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着车出了城,直奔青云寺而去。

这青云寺她从没去过,之所以知道大名,还是郭婉香招来的,她在青云寺惹了一个书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青云寺,下了马车,拾阶往上走,爬了好一阵才到了庙门口。听人寺庙的门一般都喜欢建的高高的,香客们爬山爬累了,在山上进膳,自会觉得庙里的斋饭好吃。

自来了这个世界后,郭文莺从没在庙里烧过香,这第一次逛寺庙,倒平添了几分兴味儿。

她一路爬上台阶,走进庙门,发现这寺庙并没想象中那么大,反倒小的可怜,巴掌大的地方,小小的大殿就供奉着一尊观音像,后面院子也不甚很大,和尚也是只有小猫三两只。这么小的庙,真难为会有那么大的名气。

她在殿里烧了一炷香,也没求什么签之类的,就直接往后院走去。庙小,和尚不多,自然也没什么人拦她。她很轻易进了院子,然后离老远就看见一颗老槐树底下,两个人正在对弈。

左边一个正是于风阳,他手捻着棋子,笑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而另一个老和尚,却紧盯着棋盘,紧皱着眉,眼神纠结的不行。

郭文莺越看越奇怪,按说应该纠结的是于风阳,他的棋艺怎么可能和第一圣手相比?

她踱步过去,探头去看棋盘,她虽然下棋水平不怎么样,但看棋还是会的,尤其是前一个月天天在封敬亭的熏陶下,为了能少被他磋磨两回,她也是豁出去,很是学习了一些棋谱。这会儿好坏强弱还是看得出的。

她注视良久,发现云清法师纠结的不是如何赢,而是如何能不赢不输。于风阳的棋艺实在是太烂了,跟他下棋,若没有一些本事,还真是坚持不下来。

也难为老和尚,下了一百多手,居然还能保持住平等的水平,这第一圣手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啊。

两人又下了十几步,终于于风阳扔了棋子,叹道:“还是老和尚技高一筹,果然不愧是第一圣手,不过老夫也不错,最多只输了你半子。”

云清法师并没敢答话,大约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吧。

老和尚赢了棋要走,于风阳不让,拉着他非得让他再下一盘。

两人正矫情着呢,忽然一抬眼,于风阳看见郭文莺,先怔了怔,随后笑起来,“老和尚吝啬,不愿陪我下棋,这下棋的人就来了。来,来,文莺,陪我下一盘。”

郭文莺含笑着坐在老和尚的位置上,和他下了起来。

那老和尚坐在一边喝茶,过了一会儿忽然瞧见两人下得极为轻松,不由心中好奇,忙凑过来看,只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他还纳闷郭文莺是如何心平气和的下棋的,这会儿倒看得明白,原来郭文莺和于老头都是一样的水平,一个字“烂”。这满天下,想找出第三个像他们这也的都不好说。

第四百三十八章 对手

两人下了一盘,于风阳赢了一子,他不免得意洋洋,“老和尚,你别得意,老夫早晚有一天要赢了你。”

云清和尚念了一声佛,“老衲在此等候施主就是。”

于风阳愈发得意起来,拉着郭文莺非要再战。

郭文莺此次来就是为了见他的,自然也尽可能磨了性子,和于风阳一来一往的下起来。

其实她真觉得和于老爷子下棋并不是很艰难的,两人水平一般无二,真真是棋逢对。一连又下了几盘,于风阳还是意犹未尽,又缠着郭文莺想接着往下下。

郭文莺却推开棋盘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晚辈该下山了。”

于风阳不肯,闹得跟个老顽童似得,非说一定要下完了才肯放她走。

郭文莺假装很不乐意的样子,低声道:“老爷子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我天天陪你下棋。”

“什么条件?”

“收我为徒。”

这时候老和尚正在品茶,一口饮下去,还没等咽,就听于风阳道:“收你为徒?你可知老夫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了。”

郭文莺被噎了一下,不过她脸皮厚,也不在乎,站起来就走。

于风阳忙拦住她,说到底他也是稀罕郭文莺,若让她跑了,以后上哪儿找人下棋去。

他道:“不是老夫不愿收你这个徒弟,只是你一个大姑娘,拜老夫为师做什么?”

郭文莺道:“姑娘怎么了?你见过几个我这样的姑娘?不说天下绝无仅有,百十年也就才出这么一个吧。”

于风阳居然点头,“这倒也是。”

老和尚几乎看傻了,他认识于风阳多年,还没见过他被人这么牵着鼻子走的。还有,这是个姑娘?他怎么半点没瞧出来呢?

郭文莺笑笑:“既然如此,那于老爷子又有什么不能收徒弟的?找个我这样的徒弟也不丢人吧?”

于风阳哈哈一笑,“那倒也是,现在你可比老夫的名气大多了。”

他说着又对云清法师道:“老和尚,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可不是好惹的。”他吧嗒吧嗒的把郭文莺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直讲的吐沫星子满天飞。

市井之言有许多确实有些夸张,不过不得不承认,郭文莺做的事确实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驱除瓦剌自不必说了,就是在东南赶走江太平,剿灭其余党的事,也是于百姓有益的,到现在福建的百姓还在感念郭文莺,声称她是救命的活菩萨,还说要给她建个生祠什么的。

云清大师还没见于风阳这么推崇过一个人,这老头脾气执拗的很,平时很少有能入他眼的。看来能得他这一赞,这个丫头果然是有本事的。

他站起来双掌合十,“老衲替天下百姓谢谢郭施主了。”

郭文莺忙道:“不敢不敢,文莺不敢当大师如此夸赞。”

在云清大师的劝说下,于风阳居然也答应收她为徒了,郭文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不由心中欢悦。当时就在青云寺里行了拜师礼。

只是什么六礼之类的拜师礼恕她没准备,好在于风阳也不是讲究虚礼的人,一杯清茶足以。

于风阳接了她敬的茶,笑道:“你从明天开始就去老夫府里吧,老夫要考考你。”

郭文莺恭恭敬敬地应声。

其实于风阳之所以答应收她为徒,一方面是也确实喜欢她,不过最多的还是因着封敬亭的面子。在他回京的第二日,皇上就把他请进宫,话语之间所说的都是对他的感谢和敬仰,还说想跟他学习做学问。

于风阳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上话中有话,便笑道:“皇上这样的学生,老夫可不敢收的。”

封敬亭道:“老爷子不肯收朕,那朕给你引荐一个学生如何?”

于风阳挑眉,“哪个学生这么有面子?能得皇上推荐了?”

封敬亭含笑,“自然是郭文莺,先生也是见过的。还请先生一定要收下这个学生。”他说着深深一躬,竟是行了大礼。

于风阳起先也不是很乐意,他一把岁数了,正是养老的时候,调教什么学生啊?不过碍于皇上的面子,还是勉强答应了。而今日见着郭文莺,忽也觉得这学生不错,没事的时候可以跟他下下棋,说说话,排解一下寂寞。

于老爷子在青云寺直待到傍晚才离开,郭文莺也一直陪着,看着老爷子马车走远,才上了马车。

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她匆匆吃了饭,就到书房搬了许多书出来。她也不知道要考她什么,其实对于古代的这些古书学问,我学的实在不多,她幼年丧母,也没人好好教她,后来虽有个师傅,学的也都是一些纯手艺。刚到军营那会儿,她有一些繁体字都不大认得,还是封敬亭手把手的教的她。后来又跟着陆启方学的兵法战策,跟着封敬亭学的阵法,但要说起四书五经之类的,那是真的一点也不懂。

唉,也不知现在临时抱佛脚,来不来得及?

她一夜未眠,一直在翻着各种书,不求记住,只想有个大概的了解。就这样也没全翻完,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眼看着快天亮的时候,觉得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已是日头老高了。

她慌忙洗脸换衣服,饭也没吃,就叫云墨备车,跟着她一起出门。

于老爷子住在荣德街,这里离皇城很近,每天都有上下朝的官员打从门口过。这位老爷子当年任丞相,内阁阁老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这是先帝赐的宅子,体恤他年纪大了,主要是离皇城近,上朝方便。

郭文莺匆匆赶到于宅,请门房通传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请她进去。

于老爷子也是刚起没多久,正坐在厅里用早膳呢,他牙不好,不能吃硬的,桌上放的全是软绵绵的东西,面条也煮的稀巴烂,看起来就没胃口。

郭文莺走过去,撩起衣服就要跪,于凤阳撇撇嘴,“大清早的就寻晦气,我还没死呢,跪什么跪啊。”

郭文莺颇有些尴尬,一时停在那儿也不知该不该跪下去了。

第四百四十章 考校

这会儿做老爷子身边坐着一个小孩,正是于沐英,他瞧见郭文莺,立刻过来拉她,“郭哥哥上这儿来坐,跟我一起吃饭吧。”

郭文莺看看于风阳,老头哼一声没说话,似乎是默许了。

她吁了口气,这位老爷子脾气古怪,一般人真的很难适应他。坐在于沐英身边,小孩子立刻塞给她一双筷子,让她跟着一起吃,六七岁的小孩正在换牙,满嘴的牙掉了三分之一,有些地方还没长出新牙,一张口满嘴的窟窿。

这一老一小全是没牙的,所吃的都是些粥、包子、烂面条什么的,也没放什么盐,团在嘴里没半点滋味儿,真是难以下咽。

虽是郭文莺不怎么挑食,也不怎么吃得下,她本就口重,还不如给她就瓣蒜还能吃的痛快点。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强吃了一点下去,便推说自己吃过了。

于风阳也没强求,只淡淡扫了一眼她的黑眼圈,“昨晚一夜没睡?”

郭文莺点点头,“也不知老爷子要考什么,连夜温了几本书。”

于风阳冷哼,“那书是随便温一夜就能会得了的吗?你人不长进,做学问也不长进,你这样的学生叫我怎么教?”

郭文莺喏喏应声,心说,这老爷子怎么起床之后脾气这么大?

用过朝食,一起往书房去。于沐英也跟着一起。

他是于老爷子唯一的孙子,日常启蒙做学问都是于老爷子手把手教的。书房里设了两张书桌,还有两把椅子,一个书桌略小,应该是给于沐英用的。

郭文莺知道,这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教了。她也不敢抱怨,乖乖的坐到那张大点的书桌后。

于老爷子在书案前坐下,望了眼郭文莺,“你都学过些什么?”

郭文莺把自己学过的都说了,她的东西太庞杂,大学也是学的理科,她对摆弄各种物件更在行,古文之类的东西还真是没有涉猎过。

于老爷子听得皱皱眉,“你什么都不会,那也不用考你了。”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本《中庸》,道:“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不须求胜解,只此是奇功。卓卓孤峰上,明明百草中。若将声色舍,声色却盲聋。”

他口中念着,把书摊开了往书案上一放,“这本书今天就全背过吧。”

郭文莺看着那并不算薄的书,有些发傻,全背过?这可能吗?《中庸》那可是有名的《中庸》唉,她虽没学过,不过多少也听过。《中庸》强调“诚”,把“诚”视作思想体系的最高范畴,将对“诚”的追求作为“人道”的准则,同时提出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的学习过程与认知方法。这样的东西,其难度可想而知。

她忽然想起前世上学的时候背《出师表》,那艰涩难懂的,背了她好几天都没背过。这可比出师表难多了,老爷子当真不是为了难为她吗?

有心想分辨两句,转头看见于沐英已经捧着书上一边去背诵去了。念一句,背一句,那认真的劲儿,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郭文莺暗道,一个小孩子都能行,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她咬咬牙,捧着书到一边,面对着墙开始念起来。念了两遍,真是艰涩难懂,完全不知道说的什么意思,也只能死记硬背了。

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一路背下去,一个上午,只记住了第一页。

再看于沐英,半本书已经背完了。她顿时有种深受打击的感觉,越混越回去,倒连个小孩子也不如了。

下午的时候于风阳抽查了一次,于沐英记住了七成,而郭文莺却只记住了三成不到,还是被她东拼西凑,瞎糊弄了的。

于风阳脸色有些发沉,哼哼两声,“你明日再来吧。”

次日学的是《大学》,《大学》和《中庸》是常放在一起学习的,《大学》提出了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三纲领,还提出了格物、致和、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条目,因而具有由“内圣”而“外王”的重要意义。

于风阳把昨天背的《中庸》大致讲解一遍,随后又让他们开始背《大学》。

郭文莺觉得书房太过压抑,到外面找了个偏角的地方,一个人捧着书大声朗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她念了一会儿,忽然瞧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端着茶点从面前经过,那人瞧见她,轻咦了一声,随后笑道:“这位可是郭大人吗?”

郭文莺看那妇人模样姣好,穿着也甚是体面,忙笑道:“郭大人不敢动,文莺早就不在朝为官了。不知夫人是…?”

“妾身是沐英的娘亲,常听沐英提起你,说郭哥哥如何如何的,听得妾身都嫉妒了。”

郭文莺笑着躬身行礼,“拜见黄夫人,夫人唤我文莺就是。”这是于风阳最小的儿子的夫人,她好像听人说过,娘家姓黄,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那夫人抿嘴笑,“文莺可是被咱们老爷子给吓住了?咱们老爷子可真是个严厉的,沐英没少挨他的打呢。”

郭文莺咧嘴,还打人呢?那昨天她书没背好,没动手打她,是不是给她留着面呢?

她不敢懈怠,慌忙低下头背书,真的比曾经参加高考还认真几分。她知道能不能得到于凤阳的赏识就在这几天了,如果于风阳不认同她,那么这一生她都不要想再入朝堂了。

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等回到书房于沐英已经开始吧嗒吧嗒背书了,这孩子放到后世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简直厉害的不行,这么难懂的文居然背诵的一字不差。

郭文莺忽然有点想跑,她很觉今天要丢人现眼了。可是越紧张越背不出来,开篇第二句就错了,接下来更是磕磕巴巴的。看于凤阳越来越阴沉的脸,忽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果然,片刻之后,于凤阳气哼哼的站起来,手里拿着根戒尺就对着她走过来。

郭文莺转身就跑,她是战场出来的,遇上敌人攻击,反应都是下意识的,就是逃跑也不是出自本心,最多只是反应过度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笑话

于凤阳一看她跑,立刻在后面追了上去,也难为他那么大岁数了,手脚竟然还算利索,追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三个圈。追的郭文莺无处可躲,她一看不好,就往大门口跑去。

也是倒霉催的,这会儿正赶上散朝,许多朝中官员都骑着马,坐着轿子打这儿经过,一抬眼便瞧见于阁老府里跑出一个人来。紧接着于老爷子也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骂,“郭文莺,别叫老夫逮到你。”他见追不上,竟然脱下鞋对着她的后背扔了过去。

郭文莺一出来就瞧门口那么多人,正站着发愣呢,那只鞋正打到她的背,力气不小,打得她踉跄了一下。然后在她抬头的时候,对上府门外一双双眼睛,顿时羞得脸都红了。

老大个人了,居然被人这般追着打,还真是半点面子也没了。

于凤阳却是不管不顾的,他连看也没看外面那么些人一眼,上前几步找自己的鞋,随后一把揪住郭文莺的耳朵,嘴里骂道:“臭小子,老爷子你也敢戏耍,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郭文莺耳朵疼得厉害,却也不敢挣扎,只能任他把自己给揪进大门,随后“砰”地一声,大门关上了。

大门外那些亲眼目睹的官员都呆住了,也有人忍不住“噗嗤”乐了出来。

周围静了一瞬,才有人道:“这不是于阁老的宅子吗?刚才那个小子是谁?”

“那不是郭文莺吗?女扮男装撞了金柱那个,后来又活过来了?”

“她怎么在于阁老这儿?”

“听说于阁老收她做学生,亲自教导了,原来是真的啊。”

众人一阵唏嘘,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嘲笑,毕竟刚才那一幕,想想还是挺可乐的。不过也因为此,倒也证实了郭文莺是于风阳的徒弟了。大部分人都议论,纳闷于阁老怎么会收这么个丫头做徒弟的?

郭文莺被拎回书房,脸都皱成包子了。于凤阳本来还耷拉个脸,这会儿倒笑起来,“跑?你跑啊?长胆儿了是不是,你是生嫌不丢人,居然敢往外头跑,这是怕老夫收你这个学生的事传不出去,这是给自己造势呢?”

郭文莺忙道:“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觉得她一个大姑娘叫他打太难看,没想到倒让更多的人看了。

于风阳哼一声,“你也别怕,老夫素来护短,既然收了你,就会罩着你,那些个嘴欠没事找抽的说什么都不敢用。”

郭文莺苦着脸道谢,看他手上不停挥这戒尺,很觉自己要死了,看来不管说什么,今天这一顿打是少不了了。

离开于宅时,郭文莺两只手掌都是肿的,她觉得自己平时脑子还挺好用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面对这些古文就完全不好使了,这就是理科生的悲哀,真的有点这方面的无能啊。

于风阳似乎也感觉到她在这方面的弱,第二日干脆扔给她一本《三字经》,“先把这个背熟了再说吧。”

郭文莺看看那本书,又看看在一旁捂着嘴笑的于沐英,忽然很觉无力起来,她的文学水平,真的只能从三字经开始学起了。

在未来的日子里,郭文莺几乎发挥了超强的毅力,把参加高考的劲头全部拿出来,跟着于风阳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她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实的时候全用来发奋。当初曾因为她字写得难看,封敬亭天天督促她练字,练了几年,勉强写得能见人了。不然这会儿写出歪的好像狗爬的字,不让于风阳打烂手心都难。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挨打,有时候被打急了眼,跑出大门去,这位老爷子站在大门口跳着脚的骂,脱了鞋就往街上扔,也不管有没有人。有一回遇上封敬卿打这儿路过,那鞋对着封敬卿脑袋就飞了过去,把个飞扬跋扈的亲王给吓得,还以为刺客来了。

待他转过头看见郭文莺那副狼狈样,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抱着肚子直打跌,那模样看得人牙痒痒的。

不过自此之后,他就成了于府的常客,只不过老爷子不待见他,见他一回就拿鞋扔他一回。往常都是扔一只鞋扔郭文莺的,自他来了之后倒是扔两只鞋了。府里常看见于老爷子光着两只脚在院子里跳骂,别的也不觉怎样,每骂一回精神头就好了不少。

封敬卿对此也不在意,依旧嘻嘻笑着上门,顺道嘲讽一下郭文莺的笨蛋劲儿。

有这么一位准备看笑话的整天盯着,郭文莺想不发奋都难,在他的逼迫下,她更加卖力的学习各种知识。

于凤阳刚开始叫她背书,后来慢慢的就给她详细讲解,有不懂的都会耐心说两遍。有时候于老爷子有事不在,封敬卿就给她讲,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个纨绔之弟,什么都不懂的,却没想他的学问倒是不错,都能赶上状元了。比起封敬亭那个更喜欢舞刀弄枪的痞子,似乎也强着不少,倒让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其实郭文莺也实在不喜欢和封敬卿来往,封敬亭那是个大醋坛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打翻了,再整治她一番。何苦自找不再在?

也因此被封敬卿教了几日就不让教交了,不过很意外的是,半个月了,封敬亭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没看见他的人。他把她诏回京,却似乎刻意遗忘了她似得。

可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却传来很多惊人的消息,先是一些官员因收受贿赂,渎职被免官罢职,后来又查出东南盐案,其中牵扯最多的就是三皇子的同党。三皇子把持盐务多年,里面黑幕重重,那些参与其中的官员都被定为三皇子的同党,处斩的处斩,抄家的抄家。

郭文莺让封敬卿帮着打听,后来得知方家的生意也牵涉其中,好在方家只是做生意,并未牵涉太多,只是抄了家,赃款全部追回,连方云棠在内的方家人倒是没进大牢。

这比她预想的要好一些,看来封敬亭也没有太追究方家的意思,毕竟没找到确实证据,也无法证明方云棠参与行刺,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借着这次整治叛乱的机会,皇上在京官中也撤职了不少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日在金殿之上,逼迫郭文莺最狠的几个都被用各种理由彻查,哪个官员多多少少没点问题,这一开了口子,越查越大,最后牵连到朝中一二品的大员。

第四百四十二章 搬家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不免有人预料,皇上要对左相下手了。

关于这些事,于凤**本不让郭文莺太关注,只告诉她一门心思做学问,前面路有人给你铺着,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血就是了。

只是她一时不明白,铺路?铺什么路了?

如此过了二十天之后,陈掌柜来找她,说朱子街的宅子已经修缮完了,让她去看看。

郭文莺看了一遍,觉得倒还是不错,陈掌柜做事素来稳妥,院子是重新整修过的,所有房子都重新漆了一遍,该修补的也都修补了,家具全换成崭新的。还为她的房间添了梳妆台、立柜和一张大床。最让她满意的是,门口那个大匾,上面大字书写着郭府,让她终于找到了有自己家的感觉。

都收拾妥当了,郭文莺便寻思搬家,跟于凤阳请了两天假,把甜水街的家搬到这边来。

许氏是不想搬的,她觉得住甜水街很好,买菜也方便,街坊们又都混熟了,干嘛非得搬走啊?后来还是红香跟她说,这甜水街虽好,到底不符合小姐身份,还是去东城比较好,许氏这才没说什么。

一说要搬家,郭文莺找了张强几人来帮忙,又多叫了些羽林卫的,帮着她搬运东西。这些人身强力壮的,本身甜水街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半天功夫就搬清了。为表示感谢,她在府里让厨房做了些菜,请兄弟们喝酒。

张强笑道:“头儿,咱们是多年的交情,这么点小事就吃你一顿,显得咱们也太不仗义了。”

另几人也推说不肯,都急匆匆的要走。郭文莺没办法,只得让他们离开。她琢磨着在府里摆个迁居宴,请一些相熟的过来喝一杯。只是现在她女人的身份,想请人连个名义都没有,让人传出去也是不好听,倒真是麻烦的很。

她正寻思什么时候办迁居宴呢,忽然外面马蹄声响,却是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虽是一身简单的常服,但气质高贵,只款步走来便给人一种压倒性的气势。

郭文莺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登门,一时惊诧,连打招呼都忘了。

封敬亭只淡淡睃了她一眼,“搬家也不叫爷知道吗?”随后直接登堂入室到处转悠,跟自己是这里主人似得,四处给点评了一遍,大部分都是批评意见,就差让她拆了重新建了。

郭文莺在后面跟着,一脸黑漆漆的,心说,我家的宅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了?

她脸色太黑,封敬亭忍不住回首,“怎么?不欢迎朕来?”

“哪儿能啊。”郭文莺虚虚地笑,她好容易才摆脱了他的控制,这会儿可真不敢再惹恼了他。要是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再给关回宫里去,难过的还是她。

封敬亭哼了一声,迈步往前走,来到她的卧房,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屋子里摆设的还算精巧,家具都是新做的,红木的材料,雕着蔷薇花,雕工甚好,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他四处看了看,忽然皱皱眉,“床太小。”

郭文莺一时没反过味儿来,“你说什么?”

“床太小,回头让人重做一个,朕习惯滚的开的大床。”他在床头上摸了摸,一脸嫌弃。

郭文莺一怔,难道他还想在这儿住下不成?心里总觉得不是个味儿,自己辛辛苦苦拾掇的家,怎么一转眼倒好像是他的了?

封敬亭在床上坐了坐,似乎对床铺的柔软度和整个床体的平稳度都不满意,嘴里批评着,恨不得当时就让人劈了当柴烧了算了。

郭文莺吸了口气,心说,我不跟你计较,你是皇上,平时穿衣住行都是最好的,自然看不上这种铺子里出来的货色。对,不生气,我不生气…

正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忽然见他脱了鞋就要上床,不由呆住,“皇上这是做什么?”

“当然要先躺着试试。”封敬亭递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然后当真躺下去了测试一下柔软度,翻了翻身,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他对她招了招手,“来,陪朕躺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