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敬亭心说,正好,也省得找太明白的再没胆子做。毕竟他的身份,谁敢随便出面给他签婚书啊?其中担的干系太大了,也就这位老皇叔祖耳聋眼花的,没有儿子在身边守着,倒是任他摆布了。

正好初八这日是个吉日,郭义潜一大早拿着那女双方的庚帖到了官媒处,在门口喝着冷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定王的轿子来了,这老头别看八十多了,身子还算康健,自己走路也不大费劲。

他下了轿子,眯着老花眼左右看看,问侍从,“就是这儿了吗?”

侍从应道:“应该是这儿了。”

郭义潜忙迎上去,“下官郭义潜见过王爷。”

定王鼻腔里重重哼一声,摆足了谱往里头走,这样的事他本不愿意来的,可架不住皇上亲自求他,他一个老的快死的人了,何必跟皇上过不去呢?管他是好是坏,是错是对呢,横竖签了字就是了。

官媒处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新任媒官,刚从外省调过来,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郭义潜也不愿透漏身份,只说自家女儿要订立婚书,请官媒出具婚书。

那媒官拿着帖子看了半天,越看越觉怪异,上面女方是定国公郭怀德的重孙女,这定国公的威名在南齐甚是响亮,即便是现在的国公府依然在靠祖上余荫,这家世也算显赫了。不过这比起男方似乎还差了许多,太祖父齐太祖皇帝?祖父世祖皇帝?父亲是景德皇帝?…

那媒官拿着庚帖看了半天,看得直犯傻,直觉自己是眼花了。

他也直是做了媒官没几天,也不大懂这婚书订立的规矩,瞪眼了半天眼,才对旁边的同僚道:“张仁兄,这婚书上还能吹牛吗?”

那姓张的官员忙的脚不沾地的,半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越到过完年,这要成亲的人就特别多,尤其是上元节前,生生把他们都能累死。此刻听那媒官问起,一时也没听清,只道:“什么吹牛不吹牛的?”

那媒官道:“就是在庚帖上蓄意夸大祖上官职。”

庚帖一般有男女方的生辰八字,还有一种细帖子,要序三代名讳,议亲人有服亲田产官职之类,这媒官虽做了不过几日,但也知道说谎是不对的。他也见过在庚帖上故意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明明是小门小户,偏说成书香门第,明明是普通富户,便又说家财万贯。可像今天这样撒谎这么没边的还真是第一回见,父亲是皇帝,祖父是皇帝,太祖父还是皇帝,他怎么不说自己也是皇帝呢?

他一时也不敢依据这庚帖订立婚书,只好拿着举到那张姓官员眼前,“仁兄,你给看看,能这么写吗?”

那张姓官员忙的紧,哪有空仔细看,只粗粗扫了一眼,他这人有点近视,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便只道:“一个婚书而已,横竖真的假不了,双方没有异议就算了。”

媒官心说,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出了事可别往你身上推。

其实他也不觉得这庚帖像是真的,总觉是谁的恶作剧,可是看坐在身边的两个男女双方的族亲,都是穿着体面,还跟着不少下人,实在也不像是闲着没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心里纳闷,不过还是找了专用的婚书册子,现场订立了婚书,并让男女双方两边人签字。

郭义潜快速在女方那边签了名,在看老王爷,双手哆哆嗦嗦的根本写不了字,有人拿个放大镜给他,他对着照了半天,嘴里絮絮问着:“小四子…他这就成亲了?没经礼部这也行吗?”

郭义潜陪笑道:“这是主子的意思,咱们可不敢说话。”

定王哼一声,“都是你们这帮猴崽子撺掇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人。”

“是,是。”郭义潜点头,王爷说“是”,他也不敢说“不是”,这位王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厉害人,这么大岁数了无非就是懒得管那么多而已,其实心里明镜似得。

定王颤颤巍巍的在婚书上签了名,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收起一份,他顺手交给身后一人,骂道:“猴崽子,记着了,跟那位说去,下回再有这种事老头子不伺候。”

那人正是徐茂,被封敬亭一早派出来处理这趟子事,他自是点头哈腰的应允着,心里却道,谁愿意管这种事啊?皇上荒唐,弄得他们底下人也偷偷摸摸的。皇上私下里定婚书,这还真是天下奇闻,叫人知道了还不定起多大风波呢。只是他是奴才,不敢不听话,等这事完了,还得接着善后,并且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去。

轻叹口气,捧着婚书回去交差去了。

这媒官觉得自己可能是正月里出门撞见鬼了,定个婚书而已,晚上回家居然被两拨不同的人威胁绝不能把此事说出去,否则杀他灭口。他吓得连滚带爬的回到家,跟妻子说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洞房

妻子李氏也是个当机立断,立刻叫他收拾包袱,两人连夜回老家去了,为了一个连官职都没有小小媒官,没道理再把小命给搭上?

他自逃跑不说,郭文莺和封敬亭的婚事也在筹备之中了,他们也没怎么铺张,只重新布置了新房,连花轿迎娶之说也省了。

这里本就是她自己的家,洞房就设在朱子街,封敬亭也不可能真当她家的上门女婿,让花轿给抬进府里,自然能省的都省了。两人只换上大红的喜服,在厅里拜了堂,一概宾客全没有。

定国公本来还想两人拜堂的时候来看看,一想对方是皇帝,也只能作罢了。皇上的身份自然不能给一臣子下跪,拜天地父母的那也轮不到他,也只能任凭两人折腾去。

郭文莺今天穿的是宫中尚衣局特制的大红嫁衣,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封敬亭难得看见她这般盛装打扮,从前就算穿着女装她也多以简单为主,衣裙也大多方便行动,何曾如现在这般宛如盛开的花朵,鲜艳无比。他看得一阵意动,直恨不得立刻把厅里的人都撵出去,就在这里洞房算了。

两人拜了天地,又打发了一通喜钱给府里的下人,许氏带着府里一干人来拜见新老爷,磕了头,领了喜钱,这仪式便成了。

没有宾客,也没有媒婆,像撒帐的一些婚仪也都省了。封敬亭觉得抱歉,搂着她笑道:“等他日你正式嫁与朕,便还你一个天下最隆重的仪式做补偿吧。”

郭文莺倒是不怎么在乎,能与心爱的人成亲,对她也算圆满了,可以既嫁给他,又不用忍受世俗礼规的约束对她是最好的,有没有重大仪式,倒不觉什么了。

封敬亭亲手写了一幅字挂在房里,大红色洒金的纸上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真难得他平日用惯刀剑的人,竟也有这般的好文采。郭文莺看着墙上的字,竟有种片刻的恍惚,真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嫁给一个古人,还是用这种奇特的让人咂舌的方式。就算说出去,也怕没人信的,她竟真的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了?

她低笑,“皇上,你说这算我嫁给你,还是你嫁给了我?”

封敬亭脸色微愠,“就你这丫头胡说八道,朕乃一国之君,难不成还给你做上门女婿不成?”不过想想,在她的府里成亲,又在她府里洞房,自己又跟个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觉没脸,皇帝做成他这样也算奇葩了,可谁叫他偏偏爱上的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臭手呢?无论她想出什么主意,他也得接着了。

佯装恼怒:“叫什么皇上,叫相公。下次再叫错了,且看为夫怎么收拾你。”说着已经抱起她扔在床上,故意暴力的压了上去,一副打算强上的样子。

郭文莺抿嘴笑起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改不了这个样子,两人都成亲,也要弄得好似强迫她一样,他是好这一口还是怎么着?

这一夜是郭文莺极为难熬的一夜,封敬亭好容易逮住洞房花烛的机会,自是想尽一切办法侍弄她。早在几天前就开始翻遍各种春宫册子,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玉质打磨的闺房器具,只看着便觉面红耳赤。

他时而温柔,时而粗暴,足足把她折腾了一夜才消停了。

次日一早郭文莺也不愿起,磨蹭到快近才从床上爬起来,吃过饭便在后院里弄了个躺椅躺着晒太阳。

这会儿子年假还没放完,封敬亭也不用急着上朝,便在府里陪着她。见她躺在躺椅上舒服的眯起眼,索性也叫人搬了个躺椅过来,就放在她身边。

这一处地方很背风,也很隐蔽,虽还是冬日,却并觉得冷,把狐裘搭在身上,更觉浑身暖洋洋的。

郭文莺舒服的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爷,你说我什么时候请客好?”

“等朕走了。”他闭上眼假寐,也觉这么在太阳底下晒着很舒服。他跟她统共在一块也没几天,才不想有旁人来打扰。

郭文莺一想也是,横竖他在这儿她也请不了客,那帮兄弟要见新郎官,总不能让他出来敬酒吧?就算他肯敬,那些人也得敢喝才行啊。她原本不打算请客的,只是陆启方和路怀东那些人越不过去,还有一些西北军原来的兄弟,这顿酒早被人惦记了,想躲是躲不过去的。

这么躺着太舒服,她竟有些犯困,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

封敬亭闭着眼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瞧见她睡在旁边,一张白净的小脸满是红晕,她本就长得白,在太阳下那细嫩的肌肤仿若透明,珠辉玉丽,美不胜收。

他看得一阵意动,手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你今天怎么没肚兜?”他轻喃着脸凑到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或者刚洗过澡,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胰味儿,今天用的该是玫瑰香,那浓郁芬芳的香气,很是好闻。

郭文莺轻“唔”一声,无意识地回了句,“早上起来找不到了,不知被你抛哪儿去了。”昨晚两人太过激烈,他剥了她的衣服随手就扔,害得她都没找到。

第四百四十六章 花园

刚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张开眼睛,猛然醒悟过来,“你…你…”

封敬亭低低地笑着,“没事,爷觉这样甚好。”这样他抚摸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郭文莺扭着身子不愿他靠近,可他的力气哪里及他,只挣了几下,就被他俯身压在身下。他拿过一个厚毛毯盖在两人身上,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又宽又大,把两人遮的密密严严的。

封敬亭索性连头带脚把两人都包在毯子里,这就像是一个私密的小空间,便是有人看到,也只会瞧见一个在动的毯子,看不到里面春色无限。

他甚觉有趣,不由发出低低地笑声,对她道:“你觉不觉得这像是幼时玩的游戏,两个人躲猫猫,藏在一起,不让别人发现。”

郭文莺很想白他一眼,谁家孩子躲猫猫是像他这么玩的,有把人脱光了躲猫猫的吗?

身下的躺椅不知何时被撑开了,竟像是一张小床,头触在椅背上,能完完全全放开她的身子。当初封敬亭让她做这椅子的时候,她还觉得奇怪,一张椅子何必要变成床形,这会儿看来他果然是有预谋的。

她看看左右,院子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但两人这个样子还是让她不适应,她低声道:“爷,咱们不要在…去房…”她话没说完,已经一声惊叫。

看她这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他不禁轻笑起来,“你放心,这会儿谁也不敢进后院的。”徐茂那么机灵的人,肯定早在他要搬躺椅的时候,就让亲卫把府里的人都禁足了。他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一阵演绎之后,郭文莺整个身子瘫软在躺椅上,全身几乎没有了一丝力气,额头滚落着大颗汗珠。他总是这样,不弄得她筋疲力尽,似乎不肯罢休。

封敬亭出了一身的汗,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望着怀里她,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他的小东西似乎被他弄得好惨。

他低低笑着,爱怜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来,娇娇,叫声相公来听听。”

郭文莺闭着眼摇头,昨晚他发神经,逼着她叫了无数声“相公”,不肯叫就各种折磨她,叫了折磨的更厉害。她早有些怕了。

封敬亭笑着在她软软的身子挠了一下,“你叫不叫?叫不叫?”

郭文莺怕痒,咯咯笑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推他,一时掀开毛毯,露出雪白娇嫩,红配着白,真是好一番春色无边。

封敬亭微微眯起眼,见他身子又要附上来,郭文莺吓得缩了一下,忙道:“我叫啦,相公,相公。”

“叫亲亲好相公。”

郭文莺脸上霎时绯红,暗骂他不要脸,不过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

封敬亭满意极了,奖赏的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将她整个揽进怀里,用毯子包着。

这会儿太阳正好,虽是冬日,却也不算太凉,又包着厚厚的毯子,倒也惬意。两人眯着眼躺着,享受着这难得安逸和宁静。

封敬亭闭了一会儿眼,突然道:“娇娇,你身子不好吗?怎的没有身孕?”自上回发现她吃避孕药之后,他已经把她所有的药都没收了,还让云墨天天盯着她,不许她私下采取偷吃什么。

这种事能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郭文莺也不敢在他面上耍小聪明,更何况她渐渐也对他上了心,也并不排斥为他生个孩子。只是这么久不怀孕,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以两人做那种事的频率,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的。

她道:“也许是我体寒,不宜受孕吧。”

封敬亭点点头,“那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好好调养一下,你也好早日给朕诞下龙嗣。”

郭文莺“嗯”了一声,往他怀里偎了偎,两人就这么拥着,直到觉得冷些了,才起来回房里。

封敬亭说到做到,第二日便有宫里的太医上了门。那太医姓陈,是徐茂叫了来的,只听说到宫外给一女子看病,他可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皇上。

乍一看见封敬亭,吓得他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封敬亭淡淡道:“拙荆体寒,不易有孕,陈卿给看看吧。”

陈太医被一句“拙荆”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心说,拙荆?民间才叫拙荆呢。皇上的拙荆又是什么?那是皇后啊。可怎么就没听说皇上立后呢?他满腹疑问,自也不敢问,到了床前为伸出手的丽人把脉,沉吟片刻道:“启禀皇上,娘娘确实气虚体寒,可能曾在哪里受过寒气,一时入体,调养段时日就无碍了。”

郭文莺忍不住想,莫非是在闽地时她被人逼进峡谷里,在那里住了几日,导致的寒气入体?早知道这样,那会儿就不该再用避孕的药物,若真是由此不能怀孕,那真是对不起封敬亭了。索性太医也说无碍,便听话精心调养着也罢了。

太医开了药方,恭恭敬敬呈给皇上,封敬亭拿着看了看,见都是些寻常之物,知道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好在他与郭文莺也还年轻,便是等个一两年也还等得的。

挥了挥手令太医退下,陈太医到了外面,一抬头看见徐茂笑眯眯看着他。

他忙拱手,“大总管有什么吩咐?”

徐茂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陈太医忙道:“下官今天没来过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徐茂点点头,让人送他出去,随后亲自给郭文莺抓药去了。皇上看这位着紧的不行,若没意外,这就是未来的皇后主子了,他自是不敢怠慢。

郭文莺喝了药,就躺着睡了会儿,这两天封敬亭一直陪着她,看她用药也没再折腾她的身子,只偶尔抱抱她,陪她躺一躺。

她很享受有他陪伴的感觉,从前没被他这么温柔待过,现在才发觉原来他也是这么细心的人,这种疼宠慢慢一点点渗入她的心,越发觉得不想离开他了。

只是他身为帝王,总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到次日傍晚时宫里来人传信,说太后召见,他急匆匆走了,临走时嘱咐郭文莺好好调养身体。

第四百四十七章 喜酒

他前脚刚走,郭文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她本来就没病,这两天为了配合他难得的柔情,不得已装病弱,这会儿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匆匆洗漱完,紧接着让红香和鸢儿赶紧去买菜准备宴席,她今天要请客了。

昨个儿舅舅还遣人来问她什么时候成亲?她都拜堂两天了都没给家里去信,八成是都等急了。天底下那么多成亲的,就没她这样的,也难怪三天前卢大太太就开始念叨她,说有她这个外甥女等于没有,这么大的事连跟家里说一声都不肯,自己就做了决定了。

许氏忙着操持宴席,不过三桌,要置办并不难,帖子是徐英写的,没想到他还能写出一笔好字,倒是个管家的好材料。

郭文莺都看过了,盘算着别漏了什么人,随后就叫人发出去了。

今儿个已经是十一了,有些衙门已经开印了,只是没过十五还并不怎么太忙,所以郭文莺的帖子发出去,倒是没多久就有登门的了。

定国公带着郭文清最先来的,两人寻思着帮忙迎客,便一早就赶来了。

一进门郭义潜立刻往厅里瞅了瞅,低声道:“那位在吗?”

郭文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摇摇头道:“昨晚上走的,宫里有事就先走了。”

郭义潜吁了口气,心说幸亏没在,这位爷要是在这儿他们没一个自在的。他看着郭文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一早他就往永定侯府送了信,郭义显却并没什么表示,只说到时候再说吧。

他也不知道这对父女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就算这么多年没什么感情,也不至于连这点体面都不顾了。还有侯府的老夫人,简直把郭文莺当仇人一样。说到底都是因为当年的事,当年卢霜月的死确实是被人陷害,郭文莺要找人问责也无可厚非,但这一家子未免太护短偏心了些,竟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郭文莺身上。

一早来的时候他夫人还跟他说,就没见过这样的,自己女儿成亲,当爹的连个面也不想露,横竖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这样的话,他听在耳中都觉尴尬,说到底也说的是他们家。

郭文莺看大伯父那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反正她也不在意,便道:“左右已经拜了堂,只是吃个饭而已,一切便由伯父主持了。”

她对自己那所谓的父亲和大哥都没什么好感,他们不来倒也好,省得臭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堵心。她早过了会渴望什么亲情父爱的年纪,若不是怕别人背后议论对她名声不好,索性当没这个爹了。

随着宾客越来越多,她更没功夫想这事,跟着大伯父一起去迎客去了。只是新娘子在外面迎客,倒是千古奇闻第一事了,有与她相熟的,都不禁打趣她。

陆启方更是捋着胡子笑道:“文莺啊,旁人那是嫁相公,你这是活脱脱娶媳妇啊。”

郭文莺笑道:“先生正是说对了,文莺本来招的就是上门女婿,难不成要在洞里盖着盖头坐等着吗?”

路怀东紧跟在陆启方后面迈步进来,一见郭文莺也噗嗤笑了,“旁的新娘子好歹也知道害臊,你倒混不当回事了,瞧瞧,你这穿的是什么?”

郭文莺看看身上这件大红色的男装,忽然也觉好笑起来,她本来觉得一身凤冠霞帔的穿着大招眼,索性才换了身男装,被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不伦不类起来。

她跟封敬亭说要招上门女婿,这会儿弄得倒好像真是招了个上门女婿似得。刚才那些西北军的人还跟她开玩笑,问她从哪儿弄了个小倌收房里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郭文莺就算换了女装也跟汉子差不多,倒浑似没把她当女人看。一帮人围着她,吵闹着要见新娘子。

郭文莺被缠的没办法,便只说新郎有事出京去了,要几日才回来。这些人哪里肯依,满院子到处翻着,非得要把那个敢娶她的小男人抓出来,先打一顿再说。

郭文莺曾经在军中人缘极好,这些军中老人都把她当兄弟似得,瞧见有人把她娶走了,自是满肚子气不顺,要揍那臭小子也是情理之中。

郭文莺自知道封敬亭不在,也不拦着,任他们把房子院子翻了个遍,最后从后院把正带人准备的徐英给抓了出来。

徐英长得也有几分英俊,他在府里地位比一般仆役高出许多,穿的也体面,也难怪会被认错。那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几下老拳,才给抓到前厅,非逼着他陪着喝酒。

郭文莺看徐英脸上鼻青脸肿,不由有些好笑,这些人真是太坏了,故意专找脸上打,就是为了让他见不得人。

她说这不是她夫婿,那些人哪里肯信,也不管是不是的,直灌了他三大碗酒,还不肯放人。徐英没办法,只得在一旁赔笑着,心说自己今天这顿打挨得真冤枉,他们找不着正主,气全撒他身上了。只不知道这些人若真见了正主的面,还敢不敢这般放肆了?

他虽然不知道封敬亭的身份,但料定了不是寻常人,他们这位姑爷平日里神神秘秘的,出入皆有成队的侍卫,还有太监随身伺候,那身份早就呼之欲出了。只是他们这些下人揣着明白当糊涂,谁也不肯说破罢了。

府里真正不知道封敬亭身份的,也就是许氏一个,她还一心以为自家小姐嫁的是一个普通商人,天天念叨着这人一天到晚不爱着家,娶了小姐也好像没娶一样,两个正经的婚礼仪式都没有,就草草的拜了堂了。弄得好像不是娶媳妇,倒像是弄了个外室。

被她这么叨念了几天,也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外面便有人说这府里的主人是有钱人在外面养的外室。许氏吓得够呛,便再不敢乱说话了,以免坏了小姐的名头。

郭文莺把宾客都请进去,抬眼看见路唯新一个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由走过去,“唯子,你干什么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笑闹

路唯新睃她一眼,半真半假道:“你都成亲了,容我哀伤一会儿吧。”他喜欢的人都嫁人了,他还得来喝喜酒,这个中滋味儿怕也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郭文莺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等你喝酒。”随后迈步进屋去了。

路唯新对着她的背影更觉哀伤起来,自己喜欢她好几年,可人家心里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兄弟看,害他连个表白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这块好肉叫狼给叼走了,他就更没机会了。

他匆匆跟上去,“唉,文莺,你跟我说,你到底嫁的是哪个臭小子?回头爷也揍一顿去。”

郭文莺回头睃他,“你消停会儿吧,那帮人没一个知轻重的,你好歹是锦衣卫佥事,跟着瞎起什么哄?”

路唯新哼哼两声,他是真的想揍一顿嘛,强了他的心上人还能叫人打了,天下还有没说理的地儿了?

今天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西北军的兄弟,陆启方、路怀东和楚唐都到了,能同时请到这么朝中权贵,也算是郭文莺面子大,郭义潜坐在首桌帮她招呼着,几人都是朝中重臣,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不时插科打诨说两句笑话,气氛倒是欢快不少。

陆启方笑道:“我说老郭,你们郭家这是烧了什么高香了,生了文莺这么个可人疼的丫头,那可是那位的眼珠子,从前咱们碰一下都不行,这以后可更没人敢惹了。”

这一桌坐的都是皇上身边的,自然知道指的是谁,都不禁笑了起来。封敬亭对郭文莺什么样,他们都是亲眼见识过的,自都心领神会了。

郭义潜也笑起来,“右相大人真是客气了,文莺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轻易不肯服软,这以后还不知道闹腾成什么样呢。咱们虽是长辈,却也是说不得的,也只能在旁边瞅着罢了。”

本来就是,那位是皇上,横竖他做什么轮不到他们管,这件亲事本就是荒唐之极,只是现在没捅出来,大部分人不知道而已,否则肯定得翻了天。现在他们也只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路怀东从来都是心大的,对皇上的私事从来也没关注过,这会儿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提到“那一位”,不禁道:“你们说了半天,那一位是谁啊?”

几人都含笑不语,该喝茶的喝茶,该说话的说话,都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路怀东讨了个没趣,远远见郭文莺走过来,忙招呼道:“文莺,你来,上大哥这儿来。”

郭文莺走过来,给几人都见了礼,笑道:“大哥要喝酒有好酒,一会儿文莺陪你几杯就是了。”

路怀东皱皱眉,“哪个要喝你的酒,索性把你家那口子叫出来陪咱们爷们几杯才是正经。”

郭文莺道:“不是说了,他没在京城吗?”

路怀东撇嘴,“你净唬我吧,欺负老哥哥人实诚,好唬弄是不是?哪有新婚新郎官就跑了的道理?”

陆启方见他要闹起来,忙拉他坐下,“得了,老路,喝你的酒吧,你要嫌闷,我陪你几杯,何苦为难文莺。”

路怀东还要说话,被他强摁着灌了两杯,另外几人忙过来灌他酒,倒硬生生把话题给岔开了。

郭文莺暗自好笑,自己这位大哥也是实诚,别人都猜到了就他猜不到,也该着被这些人围起来灌酒了。

有人帮她解围,她自去第二桌敬酒,第二桌做的是邓久成和徐横还有卢奇等人,这些人都是从前西北军的将官,现在也在京里任职。徐海在闽地训练水军呢,他过不来,便叫哥哥代为送了份厚礼。徐横笑说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打算给郭大人娶媳妇的,没想到倒成了聘女婿了。

郭文莺都笑着接了礼物,叫人送到后院的库房去。她成亲,这些兄弟们的礼物自是短不了的,这些年个个都混得如鱼得水,给的礼物也丰厚之极,她乐得照单全收,自觉离富豪生活是更近一步了。

第三桌坐的都是些从前跟着她的下级官员,有张强几个,还有张欣房几人,耿云奎也在这一桌。郭文莺本来想请他去首桌去的,不过耿云奎自觉自己是一介布衣,不愿与朝中一二品的大员做一块,没得叫人瞧不起,便索性和张强几个同桌。他们曾在一个院住过,相互之间倒也熟悉,说话全无隔阂,倒是轻松不少。

这会儿菜都摆上桌,郭文莺刚要坐下,下人来报说是吏部尚书卢俊清来了。

郭文莺一听舅舅来了,忙站起来到外面迎接。她早就等着舅舅了,只是没想到舅舅会来这么晚,按说以他的性子,早该到了。

大门外,不仅卢俊清到了,卢大太太、卢新玉、卢一钰和卢明辉都来了。

郭文莺一见舅舅舅母一家都来了,不禁心中欢喜,自己成亲虽只是走个过场,但亲人不到多少心里也有些失落。

她迎上去见礼,卢大太太道:“文莺,你也是,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连迎亲仪式都没有就拜堂了,还不在自个家里办仪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在外面开府,像什么样子?”

卢大太太本就是传统的人,看不惯这么折腾也是情理之中的,背地里那些京中贵妇中闲着没事磕牙,都拿郭文莺说事,说她不守妇道,行事乱七八糟,卢大太太平常与那些人聚会,多少也听一些闲言闲语。她脾气火爆,当面反驳了那些人,说自己外甥女本就不是一样的人,有本事你也打瓦剌去,有本事你带兵去?你要能做得成,也能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这话虽是把那些人驳了个哑口无言,但从她内心来说,却也不认同郭文莺,总觉得她一个女人未免太能折腾了。这不,又闹出花样,自己开府,自己成亲,这还不定又让那些嘴碎的妇人怎么说道呢。

郭文莺自也知道舅母是为了她好,不过她所做的事本就为世所不容,也没指望别人能说出什么好话。便笑道:“舅母说的是,是文莺莽撞了,原应该让舅母给操持着,在舅舅家出嫁的。”