有偏有向,像小帆这种东西,郭文莺的船上就没有。否则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黑鬼船以极快的速度驶向郭文莺的船,他们的船头极为坚硬,若真的撞上了,怕是要四分五裂。而且总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坐的这艘船并没想象中那么结实,虽然外表看起来一般无二,可内里却不好细究,怕是造船时用的材质都不一样。看两艘船的吃水线,就知道这一艘明显要比他们那艘船轻飘的多。白玉生真是可恨,为了获胜不择手段,不但把他们的船凿了窟窿,还弄个劣质船给他们。

这么下去,早晚得让人给撞沉了。

郭文莺寻思片刻,对皮小三道:“把你的火铳给我。”

皮小三摸出来给她,低声问:“头儿,你要干什么?”

郭文莺道:“自制个好玩意给他们,他们玩阴的,咱们也不能太正经了,一会儿想办法把他们的船也弄个窟窿。”她说着话,便已经迅速的把火铳里装填的弹药全部取出来,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然后用装填到一块软木里,随后射了火捻和引燃的机关。

她做好之后,对操船的许忠道:“船开慢点,让他们追上来。”

许忠“哦”了一声,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郭文莺是打过海战的,对如何诱敌上钩很有几分心得,她让许忠开始假装船行吃力,然后让横三和皮小三假装船里进水抽不出去,一副马上就快沉船的样子。

皮小三和横三都是这方面的老油条,立刻装得恐慌的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船要沉了。”随后拼命往外舀水,那水是刚才用抽水器抽出来的一部分,放在一只铁皮桶里,两人从铁皮桶往外舀水,闹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四百零一章 人粥

后面彭城几人果然上当了,都以为他们船出了事,正觉是个天赐的好机会,便加大催动黑鬼船向他们船上撞去,想通过撞击把他们的船撞沉。彭城早看准方位,第一下便撞在船后的螺旋桨上,一下便撞的支离破碎了。

等第二下撞过来,整个船体都晃悠起来。魏杞双手掐腰站在船上,不免哈哈大笑,“小子,跟你魏爷爷斗,你还嫩着点呢。”

郭文莺也不怎么着急,见他们戒备心稍减,趁两方打得火热的时候,悄悄把做好的机关木盒扔到了对方船上。那盒子很小,一时也没引人注目。

郭文莺抛了盒子,立刻让众人快速逃离,螺旋桨坏了,启动机关不够,几乎连双手都用上了,拼了命的往前划。

魏杞以为他们败逃,指挥船在后面追,眼看着越追越近,郭文莺忍不住闭了闭眼,心道,倒霉催的,她虽计算好了火药引爆的威力,但他们追的这么近,难免受到波及。这彭城也是个老奸巨猾的,第一下就把他们的制动器给弄坏,让他们想跑都跑不远了。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响,紧接着黑鬼船上起了一股黑烟,彭城几人都被呛的咳嗽起来,再一看底下的船,露了脸盆大的一个洞。

这么大的洞想补都补不上,不过一瞬,船里的水就没到脚面了。

彭城大喊一声,“赶紧弃船。”

魏杞气得破口大骂,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东西,就把船给炸露了。可他刚骂了两句,船就沉了,他们只能弃船跳进水里。

入水之后依然不肯罢休,仗着水性好,向郭文莺的船游了过去,想把他们的船也凿沉了。

他们身上都带着锤子和凿头,是跳船时特意捡的。这些阴险小人,本来已经输了,却要跟他们玩命。

岸上看着的许多人都唏嘘起来,有人大叫着起哄,一时吵闹声一片。

齐怀山忍不住看了看白玉生,“白大人,这可在比赛规则里吗?”

白玉生笑道:“比赛时间还没到,自然可以用尽所有手段,也不能说他们犯规吧。”

齐怀山心说,你自己的徒弟,自然觉得哪儿都是对的。但是比赛规则中确实没说不能凿船,便也只得默不作声了。

横三和皮小三真怕他们把船凿沉,两人慌忙跳下水,阻止他们靠近船,在水里两边打了起来,本来一场比赛,转瞬间变成了打仗了。

当然比赛规则中也没提过不许打架,自然也没人上去阻止。也有那好事,喜欢看热闹的,在旁边跟着起哄,不时给这边加加油,给那边助助威,生恐没打出脑浆子来。

横三和皮小三在水里阻住他们,郭文莺只能想办法让船尽快靠岸,只能先到达目的的,才算赢了。

眼看着离前面插红旗的地方越来越近,突然许忠叫道:“小姐,不好了,船又漏水了。”

郭文莺一看,船底不知何时又破开了几十个洞,每一个虽只有拇指大小,但想完全堵上根本不可能。白玉生真是阴险之极,他不仅在船上凿了一个洞,而是同时还凿了许多洞,都用东西堵上了,只有船泡水太久,又经过剧烈颠簸后,洞才会露出来。

郭文莺心里明白,这多半是被他们的船撞了几下,把涂上的胶给撞开了,才出现这种情况。

她对许忠道:“没别的办法了,跳船吧。”

许忠都快哭了,“小姐,我不会游泳。”

郭文莺的泳技也不算太好,自己一个人还能勉强游到目的的,带着他,根本不可能的,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她抓住许忠的胳膊,低喝道:“你不许乱动,放轻松点。”随后两人一起跃入水中。

许忠也知道不能乱动,可一旦入了水,哪儿还管得住自己啊,顿时扑腾起来,郭文莺也拉不住他,被他带的呛了两口水,头也有些发晕。

她想往岸上游,可许忠根本不配合,带着她非往水底下沉。郭文莺想敲昏了了他,可这家伙脑袋硬的出奇,打了几下,反倒打得更精神了。他发了疯的喊“救命”,手脚并用,有一拳打在郭文莺身上,好险没把她打晕过去。

郭文莺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说,今天倒霉就倒霉在这小子身上了,早知道他不会游泳,她绝对不会带他上船的。可到了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晚了。皮小三和横三被人缠住,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岸上的人大都瞪大眼睛看着,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突然岸上一个身影跳下水,紧接着另一个身影跳下水,然后岸上的人,一看这人下水,立刻噼里啪啦的跳下来一堆,一时间水里就跟下饺子似得,本来就不是很宽的河道都成了人粥了。

第一个下水的是离得最近的方云棠,他知道今天郭文莺在这儿比赛,特意过来看看,他来得迟些,没看到前半局,只瞧见船上黑烟起来,那些人跳下水要凿船。他心里怕郭文莺出事,就沿着河道往目的的方向跑,果然跑了没一段,郭文莺也跳水了。身边还带着个大累赘,差点被带的淹死在里面,他一看不好,便跳下水去救。

第二个下水的是封敬亭,他本来坐在屏风里面慢条斯理地看着,对于郭文莺的本事他很了解,对付几个小人物实在是不在话下的。不过等到船上黑烟起来,他也有些害怕,几步便出了屏风飞奔到岸边。他一动身后便有无数个亲卫跟着,等他跳下水,这些亲卫也一个个跳下去,谁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跳水,便下意识的先救皇上,还没等封敬亭游过去救人,他自己已经被人粥团团包围了,几乎争先恐后抢着把他抬上了岸。

封敬亭心里呕死了,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救人的是方云棠,那姓方的半抱着郭文莺把她抱上了岸,而许忠也被亲卫救起,像扔一条死鱼似得甩在了岸上。

郭文莺上岸后,吐了几口水,瞧见救自己的是方云棠,不由扯了扯嘴角,“多谢方公子了。”

第四百零二章 湿淋

方云棠责备道:“你也是,不过一场比赛而已,何必这么卖力,要是把小命搭上,值不值?”

郭文莺笑了笑,想站起来,一时又觉头晕的难受,方云棠忙过去扶住她,“你觉得怎样?”

“还…”一个“好”字还没出口,身子便被狠狠拽了一下,整个人落到一个怀抱里。封敬亭的声音冷冷在耳边响起,“方公子还是放尊重些,我的人,我自会照顾。”

方云棠脸沉了沉,“封爷真是有趣,照顾人都能照顾到水里去?”

他知道封敬亭是微服,索性也不提他的身份,不过他是真有些上火,好好的人在他手里,不知道疼惜,却偏偏放她出来玩这种危险的比赛。

封敬亭也没理他,只打横把郭文莺抱起来,“跟爷回宫去吧。”

郭文莺低声道:“我有点想吐,难受的厉害,这会儿先把我送回家吧,我怕撑不住回宫里。”

封敬亭点点头,抱着她往前走,徐茂让人抬着轿子过来,想让皇上把人放轿子里。封敬亭也不理,左右这里离甜水街也不过几步远,走走就到了,而且只有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他才能更安心。刚才又那么一瞬,看见她沉底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揪起来了,也因此才会不管不顾的跳进水里。

他迈过石桥时,齐怀山和邓久成都急匆匆的赶过来,两人也不敢行礼,都眼巴巴的瞅着他。

封敬亭冷声道:“去查查,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齐怀山忙应了一声,只觉身上大汗淋漓的,他虽没下水,可流的汗一点也不少。刚才皇上跳水的那一刻,他差点给吓尿了,要不是邓久成扶了他一把,这会儿他还坐在地上呢。

那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带这么玩命的吗?

他本来想问皇上要救的那人是谁,被邓久成呵斥了两句,让他不该问的别问。这才把满心的疑惑全压下,急匆匆跑来了。

可谁想,皇上就甩了这么句话,然后就走了。查?怎么查?查什么啊?

一时头痛不已,要不是有人扶住他,他又得一屁股坐地上。回头一看见是白玉生,不由蹙眉,“白大人有事?”

白玉生笑道:“下官倒是有几个线索能帮着大人查案。”他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齐怀山听得直点头,也只有这个白大人最懂他的心,凡事都想得妥帖。

封敬亭抱着郭文莺大步回到甜水街,他们这一队也是奇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前面跑,后面无数个在后面跟着跑,人数之众,连街道都给堵了。好多人闹不清怎么回事,都从家里探出头来,不免道:“这是怎么了?官服抓犯人吗?”

身后人都点头,“我瞧着也像是,你看前面跑的那个,一身湿淋淋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没准真是越狱出来的。”

他们这些人如何在这儿闲话,瞎猜暂且不说。只说封敬亭急吼吼的把郭文莺抱进家门,门是关着的,他抬腿一脚就给踹开了,随后不管不顾的直冲进房里去。

许氏和两个丫鬟正在房里做活呢,听见门响都跑出来看,不由吓了一跳,紧跟着就跑进房里。

许氏进了屋,见封敬亭正要脱郭文莺的衣服,不由怒喝一声,“你要干什么?”她以为他又要对小姐非礼呢。

封敬亭扫了她一眼,哼一声,“给她湿衣服换下来,赶紧去请个大夫。”

红香慌忙跑出去,看见外面徐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忙叫道:“大总管。”

徐茂看了看她,“小姐身边需要人,你进去伺候吧,大夫已经去请了,片刻就来。”

红香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可张了张嘴又没敢问,这人是宫里大总管,平时想巴句话都巴不上,哪儿会告诉她啊?她小步跑着又回去,这会儿许氏已经给小姐脱了衣服,盖上被子。

封敬亭也去换了一身干爽的才回来,徐茂跟主子久了,身边常给备着衣服的,尤其是见着郭文莺,不是沐浴,就是兴致上来大汗淋漓的大干一场,没衣服换着怎么行?

他进了屋,看许氏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不由道:“你们小姐这是怎么了?”

许氏道:“小姐这几天就食欲不振,老吃不下东西,还总是干呕,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不舒服,不过还硬是出去了。没想到就这么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封敬亭心中一动,忽然大喜起来,“她可是怀孕了?”

许氏横他一眼,心说,这人还真不知避讳,一个大姑娘怀了孕,有什么好高兴的?

有心想说什么,看看外面乌压压站着的人,到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们人单势孤的,还真怕这些人会要用强。

封敬亭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心里如抹了蜜一样甜,他辛勤耕耘了这么久,也该有消息了,没准还真怀上了。他坐在床边,轻抓着郭文莺的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是这附近最有名的徐大夫,谁家有病都好请他看看。徐茂办事妥帖,一方面让人去请宫里的御医,一方面又把附近的老大夫给请来了。

封敬亭一看大夫来了,便道:“你快给看看拙荆是不是有喜了?”

许氏闻听,不由瞪着眼看着他,暗道,难道这人真的打算娶小姐了吗?这拙荆又岂是随便喊的?

那老夫摇晃着头,“待老夫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